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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章 自私

    叹息在心底无声掠过,她望着一直站在佟佳氏身边的伊兰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直至年氏等的不耐烦时方有声音响起,“戒指,我在今儿个上午兰儿来净思居时给了她。”

    年氏讥笑一声,显然对她的话并不尽信,不过依然转头问道:“伊兰,你姐姐说戒指在你这里,是真的吗?”

    伊兰的心“嘭嘭”一阵剧跳,张嘴刚要说话,佟佳氏已抢在她之前道:“伊兰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呆在兰馨馆中,并不曾离开过一步,怎么可能去净思居呢,姐姐莫不是记岔了吧?”

    凌若脸色微微一变,复又如常,望着欲言又止的伊兰柔声道:“兰儿,不用紧张,只管告诉王爷,你今天究竟有没有来过净思居。”

    “我……”伊兰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佟佳氏已握了她的手道:“兰儿,郑氏一事非同小可,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千万莫要答错了。”

    这话旁人听着是好心劝慰,然伊兰却清楚,她是在警告自己,戒指是她问凌若要的,不论中间有怎样的缘由,都难脱这个事实,若此时将真相说出来,佟佳氏固然会麻烦,但自己也难脱身,何况那只戒指……

    人,在牵扯到自身时,往往都是自私的。

    权衡许久,伊兰咬牙说出了令凌若痛心的话,“我……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今儿个一天我都在兰馨馆中,怎可能去净思居问姐姐讨要戒指呢”

    “兰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凌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兰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疯了吗?

    伊兰低着头不敢看她,然适才那句话却是清清楚楚传到了众人耳中,年氏冷笑一声讽刺道:“凌福晋打得可真是好算盘,自己拿不出那枚戒指了就想将责任推到亲妹妹身上,亏得伊兰深明大义,没替你圆这个谎。”

    不等凌若辩解,她已是朝一直未语的胤禛道:“王爷,尽管眼下尚无证据证明郑氏失踪是钮祜禄氏所为,但两者之间必有脱不了的干系,妾身以为,应当好好审问钮祜禄氏才是。”

    胤禛的眸光在烛光下明灭不定,令人难以瞧真切,许久,方才有低醇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动机呢?素言你认为凌若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这……”胤禛的一句话竟令年氏一直无以为接,是啊,钮祜禄氏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嫉妒?这显然说不通。

    胤禛没有再给她继续想下去的时间,淡淡道:“在没有真凭实据前不要妄下定论,一切等找到郑氏后再说”

    此言一出,莫说是年氏,就是那拉氏与佟佳氏亦是惊愕莫名,在这种形势下胤禛说出此话分明是有意偏坦钮祜禄氏,这当中意味着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这对她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拉氏第一个回过神来,点头附声道:“王爷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郑氏,其他的可以慢慢查。”

    “不如,派人将这东菱阁前前后后搜查一遍,或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佟佳氏的提议得到了胤禛的认同,命狗儿与周庸各领一队从别处抽调来的侍卫,仔细搜查东菱阁。

    尽管佟佳氏在说完这句后就静静站于一侧,不再言语,然凌若还是从她神色间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期待。

    低头,于淡不可见的笑意间,手指从衣襟上缓缓抚过,上好锦缎制成的衣衫原是不会有任何刺手之感,无奈为求美观,在衣衫上绣了重重繁花,坏了缎子原有的顺滑。

    狗儿和周庸都是胤禛身边的人,最讲究效率,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搜查完毕,只差掘地三尺,东菱阁附近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这个回答大出佟佳氏意料之外,藏在袖中的十指微微一抖,不可能,长寿明明说将李卫打晕了,怎会找不到他呢?难道李卫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醒转离开了?不可能,长寿说他下手很重,李卫根本不可能在他们来之前醒转离开,至于他们到来后,灯火通明,又布下侍卫看守,李卫就算醒转也断不可能消无声息的离开。

    事情进展到这里,第一次出现了脱离佟佳氏设想的事,令原本笃定的心起了波澜,怀疑的目光在凌若身上扫过,而后者只是保持着惯常的宁静之色,令她瞧不出任何端倪。

    原本在佟佳氏的设想中,只要他们发现李卫,而他又无从解释,钮祜禄氏身上的疑点就会不断扩大,再加上她后面的布置,钮祜禄凌若绝对难逃与八阿哥勾结串通的罪名。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究竟是不碍事的小意外还是足以影响全局的破绽?

    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奔跑声,却是负责看守王府大门的侍卫,在跑到胤禛面前时,单膝跪地肃然道:“启禀王爷,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各带了人马正在朝阳门附近对峙。十三爷派人来说事关重大,请四爷即刻过去。”

    闻言胤禛今夜一直未曾舒展的双眉皱得越发紧,老十三在搞什么,上回刚在宫里闹过一回,还好没传到皇阿玛耳中,怎么刚消停几天就又闹上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大,都带了人马。

    不过,老十三并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这一次闹出这么大动静,又专程派人来请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胤禛往朝阳门附近快步赶来时,胤祥与胤禟之间的气氛已是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老十三,好狗不挡道,上回已经饶你一次,你竟还不识相,难道非要与我动手不可吗?”在跳跃的火焰下,胤禟一脸戾气地着胤祥,握刀的手一紧再紧,他在走到此处时被突然出现的胤祥拦住,这一点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夜之事他们做的极为隐蔽小心,怎么会突然杀出一个胤祥来呢,而且还带了不少人,仿佛早有准备的样子。

    长刀同样握在胤祥的手里,他还是那一脸散漫无忌的笑容,“狗?九哥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了我与你的关系吧,你说我是狗岂不是也在说你自己,还有……”他故意放慢了语调,缓缓说出后面那三个字,“皇阿玛!”

第两百二十一章 兵刃相见

    胤禟乃是皇子之尊,平日里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一个“不”字,也就胤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调侃他。

    尽管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是他此刻恨不得一刀斩掉胤祥的头颅,让他再也不能露出碍眼至极的笑容。

    “我说过,改日有机会一定要与四哥再比一场。”胤祥缓缓抬起执刀的手,笑容不改地道:“今日既有这个机会,那么就请四哥指教一番,看看这些日子我的武艺有没有进步。”

    “好!”随着这个字胤禟亦抬起刀,犹如宫门那次一般,兄弟执刀相向,杀机四溢,“你既想一心寻死,我就成全了你!”

    原本站在胤禟身后按刃不动的人影在听到胤禟这句话后,齐唰唰地拔出了雪亮的钢刀,一起指向胤祥,跳跃的火光映照在锃亮无痕的刀身上,纵是在夏夜当中,依然令人感到一阵森冷之意。

    九哥终于不耐烦要兵刃相见了吗?

    胤祥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今夜他虽然成功截住了胤禟,但在人手方面估计却远远不足,何况原本就是以防万一才在此处截候的,带来的人尚不足胤禟的一半,如果真火拼起来,吃亏的必然是自己;八哥他们对郑春华还真是重视。

    他已经让人去通知四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回应,不过……已经等不了!

    刀柄,骤然一转,一种在沙场军营中锻炼出来的铁血气息骤然爆发而起,在他身后一股不弱于胤禟那方的战意冲天而起,虽人数悬殊,然战意不屈。

    到了这一步,彼此已无话可说,为了各自的利益兵刃相向,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天家之中,兄弟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唯有踩着流有与自己一样血脉的兄弟白骨才能踏上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

    这一战看似是胤祥与胤禟对决,实际却是胤禛与胤禩的第一次对决,帝路之上,无退不让!

    两边合在一起上百人马厮杀成一团,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更有鲜血飞溅在黑暗之中,这是一次真正的无情厮杀,没有任何可留情之处。

    顺天府尹一早已经赶到,带了人在远处劝阻,无奈根本无人听他劝,又或者在这一片嘶喊拼杀中他的声音传不入耳。顺天府尹急得团团转,但始终不敢上前,那可是真刀真剑,刀剑无眼,万一往他身上招呼可怎么办。

    如今在他的地盘上闹出这么大的事,必难逃一个失职之罪,最可怕的是万一两位皇子受伤出事,他莫说顶戴不保连性命都难说。

    话说回来,这二位皇子发得是什么疯,大半夜的不在府中睡觉,在这里带人拼杀,纵然真有不合,也当顾及一下身份,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吗?

    顺天府尹并不晓得,此刻在当中杀到发狂的两人根本是骑虎难下,为了各自的利益必然要分一个胜负真章。

    郑春华已经醒了,从麻袋中脱身后,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突然在这个地方。

    尽管胤祥的人一个个骁勇善战,曾随他多次出生入死,但双拳难敌四手,在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面前,始终处于下风,一个接一个的人影倒地,生死不知。

    另一边,混战中,胤祥手臂被胤禟出奇不意的刀锋划过,殷红血珠自锋利的刀刃滴落尘埃,不过胤祥也趁着这个机会在胤禟腿上留了一刀印记,算是势均力敌。

    这一幕看得顺天府尹心惊肉跳,果然还是出事了,无奈他不掌兵权,只靠他手下那群闲散惯了的衙汉,根本不顶事。

    胤禟吃痛,脸色越发难看,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个老十三,简直就是找死!

    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在狂怒中砍下,毫不留情,让胤祥压力备增,这一刻他们不是兄弟而是生死相向的仇敌!

    派人去求援的并不止胤祥一人,虽然胤禟在人数上占优,且为求慎重,还是暗中派人去通知了胤禩,正当他们杀得难分难解时,胤禩带人到了,不过他并没有露面,而是远远站在黑暗中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今夜之事,不出意料的话,必然会传到皇阿玛耳中,搭进去一个胤禟已经够了,他若再牵扯进去,到时候连帮胤禟说话的人也没了。

    “去,将郑春华带过来!”今夜一切起因皆在这个女子身上,只要将她带走,没了这个目标,胤祥自然会停手;至于后面,呵,胤祥若敢来廉郡王府闹事,他正好借此机会在皇阿玛面前参他一本,除去这个威胁;胤禛若失了这个左膀右臂,想必会十分烦恼。

    他身边的守卫垂首领命,快步来到郑春华身边,粗鲁地攥了茫然的郑春华手臂,拖向胤禩所在的方向。那厢,胤祥虽在激战中,却一直有注意郑春华的情况,眼见分明是胤禟一伙的人要带她走,顿时眼眸通红,想过去阻止,无奈被胤禟死死拖住,分不开身;至于他这边的人已经倒了一大半,还剩下的那些人也被数倍于自己的对手围住,苦苦支撑。

    守卫刚迈出数步,脑后忽地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下意识地将脑袋往旁边一偏,紧跟着就看到一枝黝黑的利箭贴着他的脑袋飞过去,“铮”地一声插入不远处民屋的墙上,整个箭头都插了进去,箭尾翎羽颤抖不止。

    守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等他有所动作,郑春华突然爆发出一声扭曲的尖叫,因为在她肩膀上插着一枝同样的箭,鲜血顺着箭身涓涓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令人心惊的血泊。

    根本没有人看到箭从何处而来,仿佛是凭空出现,灭世而来!

    胤禩平静的神色因这两枝箭而打破,站在这个角度他看的很清楚,箭是射向郑春华的,射向守卫那一箭是误发,看来有人想要郑春华的命,守卫是被牵连罢了。

    “取千里镜来!”随着胤禩这声话落,立时有人小跑上前,将千里镜递到他手中,尽管此刻是深夜,不过在胤禟他们拼杀的地方滚落着不少火把,借着火焰之光,胤禩将千里镜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四周,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放的箭。

第两百二十二章 射杀

    千里镜清晰的将远处的事物映照到眼中,在看到某一处时,胤禩身子一震,停在那里。%&*";

    胤禛!他看到了一脸冷酷的胤禛以及……他已经拉满的硬弓,在弓弦上搭着一枝与适才射杀郑春华等人一样的箭。

    是他,适才竟然是他在暗中放箭!

    正当胤禩震惊于这个事实事,胤禛似乎察觉到了他窥视的目光,眼眸朝胤禩所在的方向望来,唇畔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寒意涌动的笑容。

    胤禩神色一凛,猜到了胤禛的打算,迅速放下千里镜,急声道:“快去将郑春华带过来!快!”

    然,他这话还是说晚了,又一枝箭从远处疾飞而来,这一次没有任何偏差,准备无误插入郑春华的咽喉!

    “咕……咕咕……”郑春华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似想说什么,只是刚一张嘴,立刻就有无尽的血沫从嘴里涌出,将话语淹没在鲜血中,这辈子她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郑春华缓缓摔倒在满是血泊的地上,她死了,这个曾经荣极一时,却因一步走错而被废辛者库,随后又成为两边争夺拉太子下台的筹码的女子终于真正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最后留在人世间的是那双至死都大睁的双眼,在那里有无休止的惊恐害怕。

    郑春华一死,胤禟与胤祥自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两人虚晃一招各自分开,打了这么久,两人早已是气喘吁吁,要以刀抵地方能支撑住身子,但依然死死盯着对方,哪个都不肯先示弱。

    胤禟双目通红几乎要滴下血来,他忙了一夜,身上更挨了几刀受尽肌裂血流之痛,可郑春华居然当他的面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杀死了,让他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怎能不恨之欲狂!

    “怎样,九哥没力气了吗?咱们可还没分出胜负呢!”明明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胤祥却还在那边嘴硬,至于郑春华,人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样,总之只要郑春华不落入胤禩手里,让他用来对付四哥就一切都好说。

    胤禟冷哼一声,拼命扼制手腕的发抖想要再次抬起刀来,不过在刀尖即将离地时,一个人影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九爷,八爷让您即刻停手。”

    胤禟尽管心有不甘,却还是听了胤禩的话,松开刀柄,死死捏着拳头看了胤祥一眼后,吐出一个令他觉得憋气的字,“走!”

    随着胤禟的命令,所有人都迅速退下,倒在地上的同伴亦被抬离此地,片刻功夫就已经走得不见人影。

    尽管这场争执厮杀落幕,顺天府尹却半点不觉轻松,强打了精神与胤祥拱手告辞后离去,他要好好去想一想该怎么写这本折子,唉!

    待人都走干净后,胤祥身子微晃,险些摔倒,亏得与人扶住,“十三爷没事吧?”

    胤祥摇摇头,这一战虽不是沙场杀敌,却也凶险万分,跟随他而来的,现在仅剩下十之三四还站在这里,余下的皆受伤倒在地上,当中还有两人已经断气。至于他,那还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旁人不敢掺与到他对胤禟的对决中,否则就算他武艺再高,也打不过那么多人。

    “把兄弟们都抬回去吧,好好治伤,需要什么好药材就尽管用着,不必替我省银子。至于死的那两人,好生安葬完后再拿五百两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人忠心替他卖命办事,他自不能亏待了去,“还有郑春华……”他摇摇头道:“赏她一口棺木入土为安吧。”

    “十三弟!”这个时候,胤禛从暗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狗儿还有一群侍卫。

    “是四哥杀了郑春华?!”看到胤禛握在手里的硬弓,胤祥眼皮子猛地一跳,失声惊问。

    “不错!”胤禛将硬弓交给狗儿拿着,拍一拍惊疑的胤祥道:“别奇怪,我固然是早就到了,可是老八也到了,一直在暗中盯着呢;如果我出手他同样不会袖手旁观,郑春华他志在必得,绝不会让咱们带走!”

    “所以四哥你就干脆杀了郑春华?!”直到此刻,胤祥才晓得,原来四哥之所以不露面,是在暗中与胤禩对峙。他与胤禟是明刀明枪,胤禛与胤禩虽不见刀光剑影,但当中的凶险一点也不比他们低。

    亏得胤禛当机立断,射杀郑春华,才没让他有机会带走郑春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郑春华一死,太子的位置就稳了。”胤祥颇有些可惜地说,辛苦这么久,到最后却一无所获。

    在命人替胤祥包扎好伤口,确保伤口不会再流血后,胤禛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算了,来日方长,终会再有机会的,相比之下我更担心明日早朝。”

    胤祥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身上又负了伤,想瞒也瞒不住,不知皇阿玛会如何处置胤祥。

    “对了,你怎么知道今夜会出事,提前带了人在这里等?”胤禛也是直到郑春华从麻袋中钻出来,才知道竟是老八他们从自己府中劫走了郑春华,胤祥怎么会提前知晓呢?

    胤祥嘿嘿一笑道:“四哥,这你可就得谢谢小嫂子了,要不是她细心发现佟佳氏的侍女一直盯着东菱阁,直觉当中有所古怪,只怕郑春华此刻已经落在老九他们手里了。”

    “梨落?”胤禛诧异不已,他自然明白虽然此事一切是老八他们所为,但在自己府中一定有他们的内线,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和梨落扯上关系。

    “不错!”当下,胤祥将凌若的怀疑与担心一五一十道来,之后又道:“尽管不知道真假,但为防万一,我与小嫂子商议后,还是决定在这里布下后手,即便真出了事,也还来得及。果不其然,今夜胤禟那小子就动手了,要不是我来得快,还真拦不住他们!”

    “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胤禛不悦地责问。

    “那么四哥会信吗?”胤祥的反问一时间竟令胤禛不知如何回答,是啊,如果提前告诉他,他会相信梨落与胤禩他们勾结吗?

    见胤禛不答,胤祥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与小嫂子就是怕这个,所以才未对四哥提起;再而言之,我们都希望一切是自己多疑……”他知道胤禛不喜欢听接下来的话,但还是要提,“而非佟佳氏当真暗中与八哥勾结。”

    胤禛的神色难看至极,寂夜中晚风吹过,将衣袍吹得翻飞不定,犹如飞舞在黑夜中的蝴蝶……

    【作者题外话】:再说一次啊,麻烦大家将客串的角色发在置顶贴里啊以便查看,谢谢

第两百二十三章 处置

    “四哥。”胤祥忽地叹了口气,对默然不语的胤禛道:“我知道你喜欢佟佳氏,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这个女人居心叵测,与八哥相互勾结,背叛于你,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姑息,否则她迟早会害了四哥你。”

    胤禛看着他,跳跃的火光下眸中似有不定的流光在淌动,许久,他吐出一句,“那么佟佳氏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与之前问年氏时所差无几的话,同样问倒了胤祥,无从回答,佟佳氏是四哥的女人,这个事实一世皆不会变。照理来说,她应是盼着四哥好才对,如此她自己才能跟着好,断没有出卖四哥的理由。可这一回他可是抓了个正着,这总不会有假吧?

    在苦思许久无果之后,胤祥干脆道:“可她出卖四哥总是事实吧,至于理由,四哥你把她抓起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胤禛仰头看一眼笼在蒙蒙光泽中的明月,神色寂寥无比,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纳兰湄儿,好不容易寻得一个替身,却又这样……

    他闭一闭目,再睁开时,已掩去了一切,只剩下近乎冷酷的平静,“行了,这件事不要再提,我自有定论。”不待胤祥说话,他已拂袖转身,不容置疑地道:道:“你身上有伤,纵然已经包扎了也还要找大夫看看,先回府吧,顺道想想明日早朝上该如何应对,老八他们一定会咬住你不放的。”

    在回到王府后,胤禛再度来到了东菱阁,由于他突然离去,半句交待也没有,是以那拉氏等人皆不敢离去,依旧等在那里,此刻见他回来,忙上前重新见礼。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看向佟佳氏时,有片刻的停顿,耳边不断回响胤祥所说的话,梨落,她真的是胤禩安插在府中的内应吗?

    “王爷,依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是好?”见胤禛回来后始终未说话,那拉氏小心地问了一句,目光有意无意地漫过在众人心中嫌疑最大的凌若。

    胤禛收回目光,不论此事是否与佟佳氏有关,至少与凌若是毫无关联的,当即轻描淡写地道:“我已经找到郑氏了,此事与任何人都无关,是郑氏自己所为,让大家都回去吧。至于你们……”

    发现胤禛目光扫向自己等人时,二狗子两人赶紧哀求不止,声称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求胤禛饶他们这一回,往后必定尽心职责,绝不再犯错。

    无奈胤禛根本不愿听他们的鬼话,要不是这两个家伙见色心起,疏忽大意,他怎会被逼得要亲手射杀郑春华,从而错过对付太子的大好机会?误他大事之人,纵使杀之也不为过。

    胤禛对一直垂手候命的周庸道:“打断这两个狗奴才的双手双腿,然后赶出府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们!”

    在浑身瘫软的二狗子两人被拖下去后,安洛凡低头跪下主动请罚,“属下等人未及时发现饭菜有问题,被人钻了空子,亦有错在身,请王爷处置!”

    “亏得你们还晓得自己有错!”胤禛这般喝斥,不过面色却缓和了几分,“身为侍卫如此粗心大意,实属不该,罚俸三月,好好反省!”

    在下这句话后,胤禛来到凌若面前,执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我陪你回去。”

    直到他们两个消失在视线中,那拉氏等人才如梦初醒,却依然久久不能回神,为什么从府外回来后,胤禛的态度会一下子转变如此之大?之前守卫报称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朝阳门的对峙又是为了什么?

    这当中,脸色最为难看的莫过于佟佳氏,甚至带了丝丝害怕,在场者没一个比她更清楚适才守卫的通禀意味着什么,胤禟是为郑春华而来,可是却与胤祥对峙在朝阳门附近,世间何来这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若非事先得了消息,胤祥怎可能恰好在今夜今时截住胤禟?

    此事做的这样隐秘,究竟胤祥是怎么事先得到消息的?难不成与钮祜禄凌若有关?

    万一……万一他真的得悉了一切,又将此事告诉胤禛,以胤禛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尘的性子,她不敢想像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可是,适才胤禛的话又令她揣之不透,为何要骗众人说是郑氏自己所为?

    疑问一个跟一个接踵而至,压得佟佳氏喘不过气来,偏偏旁边还有一个满脸愤意的伊兰。

    伊兰就算是一个蠢人也看出佟佳氏是在利用自己对付凌若,虽然她对这个亲姐姐有很多不满,但也不代表可以任由别人利用她,何况这个人还是佟佳氏,难道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他们是怎样的心思,胤禛并不在乎,他只是一路牵着凌若的手走在回净思居的小径上,两边是盛开到极致的花木,不时有探出的枝叶碰到两人。

    “谢谢四爷。”在走到一半时,凌若突然这样说。

    胤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谢我?”

    凌若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胤禛在月色下依然俊美英挺的面容认真道:“谢谢四爷肯信妾身。”

    一世不疑……再想到这四个字,凌若心中泛起淡淡的温情,也许胤禛真的可以做到也说不定。

    “傻丫头!”胤禛脸上浮起一抹少见的好看笑容,握紧了凌若的手道:“你是我的福晋我自然要信你,何况就如我适才问素言的那样,你根本没有理由那样做,若你真有二心,当初就不会提出假死的办法让我们能带郑春华出宫。”

    佟佳氏知道的毕竟不全,更不晓得郑春华的事,凌若也曾参与其中,所以她的计划看似周全,实则有不少漏洞。

    提到郑春华三字,凌若忙问道:“郑春华现在怎么样了?”适才当着众人的面胤禛只说了一句郑氏已找到的话,极是含糊不清。

    在替凌若捻去沾在发间的一片树叶后,胤禛沉声道:“她死了,是我亲手射杀了她!”

    凌若的震惊在听胤禛说完当时的情况后渐渐逝去,胤禛做了他当时所能做的最正确决定,郑春华死了比活着更好!

第两百二十四章 巧言令色

    “老八狼子野心,郑春华绝不能落在他手里。”在说这句话时,胤禛语调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极简单的事。

    而胤禛是信佛的,佛家讲究众生平等,双手不沾血腥,可是胤禛要帝路争雄,就注定双手染满血腥。

    佛家与帝家,明明是对立却又相互依生,纵观历朝历代,皇室之中佛家的踪迹都若隐若现,实在是矛盾至极。

    “妾身对四爷有所隐瞒,请四爷恕罪。”于漫天星月洒落在人间的光辉中凌若抽出手,端端正正地朝胤禛行了一个礼。

    胤禛的神情微微有些发冷,“你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宁可告诉胤祥也不愿对我透露半分,若儿,这是你的不该!”

    “妾身知道,不过十三爷知晓此事,实是巧合。至于不告诉四爷……”凌若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一则是怕妾身妄自揣测会伤了姐妹情谊;二则也是怕四爷难过,佟妹妹她……”

    “连你也认为这一切是梨落所为?”胤禛的声音听不出是喜亦或是怒。

    凌若叹了口气道:“妾身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爷怎么看。”

    她叹息,是因为听出了胤禛深藏在话语间不忍,尽管有自己与胤祥的证词,于那张脸,胤禛依然心有不忍,

    许久,胤禛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在我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之前,不得将此事泄露半分。”

    “妾身遵命。”除却答应之外,凌若清楚知道自己并不能再说什么,否则只会引来胤禛的反感。

    “陪我看星星吧!”在纷乱复杂的心境中,胤禛抬头看向那片美丽无遮的夜空……

    “好!”凌若的回答很简单,与他并肩而立,执手共望星空之美,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

    另一边,佟佳氏带着伊兰回了兰馨馆,一路上伊兰都沉着脸一言不发,直至踏入兰馨馆,她终于忍不住一掌扫落奉到自己面前的茶,质问坐在椅中的佟佳氏,“你存心利用我对不对?”

    佟佳氏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好言道:“我不明白兰儿你在说什么,还有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一边说着话一边示意侍女将散了一地的碎瓷片收拾干净。

    伊兰却不像她这样沉得住,气极道:“是你劝我去的净思居;是你告诉我姐姐有一只极好看的翡翠戒指;是你说让我去试试姐姐是否会因为看重姐妹情谊,从而将这只价值不菲的戒指借与我;如今你却和我说你不知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可以任你耍着玩吗?”

    扔下这句话,伊兰又一阵风一样跑进她平日里所睡的寝居,从中捧出一个妆匣,用力掷在佟佳氏面前,任由满满一匣子珠钗首饰滚落于地,“戒指呢,我拿来的那只戒指你告诉我此刻在哪里?”说到最后,伊兰已是痛心落泪,自相识以来,佟佳氏对她照顾有加,无微不至;在她心中早已将佟佳氏视做亲姐,谁想,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佟佳氏所有的好皆只是为了利用她,利用她去对付凌若,让她如何不伤心难过。

    佟佳氏低头看着一眼滚落于脚边的首饰一眼,幽幽叹气,随后睨了画眉一眼,后者会意地离开,再回来时,她手上多了一枚在烛光下翠到让人心惊的戒指,正是伊兰从凌若那里要来的那枚,雍王府中独一无二。

    见到这一幕,伊兰“蹬蹬”往后退了几步,满心皆是苦涩,连最后那点希望也成了空,涩涩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原来,这世间当真没人对自己是真心,一切皆只是假像罢了……

    “傻丫头!”佟佳氏起身想要去拉伊兰的手,却被伊兰避开,她只得收回手徐徐道:“我视你如妹,又怎会害你呢,恰恰相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伊兰满脸尽是讽刺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让我陷害自己的亲姐姐,现在却反过来说是为了我,你不是这话很可笑吗?又或者你当真认为我愚蠢到可以任你摆弄!”

    画眉见她言辞激动,上前劝道:“主子这样说必定有她的理由,伊兰小姐还是先听主子解释……”

    “闭嘴!”伊兰大声打断她的话,厉声喝道:“我不需要你一个奴才教我怎么做!”纵然画眉再得佟佳氏信任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如何有资格插嘴。

    画眉被她这番喝斥呛得脸色微变,自在佟佳氏身边侍候以后,还从没人这样与她说过话,待要再说,佟佳氏的目光已经横过来,示意她不要多嘴。

    “兰儿!”佟佳氏轻声道:“你喜欢四爷对吗?”

    伊兰万万料不到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点出自己隐藏在心中的秘密,避开佟佳氏目光,慌乱地道:“你,你胡说什么。”

    佟佳氏一脸怜惜地抚着伊兰柔软婉转的长发,“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事,有何好否认的。”见伊兰没有躲开自己,她又道:“你在我院里的这些时日,每次四爷来的时候,你眼中都会闪起平日里没有的光彩,我不是瞎子,怎可能看不出来;至于你姐姐那边,她迟早也会发现的。”

    伊兰一言不发,唯有佟佳氏温软好听的声音徐徐响彻在安静的屋内,“记得你曾与我说过,凌福晋希望你不入宫庭,不入帝家;嫁予一个普通人为正妻,然后安度此生,所以她是绝不会允许你入府的。兰儿,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你甘心吗?”

    伊兰被她说的意动,但仍嘴硬,“就算这样,与你又有何关系。”

    叹息在佟佳氏唇齿间响起,“自小,我就盼着能有一个妹妹,可惜却无这个福缘,直至遇到了你,也不知为何,就与你特别投缘,仿佛真像亲姐妹一样,我实不愿见你痛苦难过,更不想与你分开。兰儿,我盼着与你的福缘,能够一直待续下去,直至一辈子那么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伊兰狐疑地打量着佟佳氏,不晓得她说这些究竟是何意。

    “我希望你留在府里,我们姐妹一道陪伴在四爷身边。”说完这句话,佟佳氏将戒指放在她掌心,看着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戒指郑重道:“这枚戒指我现在交还给你,若你想拿着去告诉王爷真相,也由你;兰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第两百二十五章 自保

    伊兰站在那里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她跺脚别过身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潜意识里,她已经接受了佟佳氏的说法,所以才会感到左右为难。

    佟佳氏目光有所松弛,握紧了伊兰纤秀的十指道:“兰儿,凌福晋固然是你亲姐姐,但她心胸狭窄,容不得犹如明珠一般耀眼的你留在府中,更效妨不了娥皇女英。明年选秀,她必会从中作梗,让你落选,好随便找个人将你嫁了了事。兰儿,想要得偿所愿,就一定要除去这个阻力。”

    伊兰惊疑不定地盯着她,“所以你就以郑氏为引,戒指为计,从而达到陷害她的目的?”

    佟佳氏点点头,言辞诚恳地道:“我承认这件事瞒着你是不对,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好,倘若到现在你还要怪我的话,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真的希望我留在府中?”这才是伊兰最在意的事,十年前种下的那颗种子,如今已经长成盘根纠结的大树,难以拔除。

    佟佳氏目光一动,连忙道:“这是自然!”

    伊兰默然点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在说完这句话后径直往寝居行去,再无一言半话。

    在确认伊兰不在了之后,画眉上前扶住佟佳氏小声道:“恕奴婢直言,凌福晋的妹妹年纪虽小心却不小,奴婢怕主子留她在身边,迟早是一个祸害!”

    “我知道!”佟佳氏卸下一直伪装在脸上的温和,略显疲惫地道:“原本想除了钮祜禄氏后就将她当成弃子解决,无奈今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令我精心布下的局变成了无用之功,连钮祜禄氏的一根寒毛都不曾伤到,所以这枚棋子暂时还不能弃。否则我也不会与她费那么多口舌,要对付钮祜禄氏从她身上下手无疑更简便一些。”

    至于让她留在胤禛身边,那可真是笑话了,留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有野心的人在身边,无异是自寻死路,连亲姐姐都可以为利益而出卖的人怎值得信任;不过是暂时的安抚罢了,钮祜禄氏失势之日就是她除去伊兰之日!

    翌日一早,彻夜未眠的伊兰在犹豫许久之后,终是咬一咬牙来了净思居,虽然佟佳氏昨夜与她说了很多,而且句句都说是为她着想,希望她可以留在府中。但她始终对佟佳氏的话将信将疑。

    若真想帮她,以佟佳氏的身份有很多办法,需要用这种激烈到让她与姐姐翻脸的法子吗?

    而且当中还牵扯到一个郑氏,她虽然不晓得郑氏是什么身份,却也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否则何至于她一出事,胤禛就连夜赶到东菱阁?还发那么大的脾气,之后更是出了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朝阳门附近对峙的事,两件事情之间必有几分牵连,可是对这些佟佳氏只字未提,显然是存心隐瞒。

    既然有了这么多问题,那么佟佳氏已经不足为信,她不能再依靠佟佳氏了,否则何时被她卖了只怕还蒙在鼓中。

    天底下除了自己,根本没人能相信。

    只是眼下自己无根无基,想在生存下去,必然要重新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凌若这个嫡亲姐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即使知道净思居的人可能会说三道四,她依旧来了。

    伊兰刚到院门口就与水月撞了个正着。往日里水月纵使不喜欢也瞧着凌若的面上对伊兰恭恭敬敬,然这一刻却是难以再有好脸色相待,昨夜的事他们可是全知道了,晓得眼前这位睁眼说瞎话,帮着佟佳氏陷害自家主子。

    伊兰晓得她不怠见自己,不欲与她多说,抬步想要入内,却被水月伸手拦住,毫不客气地问道:“二小姐什么事吗?”

    “我来找我姐姐,让开!”伊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要绕过她,不想水月竟然不依不饶,执意挡在她跟前,还一脸冷笑地道:“怎么,二小姐害了主子一次不够又想法子来害第二次了吗?”

    这话一下子将伊兰的怒气给勾了上来,冷颜道:“我做什么不用跟你这个奴才解释,现在立刻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水月柳眉一竖,正待出言,忽地身后传来水秀漠然的声音,“水月,让她进来吧。”

    “她……”正在气头上的水月哪肯依,回头要说话,哪知却看到凌若与水月一道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生生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而退到一边。

    伊兰比水月更早一步看到凌若,神色有些窘迫难堪,然还是走到一身胭脂洒花旗装的凌若面前,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轻声道:“姐姐。”

    凌若直直盯着她,神色比之伊兰更复杂百倍,许久,终于有声音从唇间逸出,“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吗?”

    伊兰尚是头一次听到她用这样冷凝的声音与自己说话,头更低了几分,“姐姐在怪我是吗?”

    “难道不该吗?”在说到这句时,凌若已是痛心疾首,“你是我亲妹妹啊,却帮着佟佳氏来对付我,若不是王爷深明大义,明查秋毫,你觉得我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听到这里,伊兰忙替自己辩解,“姐姐,我当真不是存心,昨夜里,我只是被吓到了,怕如果承认他们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所以才被迫撒谎,根本没有与佟佳氏合谋,回去后我也很后悔。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伊兰已是两眼含泪,满脸悔恨之色,她取出紧紧握在掌中的翡翠戒指递给凌若声泪俱下地道:“往后兰儿一定会乖乖听姐姐的话,只求姐姐别不要兰儿!”

    凌若既没有接戒指也没有说话,她的态度令原本笃定的伊兰渐渐不安,难道姐姐这一次真不打算原谅自己?若真这样,她该怎么办,难道继续回去与佟佳氏虚与委蛇,然后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她什么时候又会利用自己?

    许久之后,凌若终于动了,从她粘湿的掌心拿起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比了比,通透如碧水,一眼望去,没有任何杂质。

    只可惜,翡翠能通透无瑕,人心却不行……

第两百二十六章 原谅

    在无声的叹息声中,凌若重新将戒指放回到伊兰掌心,淡淡道:“你既喜欢,这戒指就送给你吧。我说过,只要你喜欢,姐姐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去,因为你是与我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妹妹。”

    “姐姐!”只凭这一句话,伊兰便晓得凌若原谅了自己,虽是计,但还是有所感动,踮起脚尖抱着凌若的肩膀含泪道:“谢谢姐姐。”

    伊兰终于放心,不论凌若想要将她嫁给何人,都要等明年选秀之后,她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打算筹谋。

    雍王府,还有俊美无铸的胤禛,她都志在必得,此生绝不退让半步!

    在送伊兰离去后,凌若回到正堂,瓜尔佳氏正坐在里面徐徐剥着紫红色的葡萄,见凌若进来,她微微一笑,将剥尽了皮的葡萄递给她道:“我刚才尝了一个,很甜呢,而且又无核!”

    凌若接过咬了一口,真的很甜,可是再甜的东西如今吃在嘴里都是索然无味了,如同嚼蜡。

    瓜尔佳氏将她那副样子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放不下,何必还要原谅,不论她说得再好听,都掩盖不了曾经害你的事实。”

    昨夜的事闹得那般大,她虽没过去,却也被惊动了,是以一早就过来问凌若情况,正说着话,忽听到外面传来伊兰的声音,凌若便走了出去,至于她虽不曾露面,却也将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凌若苦笑一声,挨着她手边坐下后道:“不原谅又能如何,难道当真从此翻脸不来往吗?”

    “你啊,就是顾忌太多。”瓜尔佳氏摇摇头道:“伊兰固然是你亲妹不错,可是恕我说句实话,她未必将你当成亲姐来看待,即便今日过来,只怕也不见得存了多少真心。妹妹,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这一点。”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就算不顾及伊兰也得顾及一下阿玛额娘,他们年纪大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人能够和和睦睦。如果我与伊兰反目,姐妹相残,你要他们两个老人家如何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可是你又能瞒多久?”瓜尔佳氏放下手里的银签子拍拍手道:“人啊,一旦有了二心就很难拉回来了。”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盼伊兰能明白我番苦心。”凌若无奈地说着,拈了一颗葡萄在手中把玩。

    在停了片刻后,瓜尔佳氏又问道:“伊兰可以暂且放过不说,那佟佳氏呢,你准备怎么办?”

    提到这个名字,凌若的眉眼骤然冷却,手慢慢握紧,任由葡萄粘甜的汁水从指缝间流出,“这个女人居心险恶,留她不得!”这是凌若第一次说出这般狠辣无情的话语,不过相较于佟佳氏对她所做的一切,怎样狠辣都不为过。

    直到现在,想起昨夜的事她依然心有余悸,若非昨日她疑心佟佳氏发现了李卫的踪迹,从而让小路子在暗中注意李卫,就不会发现长寿将李卫打晕,更不能在胤禛他们到来之前将李卫带走;之后胤祥又成功截住了胤禟,才令佟佳氏的诡计不能成功,当真是险之又险。

    瓜尔佳氏对她的话自是赞同,留这样一个对手对凌若来说太危险,何况还有一个嫡福晋在那里虎视眈眈。

    “照你之前所说,王爷应该已经对佟佳氏起疑,只是尚未有足够的证据而已,若咱们在后面再推一把的话……”瓜尔佳氏明眸微眯,有冷意闪烁其中,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暂时不要。”凌若摇摇头,“王爷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我越过他而找十三阿哥帮忙的事已经令他有所不悦,若再让他发现我们掺与其中的话,只怕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还是先看看再说。”在将手中已经干瘪的只剩下一张皮的葡萄掷到用来盛果皮的瓷碟中,就着水秀端上来的清水一边净手一边道:“与之相比,我倒更好奇佟佳氏为何要帮八阿哥做事,这显然不合常理。”

    瓜尔佳氏皱了好看的双眉思忖道:“佟佳氏是王爷的人,理应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毁俱毁,而今她帮八阿哥只有三个可能;一个是八阿哥给了她极大的诱惑,譬如嫡福晋之位等等,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及微,谁都晓得八阿哥待八福晋如珠如宝,不太可能废了八福晋另立一个;再一个就是佟佳氏与八阿哥有私情,所以佟佳氏才会心甘情愿替八阿哥办事;至于最后那个可能……”瓜尔佳氏抚着自己光亮的护甲疑声道:“会否是八阿哥抓到了佟佳氏什么把柄,逼迫她替自己办事?”

    利、情、把柄,佟佳氏将所有的可能都包括在这三点中,除此之外凌若亦想不到其他,思来想去,前面两点都有些不合实际。其一,八阿哥怎可能立一个别人的侧福晋为嫡妻,就算他肯,皇上那边也过不了关;其二,依她对佟佳氏的了解,这是一个利益为先的女子,情与义在她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为情而不顾一切,显然不合她的性子;唯有第三点很有可能。不过一个在雍王府,一个在廉郡王府,就算胤禩抓住了什么把柄想要胁佟佳氏也得能互通消息才行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凌若食指轻轻敲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叩”“叩”的轻响,当瓜尔佳氏剥完第三个葡萄时,她终于停下了这个动作,转脸对水秀道:“让李卫去查查最近有什么人入府,又有什么人去见过佟佳氏。”

    李卫在天未亮时就醒了,除了脑袋起了个大包之外,身子并无其他不爽之处,不过被打晕的那口气他可是一直憋着呢,险些就阴沟里翻船了。

    见瓜尔佳氏将剥好后果肉细腻的葡萄放在一个专门的小碟中并不食用,凌若不由好奇地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温姐姐是要一道与我过来看你的,无奈涵烟那丫头闹得很,只好晚些过来,涵烟那丫头最喜欢吃葡萄,我先剥几个给她备着,省得她到时候吵闹。”如此说着,瓜尔佳氏唇边泛起一抹温软的笑容。

第两百二十七章 入秋

    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得独属于涵烟的娇嫩声音传入耳中,抬眼看去,果见温如言正抱着涵烟朝他们走来;正如瓜尔佳氏所说,那丫头一看见葡萄就眼睛发亮,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馋样逗得凌若直笑,签了一颗剥好的葡萄放到她嘴边,这丫头一点也没客气,忙不迭地张开已经长了七八颗小牙的嘴用力咬下去,一下子就咬去半个,然后就开始心满意足地抿着小嘴,待得将那半个葡萄咬碎咽下去后又开始张嘴讨要,要是喂得晚一点就张着小手四处拖人喂,那着急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一直到吃了四五个葡萄后,方才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温如言将她交给乳母抱下去玩后,坐下来与凌若她们说起了话,这话题自然离不开昨夜的事,不多时,李卫进来打了个千,朝众人一一行礼后道:“主子,奴才打听到前几日有一个自称王十二的人来投奔佟福晋,说是佟福晋的表舅,想在京里谋个差事。他进府的那一日恰恰就是咱们在东菱阁发现佟福晋身边的萧儿与柳儿盯着东菱阁的日子。”

    这么巧?凌若顿一顿道:“那个王十二人呢?”

    李卫回答道:“在离开王府后,那个王十二从此以后就再没有露过面,最奇怪的是,佟福晋也没有指他在哪里当差。”

    听到这里,凌若几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王十二很有可能是八阿哥的人化名而来,否则他千里迢迢来投奔佟佳氏,肯可能没得差事就离开呢!

    “主子,要毛氏兄弟在外面继续将这个王十二找出来吗?”李卫小声地问了一句,毛氏兄弟回京后,凌若虽不曾与他们见过面,却通过李卫对他们多方资助,尤其是在银钱方面,令他们在短短时间内就在京城里建立起了几分人脉,虽然都是一些市井之徒,但也颇有些用处。

    凌若想一想道:“他既然用了化名,就是不想咱们找到他,何况晚了这么些天,还是别费那个劲了。与其如此,倒不若盯着佟佳氏,如果八阿哥当真握住了她把柄,那么绝不会就此罢休,早晚会有第二次,等着吧。”

    温如言眸光一动点头道:“守株待兔固然不错,不过以佟佳氏的狡猾只怕未必会着当。其实她有没有错,并不取决于咱们或她做了什么,而是在于四爷的态度如何,那张脸,始终是她最大的护身符。”

    听到这里佟佳氏亦不说话了,确实,那张酷似纳兰湄儿的脸,不止让佟佳氏青云直让,也让她拥有了一张无人可及的护身符。

    “也许吧。”凌若弹一弹青葱似的指甲道:“不过王爷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多疑而容不下一粒沙子,何况还是与八阿哥勾结这么大的事,既起了疑就断不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且看着吧。”

    凌若说得没错,经过昨夜那事,胤禛心里确实对佟佳氏起了疑,毕竟那是胤祥的言辞,胤禛此生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凌若所能查到的事胤禛亦同样查得到,而且他凭着掌握在手里的庞大人脉关系,比凌若查得更彻底清楚,连王末的真实身份都查到了,唯有胤禩用来威胁佟佳氏的把柄尚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除了胤禛最贴身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中,包括凌若。

    至于佟佳氏,命长寿暗中出府,去了一趟胤禩府邸,知悉了当时在府外发生的一切,更知道是胤禛亲手射杀了郑春华。

    晓得这一切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唯恐胤禛追问她关于郑氏一事,不过等了许久都不见胤禛问起,对她的宠爱亦一如往日,并不见薄待。

    另外就是那夜的事康熙得知后龙颜大怒,将胤禟与胤祥好一顿怒骂,罚了半年的俸禄不止还命他们去宗人府各领十下梃杖。

    至于起冲突的起因,两人皆识趣的没有提郑春华,只推说是因之前口角积下的,一时冲动才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

    顺天府尹虽然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但一来离得远,二来他并不认识郑春华,尽管晓得当中有一个女子,身份名字却是一概不晓得,所以才能让胤禟他们蒙混过关。

    不过究竟是蒙混过关,还是康熙有意放他们一马就不得而之了,总之郑春华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死人,胤礽则依旧是监国太子,住在毓庆宫中。

    如此一直过了月余,夏日到了终点,树叶开始泛起了黄色,经常可见树下落了一地或绿或黄的树叶,提醒着诸人,秋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八月初的某一日,佟佳氏正与上次选秀时指到府中的陈格格说话,萧儿捧了一封书信进来,却说是外头送来的家书,佟佳氏信手接过,却不拆开,一双好看的眸子在陈格格脸上打了个转。要说这陈格格也是个聪明人,瞧见这一幕立时起身行了个礼软声道:“叨扰福晋这么久,妾身也该告退了,改明儿再来给福晋请安。”

    佟佳氏也不挽留,客气地命画眉送她出去,待画眉折身回转后,佟佳氏方才拆开了拿捏了有一阵子的书信,只一眼脸色就微微有些变色,等到全部看完后,佟佳氏恨恨地将书信往桌上一拍,面有怒意。

    画眉与萧儿面面相觑,不晓得主子何以发这么大的火,直至她们看到那封书信上龙飞凤舞的墨字,哪是什么家书,下面落款分明是八阿哥胤禩,至于书信内容则是说,刑部前些日子接到一起匿名举报的案子,有人暗中以因轻罪而被抓入牢房无钱无势的平民代替那些被判死刑或罪大恶极、或贪赃枉法的官员而死的事件。

    因为在死囚行刑之前都会有专人验明正身,以避免差错,怎可能代人而死呢,何况若真有这种事,无故被杀的那人也应当会当众喊冤才是,怎可能安静等死。

    原以为这只是无稽之谈,直至一次康熙微服出宫,恰好碰上菜市口行刑,竟然遇到一个康熙以前遇到过的一个人,康熙记性极好,虽隔了一些时日依然记得他姓张,可是插在他脖子后面的那块木牌却写着另一个字,显然名不对实。

第两百二十八章 书房

    被救下的时候,那人显得昏昏沉沉,问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形同白痴,直至带回宫召来太医诊治后才晓得他被人下了迷药,药效过后才渐复正常,对于自己险些被当成另一个处死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此事引起了康熙的重视,将之交给胤禛追查,而胤禩要佟佳氏做的就是设法查知胤禛在这件事上的进度。

    虽然信中没提,但想来也能猜到,此事必与胤禩有关,说不定就是他从中牟利,所以才会在意胤禛查到了些什么。

    那厢,佟佳氏眉眼间已凝起了冰霜寒意,冷声道:“胤禩,他还真将我当成了捏在他手里的麻雀,想要怎样就怎样!”

    被人操纵的感觉令她深恶痛觉,深悔自己当初年少不懂事,以致现在被人抓了把柄。

    傅从之!想到这个曾经深爱过的人,浮现在佟佳氏心中的不是缱绻缠绵,而是深深的厌恶,若没有这个人,自己何至于如此被动!

    “主子消消气,切莫伤了身子。”画眉在一旁小声地劝着。

    佟佳氏深吸一口气,然不论她怎么努力,这腔怒意都压不下去,任人摆布从不是她佟佳梨落的性子。她也绝不要成为胤禩的傀儡,亲手葬送自己眼下所拥有的一切。

    上次郑春华的事,虽然胤禛再没问过她半句,但并不代表她从此就高枕无忧了,这些时日总有一种不安的阴影笼罩在心头,隐约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过去。

    萧儿换了一盅热茶端到佟佳氏冰凉的手里忧心忡忡地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当真要按八阿哥的话做吗?”

    佟佳氏低头抚着温热的白瓷描花茶盏不语,心思飞快地转着,良久,她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抬起头道:“让长寿进来,我有事让他去办。”

    佟佳与长寿说了些什么无从得知,至于那封信也在火盆中化为灰烬。

    是夜,佟佳氏亲自动手炒了几个清爽可口的小菜,装在食盒中后带着画眉来往书房而去,在走到一半时,天突然下起了雨,雨水一滴接一滴打在不曾带伞的佟佳氏身上,湿了精心妆扮过的衣与发。

    画眉睨了黑沉沉的天空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主子先去里面避一避吧,奴婢去借把伞来。”

    佟佳氏的目光同样停伫在漆黑无光的夜空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收回目光道:“不必麻烦,咱们赶紧过去就是了。”

    如此,快步而走,赶在雨下大之前到了书房外,守在外头的周庸远远看到她过来连忙行了个礼,让到一旁。

    佟佳氏微一颔首,推门而入,书房里燃着晋州上贡的蜡烛,在燃烧时有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你来了。”胤禛从桌案上抬起头,朝佟佳氏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近前,借着橘红的烛光,看到她身上湿了一大片,不由得奇道:“外面在下雨吗?”

    佟佳氏一边将带来的小菜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一边道:“是啊,中途突然下了雨,亏得不大,否则妾身这些菜可就白做了,四爷过来尝尝。”

    “好,等我看完这几份卷宗就过来。”胤禛微微一笑,清朗的目光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幽光,片刻已经消失不见。胤禛看得很快,不多时便已经悉数看毕,搁笔于架上,起身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腕,正待坐下,发现佟佳氏身上还湿着,逐抚着她湿湿的头发柔声道:“天凉了,你这样很容易被风寒所侵,我让周庸去给你拿块干帕巾擦擦,再换身衣裳。”

    不待佟佳氏说什么,他已经走了出去,见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佟佳氏目光一动,蹑手蹑脚走到书桌前,桌案上摊着胤禛看完后不曾合拢的卷宗,恰巧就是关于以平民代替死囚行刑一事,想是胤禛手下的人搜证追查而得,详细记载了事由经过,并指出这件事背后的勾当。

    狡兔三窟,那些贪官亦或恶人,往往都有不薄的家财,而且绝不会放在同一个地方,朝廷没收的只是他们明面上的家财,暗地里还有多少,藏在何处,不得而知。

    那些人,为了活命,为了求生,自然愿意拿钱买命,这些银子动辄数万两,多者甚至达到了十余万两。最触目惊心的是整个刑部大牢上下,竟然都被人打通,上下一条线,怪不得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部堂一级官员乃至胤禛这种,寻常是不会下到大牢中的,对于这种暗箱操作之事,自然不清楚,直至这一回被揭发出来,否则还不知瞒到什么时候呢。

    怪不得经常有人来刑部找人,说他们的亲人被抓进来后一直没见放出来,然查狱录却都是早已放出去了,只道是他们出狱后没有即刻回家。且人数又不多,所以并未当成一回事,顶多只是记录在案,言道会替他们寻找便作罢。直至这一次顶死案爆出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等内幕。

    在卷宗的最后还记载有说,他们已经查到了刑部一个正五品郎中身上,他与幕后主使者应有不少联系,相信只要扯住这根线,迟早可以揪出幕后主使者,至于当中牵扯的银钱之数,当有百万两之巨,这个数额即便放在大清立国以后也是极少见的。

    卷宗到这里结束了,并未提及这名郎中究竟姓甚名谁,佟佳氏曾听胤禛无意中提过,刑部共有郎中三人,却不知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

    正自猜测之时,听得身后有门开之声,佟佳氏忙假装替胤禛收拾桌案,将卷宗合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到一边。

    背对着胤禛的她并不曾看到闪过胤禛眼底的莫名复杂,直至胤禛拿着干帕巾替她擦着湿湿的头发方才回过身来,柔婉的一笑,接过道:“妾身自己擦就是了,四爷快些用膳吧,莫要饿着了。”

    见胤禛坐下来用膳,佟佳氏方去了偏房换下一身湿冷的衣裳,待胤禛用过之后,她一边奉了用来漱口的茶给他一边觑着他的神色道:“四爷,您上次说起圆明园,妾身一直没机会去,对那里的美景颇为向往,又听闻园中种了不少月季秋菊,连甚至连枫树也种了许多,如今正值盛放之际,必然美景如画,所以妾身想去园中住上几天,不知可否?”

第两百二十九章 设局

    “哦?”胤禛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微微一怔,旋即道:“你喜欢,自无不可之理,我说过,你随时皆可去那里。%&*";改明儿让人收拾一下,过去小住就是了,到时候我得空了过去看你。”

    听闻胤禛答应,佟佳氏脸上泛起一抹欣然的喜色,笑意明媚如春,娇声道:“谢谢四爷。”

    待佟佳氏收拾了碗筷出去后,周庸闪身入内,行礼后道:“四爷,奴才已经派人盯住了佟福晋的一举一动。”

    只是前后脚的功夫,胤禛脸上的温和已经悉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难测,他取过放在最上面的那封郑宗缓缓打开,上面的内容他已经看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譬如老八……

    胤禛缓缓攥紧了手,原本平整的卷宗在他手里皱成一团,最后更是狠狠掷在地上,眼皮不住跳动,有阴冷的怒气在那张俊美的脸上蔓延成灾,纵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周庸也有些受不住,悄悄往后面挪了半步。

    “佟、佳、梨、落!”

    胤禛一个字一个字念出这个他宠幸至今的名字,近乎咬牙切齿。

    今夜的一切皆是一个精心设下的局,一个针对日间那封所谓家书的局。

    郑春华一事,胤祥言词振振,指称佟佳氏是胤禩安在他身边的人,他尽管知道梨落在整件事中嫌疑最大,但并不希望这是事实,何况他也想弄清楚梨落替胤禩办事的原因,所以一直隐忍不出,直至胤禩再一次联系佟佳氏。

    那封信早在送到佟佳氏手中之前,就已经被他截住阅览过当中的内容,之后又照原样封好派人送到佟佳氏手中,为的,就是看她究竟会怎么做。

    胤禩不是想知道他们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吗?那他就故意将关于这桩案子的卷宗摊在桌上,然后借口出去,事自是吩咐下去了,但他自己一直站在门外,透过不曾关严的门缝往里看,果见梨落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案前偷看卷宗,发现自己进来后又假装收拾桌案。

    卷宗上记载的事都是真的,之前他还不确定胤禩就是幕后黑手,如今却是确信无疑,否则何至于如此。

    这是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如果梨落将此事告之胤禩,那么胤禩一定会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份不曝光而派人除掉那个正五品郎中;只要事先设下埋伏,必可将他们一往成擒,就算不能将胤禩定罪,至少也要彻底断了他们这条昧良心的财路。

    梨落,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如果你能悬崖勒马的话,我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

    周庸睨了神色木然的胤禛一眼低声道:“另外奴才照着四爷的吩咐查过佟福晋的事,发现她在入宫为官女子之前似乎与一名戏子有过一段情,还曾私奔过,幸而被佟大人他们找了回来。”

    “似乎?”胤禛目光一顿不悦地盯着周庸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些模棱两可的词来敷衍了?”

    “奴才不敢!”周庸连忙垂首道:“实在是奴才寻遍京师也找不到那名戏子,所以不敢枉下定论,兴许是谣言以诧传诧也说不定。”

    听得他解释,胤禛面色稍缓,冷声道:“往后想清楚了再回答,下去吧。”

    周庸如蒙大赦,顾不得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躬身退出了书房,没顾得上看路,与正要进去的凌若撞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阵哎哟。

    墨玉赶紧扶住捂着额头的凌若,对同样疼得直捂喉咙的周庸埋怨道:“周哥这是怎么了,出来也不看路,瞧把主子给撞得,万一要是撞得头晕恶心了可怎么办。”

    周庸撞到的是头顶,那一阵生疼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垂首以示歉意,凌若放下手,额前除了有些红之外并无大碍,“不碍事,莫听墨玉胡说,这丫头就爱大惊小怪,四爷可是在里面?”

    周庸缓了口气提醒道:“在里面,适才佟福晋来过了,四爷心情不太好,福晋进去的时候小心些。”要不是刚才被胤禛骂了一句,他也不至于心中惊慌,冲撞了凌若。

    凌若点点头,留下墨玉在外面后自己走了进去,刚一踏入便闻到残留在空气中的脂粉香气,以及扔在地上的纸张。

    走过去捡起后,细心地将之抚平卷起,然后放在一言不发的胤禛面前,柔柔道:“四爷何故生这么大气?”

    “没什么。”胤禛不欲多说,这件事他想一个人解决,不与任何人言,以免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过来替我揉揉肩膀。”

    当那双小手在肩膀上轻轻揉动时,胤禛紧绷了一天的身子缓缓松驰下来,不止身子还有精神,这些日子为着顶死案他原就不曾休息好过,何况当时中又掺了胤禩与佟佳氏,哪怕偶尔有时间上床歇一会儿,也经常转瞬即醒,根本休息不好。

    如今精神一放松下来,这困意就渐渐涌了上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深绛软毛厚披风,灯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去了一大半,烛光因为烛芯蜷曲而略微有些发黯,可见睡了有些时候。

    胤禛发现身边已经没了凌若的身影,想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回去的,正待起身动一下,忽地感觉腿上压着什么东西,低头看去,一张安静美好的侧脸映入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覆住秋水明眸,在温润剔透似若一璧皎洁的白玉的脸上投下一小块鸦青色的阴影。

    不晓得为何,睇视着这张侧脸,胤禛心里格外平静,手轻轻抚过她犹如杏花一般娇美的眉与眼,唇畔爬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默微笑,若温管事在,一定会认出胤禛此刻的笑,像极了他小时候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时的笑,纯粹自然,由心而发,这样的笑能让人沉醉其中。

    胤禛弯下腰,轻轻抱起睡得正酣的凌若,忍着腿上的酸麻走到偏房,将凌若安置在平日自己用来歇息的床上,待要直起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凌若在睡梦中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裳。

    无奈之下,胤禛只得和衣躺在她身边,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再次陷入睡眠之中,这些日子他实在太累了,适才那一觉根本不足以补全。

    秋雨,簌簌而落,书房的夜却是无比静好……

第两百三十章 所谓心愿

    翌日一大早,长寿早早就起来了,拿着佟佳氏的手令去高福去领了腰牌,说是家人生病要出府探望。%&*";在离开雍王府后,长寿左右看看无可疑之人后,脚步一转,往廉郡王府而去。

    在守门者通报之后,长寿得以入内,于偏厅见到了胤禩,恰好胤禟也在,瞥见他进来,两人停下了交谈,胤禟抬一抬下巴问道:“你主子让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长寿打了个千儿道:“主子让奴才来告诉八爷一声,信已经收到,只要一查到有用的东西就会立刻来告之八阿哥,请八阿哥放心。”

    胤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唇角勾出一缕深远的笑意,“还有呢?你主子特意差你出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长寿心中一颤,这位八阿哥果然与主子说的那样精明似妖,想要瞒过他只怕很难很难。如此想着,口中已道:“是,主子还有一件事想请八爷成全。”

    胤禩把玩着茶盏盖似笑非笑地道:“说来听听。”

    长寿静一静神,将来之前佟佳氏教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述了出来,“主子说,她与傅相公相别数年,颇为惦记,只是身在王府所以一直无法得见,如今知道他得蒙八爷照顾,甚是放心。主子还说她过几天就要去圆明园暂住了,想趁这个机会再听一听傅相公唱的戏,希望八爷能够成全主子这点心愿。”早在当初央宜妃将佟佳氏指给胤禛时,胤禩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将傅从之秘密软禁了起来,所以周庸才查不到傅从之这个人,无法确定传言真假。%&*";

    “说完了?”胤禩笑意不减地问了一声,待得长寿点头后,他将茶盏盖往盏口上一扔,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回去告诉你主子,傅从之并不在京城,所以她的心愿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完成了。”

    长寿不想他会以这样的话语拒绝,不由得一阵傻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能否烦劳八爷让傅相公入京一趟,主子真的很想再见一见傅相公。”

    胤禩不以为然地拂一拂金线滚边的银蓝长袍,长身而起道:“机会总是有的,何必急于一时呢。”他不再给长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径直命人送客。

    长寿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人微言轻,纵然再力争也不会有用,幸好来之前主子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提前布置下后手,希望这个后手可以成功。

    且说长寿出了廉郡王府后并未离开,而是隐在一旁,等见到胤禟出来时,忙尾随而去,待走到一个人迹少见的小巷时,他快走几步,跑到穿了一袭宝蓝绣八宝团花纹的胤禟面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是你?”胤禟一眼就认出了他,訝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寿暗吸一口气道:“奴才知道九爷是菩萨心肠,所以斗胆来求九爷赐个慈悲,成全了主子唯一的心愿。”

    “你是说傅从之?”胤禟皱了皱眉道:“八哥不是说了傅从之不在京城吗,就算再求我也无用。”

    “他在与不在京城都只是二位爷一句话的事,主子知道八爷是在提防她,所以才借故不肯让她见傅相公。不过主子真没有别的心思,纯粹只是想见一见傅相公,再听一听他唱的戏,毕竟相识一场。”见胤禟不语,他又跟着道:“顶死案的事,主子已经设法在查,相信很快能得到消息。主子说了,只要二位爷能让她完成这个心愿,她以后必一心替二位爷办事,雍王府在二位爷面前将再无秘密可言。”

    “哦?”胤禟剑眉微微一挑,听长寿的话,佟佳氏往后似乎心甘情愿替他们办事,而非像现在这样被胁迫,若当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何况对付胤禛,对佟佳氏并无好处,她何以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当胤禟以此相问的时候,长寿略有几分迟疑,隔了一会儿方吞吐道:“不瞒九爷,其实主子对傅相公一直未能忘情……”

    只凭这一句就已经够了,想是那佟佳氏念起了昔日的旧爱欢好,动了心思,什么喜欢听他唱戏,什么再见一面,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她想再续旧情。

    想到这里,胤禟渐渐露出一丝笑意,老四不是一直自栩严谨吗?如果他晓得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来十分精彩,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观。

    能让胤禛难过的事,胤禟自然不会放过,何况若佟佳氏当真做出之事,那么她握在八哥手中的把柄就更深了,永生永世都休想摆脱。

    如此想着,胤禟心中一阵舒爽,略一思忖道:“既是这么一回事,那好罢,我会让傅从之回到他原来的戏班,至于怎么入圆明园那就是你主子的事了。”

    长寿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道:“多谢九爷成全,主子必会感念九爷恩德”

    如此,事情定了下来,胤禟将被软禁在郊外园子中的傅从之放回了朝云戏班,不过依然派人时刻盯着他,以免出意外。

    八月十五中秋过后,佟佳氏收拾了东西往圆明园暂住,就在入园的前一天,她已经借口想看戏,传了整个朝云戏班,一切皆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唯一令佟佳氏不悦的是,入园的并不止她一人,凌若在得知她要去圆明园后,竟也说要去,如此一来竟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般,年氏、瓜尔佳氏等人皆言称从不曾去过圆明园,想去一观;到最后竟是浩浩荡荡十余辆车,府中但凡有些恩宠的女子尽皆去了圆明园。

    这样多的人,对想在暗中进行某些事的佟佳氏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无奈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往后就再也抓不住了。

    彼时,在去圆明园的路上,凌若与瓜尔佳氏同坐一辆缓缓行驶的朱红色油壁马车上,暴露在碎金色秋阳暖光下的马车车厢内略有些闷热,逐将两边的车帘打了起来,用一条暖烟色的丝绳束了起来,任由秋风吹拂在脸上,带起柔软的发丝在空中自在飞扬,犹如顽皮的小孩。

第两百三十一章 入园

    瓜尔佳氏一边摇着团扇一边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突然又想去圆明园了,可别告诉我是惦念那边的风景了,你可是才回来没多久,纵使风景再好再美,也不用着这么一时半会儿,还非要拉着我与温姐姐也过来。”她与温如言先后与胤禛说起想去圆明园,并不是当真那么好奇,想见一见园子的风景,而是凌若暗中授意。

    凌若把玩着团扇下用核桃雕成八仙过海式样的扇坠,秋阳在她身上洒落一身明媚金色,“姐姐不曾去过那园子,自然不晓得园子的好,其景色优美清丽,非寻常所能见。”

    瓜尔佳氏闻言,用扇子轻轻拍了凌若一下嗔道:“在姐姐面前还说这等话,快从实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为着佟佳氏?”

    “姐姐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呢。”凌若捋一捋不时吹拂在脸上的头发淡淡道:“李卫一直有盯着佟佳氏,晓得她数次派长寿出府,之后又莫名提及想去圆明园的事,再然后就是人还没到先招了个戏班子在园子里,这一切,姐姐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你是说佟佳氏做这一切另有目的?”瓜尔佳氏亦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自是一点就透。

    “兴许吧。”凌若眯一眯眼,从车厢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绘有梅花图案的酒壶还有与之相配的两个酒杯,倒满后递了一杯给瓜尔佳氏氏,“佟佳氏做事很小心,心思又缜密,所以许多事情我都猜之不透,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她绝不是单纯去园子赏景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想做什么。%&*";她刻意跑到圆明园去,无非是怕府中人多嘴杂,所以想寻个清静的地方;而今我们这么多人都去了,她纵是想清静也清静不了。”抿了一口清酒,有梅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香不在酒中而在杯壶之中。

    这套寒梅傲雪酒具,是康熙赏下来的。其特别之处在于任何东西倒在其中,都会染上梅花清雅的香气,据说是因在烧制这套瓷器时,用了可以摆满整整一个房屋的梅花所致,成形后又浸在从梅花中提炼出来的花液当中,日久天长,梅花之香已经彻底融在了这套酒具之中。

    寻遍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套来,而且烧这套酒具的师傅已经过世了,具体烧制方法无人知晓,近乎绝迹,犹显得这套瓷器珍贵非凡。

    太子曾问康熙讨要过这套瓷器,康熙未给他,却在病好后的一次召见中赐给了凌若,凌若很是喜欢,所以这次去圆明园亦带了过去,暗格四周皆铺有厚厚的软垫,不论马车怎样颠簸都不会伤到这套瓷器,何况胤禛他们走得皆是官道,想要寻一个颠簸的地方出来也难。

    瓜尔佳氏抿唇一笑道:“眼下可是如你所愿了,听得咱们要去,你瞧瞧府里哪个主子坐得住过了,一个个皆要去,眼下连嫡福晋也去了呢。”那拉氏与胤禛一道坐在最前头象征亲王身份的金顶朱帷马车之中。

    凌若闻言嗤笑一声道:“她自是要去盯着,不然怎么放心得下,咱们这位嫡福晋可是细心关怀得很呢”

    提到那拉氏,瓜尔佳氏亦是一阵嫌恶,看似慈眉善目的外表下是一颗颠狂嫉妒到扭曲的心,她失去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拥有,譬如孩子,譬如恩宠;那拉氏才是这个王府中最可怕的人。

    当下她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人了,再说下去,我连你这世所罕见的梅花杯所盛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凌若笑笑不语,如此车行而去,待日上三竿之时,终于到了圆明园,在车中坐了一上午的诸们主子们在各自随从的搀扶下下车,初看圆明园外已颇觉不错,待得入内时,依然被迷花了眼,圆明园二十四景,每一处都美仑美央,令人目不暇接。

    这一次除了王府中的诸位福晋,灵汐、伊兰、弘时、涵烟都来了,包括才刚满三个月不久的福沛,年氏视其如宝,自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左右有那么多乳母伺候着,也没什么影响,甚至于她一声令下,连福沛平日里睡的摇床都给般了过来。

    胤禛自是住镂云开月馆,至于凌若则还是住了上次住过的万方安和,那拉氏住了方壶胜境,年氏则是杏花春馆,佟佳氏是月地云居,温如言是鱼跃鸢飞。

    圆明园二十四景固然各有千秋,但上述几处无疑相对略胜一筹,能住在里面头的,不是膝下有子嗣就是特别得恩宠者,旁人只有艳羡的份儿。

    凌若稍事休整后,便将李卫和小路子唤了过来,命他们暗中盯着佟佳氏所住的月地云居,不要放过任何异常之处,临了她望着两人道:“这些日子要你们日夜盯着佟佳氏,实在在是辛苦了,不过除了你们,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待查清楚佟佳氏来这里的目的,你们就不必这么辛苦,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两人连忙摇头称自己无事,李卫更是道:“只要能替主子剪除这个心腹大患,奴才们就算再辛苦百倍也值得。”

    凌若点点头,命两人下去后,又唤来阿意道:“如何,可从你哥哥口中问出什么来?”

    狗儿与周庸一样,是胤禛的贴身奴才,他们与胤禛在一起的时间,远比自己这些人长得多,知晓得也更多,所以她让阿意暗中去问狗儿,看看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尽管过去有些年了,阿意脸上的伤疤依旧很明显,也正是这块疤令她无心于婚娶之事,狗儿每每想寻媒婆给她找户好人家都被阿意拒绝,直言宁可一辈子待在王府中,狗儿虽心急却也拿她无法,只盼着她能慢慢转变想法。

    这一次,阿意竟然意外地摇起了头,“哥哥说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方便说,主子耐心等下去就知道了,总之这一次对主子绝不是什么坏事,主子尽可放心。”

    听得阿意依样画葫芦念出来的话,凌若心中微动,尽管狗儿没说什么实质的东西,但却透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胤禛对佟佳氏的疑心并未消去,这就足够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傅从之

    这一夜,佟佳氏点了朝云戏班在曲院风荷中开戏,点的是与。%&*";

    天还未暗,曲院风荷已经燃起绢灯处处,将这一处照得由如白昼一般,戏台之上,戏子乐师乃至打杂的正不停地忙碌着。

    “听说这个戏班有一个头牌姓傅很是不错,不过有些年没见他出来唱戏了?”那拉氏牵着已经四岁的弘时来到曲院风荷,身后还跟着与伊兰同年的灵汐,在示意早早来到此处的佟佳氏起身后和颜悦色地问着。

    佟佳氏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地道:“回嫡福晋的话,正是呢,以前妾身尚在家中时去听过几回,那傅姓戏子演得极好,活脱脱就是一个从戏中走出来的人。前几年说是家中老父病亡,所以守孝坟前,直至孝期满了才重新回到戏班。”

    “倒是一个孝子。”那拉氏微微点头,今夜的她悉心打扮过,一袭绛红锦服,重重金银丝线绣出缠枝宝相花,间缀以珍珠,散发着淡淡菊花香气的乌发盘结成髻,发间插着一套赤金双凤红翡滴珠步摇,垂下累累珠络,明月之下,光华耀眼。精心修饰过的妆容大方得体,无一丝不妥之处,尽显嫡福晋的风华。

    那拉氏刚在最前排的椅中落坐就有侍女奉了茶上来,佟佳氏先接过试了试茶盏的温度后方才小心地递给那拉氏,“水温刚刚好,嫡福晋请喝茶。”

    那拉氏对她的恭谨甚是满意,伸手接过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得弘时小声道:“额娘,孩儿想去玩一会儿可以吗?”他眼巴巴地看着放逐于水面上的花灯,从刚才来时就一直盯着看呢。%&*";

    曲院荷风顾名思义,自是有荷有水,不过眼下早过了荷花盛放的季节,踪迹无处可寻,所以便放了一些荷花灯放在水中,极是漂亮,还有侍女撑着小舟穿行于水面花灯之中。

    柳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那拉氏望着一脸渴求的弘时柔声道:“戏就快要开始了,弘时听话,乖乖坐着好吗?你若喜欢花灯……”她话音一顿看向灵汐道:“去捞一盏来给弟弟玩耍罢。”

    “是。”灵汐乖巧地答应了一声,起身离去,不多时捧了一盏精致美观的花灯递给弘时。弘时尽管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接过了花灯闷闷低头坐在椅中。

    随后,人一个接一个而来,不多时椅子已经坐满了七七八八,胤禛是与年氏一道来的,待他们都坐定后,戏开场了。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开场时的一段话,述说了唐明皇与杨贵妃这段堪称不伦又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从杨贵妃的由生到死,再到唐朝的由盛至衰,还有杨贵妃死后,唐明皇对她的哀思之情,皆演得丝丝入扣,看得人聚精会神,因戏而悲欢喜乐,连胤禛也极是入神。

    戏台之下,唯一觉得无趣的,怕就是弘时了,对于年仅四岁的他而言,情爱悲欢太过深奥,根本看之不懂。

    坐在那拉氏下首的佟佳氏怔怔望着戏台上化身唐明皇的那个男子,尽管化了妆但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是傅从之,那个自己曾经以为深爱的男子,年少的自己为了他甚至不惜在入宫为官女子前相约私奔。

    不过很可惜,最终被家人在一所破庙中找到带回了家,临走行她声泪俱下地告诉傅从之,让他等着自己,二十五岁年满出宫之时,就是他们团聚之日。

    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如今再回想起来,佟佳氏只有一个感觉――荒谬可笑!

    昔日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会以为情爱就是一切,相信什么情爱无价、天荒地老,那种虚幻不可捉摸的东西能填饱肚子,能让她享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戏子终归是戏子,终其一生亦难登大雅之堂!

    幸好,幸好阿玛将自己找了回来,又幸好自己醒悟过来,清醒认识到什么才是对自己真正有利的,没有继续错下去。

    荣华权势,才是她现在想紧紧抓住的东西,贫贱夫妻百事哀,若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情与爱。

    一出作罢,众人纷纷叫好,尤其是那个演唐明皇的戏子,情意相融,仿佛真是李隆基跨越千年而来,胤禛还特意命狗儿拿五百两银子赏那个戏子。

    直至丝弦声尽落,傅远之依然久久不能从戏中抽身,那一段爱恋尽管在当时为人所不容,尽管是李隆基以帝皇之尊生生压下了反对的声音,然这并不能掩盖帝妃之间那份世所罕见的痴恋真情。

    “从之,晚点卸妆,先去谢谢雍王爷赏银!”傅远之在退到台后时,年过半百的班主忙不迭地过来催促,在他手里牢牢攥着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嘴都快咧到耳后了,怨不得他见钱眼开,自数年前傅远之突然离开后,失了台柱的朝云戏班情况顿时急转直下,看戏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收入锐减之下,戏班难以在京中租住院子,不得已之下只得举班迁到京郊住着,四处跑场子勉强混个温饱。

    为着这事班主整日唉声叹气,原以为以后都这样,不曾前几日子,离开数年的傅从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说要重回戏班唱戏,这还不算结束,仅仅就在第二日,已经许久不曾出入过达官贵人府中的朝云戏班突然接到雍王府传话,命他们在今日来圆明园唱戏,酬银是平日的五倍,唯一一个条件就是傅从之必须要去。

    班主虽然奇怪雍王府的人怎么会知道傅从之回到了戏班,不过这笔银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笔钱不止可以交了这一年的租金,还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用忧心银两之事,所以没顾着多想就来了。

    至于傅从之这些年去了哪里班主也问过,傅从之回答说是老父突然病亡,他当时悲痛难捺,顾不上向班主辞行就回去奔丧,之后又守了几年的孝,直至如今孝期满了才想回来重新登台。班主倒是不晓得原来傅从之还有一个老父在世,只道他早已父母双亡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赶到北京来参加塔读的年会,要21号才回去,所以这三天,更新会很少,今天就一章,请大家见谅,我会尽量多抽时间来码字的。

第两百三十三章 中计

    今日傅从之的第一次登台令他很满意,三四年的时间他并没有将功底拉下,依然演得惟妙惟肖,令人赞叹;这不刚第一场就得了几百两的赏银,傅从之当真是他的福星。i^

    且说傅从之在班主的陪同下来到胤禛面前,还没来得及行礼,一双眼尾略弯,形若桃花的眼睛突然扫过胤禛身边的女子,顿时如遭雷击,愣愣地站在那里,忘却了一切,满眼都只有那名容色婉约如兰花的女子,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以官女子的身份入宫为宫女了吗?为何……

    “从之,还不快跪下谢雍王爷赏?!”班主催促了他数次都不见他有反应,不由得心下奇怪,抬眼顺着他近乎呆滞的目光望去,初见时还不曾反应过来,待得仔细一想,顿时大惊失色,这……这不是当初那个曾与从之私奔最后又被找回来的女子吗?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还是坐在雍王爷旁边?

    见傅从之一直呆呆地盯着自己,佟佳氏尽管心中不悦却是不便于发作,只低头拨弄着护甲上的珍珠。倒是年氏看到了这略显怪异的一幕,拿绢子掩一掩嘴笑道:“怎得这个戏子好生奇怪,一过来就盯着佟妹妹不放,莫不是曾经相识吧?”

    她这话声音不小,旁边的人皆听见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凌若与那拉氏的眼皮皆跳了一下,不过皆是没有出声。

    至于佟佳氏,这句话简直犹如闷雷在耳畔滚过,惊出一身冷汗来。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事儿,傅从之乍然见她,必然难以自持,万一他说出什么不该的话来,对自己可就大大的不利。i^

    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慢悠悠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道:“姐姐是在说我吗?”不待年氏作答她又认真地看了傅从之一眼,摇头道:“并不认识呢,你见过我吗?”

    见佟佳氏如此问话,傅从之心中极不好受,再加上刚才年氏又唤她妹妹,傅从之纵是再笨也猜得到佟佳氏此刻的身份,雍王府福晋,也就是胤禛的女人!

    她明明说二十五岁年满出宫时就来找他,明明说从今往后要与他一生厮守,在三十岁之前生一堆娃娃,共享天伦之乐,为何……为何现在又堂而皇之地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边上,难道曾经说过的一切都忘了吗?

    傅从之心乱如麻,幸得此刻脸上犹带着妆,旁人并不能看清他神色间的变化,直至班主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才回过神来,垂目低声道:“是小的眼拙认错了,误将这位福晋认做小的以前所认识的一名女子。”

    听到这里,凌若突地开口道:“那人与佟福晋相貌很相似吗?”

    傅从之飞快地看了佟佳氏一眼艰难地道:“确有几分相似,不过小的所认识那人并没有佟福晋这样的福气,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那她现在人呢?”在问这话时,凌若一直有在暗中注意佟佳氏面部表情。

    “不知道,她只是来看过几场戏而已,已经很久没见了。”尽管气梨落食言,气她不认自己,但始终狠不下心拆穿她的谎言。

    凌若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班主见状赶紧拉了傅从之谢过胤禛恩赏后退回到后台,准备另一场。

    在戏开场之前,胤禛睨了神色沉静的佟佳氏一眼淡淡道:“我记得这个戏班是梨落你专程请回来的吧?”

    佟佳氏心中一跳,忙回道:“是,妾身以前尚在家中时听过他们的戏,极为不错,所以便派人去请了来,四爷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我随便问问罢了。”胤禛随意回了一句,这个时候台上的幕布再次拉开,逐又将目光转回了戏台,“看戏吧。”

    这一出戏,傅从之没有出现,而是换了一个人来演,不晓是原就如此还是临时换的。戏依旧是极好看,只是佟佳氏再没了看戏的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胤禛刚才问的那几句,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话几次到嘴边都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这出戏也唱完,弘时已经困得直点头了,那拉氏正欲抱了弘时回去,一回头胤禛已然抱起了他,同时对那拉氏道:“我陪你回去吧,有阵子不曾去看你了。”

    “嗯。”那拉氏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牵了灵汐的手一道往方壶胜境而去,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人。

    也就在这一夜,廉郡王府中,胤禟在谈话中无意说起他放了傅从之回戏班子,胤禩一听之下立刻脸色大变,追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待听完了事情始末后,胤禩连连顿足道:“傅从之是咱们控制佟佳氏的一颗重要棋子,你怎么能放他走呢?老九你平日里那么精明,怎么此次这般糊涂啊!”

    胤禩不以为然地道:“八哥怕什么,一个戏子难道还敢跑了不成,他若真敢动那个心,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揪回来。再说了……”阴冷的笑意浮上脸庞,“八哥不想看看老四知道自己戴绿帽子时的表情吗?”

    始终,这才是他放傅从之回去的主要原因。等他们利用够了佟佳氏之后,就将她与人私通的消息传扬出去,到时候,胤禛必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糊涂!”胤禩气急败坏地喝斥了一声,负手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后方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我担心的不是傅从之,而是佟佳氏!”

    “她?”胤禟被他说得一阵糊涂,“她怎么了?”

    胤禩目光一阵闪烁,盯了胤禟一字一句道:“我担心会杀人灭口!”

    这话惊得胤禟起一阵身冷,豁然起身道:“这不可能吧?”

    胤禩冷声道:“有什么不可能,佟佳氏可不是一个蠢女人,相反她聪明得很,早在派人来之前就摸清了你我的心思,否则她派出来的下人何至于被我拒绝后还特意来找你?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迷惑你,让你以为可以抓到她更深一层的把柄,从而亲手将傅从之送到她面前,好让她亲手除掉这个把柄,从此就再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她。”

第两百三十四章 月地云居

    “她晓得可能骗不过我,所以事先做下两手准备,老九啊老九,你中了那个女人的计啊!”胤禩痛心疾首的说着,也怪他,当时没想到这一点,所以不曾交待老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胤禟听得一阵发愣,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会否是八哥想多了,傅从之好歹与她有过一段情,不至于要下这么狠的手吧?”

    “怎么不可能?”胤禩冷冷扫了他一眼,“这世间多少人为了一口饱饭将妻女卖入青楼;连至亲之人都能够推入火坑,何况是一个曾经爱过的人。老九,对于佟佳氏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这个女人心机极深,而且目的性很强,相信我,只要能保她自己安然,杀一个傅从之绝不会手软。”

    听到最后,胤禟已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盏跳起老高,“好一个佟佳氏,吃了熊心豹胆的贱人,居然敢耍我?不行,我要立刻把傅从之给抓回来,以免让她有机可趁。”

    “没用的。”胤禩轻轻叹了口气,唤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胤禟,“傅从之一回去,佟佳氏应该就已经以听戏为名召他入园,你现在去也不过扑个空;此事,是咱们输了。”说到此处他盯着自己掌纹清晰的手掌,佟佳氏本是一颗极好用的棋子,可惜一时疏忽,给了这颗棋子跳出掌控的机会。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胤禟生生止住脚步憋屈地问道,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不想这回却是让人给算计了,还是一个女人,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事已至此,回天无力。只能往后再寻机会了。”扔下这句话,胤禩离开了此地,留下一脸阴意的胤禟。i^

    翌日一早,班主正在他们如今住的小院中督促戏班里人练功,忽见画眉走进来,他虽然不认识画眉,却晓得这府里哪一个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当下殷勤地迎上去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小老儿等人?”

    画眉抬一抬下巴倨傲地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傅从之在吗?我家主子让他过去一趟。”

    “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贵人?”班主小心地问了一句,见画眉目光横过来赶紧低下头,惟恐惹她不悦。

    “我家主子是佟福晋。”画眉答了一句不耐地催促道:“快叫傅从之随我一道过去,莫让我家主子久等。”

    听得是佟福晋的人,班主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多问,答应一声快步来到傅从之屋内,见不透光的帘幔依旧垂落在地,不由得暗叹一声,上前掀开帘子让追随在身后的阳光撒落一地,望着直直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低声道:“从之,佟福晋要见你。”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傅从之很不习惯,抬手遮住睁了一夜的眼发出讥讽的笑声,佟福晋……她是佟福晋了……

    “我不想见。”他别过头,淡淡地说着,透着无尽的心灰意冷。

    “唉!”班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床沿边坐下道:“别呕气了,人家现在是福晋,高高在上,她要见你,你还能说不见?”见傅从之不理会,他又劝道:“去吧,你们总归是相识一场,去见一见也好,难道你不想问清楚她为何突然成了雍王府的福晋吗?”

    傅从之痛苦地闭上了眼,静默半晌后,勉力从床上撑了起来,诚如班主所说,他确实有很多话想问梨落,曾经许下的诺言为何会在这一刻成为了空话,是否过往的坚持与执着都不过是笑话,皆敌不过荣华富贵四个字。

    见神色憔悴的傅从之从屋中出来,早已等得不耐的画眉冷声说了一句,“随我来吧。”

    傅从之随画眉前往月地云居的事情,被一直有留意佟佳氏动向的李卫看在眼中,直至傅从之进了月地云居无法在跟踪,方才暗自回了万方和安向凌若禀告此事。

    彼时,凌若正在裁剪一块桃红色的料子,她准备给涵烟做一件小衣,对于这个温如言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她视若已出。

    “昨夜演唐明皇的那个戏子?”凌若眉梢一提,停下了手中的银剪子,昨夜她瞧傅远之看佟佳氏的目光就觉着有些不对,此刻再听到这个消息,越发觉得当中有蹊跷。

    见凌若不说话,李卫又道:“另外奴才还打探到一些事,原来傅从之在三年前曾离开戏班,直至数日前才回来,一回来佟福晋就请了朝云戏班来园中唱戏。”

    三年前……也就是康熙四十五年,想到这里凌若忽地心中一动,她记得佟佳氏就是在这一年入的府,两者当中会否有什么联系?

    “能查得到傅从之离开是为了什么吗?”凌若追问道,眼前一直浮现昨夜傅从之看佟佳氏的眼神。

    “听戏班的人说,当年傅从之离开时很匆忙,和谁都没说,正因为他突然离开令戏班陷入困境,直至再度出现时,方才说是因老父去世,急于回去奔丧,并且在老父坟前守孝三年。”

    原本在替凌若比着裁下来的小衣片的墨玉听到李卫这席话,抬头道:“这不该吧?就算再急也不至于连说一声的时间也没有啊。”

    凌若赞许地看了墨玉一眼,低头摸着银剪子冰凉锋利的刃口没有立即说话,倒是李卫问道:“听说傅从之的老家是在宿州,要不要奴才让毛氏兄弟派人到宿州去打打探探?”

    “宿州离这里两百余里,一来一回太耗时间,而且人海茫茫,想要打探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在否决了李卫的提议后,凌若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恰好阿意走进来,手中捧了一束新鲜摘下来的秋杜鹃仔细插在粉彩大花瓶中。

    手指抚上开得正艳的秋杜鹃,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望着莹白指尖那一点湿润,缓缓道:“不必舍近求远,一切根源都在傅从之身上,盯住他就行。月地云居有很多人……”笑意在凌若脸上浮现,银剪子重新落在锦缎上,沿着之前画好的线准确无误地将一片袖子剪裁成形。

    “奴才明白了。”李卫何等乖觉,听到这半句话立刻反应过来,含笑垂手退下。他们固然收买不了佟佳氏身边亲近之人,可是月地云居眼多人杂,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不见得每一个人都会对佟佳氏忠心耿耿。

    【作者题外话】:晚上九点多到的家,累shi了,明天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了,抱歉了,书评我一直有在看,很多事我也心中有数,对真心在书的书友们说一声谢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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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她为保家人周全狠心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入宫选秀,盼能一朝选在君王侧,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四阿哥胤禛身边的一名格格,从此卑微、荣耀、欢喜、绝望都系于胤禛之身。
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当繁花落尽,他与她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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