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应允
面对夏晴有些偏执的念头,阿罗与齐宽都不知说什么好,正自僵持之时,瑕月开口道:“夏晴,你觉得本宫有心放过魏静萱?”
夏晴硬声道:“不是奴婢觉得,而是事实如此。<-》”
“魏静萱怂恿富察氏害了阿罗,害了长乐,也害了你,本宫对她的恨意绝对不会比你少,也不是没有出过手;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能够死里逃生,为什么?运气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所以才能活到今日;冒冒然出手,就算真取了魏静萱的性命,自身所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夏晴激动地道:“奴婢不在乎,只要……只要可以杀了她,奴婢什么都不在乎。”
齐宽再次摇头道:“夏晴,你冷静一些,不错,你是可以不在乎,但主子不可以,还有,若主子出了事,那谁去对付愉妃?”
瑕月走到夏晴身边,轻声道:“齐宽说得没错,两败俱伤是最不值的做法,她也不值得你用命去换。”
&nbs。◎书◎吧◎小说.p;夏晴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道:“但是再等下去,只怕奴婢想要两败俱伤都做不到了。”
“不会的,本宫答应你,一定会取魏静萱的性命,至于现在……”瑕月勾勒出一抹幽冷如霜的笑意,“本宫虽不能阻她去皇上身边,却可令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不到皇上的垂幸;而这段时间,足够咱们取她性命了。”
夏晴疑惑地道:“主子何来这个把握?”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她能够去皇上身边,必然与死去的富察氏脱不了关系,不过,富察氏不止能够捧她,同样也能够踩她!”
夏晴听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方才道:“可是富察氏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够捧她踩她呢?”
“你晚一些就知道了。”在瑕月话音落下后,阿罗蹙眉道:“说起富察氏,奴婢想起一件事来,最近有传言说,愉妃与嘉妃一起去请旨,希望皇上不要废后,虽然皇上没有即刻答应,但颇为意动,所以废后一事,只怕又会起波澜。”
齐宽有些不服气地道:“虽说富察氏投水自尽了,但并不表示她犯过的错可以一笔抹消,皇上若是不废后,不止出尔反尔,还会令百官不服。”
瑕月露出一抹苦笑道:“你错了,百官不止不会不服,还会赞同皇上的做法;毕竟在他们眼中,废后是一件极失体面的事,能不废,自然是最好的了。”
齐宽愕然道:“哪有这样的事,为了体面二字,难道就可以昧着良心吗?”
“不管怎样,在百官眼中,富察氏永远是对,本宫永远是错,谁让本宫有一个那样的出生;这些年若非皇上与太后护着,本宫早就已经被废入冷宫。”
齐宽恼恨地道:“这些人真是不讲理,也不知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顿一顿,他又道:“那依主子之见,皇上……会答应吗?”
对于他这个问题,瑕月默然未语,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太监一惯的尖细声音,“皇上驾到!”
瑕月连忙起身迎接推门走进来的弘历,后者扶住她,温言道:“皇贵妃不必多礼,坐着吧;朕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瑕月依言落座后,切声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是关于皇后的。”
瑕月心中一沉,该来的果然是来了,她压下心中所思,一脸茫然地道:“敢问皇上,不知是何事?”
弘历迟疑片刻,道:“朕之前曾与你说过,要废明玉后位,但是如今明玉已经死了。说起来,她的死,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朕逼死她的。”他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难过道:“人既已死,再追究生前的恩怨已无意义,所以……朕想要赐皇后最后一份哀荣,让她可以安安心心的走。”见瑕月垂目不语,又道:“朕知道,这样做会令你很为难,毕竟,长乐……是亲手所害,但她毕竟是朕的结发妻子,又曾为朕生下两个儿子,朕不能一点情份都不念,瑕月,朕知你最是善解人意,宽宏大度;所以,这一次,朕希望你可以同意此事。”最后一句话,弘历说得甚是心虚,杀女之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去的,若瑕月真的不同意,他也不会过多责怪,毕竟这是他强人所难了;只是,他心里会留下永远的遗憾,毕竟,他为了瑕月,亲手逼死了明玉,若是连最后一份哀荣都不能给予,明玉会恨他,他也会恨自己!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缓缓勾起唇角,道:“臣妾正想与皇上说此事,没想到皇上先臣妾一步说了。”顿一顿,她续道:“正如皇上所言,再追究生前的恩怨已经没有意义,不管怎么说,是臣妾对不起皇后在先,她变得那样心狠手辣,臣妾多多少少有些责任;长乐的死,她已经用性命偿还的,所以,一切到此为止吧。”
弘历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带着一丝惊喜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
瑕月低头一笑道:“善解人意、宽宏大度,皇上都朕臣妾带了这么大两顶帽了,臣妾又岂敢不同意。”说到此处,她话音一转,婉声道:“皇上尽管按您的想法去做吧,臣妾会永远站在您身边。”
“好!”弘历既欢喜又感动,握了她冰凉的手放在胸口,“你对朕的情意,朕也永远会记得,绝不忘!”
“得皇上此言,臣妾已是心满意足了。”停顿片刻,她道:“说起来,臣妾也有一件事想与皇上商量。”
刚刚去了心中大石,弘历心情甚好,道:“你有什么事,旦说无妨。”
“臣妾听说静萱与纪由如今去了皇上身边侍候。”待得弘历点头后,她续道:“说起来,皇后娘娘没有子嗣留下,除了皇上之外,他们就是皇后娘娘生前最亲近的人了,臣妾听阿罗说,在她家乡,若有亲近之人,为逝者净身持斋百日,逝者的往生之路,就会走得更顺一些。所以臣妾在想,不如让他们二人为皇后娘娘净身持斋,为皇后娘娘祈福往生。”所谓净身持斋,也既是清心寡欲,远离色yu,一旦弘历答应,至少在这百日之内,断了魏静萱的前路。
【作者题外话】:晚点应该还有一章,最近虽然写的慢,但还是尽量保证五更
第六百九十九章 守孝
阿罗反应甚快,当即道:“是,奴婢小的时候,曾听母亲说起过,而且还说,这个法子是一位得道高僧传下来的,相信应该不会有假。<-》”
弘历颔首道:“好,就依皇贵妃所言去做。”想一想,他又道:“只有他们二人净身持斋还是太少了一些,朕回去后立刻下旨,朕与后宫众人,还有富察一族,皆需如此,为皇后祈福。”
瑕月忍着心中的涩意,依言道:“有这么多人一起净身持斋,皇后娘娘的往生之路,一定会顺坦无比,皇上可以安心了。
弘历叹然道:“希望如此,这也是朕唯一能为皇后做的。”
夏晴听得一阵蹙眉,以皇后的为人,如何受得起这样的福祉,皇上待她,实在是太过宽容了。
在弘历走后,齐宽沉声道:“想不到真是让主子说中了,皇上真的不打算废后;但是……主子您为何要答应皇上,您明明可以拒绝的,长公主的死,不是说抹就能抹掉的。”
&nbs///吧/小说p;瑕月叹了口气,道:“本宫是可以拒绝,但这样一来,皇上对本宫就会心存芥蒂;你以为愉妃他们是真心不想皇上废后吗?不是,她们是在给本宫出难题,一旦本宫解错了,她们就会揪着这个错,一步步将本宫逼入死路,本宫不可以错,一丁点儿都不能错,明白吗?”
齐宽叹然道:“但是这样太为难主子了,皇上他也真是糊涂,皇后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做甚要内疚,更不要说还给她什么哀荣了。”
“无妨,本宫已经习惯了。”瑕月虽然在笑,笑容却是寂寥无比,这世间,没有一个人会习惯受委屈,只是迫于无奈罢了。
“主子……”阿罗待要再说,瑕月已是道:“行了,本宫无事,另外……”她看向夏晴道:“你也可暂时放心了,魏静萱一时半会儿得幸不了皇上。”
夏晴有些内疚地道:“刚才是奴婢不对,过于急燥了,还望主子恕罪。”
“本宫明白你的心情,总之你相信本宫,一定会做到答应你的事。”
在夏晴答应之后,瑕月轻吸了一口气,道:“本宫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阿罗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道:“主子,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吧。”
“不用了,本宫只想歇一会儿。”在打发阿罗他们下去后,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从眼眶中滚落。
上天真的很不公平,明玉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弘历全心全意的爱;她呢?付出了全部的情与爱,却仍不能与明玉相提并论;如今,更是连长乐的仇都要被迫放弃。
长乐……额娘是不是很没用?生时,保护不了你;死后,不能为你报仇;或许,你及早离开是对的,跟在额娘身边越久,遭受的苦难只会越多。
我……根本没有资格做额娘,以后,想来也不会再有孩子。
不过,长乐你放心,额娘虽夺不去富察明玉死后的哀荣,却一定……一定会杀了真正害死丧命的魏静萱与愉妃,她们比富察明玉该死百倍千倍!
这一日,在入夜之前,弘历下旨晓喻魏静萱、纪由以及后宫诸人,明玉死忌百日之内净身持斋,为其祈福往生。
此旨一下,众女颇有怨言,毕竟又是净身又是持斋,也就是说,三个余月内不得弘历召幸不得沾染荤腥。但圣旨摆在那里,她们就是再不愿,也只得依从,心不甘情不愿的为明玉祈福往生之路。
在这件事里,最为意外的莫过于魏静萱,她千方百计来到弘历身边,就是想要寻机得到他的垂青,岂知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令她只能吃斋念经,余下的,什么也想不了。
自在念经之时,纪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魏静萱耳边道:“姑姑,打听到了,皇上在下旨之前,去过皇贵妃那里,很可能与她有关。”
“皇贵妃……”魏静萱银牙微咬,冷声道:“什么祈福往生之路,她根本是怕我得幸于皇上,所以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点子来;好,百日,我就不信,你在百日之内有本事要我的性命。”
纪由不放心地道:“姑姑,皇贵妃与愉妃都对你虎视眈眈,虽说咱们现在在皇上身边,但也不能大意了。”
魏静萱颔首道:“放心,我心中有数,记着,这段时间,一定要跟紧皇上,别让他们寻到可趁之机。”
随后的日子,风平浪静,船队在河面上静静的行驶着,终于九月初九,重阳之时,抵达通州。允礼率文武官员于通州芦殿会集。虽明玉薨逝一事,秘而不宣,但允礼奉命监国,与弘历一直有着密切的联系,对此事,自然是清楚;除此之外,他也从弘历的密旨中得知,弘历决定不废后,不止一切依从皇后之仪行丧,且要极尽哀荣。所以他一早就已经准备了皇后丧仪,到了通州之后,皇子祭酒,举哀行礼;随即群臣素服跪迎朝阳门,公主近支王福晋集坤宁宫,诸王福晋及命妇集东华门,咸丧服跪迎梓宫,奉安长寿宫。弘历亲临成服,辍朝六日,以悼哀思。
另,所有庶子,皆为明玉这位嫡母守孝,永璜身为长子,自然在其中;守孝之事,往往一守就是几天几夜,哪怕累极了,也不能回去,最多垂着头打个盹,还不能被人发现,免得落了话柄。永璜与永璋年长尚且熬得住,永珹与永琪二人可着实吃足了苦头,又不似六阿哥永瑢有乳母陪着,累了还能在乳母怀中睡觉。
永珹勉强撑到三更时分,实在熬不住,头不停地往下点着,至于永琪,已经倚着永璋睡着了。
永璜看到他这个样子,轻声道:“老四,你到了我身边来,倚着我睡一会儿。”
永珹连忙摇头道:“不必了,一被人瞧见就麻烦了,大哥放心,我熬得住。”
“看看你,睁不开了,还逞什么能耐,赶紧过来吧,眯一会儿也好,要是有人来了,我再唤你就是了。”
第七百零一章 违心之语
乳母惶恐地觑了弘历一眼,小声道:“嘘!六阿哥,奴婢待会儿就带您去见嘉妃娘娘,您先别说话。<-》”
见乳母不带他去,永瑢哪里肯依,哭闹着道:“不要,我要额娘!我就要额娘!”他这一哭,可是将乳母吓得脸都青了,赶紧哄着永瑢,以免触怒弘历。
但是永瑢跪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哪里是她能哄住的,幸好弘历念着永瑢年纪尚幼,并未责怪,命乳母先将永瑢带回永和宫。
在他们离去后,坤宁宫再次变得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秋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永璜被这种无言的沉默压着难受,膝行上前道:“一切皆是儿臣不好,儿臣愿意领罪,还请皇阿玛别怪责几位弟弟。”
永珹急急道:“不关大哥的事,儿臣也有责任,皇阿玛,您别怪大哥好不好?”
永璜低斥道:“老四,不要多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大哥……”永珹待要再说,永璜已是再次斥道:“你(—书—吧)小说.若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就不要再说了。”说罢,他朝弘历磕头道:“皇阿玛,儿臣不该在守灵之时睡觉,愿受您责罚。”
弘历抬手道:“你不必急着说这些,朕现在只想知道,皇后薨逝,你可曾有一丝悲伤?”
永璜低头说着违心的话,“皇额娘薨逝,儿臣自是伤心难过,儿臣……”
“既是这样,为何不见你落一滴泪?还是说,你觉得你皇额娘连你一滴眼泪都受不起?”
“儿臣不敢,只是……”永璜咬着牙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事实上,他确实觉得富察明玉受不起,甚至于,连他一跪都受不起,更不要说眼泪了。
“只是什么?”面对弘历的迫视,永璜狠一狠心,用力磕着头,借着额上的痛楚,生生逼出了眼泪,“儿臣只是过于伤心,所以才一时未哭出来,而且,皇阿玛教导过儿臣,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轻易流泪,这些年来,儿臣已经习惯了不哭,没想到会让皇阿玛有所误会。”
永珹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磕头道:“皇阿玛,大哥说的皆是实话,并未有一句虚言。”
“是吗?”这般说着,弘历缓缓笑了起来,在白烛映衬之下,那缕笑意令永璜他们背脊发凉,“过于伤心……为何朕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反而觉得你满口虚言假语?永璜,你何时学会欺骗朕了?”
永璜急急道:“儿臣没有,皇阿玛……”
弘历冷声打断他的话,“不必再说了,你们既无心守孝,就不要勉强,全部都去外头跪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身!”
“皇阿玛,千错错皆是儿臣一人之错,与几位弟弟无关。”面对永璜的言语,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有关无关,朕心中清楚得很!”
在弘历的言语下,几人只得依言去外面跪着,外头可是比里面冷多了,尤其是秋风吹过来的时候,寒意简直就像要从皮肤里渗进去一般,不一会儿便冻得几人手脚冰冷。
永珹担忧地道:“大哥怎么办,皇阿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说他会让咱们跪多久?”
永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弘历的背影,安慰道:“皇阿玛只是一时生气,等他气消了自然就没事了,别太担心。”
永珹点点头,又嘟囔道:“皇阿玛也真奇怪,咱们与皇额娘本来就不亲近,又哪里会有什么伤心难过,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永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老四,你这话千不要让皇阿玛听到,否则有的你受了。”
面对他的好意提醒,永珹没好气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在那里假好心。要不是你,长乐……”
“永珹!”永璜朝其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后者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一向听永璜的话,努力咽下了嘴边的话。
永璜几人被弘历斥责,并罚跪在坤宁宫外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瑕月等人的耳中,众人皆是紧张不过,黄氏第一个去求了弘历,结果却连弘历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打发回来了。
黄氏般无奈之下,只得来求瑕月,急切地道:“娘娘,这可怎么办?这么冷的天,他们这样跪着,非得生病不可,更不要说之前已经跪了好几日了。”
阿罗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您别急,主子已经在想办法了。”
听她这么说,黄氏只得按下焦灼的心情,眼巴巴地看着瑕月,过了一会儿,瑕月道:“愉妃去了吗?”
齐宽垂目道:“回主子的话,愉妃还未曾去过养心殿,不过五阿哥身子一向虚弱,她应该很快就会去了。”
夏晴眸光微闪,道:“她很可能是不想出这个头,所以在等着主子去求情;不过五阿哥是她亲生儿子,真亏得她能够狠得下心。”
阿罗微微一笑道:“愉妃的心肠,可远比咱们狠多了,对自己对五阿哥皆是如此,否则今日也坐不到四妃之位。”
知春有些恼恨地道:“皇上也真是的,就因为大阿哥他们打了个盹,就惩罚的这么严重,守孝几天几夜,谁能够一点都不困,更不要说大阿哥他们才那么点年纪,未免也太过苛责了。”
“皇上的事,是你能够议论的吗?”在斥了知春一句话,瑕月起身道:“皇上这样紧张皇后的身后事,本宫也不知道能不能劝皇上消气,但怎么着也得试一试。”
黄氏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忧地道:“要不然……还是等娘娘您有些把握之后再去吧。”
瑕月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把握二字可言,所以早晚都是一样的。”
在叮嘱仪妃留在延禧宫后,她带着阿罗与齐宽离去,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养心殿,而是先去一趟坤宁宫。
刚一进到庭院,便看到永璜他们直挺挺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上,待得近前之后,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冻得脸色发青,尤其是最小的永琪,情况看着甚是不好。
第七百零二章 错在何处
看到瑕月,永璜眼圈一红,哽咽地道:“额娘,儿臣……”
瑕月轻抚着他的脸颊,温言道:“额娘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额娘这就去见你皇阿玛,请他免了你们的罚。<-》”
永璜内疚地道:“都是儿臣不好,让额娘担心了。”
瑕月笑一笑道:“额娘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让额娘来处理。”
永璜应了一声,随即道:“额娘,您不必再去养心殿了,皇阿玛他刚刚来了这里,就在里面呢。”
瑕月点点头,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弘历背对她站在厚重的梓棺面前,她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福!”
弘历微一恻目,沉声道:“免礼。”
“谢皇上。”随着这句话,瑕月直起身子,亲自点了三柱香插到香炉之中,随即走到弘历面前,轻声道:“昨夜的事**书*吧*小说.shu臣妾听说了,永璜他们并非存心,还望皇上宽恕他们几人。”
弘历看着她道:“皇贵妃是来给皇后上香的,还是来为永璜他们求情的?”
“两者皆是,永璜他们毕竟还年幼,再加上几夜辛劳,才会不甚瞌睡,并非存心对皇后娘娘不敬;如今天气寒凉,这样跪着很容易生病,还望皇上宽宏大量,饶他们一回。”
弘历沉默片刻,道:“他们知错了吗?”
瑕月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问了永璜,他已然知错了,其他几位阿哥想必也是如此。”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步往外走去,直至走到永璜等人面前,方才止住,随后问了一个与刚才相同的问题,“你们知错了吗?”
永璜等人急急道:“儿臣知错,求皇阿玛再给儿臣一个机会。”
“好。”弘历缓缓点头道:“那朕问你们,错在何处?”
永珹急急道:“儿臣错在不该在为皇额娘守孝之时睡着,儿臣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弘历扫了他一眼,对永璜道:“那你呢,也是一样吗?”
永璜听着他的话似乎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问题在何处,再加上弘历正等着他的回答,赶紧道:“是,儿臣与四弟一样,皆已知错,还望……”
不等他说完,弘历刚才还平静的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何处,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要朕饶恕你们罢了。”
“你们之错,不在于守孝之时睡着,而是在于冷漠无情,对于嫡母的死漠不在意,在你们心里,根本不想来坤宁宫守孝,朕可有说错?”
面对他的疾言厉斥,永璋连忙道:“不是,皇阿玛,不是这样的,皇额娘薨逝,儿臣等人都很伤心,真的,儿臣没有骗您!”
弘历寒声道:“若真是这样,你们就不会跪了一会儿就喊困喊累,更不会一滴眼泪都不流。”说到此处,他狠一狠心道:“全部继续给朕跪着,直至真正知错为止!”
瑕月原以为弘历会饶恕永璜他们,没想到一转眼,事情竟又弄成这样,急切地道:“皇上,永璜他们毕竟还年幼,许多事情都不懂,您又何必……”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永珹永琪还可说一句年幼,永璜和永璋也可以说不懂事吗?尤其是永璜,朕如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面对那拉氏与弘时的阴谋诡计,在福州几经生死。”
“皇上乃是天纵之资,永璜又岂能与皇上相提并论!”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冷声道:“朕现在不是要求他多么长进,只是要求他知道自己所犯的错,并且有所悔改,但此刻……”他失望地摇头道:“朕什么都看不到!”
“皇上……”瑕月待要再劝,弘历已是冷声道:“谁敢再劝,就与他们一起跪着!皇贵妃,你回去吧。”
瑕月知道,自己此刻最明智的决定应该是依着弘历的话,立刻回到延禧宫去,这些年来,她就是靠如此揣测弘历的心思,方才能够走到今日。但是永璜……他虽非自己所生,但这些年,已经亲如母子,长乐离去后,永璜更是变着法子孝敬自己,讨自己欢心,试问她怎么可以弃永璜于不顾?
想到此处,她冒着被弘历怪责的危险,再次开口道:“若说错,那么最错的人是臣妾,是臣妾没有教导好永璜,臣妾才是皇上最应该怪的人。”
瑕月的一再求情,令弘历心中越发不快,寒声道:“你以为朕不会罚你吗?”
并没有人留意到,愉妃此刻就在坤宁宫的宫门处,她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曾入内。
冬梅小声道:“主子,咱们还不进去吗?”
愉妃微勾了唇,凉声道:“为什么要进去?”
冬梅一怔,道:“您来此处,不是为了求皇上原谅五阿哥吗?皇贵妃已经开口,您若是一起劝谏的话,应该可以说动皇上。”
愉妃冷笑一声道:“既然皇贵妃那么喜欢惹怒皇上就由着她去,咱们何必去淌这趟浑水?至于永琪,等皇上气过了,本宫自然会再设法相求。”听得这话,冬梅哪里还会不明白愉妃的打算,垂目一笑,不再言语。
且说庭院之中,瑕月已是跪了下来,哀切地道:“臣妾并不是以为什么,只是希望皇上对永璜他们,从轻发落。”
弘历盯了她许久,一字一句道:“朕说过,谁若敢再劝,就与他们一起跪着;这句话,皇贵妃想必也听到了。”
“臣妾……”瑕月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到一直隐忍未语的永璜出声道:“错的是儿臣们,额娘不过是爱子心切,并不曾有错,皇阿玛又何必为难额娘呢?这些年来,您为难额娘的还少吗?”
弘历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更加难看,“你说什么?”
永璜缓缓站起身道:“儿臣说错了吗?这些年来,您为了皇额娘,一次又一次的为难额娘,额娘自己、阿罗、长乐,都是这样。您只想着自己,有没有站在额娘的立场为她想过,哪怕是一回,有吗?”若只是他自己,就算再艰难,他也会忍着,但是看到皇阿玛这样对待额娘,他实在忍不住。
弘历脸色数变,寒声道:“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吗?”
第七百零三章 直言相向
瑕月没想到永璜会说这些话,连忙喝斥道:“永璜,不许放肆,还不赶紧向你皇阿玛赔罪。<-》”
永璜没有理会瑕月的话,迎着弘历透着怒意的目光,缓缓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说,皇阿玛处事不公,让儿臣无法心服。您之前说儿臣不是诚心为皇额娘守孝,对她的薨逝毫无伤心之意。不错,确是如此,因为儿臣不觉得她值得儿臣伤心,更不要说流泪了!”
“放肆!”弘历脸色铁青地道:“莫要忘了,她是你嫡母,你怎可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瑕月心急不已,起身拦在永璜面前,厉声道:“永璜,你是不是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立刻跪下向你皇阿玛认错,跪!”
不等永璜开口,弘历已是冷声道:“让他说,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有什么话都说出来,省得觉着不痛快!”
原本面对瑕月的喝斥,永璜已经压下了几分气愤,然弘历的话,却是将这一切再次给挑了起来,且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nb()(书)(吧)(小说);“皇后娘娘除了是儿臣们的嫡母之外,还有什么?她有没有关心过儿臣们,有没有爱护过儿臣们?”永璜摇头,一字一句道:“没有,从来没有;相反,她伤害了阿罗姑姑,害死了额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这样的人,您让儿臣怎么尊敬她,怎么哀伤于她的逝去?事实上,这一切,根本不应该存在,您说过会废她的后位,以还长乐一个公道,结果呢,您却给了她极致的哀荣,还让儿臣们几天几夜跪在此处为她守孝,您这样做,实在太不公平。”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有,儿臣知道皇阿玛悲伤于皇后娘娘的离去,但您为何一定要强行将自己的悲伤加诸在儿臣们的身上?几天几夜啊,您知道那对儿臣们来说,是一个多大的负担吗?”
弘历被他说得胸口一阵烦闷,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好一会儿方才道:“皇后是对是错,轮不到你一个后辈来过问,嫡母过世,庶子守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在灵前瞌睡,这会儿倒还有理起来。”
“若皇后娘娘没有做出有失德行之举,儿臣守孝自是应该,但她双手染满血腥,纵是自尽也不能洗清沾染在手上的鲜血,她根本不配!”
下一刻,他的脸颊挨了重重一记,令他头不由自主地偏向一边,掌掴他的,自然是弘历,后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面无表情地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瑕月大惊失色,再次跪下道:“请皇上息怒,臣妾愿担永璜之错。”
永璜抚过火辣辣的脸颊,道:“额娘不必替儿臣相求,儿臣所做之事,皆会自己承担。儿臣只希望,可以令皇阿玛清醒,皇后,根本不配拥有您所给予的这份哀荣。”
“啪!”又是一掌狠狠甩在永璜脸上,与之一起的,还有冷到结霜的声音,“只凭你刚才那些话,朕就可以夺你皇子的身份,将你贬为一个庶人!”
永璋与永珹闻言,连忙一齐为他求情,“不要,皇阿玛您不要责罚大哥,他不是有心的。”
永琪虽然年纪最幼,不过他聪慧过人,对于眼前之事看得很清楚,怯怯地道:“皇阿玛,大哥是一时口不择言,您不要怪他好吗?”
永璜忍着痛道:“儿臣所拥有的一切,皆是皇阿玛赐予的,连性命也是,皇阿玛想要,尽管收回就是了,但儿臣不会收回刚才的话,同样的,儿臣也没错!”
“不要再说了!”说话的是瑕月,到了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控制,只能紧张地道:“永璜,听额娘的话,不要再惹怒你皇阿玛好不好?就当是额娘求你!”
永璜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因为瑕月最后那句,又生生吞了回去,攥着双手无声地站在那里。
“皇上,永璜尚不懂事,请您饶过他这一回,回去后,臣妾必严加管教,让他……”不等瑕月说完,弘历已是不由分说地道:“皇贵妃管教了他那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想来,已是无法再管教好了。一直以来,朕都以为将永璜交给皇贵妃是正确的决定,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瑕月惶恐地道:“有负皇上所望,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承担这一切,只求皇上再给大阿哥一个机会。”
永珹被弘历的怒意吓得不如何是好,他还从未见弘历发过这么大的火,或是打过他们兄弟,相比之下,永璋还镇定一点,跪下道:“皇阿玛,其实……其实大哥的话并不完全都是错的,皇后娘娘她确实……”永璋咽了一口唾沫,艰涩地道:“确实有些错,所以请皇阿玛不要责怪大哥。”
弘历脸颊微搐地道:“这么说来,你与他也是一样的心思了?”
永璋不敢与之对视,赶紧低下了头,但仍是努力说出他想说的话,“儿臣恳请皇阿玛饶恕大哥这一次!”
弘历冷声道:“永璜目无尊长,对皇后不敬,朕若饶他,如何对得起皇后在天之灵!”
到了这个时候,永璜已是彻底抛却了畏惧与顾忌,嗤笑道:“是,皇阿玛只要对得起皇后就行了,其他人便无需顾及。但是,您对皇后那样的好,皇后回报您的是什么?至少在这十六年间,儿臣什么都没有看到;相反,对您真心相待的人,您却不屑一顾,甚至一再强行索取,您这样公平吗?有朝一日……您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好!说得可真好!”弘历一边笑着一边拍手,仿佛真的是在赞赏永璜的话,然那双眼眸却冷若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永璜深吸一口气,跪下道:“儿臣要说的已经全部都说完了,愿受皇阿玛任何责罚,只求皇阿玛还额娘些许公平,不要让她过得那么苦。”
永璋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咬牙道:“若皇阿玛一定要罚,就请连儿臣也一起罚吧。”在他之后,永珹也说出了相同的话,至于永琪,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缩在一旁没有说话。
第七百零四章 护持
弘历盯着他们道:“朕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先争着认起罪来。<-》”
永璜低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赶紧走开。”
永璋咬牙道:“皇阿玛说过,兄弟手足之间,要守望相助,共同进退。再说,若不是我们几个一起在皇额娘灵前打盹,皇阿玛也不会这么生气;所以,要罚就一起罚。”
永璜眼圈发红,他真的没想到,永璋会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他一直都以为永璋在金氏的教导下,会与他们疏远,没想到,永璋始终还是将他当成了兄弟。
弘历此刻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他们这些,咬牙道:“好!朕就将你们一起罚!”
正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皇帝这是要罚什么人啊?”
弘历一怔,抬头看去,只见凌若正扶着水秀的手往他走来,在其身后还跟着愉妃,他连忙躬身道:“儿子见过皇额娘,您怎么过来了?愉妃怎么也一起来了?≡≡书≡吧≠小≡说.ba”
“回皇上的话,臣妾刚才在宫门处恰好遇到皇额娘,便一起进来了。”适才愉妃看到凌若过来,躲闪已是不及,便假意装着才刚过来,与之一起入内。
凌若睨了愉妃一眼,道:“哀家听说,皇上罚了永璜他们跪在外头,便过来看看,哪知一进来就听到皇帝说要责罚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还有,皇贵妃怎么也跪在地上?”
“启禀皇额娘,永璜等人在守孝之时躲懒睡觉不说,之后对皇后说出极为不敬之语,实在放肆至极,儿子气愤他的无礼,所以打算惩治他。”
在听完他的话后,凌若道:“原来如此,依着皇上所言,确实是该惩。”
瑕月闻言,急忙道:“皇额娘,永璜他们毕竟还年幼,一时冲动,说了不该的话,但其心本善,还请皇额娘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凌若微一点头道:“皇贵妃所言也有道理,重点在于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处,往后有所改进,而不是罚,皇帝你说对不对?”
凌若明摆着是要弘历大事化小,轻罚永璜他们就算数了,弘历对此虽不认同,但他生性至孝,不愿拂逆凌若的意思,只得道:“皇额娘说得是,就罚永璜他们受杖十下,小惩大戒,希望他们牢记这个教训。”
愉妃紧张地拉过永琪跪下道:“皇上,永璜才只有五岁,又一向体弱多病,怕是受不起梃杖,还望皇上开恩。”
“永琪的杖刑就免了。”就算愉妃不说,弘历也不打算责罚永琪与永珹,真正令他动怒的,只有永璜与求情最多的永璋。
在愉妃松了口气的时候,凌若凉声道:“堂堂大清皇子,却受梃杖之刑,且一下子就是好几个,皇帝认为传出去好听吗?”
一听这话,弘历便知凌若对自己的处置不满意,无奈地道:“儿臣鲁莽,不知依皇额娘之见,该如何处置永璜他们?”
凌若扫了诸人一眼,道:“皇后还未移棺,尚需庶子守孝,就让他们继续留在此处守孝,也算是将功折罪了,皇帝以为如何?”
这个惩罚等于是没有罚,可见凌若心里偏着永璜他们,弘历无法接受这个做法,道:“启禀皇额娘,如此轻罚,只怕他们不会记着。”
凌若目光一转,望着永璜几人道:“你们都记着自己的错了吗?”
“孙儿……”永璜刚一开口,凌若便道:“永璜,不管怎样,你顶撞你皇阿玛,就是犯了错,明白吗?”
瑕月唯恐永璜不懂凌若的提点,焦灼地道:“不错,永璜,快些认错,不要再犯倔了,听额娘的话。”
永璜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孙儿明白,孙儿知错。”
凌若点一点头,在永璋他们也分别认错后,对弘历道:“皇帝,一个个都已经知错了,你还要重罚他们吗?”
弘历无奈地道:“既是这样,自然不必再罚,希望他们谨记这次的教训,往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相信他们会记住。”说罢,她示意永璜几人起身道:“瞧你们一个个脏兮兮的样子,都回去换身衣裳,然后继续来此守孝。”顿一顿,她看向瑕月,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道:“皇贵妃也回去吧。”
在众人皆离开后,凌若就着弘历的搀扶,来到摆放着梓棺的大殿,在默然看了许久后,她道:“哀家知道,皇后离去,对皇帝而言,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但有些事情,不宜太过勉强。”
弘历垂目道:“儿子从不曾勉强任何人。”
“若真是这样,就不会有刚才的事。”说着,凌若叹了口气,道:“虽然哀家没有听到永璜之前的话,但能令皇帝气成这样,哀家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来一些。永璜自然有所不对,但未必就是没有道理,你给予皇后的太多,而给予别人的,却极少,这样真的公平吗?”
弘历脸色一变,道:“连皇额娘也认为朕不该给皇后这份哀荣吗?”
“皇帝要给,哀家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份哀荣当真给的其他人心服口服吗?还有长乐,她的事情,可以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弘历沉声道:“皇后已经去了,为何你们非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难道她的死,还不足以弥补这一切吗?”
“你还是不明白哀家的意思。”凌若摇头道:“你可以悲伤,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悲伤,就算让你勉强要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再者,逝者已去,当多关心活着的人,否则等生者亦变成逝者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弘历垂目,淡淡地道:“儿臣知道了。”
面对他的回答,凌若暗自叹气,弘历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是表面应付罢了。
有些事,始终要他自己去看穿看透,她这个做额娘的,只能在一旁稍加提点。
永璜在跟随瑕月回到延禧宫后,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看得不知就里的知春等人好生奇怪。
瑕月默默地看着他,许久,道:“为何要跪?”
第七百零六章 冷遇
愉妃点一点头道:“话说回来,今日之事,对咱们而言,倒也有几分好处。<-》”
金氏神色一动,道:“你是说皇贵妃那边?”
“不错,大阿哥那样大逆不道,当众顶撞斥责皇上,令皇上龙颜大怒,若非太后及时赶到,恐怕大阿哥皇子的身份都有可能被废了。”说到此处,她摇头道:“真没想到太后会在这时候过来,真是有些可惜……”
金氏打量了她一眼,冷声道:“若太后不来,永璜固然会出事,永璋也难以脱身,甚至连累本宫,愉妃是想看到这一幕吗?”
愉妃一怔,旋即笑道:“嘉妃想到哪里去了,你与本宫情同姐妹,本宫怎么会希望你有事呢;当时皇上若真降罪于三阿哥,本宫一定会出面替三阿哥求情,保他无事。”
金氏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经过今日之事,皇贵妃与大阿哥必然会失尽皇上宠爱。”
愉妃似笑非笑地道:“不错,咱们劝皇上莫要↓+书※吧+小说↓++下旨废后,又劝他赐皇后一份哀荣,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金氏思索片刻,道:“不过她有这样多的手段,难保不会重得皇上恩宠,就如行宫那一次。”
愉妃轻弹着卸了嫣红丹蔻的指甲,凉声道:“嘉妃有没有听说过‘趁她病,要她命’这句话?”
金氏蹙眉道:“你是说……趁着这段时间,让皇贵妃彻底失宠,甚至是打入冷宫?”待得到愉妃肯定的答覆后,又道:“可是本宫刚才也说过,她手段众多,要对付她并不容易;再者,皇上对她虽不如皇后那般好,却也不算差,否则也不会坐到皇贵妃之位。”
相较于金氏眉眼间的凝重,愉妃要轻松许多,淡然一笑道:“若是与人私通呢?”
金氏很快便明白了愉妃口中的‘人’是谁,“你是说和亲王?但是那件事,皇上已经不追究了,再旧事重提,只会令皇上不快。”
愉妃不置可否地点头道:“不错,皇上是不追究了,但并不表示心里一点都不芥蒂,只要有合适的引子,就可以将疑心最大化的引出来;到时候,皇贵妃就算有百张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金氏稍加思索后,颔首道:“这倒也是,不知愉妃可有计划?”
“暂时还未有,另外,在此之前,有一个人得先行除去。”愉妃话音刚落,金氏便道:“你是说魏静萱?”
“她整日不是在养心殿就是在坤宁宫,一时半会儿间,本宫还想不到对付她的办法。”
金氏疑惑地道:“那愉妃指的是……”
“苏映雪。”愉妃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旋即道:“已经被废入辛者库的人,居然还如此不安份,勾结魏静萱,妄图复位,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死?”
被她这么一说,金氏也想起了这个隐藏在魏静萱后面的苏氏,颔首道:“不错,此人是该死,不过以她之错,皇上应该不会复她之位吧?”
愉妃冷声道:“莫要忘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呢,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两位阿哥的份上,饶她以前的罪孽,所以还是早些解决得好。”说到此处,她看了金氏一眼,道:“本宫听说嘉妃身边有一个人是从辛者库出来的,或许,他能帮得上咱们的忙。”
金氏凉声道:“想不到愉妃对本宫的事这么关心,连一个奴才的出身都查得一清二楚。”
愉妃幽然一笑道:“本宫知道嘉妃在想什么,不过有时候,嘉妃也该出些力了,总不能什么事都本宫去做吧,你说对不对?”
金氏心里很清楚,不管彼此说得多么好听,都是虚假,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一旦对方没有了利用价值,另一方会毫不犹豫地将之除去。
在愉妃的注视下,金氏压下心中的不满,道:“既是这样,苏氏一事,就由本宫去办。”
“好,那一切就劳烦嘉妃了,本宫等着听你的好消息。”说完这句话,愉妃起身离去,在其走后,金氏攥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狠狠掼去,以前她被贬为嫔,被愉妃压着一头倒也罢了,如今两人同为四妃,愉妃却仍处处压着她,这种感觉,实在令她反感。
珂里叶特若莹,等着吧,我不会输给你的,永瑢更是不会输给你的永琪;终有一日,我会踩在你的头上,让你向我行礼!
在她暗自发誓之时,愉妃亦听到了茶盏摔碎的声音,对此,她只是笑一笑,连脚步也未有停顿。
她知道金氏不甘受她摆布,但那又如何,始终脱不出她的手掌心;与之相比,那拉瑕月、魏静萱,才是她此刻最需要除去的人。
自那一日之后,瑕月果然不曾再见过弘历,只有明玉移棺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弘历眼中的冷漠刺痛了她的心。
她已经一退再退,弘历却始终步步紧逼,究竟……要将她逼到何样地步方才肯罢休?又或者,连一丝丝的空间都不愿给她?
唯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弘历并不曾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宫中一切大小事务,仍然由她打理。
十一月,弘历赐下府邸,永璜正式开牙建府,但就如瑕月所料的那样,身为皇长子,弘历连一个贝子的身份都没有赐给他,至于差事,也只是挂了一个闲职,令永璜在背地里被人嘲笑,至于婚事,自是无休止的拖了下来,最后还是凌若看不过眼,亲自为永璜指了一位名门淑女,让弘历下旨赐婚。
面对这一切,永璜暗自咬牙承受,一句都未在瑕月面前提过,相反,每一次入宫请安,他都笑容满面,仿佛过得很是开心。
瑕月虽居于深宫之中,但他的事又怎会一无所知,不过既然永璜不愿让她担心,她就装着不知道,陪着永璜圆这个并不高明的谎言。
这一日,永璜陪着瑕月用过午膳后,道:“额娘,儿臣该回去了,明儿个再来给您请安。”
瑕月颔首道:“下月你就要成亲了,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忙,不必每日入宫请安,本宫这里有阿罗他们陪着,不至于寂寞。另外……本宫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与你的嫡福晋。”说着,她朝阿罗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从内殿取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之后,是一对羊脂白玉璧,玉色温润晶莹,通体呈凝油脂汹涌,大巧不工,仅以一道弦纹加饰其上,以突出羊脂玉浑然天成之美。
第七百零七章 死因
瑕月取过锦盒,亲自交到永璜手中,“此对玉璧取自同一块羊脂玉上,天底下仅此一对,再无相同,希望你们成亲之后,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多谢额娘。”永璜恭敬地接过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儿臣成亲那日,您能来吗?”
瑕月笑容一滞,旋即玩笑道:“怎么了,迫不及待地想让额娘见你的嫡福晋吗?看样子,你很喜欢太后选的这位嫡福晋。”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永璜被她说的脸皮发红,好一会儿方才道:“儿臣只是希望额娘能够亲眼看着儿臣成家。”
其实瑕月何尝不明白,若换了以前,她还能去与弘历说,如今却是不可能的事了,只得强颜欢笑道:“无妨,左右第二天你便要带着嫡福晋入宫,额娘一样可以看到。”说罢,她道:“若有什么缺的,只管与额娘说,额娘一定尽量帮你筹到。”
“不用了,儿臣那边有五叔帮衬着呢,什么都不缺,倒是您,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要想太多。”听得永璜的话,瑕月迟疑地道:“你五叔…{↑书↓吧}小说shu…还好吗?”
对于瑕月与弘昼的事,永璜多少也知道一些,当下道:“五叔一切都好,就是记挂着额娘,经常问儿臣关于额娘的事。如果……”
瑕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好奇地问道:“如果什么?”
“没什么。”掩藏在永璜笑容背后的,是无尽的可惜,如果……额娘当年嫁给了五叔,想来,日子会过得比现在好许多,只可惜,过去不可回,说出来,不过是徒添悲伤罢了。
瑕月知道他有话瞒着自己,但并不曾深究,只道:“告诉你五叔,本宫事皆好,让他不必挂念。”
“儿臣会的。”说完这句话,永璜嘴唇几番蠕动,但终是没说什么,躬身退了下去,在他走远后,夏晴叹然道:“大阿哥真的很希望主子可以亲临观礼呢。”
“本宫也想,可惜……”瑕月黯然道:“皇上不会答应。”
“主子还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皇上不肯答应,说不定……”知春话未说完,齐宽已是道:“你就别再说这些惹主子心烦了,皇上若是肯答应,就不会那么多天不见主子了;之前为了和亲王的事,冷落了主子整整两个月,这一次,不知要冷落多久。”
知春恨恨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后,她生前害了那么多人不够,死后还要阴魂不散的害人,真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跺脚泄恨。
夏晴叹了口气,道:“只能说皇后死的时机太好,若她没有自尽,如今已经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之中。”
阿罗蹙眉道:“奴婢至今想不通,依皇后的性子怎么会自尽呢,难道她不想为七阿哥报仇吗?”
齐宽接过话道:“这件事确实很奇怪,皇后是一个极自私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害怕死亡,是断然不会自尽的,要说被人谋害还合理一些,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正自摇头之时,瑕月神色一凛,冷声道:“齐宽,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齐宽被她问得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好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奴才说这件事很奇怪,皇后……”
瑕月连忙道:“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齐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哪里想的起来,正自努力回想之时,夏晴已是道:“这样的人,往往害怕死亡,是断然不会自尽的,要说被人谋害还合理一些,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主子可是指这句?”
瑕月颔首道:“不错,咱们都晓得,皇后已然知道七阿哥的死因,所以不论怎么想,她都没有理由自尽,若不是自尽,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阿罗联想起夏晴复述的那句话,眼皮微跳,道:“主子是说有人谋害皇后?”不等瑕月说话,她又道:“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皇后,谁会那么大胆加以谋害?”
瑕月扫了他们一眼,道:“本宫问你们,若皇后不死,何人就难逃一死?”
夏晴最先反应过来,冷声道:“自然是魏静萱,若皇后将她的恶行告知皇上,她此刻已经被千刀剐了。”
瑕月赞许地道:“不错,皇后不死,她就要死,若你是魏静萱,你会怎么选择?”
阿罗神色一变,脱口道:“主子的意思是……皇后是魏静萱所杀?她怎么敢这样做?”
夏晴冷笑道:“她连七阿哥也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而且这一次,性命倏关,自然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莫说是皇后,就算是太后挡着她活命的路,她都会有胆子加害。”
阿罗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是不对,凭她一个人,怎么能杀得了皇后……”
夏晴打断她的话道:“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纪由,两人联手,足以杀死养尊处优的皇后。皇后一死,她不止毫发无损,还借此去了皇上身边侍候,若不是主子想出净身持斋的法子,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爬上龙床了。你说说,在这么多的好处面前,她有什么理由不杀皇后?”
阿罗怔怔看着她,许久方才挤出一句话来,“若真是她所为,魏静萱真是狠毒至极!”
夏晴凉声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在她的信念里,只要是为了自己,什么人都可以拿来利用甚至牺牲。”说罢,她有些急切地对瑕月道:“主子,咱们立刻去见皇上,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皇上;魏静萱谋害七阿哥在先,加害皇后娘娘在后,只凭这两项罪,就足以让她受凌迟之刑。”
瑕月抚额道:“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来,咱们手上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二来,本宫如今遭皇上所厌,不论本宫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一个不好,反而会让他人钻了空子。”
夏晴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还要由着魏静萱逍遥自在吗?她该死,她早就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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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 往生之路
齐宽在一旁道:“夏晴,我们都知道你对魏静萱的恨意,但这是后宫,主子一举一动皆有人盯着,一旦有半分差错,就会招来无穷祸患,所以绝对不可以冲动,得从长计议才可。<-》”
夏晴咬唇不语,阿罗蹙眉道:“主子,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想不通。若皇后是被魏静萱他们推入河中遇溺,那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应该会挣扎求救才对,船上那么多侍卫,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听到。除非……她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
瑕月眸光一闪,对阿罗道:“立刻去请宋太医过来,本宫有要事问他。”
不等阿罗答应,夏晴跪下道:“主子,奴婢知道处在您的位置上,有许多顾虑,也知道宫中许多人都想害您;但魏静萱是一个祸患,不尽快除去她,来日,必会变成您的心腹大患,还望主子早下决心。”
瑕月颔首道:“本宫心中有数,你先起来吧,本宫传宋太医过来,也是为了此事。”
夏晴疑惑地道:“宋太医,难道他有办法证明皇后不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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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月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或许可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会儿,正是宋子华当值的时候,很快便随阿罗过来了,待其行过礼后,瑕月也不与他绕弯子,径直道:“宋太医,你有没有法子判断一个人在落水之前,是生是死?”
宋子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没有多问,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可以,生者落水,必然会喝进大量的水存积在他的腹腔之中;但若是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么就不会喝进一口水;另外,如果有检验吏,应该可以查出他的真正死因。”他话音未落,便听得瑕月道:“你可以吗?”
“微臣?”宋子华愕然看着瑕月,好一会儿方才道:“微臣并不擅长检验尸体,不过……只要不是太过蹊跷诡异的死法,应该可以查出一些端倪。”他迟疑许久,终是问道:“娘娘,您为何突然问这些?”
瑕月微一犹豫,如实道:“本宫怀疑,皇后并非自尽,而是被人谋害之后,伪装成投水自尽!”
倏然听闻言此,宋子华自是分震惊,在细听了瑕月所述的疑点后,他道:“正如微臣刚才所言,想知道一个人入水之前是生是死,检验尸体即可,但那是皇后娘娘,莫说是检验,就连开棺也是不可能的事,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不等瑕月言语,他又道:“恕微臣多嘴劝一句,娘娘切不要存饶幸之念,私下开棺检验,就算真查到皇后是被人谋害而死,娘娘也一定会因此受皇上责备。”
夏晴脸色阴沉地道:“那依宋太医所言,岂非永远证明不了皇后真正的死因?任由魏静萱逍遥法外?”
宋子华默然不语,他确实是想不到法子,寂静良久,瑕月缓缓起身,盯着宋子华道:“本宫想请你帮本宫一个忙。”
宋子华急切地道:“微臣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
瑕月摇头道:“你放心,本宫不是要犯险去检验皇后的尸体,本宫……”在众人诧异至极的目光之中,一字一句道:“要皇上亲自开棺。”
日子,依旧一天一天的过着,瑕月也依旧受弘历冷落,然在不知不觉中,宫中却出了一件怪事,每到深夜,坤宁宫中常有异动,有好几次宫人去洒扫的时候,都发现有东西移了位,且每一样皆是皇后生前常用之物,还有一个宫人被发现晕在外头,唤醒之后,神色惊惶,说是曾见到一个黑影,远远看起来……像是皇后,他是被生生吓晕的。
随着这件事,后宫之中开始有流言纷传,说皇后虽得宫中众人净身持斋祈福,却始终无法往生,所以在坤宁宫中徘徊不去;又有传言说,因为皇后是投水自尽,所以唯有去了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水,她才可以真正踏上往生之路。
虽然没有人敢在弘历面前提及此事,但终归还是传到了弘历耳中,他极是激动地道:“真有人看到皇后魂魄出现?”
小五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曾亲眼看到,但在坤宁宫侍候之人说,他所见的黑影,身形确实很像皇后。”
“皇后!”弘历低呼一声,便要起身往外走去,在一旁侍候的魏静萱连忙道:“皇上,您要去哪里?”她善于揣摩心意,又能言善道,讨人欢心,回紫禁城没有多久,就已经进了内殿侍候。
“朕要去坤宁宫,要去见皇后。”弘历的话,令魏静萱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道:“皇上,如今还是青天白日,您就算去了也见不到皇后,还是等入夜之外再去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弘历回过神来,止住脚步道:“是了,时辰尚早,得等入夜了方才可以。”
明明是与平常一样的光阴流逝,弘历却觉得特别慢,太阳迟迟不肯落下,天光也依旧明亮。
见他频频张望窗外,魏静萱小声道:“皇上不要心急,就快要入夜了。”
弘历点点头,努力静下心来,想要重新批阅奏折,然盯着折子许久,上面的字一个都未映入脑海之中,只得无奈地将它合起,继续焦急地等待着天黑。
魏静萱轻咬着红唇,道:“皇上,您真相信那个流言吗?”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朕不知道,但朕真的……真的很想再见皇后一面,告诉她,朕从来没有想过要逼死她,从来没有!”
魏静萱的眼皮因为他的话而狠狠跳了一下,未等她想到话,弘历再次道:“可是,朕又害怕真的见到皇后的魂魄,因为若是这样,就表示她未曾踏上往生之路,一直在人间孤独的徘徊,这样朕的罪孽也就更深了。”
魏静萱低头道:“奴婢从未听闻投水自尽之人,要吐出水才可以往生的,想必是一些以讹传讹的话语;皇后娘娘有皇上赐予的哀荣与福气,必然早已踏上往生之路。”
第七百零九章 相见
弘历没有说话,如此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当即起身往坤宁宫行去,魏静萱与四喜紧随其后。<-》
赶到坤宁宫的时候,月亮刚刚爬上落尽了黄叶的树梢,洒落清冷的银辉,冷风在夜色之中肆虐咆哮。
坤宁宫的灯烛幽幽亮着,努力驱散着无处不在的黑暗,负责看守宫的宫人看到弘历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弘历穿过庭院来到正殿,刚一入内,便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弘历下意识地唤道:“明玉……”
女子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却并不是弘历朝思幕想的富察明玉,而是……瑕月!
弘历神色连变,好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冷声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早已料到会如此,但真正面对时,瑕月仍然忍不住为他的冷漠所刺伤,暗自吸了一口气,屈膝道:“见过皇上,皇上福。”
&;;书;吧;小说nbsp;弘历漠然看着她,再次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瑕月缓缓直起身,迎着他冷到令人发寒的目光道:“臣妾是否连出现在皇上眼中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这样的话,臣妾即刻离开就是了。”
弘历眸中出现一丝挣扎,在彼此擦身而过之时,拉住了瑕月的手臂,沉声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明白你为何……”
瑕月垂目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凝声道:“臣妾听说了流言,所以想来看看,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真的还在坤宁宫徘徊,臣妾……很想见一见她。”
弘历盯着她道:“你不是怨极了皇后吗?为何还要来看她?”
瑕月唇角微微一弯,道:“人已去,何必还要执着生前的恩恩怨怨?臣妾早就已经放下了,是皇上一直未曾放下。”
弘历松开手,冷然道:“若真的放下,当日,永璜就不会说那些话。”
“永璜是因为心疼臣妾,不舍得臣妾受委屈,才会一时莽撞,顶撞皇上,事后他也极是后悔,他……”
“够了!”弘历冷然打断她的话,“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原谅永璜吗?他顶撞朕,对皇后不敬,其罪难恕。”
瑕月料到弘历会有这样的反应,当即道:“恕臣妾大胆,敢问皇上一句,若有人喝斥太后,您是否会袖手旁观,什么事都不做?”
弘历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会。”
“既是这样,您怎么能要求永璜冷眼旁观呢?若永璜连一点孝心都没有,他还配做皇上的儿子吗?”
魏静萱插话道:“皇贵妃这是拿自己与太后相比吗?”
瑕月眸光一动,冷冷盯了她道:“本宫与皇上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宫人插嘴?”
魏静萱与她对视片刻,正欲说话,弘历已是微侧了头道:“静萱,你退下。”
在魏静萱依言退到一边后,弘历漠然道:“朕不想再谈论永璜,若没有别的事,皇贵妃跪安吧。”
瑕月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依言退下,她并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之时,弘历亦同样转过了身,默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不可再见,方才收回了目光,下一刻,沉沉的叹息逸出唇角。
魏静萱往前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为何叹气?”
弘历默然未语,就在魏静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她说的没有错,永璜虽犯下大错,却是因为护母心切,算是出于一片孝心,朕那样对他们母子,实在有些苛刻;其实……最应该怪责的人不是永璜,而是朕,若不是朕逼死了皇后,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魏静萱听出弘历话中的动摇,唯恐他会对瑕月心软,当即道:“皇上是天子,怎么会有错,大阿哥他……”
弘历抬手打断她的话,“天子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犯错,就像朕年轻之时,因为相信弘历时,而遭来杀身之祸一般。”
魏静萱垂目道:“皇上也说了,当时您还年轻,十年前,先帝将大清江山交到您的手中,就是相信您不会再犯错;不管怎样,大阿哥不敬皇后,就是错。”说到此处,她突然跪下道:“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论是皇贵妃还是大阿哥,都不是奴婢该议论的,但奴婢一想到主子仙逝之后还要受人非议,心里就难受得紧,实在忍不住。”
弘历温言道:“朕知道,所以朕并没有责怪你,起来吧。”说罢,负手在坤宁宫徐徐走着,在这样的漫步中,他想起自己与明玉一起的岁月,也想起当日对永璜等人毫不留情的斥责。
究竟……是永璜错,还是他太苛责了?
不知走了多久,弘历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一团异常明亮的火光,四喜也瞧到了,与此同时,一张纸随风飘到他们脚下,四喜捡起后惊声道:“皇上,有人在烧纸钱。”宫中是禁止烧这些东西了,想不到有人竟然在坤宁宫偷偷烧纸钱。
弘历加快脚步,往火光的地方走去,走得近了,果然看到一个小太监跪在火光,手里拿了一叠纸钱,他看到弘历过来,神色大慌,赶紧将剩下的纸钱全部扔进火盆之中,随后赶紧朝弘历磕头,颤声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福金安!”
四喜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坤宁宫烧纸钱,可知这是死罪?”
小太监急急道:“奴才知罪,但奴才这么做,也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早日安息,不要再徘徊不去。”
弘历神色一变,急切地道:“皇后,你见过皇后的魂魄?”
小太监害怕的不敢言语,直至四喜催促,方才结结巴巴地道:“是,奴才……奴才曾看到过皇后娘娘的身影,她说自己咽……咽不下喉中的那口水,所以踏不上往生之路!”
听完他的话,四喜道:“你……当日被发现晕倒的那个人,就是你?”
小太监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赶紧低下头,“回喜公公的话,正是奴才。”
弘历追问道:“皇后还说了什么?”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皇后娘娘只……只说自己踏不上往生之路,很痛苦。”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
第七百一十章 计划
魏静萱在一旁疑惑地打量着小太监,此人当真看到富察明玉了吗?若富察明玉的阴魂真在世间徘徊,她第一个要找的人,该是自己才对,为何只在坤宁宫徘徊,而不来找自己报仇?
再者,世间当真有鬼?
在魏静萱心念思转之时,弘历已是呼唤道:“明玉,你在哪里,朕很想你,你出来见朕一面!”
他唤了很多声,但明玉的魂魄始终没有出现,弘历神色悲伤地道:“为何你不肯出来见朕,还在怪朕吗?你出来,出来让朕见一面,让朕亲口与你说声对不起,明玉!”
魏静萱盯着那个小太监道:“你不是说曾亲眼见过皇后娘娘的魂魄吗,为何皇上唤了那么久,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否你根本在撒谎?”
“没有,我没有撒谎!”小太监连连摆手,随后缩着脖子对弘历道:“奴才听说天子是真龙转世,身上带有龙气,任何阴魂皆不敢靠近,否则就会魂飞魄散,或许就是这样,所以皇后娘娘才不敢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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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怔怔地看着他道:“也就是说,朕……看不到皇后?”
小太监神色惶恐地道:“虽然皇上看不到皇后娘娘,但奴才相信,娘娘一定听到了您的话,知道您的思念之情。”
弘历望着无尽的黑暗,喃喃道:“明玉,你真的知道吗?”
弘历在坤宁宫待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只得失落而回,然小太监那番话,却一直在他耳边徘徊。
在下朝之后,弘历坐在御案后许久都不曾说过一句话,魏静萱将刚炖好的参茶摆在他面前,道:“皇上,您一夜未睡,喝过参茶之后去歇一会儿吧,奴婢去替您铺床可好?”
弘历摇头道:“不必了,你下去。”
“皇上……”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再次道:“朕叫你下去没听到吗?”
弘历的声音比刚才冷了许多,魏静萱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不敢再多言,低头退了下去,在关起殿门后,她稍一思索,快步往坤宁宫行去,到了那边,她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昨夜那个小太监,不过此刻,他正与一个人在说话。
“齐公公,一切皆照您的吩咐与皇上说了,看皇上的样子,至少信了七八成。”
齐宽颔首道:“好,这次的事辛苦你了,这些银子你且拿着,往后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小太监连连推辞道:“齐公公您求宋太医救了奴才父亲的性命,只凭这一点,不论您要奴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至于这银子,奴才说什么也不能说。”
齐宽强塞到他的手中,道:“让你拿着就拿着,推来推去做什么;你父亲大病刚愈,身子尚虚,正好拿这些银子给他买些滋补之物。”
听他这么说,小太监不好意思地道:“那……那奴才就收下了。”
齐宽正欲说话,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齐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串通宫人,欺骗皇上!”
齐宽与小太监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豁然转身,只见魏静萱正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冷澈的笑容。
小太监慌张地道:“糟了,被她给听到了,齐公公,这可怎么办?”
这会儿,齐宽已是冷静了下来,沉声道:“不必担心,她不会去告诉皇上的。”
听得这话,魏静萱好笑地道:“真不知齐公公哪里来的信心,不过……你注定要失望了。”说罢,她打量了齐宽一眼,道:“不必问了,你一定是受了你主子的差遣,串通此人在皇上面前演了那么一场好戏,欺君罔上,皇贵妃的胆子可真是大。”
齐宽示意小太监先行离去,随后走到魏静萱面前,似笑非笑地道:“魏姑姑,证据呢?证据在何处?凭你空口之言,皇上就会相信吗?”
魏静萱一怔,旋即冷笑道:“你若觉得皇上不会相信我,大可以试试看,不过一旦输了,可就得赔上你与你主子的性命。”
“是吗?”齐宽摇头道:“那你倒是说说,皇贵妃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骗皇上以为皇后娘娘还在世间徘徊不去?”
魏静萱冷哼道:“你们的诡计,我如何知晓。”
齐宽轻笑道:“不,姑姑很清楚,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姑姑而起,一旦说开了,咱家与主子会不会死不知道,姑姑却是一定会人头落地。”
魏静萱脸颊一搐,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宽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好了,言尽于此,姑姑若是还想着去告状的话,就尽管去吧。”说罢,他附在她耳边道:“姑姑,好戏……已经开始了。”
在齐宽离去后,魏静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她一直在思索齐宽刚才的话,明明被自己发现他与那个小太监联手欺骗皇上,却一点都不怕,反而还说她会人头落地,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了皇后真正的死因?
想到这里,魏静萱手脚一阵发凉,连站都站不稳;
不可能,这件事他们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的,但是……若不是发现了这一点,那拉瑕月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往生之路……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水……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那拉瑕月要做什么了,这个女人果然可怕,居然想得出这样的计谋。
不过,那拉瑕月千算算,始终还是想漏了一点,所以,她的计划注定不会成功!
如此想着,魏静萱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凉笑离开了坤宁宫。
齐宽回到延禧宫后,将遇到魏静萱的事细细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实在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以未曾防备,令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还请主子治罪。”
“她会回坤宁宫找小秋子,就表示对于这件事起了疑心,就算没听到你的话,也早晚会猜到咱们的计划。”瑕月口中的小秋子,便是那个小太监。
第七百一十一章 反思
夏晴紧张地道:“主子,齐宽那些话会不会压不住魏静萱?还有,小秋子会不会出卖咱们?”
阿罗抚着她的肩膀道:“夏晴,你别那么紧张,只要皇后确实是魏静萱所害,她就不敢冒险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至于小秋子,你更可以放心,他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否则主子也不会挑选他了。<-》”
“但是……”夏晴仍是觉得不放心,待要再说,阿罗已是道:“相信主子,魏静萱逃不脱的,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她的话令夏晴渐渐冷静下来,点头道:“希望如此。”
在安抚了夏晴后,阿罗看向瑕月,道:“主子,魏静萱虽然未必会将咱们的计划告诉皇上,但她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皇上开棺检验,这……可如何是好?”
瑕月摇头道:“皇上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区区一个魏静萱更加不可能,而且,她越阻止,开棺发现皇后娘娘真正的死因之后,她的嫌疑就越大。”
&nbs[书][吧]小说p;夏晴言道:“但是依奴婢对魏静萱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就像之前,她为了活命,连皇后也敢杀。”
“本宫知道,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设法盯紧魏静萱,不论她做了什么,本宫都要知道。”
齐宽与阿罗对视了一眼,为难地道:“恕奴才直言,魏静萱是养心殿的人,除非她离开养心殿范围,否则奴才们很难盯着她。”
夏晴轻咬着下唇道:“咱们难盯,是因为出入养心殿不方便,若是有养心殿的人帮咱们盯着,那就方便多了。”
知春惊疑不定地道:“你想收买养心殿的人?”不等夏晴回答,她已是摇头道:“不可能的,那里的人都被喜公公调教的忠心无比,根本不可能收买,一个不好,还会招来麻烦。”
夏晴凉凉一笑,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小秋子是怎么死心塌地投靠咱们的,就怎么收买养心殿的人。”
阿罗蹙眉道:“你想让宋太医再做一次同样的事?”
当日,瑕月让宋子华帮她一个忙,这个忙,就是在坤宁宫众多宫人之中,挑选一个不得皇后看重,但又重情重义之人,然后寻到他家人的住处,设法令其家人中毒难治,性命垂危;小秋子便是他们选中的人,之后齐宽便伺机与小秋子说话,套到他家人重病的事,然后顺理成章的举荐宋子华,结果自然是药到病除,小秋子因心怀感激,而答应帮瑕月做事。
这件事,无疑是不光彩的,但为了逼迫弘历开棺,查出皇后真正的死因,就算是再不光彩也必须要去做。
“不错,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将魏静萱的一举一动彻底掌握在手里。”说及此,夏晴朝瑕月道:“主子,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这样做了,魏静萱就一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瑕月摇头道:“你说的法子,本宫不是没想过,但那需要时间,可留给咱们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想再布相同的局,太过仓促勉强。再说,本宫已经让宋太医为难过一次了,实不想让他再为难第二次。”
夏晴急急道:“不会的,那些宫女太监并没有多少心思,他们不会怀疑的,再说,就算事后真怀疑了又如何,他们寻不到证据,指证不了主子的,所以主子根本不用担心。”
瑕月思索片刻,始终还是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此事还是冒险了一些,一出了岔子,反而对大局不利,莫要再提了。”
对此,夏晴仍是执拗地道:“小秋子那件事不是进行得好好的吗?奴婢相信这一回也能成功。”夏晴话音未落,瑕月已是冷声道:“你没有听到本宫的话吗?还是说你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
夏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奴婢不敢。”
瑕月神色微缓,道:“本宫知你心中之恨,但不要被恨意蒙蔽了心神,否则不止报不了仇,还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夏晴暗自咬牙,言不由衷地道:“奴婢知道,多谢主子提点。”
瑕月岂会看不出她并非真听了进去,全家被杀的仇恨,令夏晴变得偏激而冲动,对她来说,只要能够杀了魏静萱与愉妃,不论要她做什么,都不会犹豫。
事情就此安排了下去,齐宽等人暗自盯着魏静萱,同时等待着弘历的决定。
对于弘历而言,这几日一直处在犹豫不决之中,他希望明玉可以早日往生,不要在世间徘徊做孤魂野鬼,但……想要明玉吐出喉中的那口水,就必然得开棺。
对于寻常人而言,开棺都是忌讳,更不要说是当朝皇后了,所以纵然是身为皇帝的弘历也是顾忌重重。再者,明玉已经死了,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令一个死人吐出喉中那口水。
这一日,他越想越烦,将奏折一扔,起身走了出去,魏静萱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待得弘历停下脚步时,她愕然发现,竟然来到了延禧宫外。
自那一日,弘历在坤宁宫见过瑕月后,她就知道弘历对其态度起了变化,但怎么也没想到,弘历竟然会主动来延禧宫。
她凑上前,轻声道:“皇上,您要去见皇贵妃吗?”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默然望着不远处的宫殿,这几日,除了明玉之外,他也经常会想起瑕月,想起自己对他们母子的斥责,想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太过苛责。
静下心来想想,对于永璜这些半大的孩子来说,跪下几天几夜,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负担,熬不住打个盹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他当时悲痛于明玉的死,认为他们那样做,是对明玉的大不敬,从未站在这些孩子的立场考虑过,他……会否真的太自私了一些?
还有瑕月……其实一直以来,瑕月都做得很好,尤其是在明知道明玉害死长乐的情况下,依然同意他给予明玉一份哀荣,他却毫不留情地斥责,甚至说将永璜交给她抚养是一个错误。这些日子,瑕月心里必然十分难过,否则那日相见,不会瘦得那样厉害。
错的,一直都不是别人,而是他……
第七百一十二章 和好
这般想着,弘历终于下定了决心,举步往延禧宫行去,对此,魏静萱自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但她清楚自己的立场与身份,所以未说什么,只与四喜一道跟了进去。<-》
明明有千言语,但当彼此四目相对之时,不论是弘历还是瑕月,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什么好,许久,弘历方才道:“你还好吗?”
瑕月抬头望着他,轻声道:“不好。”
迎着她的双眸,弘历神色复杂地道:“为什么?可是在怪朕?”
瑕月摇头道:“不是,臣妾是在怪自己,这些年来,臣妾一直努力想要做好,结果……却发现自己一件事都没有做好过。”
弘历被她的话勾起了心中的事,轻叹一口气,道:“没有,你做的很好,不好的那个人,是朕。成亲之时,朕许诺会一世对明玉好,结果却逼死了她;你助朕扳倒英格之时,朕说过会给你一世荣宠,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喝骂你;还有永璜,他这会儿想来恨极了朕。”说到此处,他怆然一笑道:“瑕月,朕是不是很失败?”
“没有,皇上做得很好,皇后不是您逼死的,至于臣妾……”她柔声道:“更是从来没有怪过皇上。”
弘历眸光微亮,“当真吗?”
瑕月幽幽叹了口气,道:“是,因为一切的错,皆是因臣妾而起,如果臣妾不是那拉一族的人,又或者皇上当日没有娶臣妾为侧福晋,那么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弘历涩笑着摇头道:“世上哪来这么多如果,都是命中注定之事。”说罢,他抚过那张苍白的脸颊,道:“过去之事,朕与你都不要再提了好吗?”
瑕月明白,弘历是在求和,她自不会反对,依偎在他怀中,享受着久违的温暖与宁静,许久,耳边传来弘历的声音,“那日,你离开后,朕见到了一个正在烧纸钱的小太监,他说他曾见过皇后的魂魄在坤宁宫游荡,还说若吐不出那口水,她就踏不上往生之路。”
瑕月故作惊讶地抬起头道:“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皇后真的还在世间徘徊不去?”待得弘历点头后,她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做?”
弘历矛盾地道:“朕自是想助皇后踏上往生之路,但这样一来,就必然要开棺,甚至还要损伤皇后的遗体,朕又岂可这样做。”
瑕月眉目轻动,道:“臣妾知道皇上在顾虑什么,若想让皇后娘娘安息,这是唯一的法子。不过,说不定太医有办法在不损伤皇后娘娘遗体的情况下,令其吐出喉中的那口水。”
弘历思索片刻,道:“如今也没更好的法子,就传太医过来一问吧。”
不多时,以方太医为首的一众太医齐集于延禧宫,当他们听到弘历提出的问题,皆是皱紧了双眉。皇后已经死了,就算尸体不腐,也早就失去了一切机能,不可能主动将那口水吐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切开她的喉咙,取出里面的水,但弘历又说不可损伤遗体,着实令他们犯了难。
弘历等了许久不见他们答话,扫视了众太医一眼,冷声道:“怎么了,就没有一个人想到法子吗?”
方太医便着头皮道:“启禀皇上,若不可动遗体,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在他之后,其他太医也纷纷表态,只剩下宋子华还没说话,令他在众太医之中,一下子变得突兀起来。
弘历盯着他道:“宋太医,你可是有办法?”
宋子华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确是想到一个法子,但不知是否可行?”
弘历精神一振,连忙道:“是什么法子,快说!”
“微臣曾看到过一种特殊的按穴之法,不论是生人还是逝者,只要遗体未腐,就可以使用,或许可以借此法将喉中的水逼出来;但究竟能否成功,微臣不敢断言。”这些话,是宋子华与瑕月早就商量好的,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按穴之法,不过是借此让弘历开棺,然后引出魏静萱谋害明玉一事罢了。
瑕月在一旁道:“皇上,宋太医的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弘历点一点头,命除了宋子华之外的太医退下,随即道:“宋太医,这件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宋子华飞快地瞥了瑕月一眼,道:“应该有七成。”
“七成……”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择日开棺,由你为皇后逼出那口水,令她可以从此往生。朕不管你在这几日想什么办法,总之开棺之日,此事一定要成,知道吗?”
面对弘历冷肃的言语,宋子华拍袖跪下道:“微臣遵旨,定当不负皇上所托!”
在宋子华起身后,魏静萱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真要开棺吗?但是自大清立国以来,从未有皇后下葬而开棺的例子,这样做,只怕是不好。”
弘历尚未言语,夏晴已是冷声道:“究竟是不好,还是你心里害怕?!”
魏静萱眼皮一跳,道:“你这话说得好奇怪,我为何要害怕?”
“为何?你……”夏晴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瑕月所打断,“皇上面前,不许放肆,还不赶紧退下!”
夏晴站在原地,用力攥着双手,她知道瑕月不想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将她们的猜测说出来,但每每看到魏静萱那张厌恶至极的脸,她都忍不住想要将之撕烂。
阿罗见势不对,赶紧来到夏晴身边,小声道:“你想要在这个时候坏了主子的计划吗?”
夏晴死死盯着魏静萱,许久,终于随阿罗退了下去,弘历道:“皇贵妃,夏晴所言,是何意思?”
瑕月心思一转,计上眉头,垂目道:“皇上当记得,夏晴曾在坤宁宫侍候过一阵子,虽然她因为犯错而被驱离了坤宁宫,但一直记得当年的主仆之谊,皇后娘娘倏然离世,她很是难过,常与臣妾说,若是当日,魏静萱与纪由二人仔细一些,或是留在房中陪着皇后娘娘,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她一直认为是魏静萱害了皇后娘娘,所以才会那么激动。”
第七百一十三章 开棺
魏静萱连忙跪下道:“奴婢知罪,自主子离世之后,奴婢无一日不活在内疚之中,若可以,奴婢愿以自己的性命换主子复生。<-》至于奴婢刚才说开棺不好,并非害怕什么,而是担心惊扰了主子,令她不能安宁。”
“只有令皇后踏上往生之路,才是真正的安宁,本宫相信,皇后有灵,必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弘历颔首道:“不错,皇后她会明白,朕不想让她一直徘徊在世间,无法重新投胎为人。”
魏静萱悄悄瞥了瑕月一眼,道:“但是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太监的片面之语,一……他根本没有见过主子的魂魄呢?”
弘历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小太监在撒谎?”
“奴婢不敢断言,但事皆有可能,而且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见过主子。”
在弘历沉吟不语之时,瑕月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撒这种掉脑袋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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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静萱眸光一闪,低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或许是有人指使他的也说不定。”
瑕月悠然一笑,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宫很好奇,费那么大劲指使一个小太监撒谎欺君,目的是什么?仅仅为了开棺吗?好处又是什么?要不要本宫将那个小太监抓来严刑拷问?”
迎着瑕月的目光,魏静萱真恨不得将当日所见的情景说出来,但是她不能,只得道:“这一切都只是奴婢猜测,或许没有这样的事也说不定。”
瑕月低头看着她,凉声道:“静萱,你入宫至今,也有七年了,当知道宫中的规矩,任何话都要有根有据,不可信口胡言,否则人人都如你一般胡言乱猜,岂非乱了套?”
魏静萱被她抓了话柄,恼恨不已,偏偏又不能发作,低头道:“奴婢并非不懂规矩之人,只是怕惊扰了主子,会令她在天之灵不安。”
弘历抬手道:“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朕意已决,择日开棺。”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罗拉着夏晴来到外面,轻斥道:“主子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冲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是否非要等出了事才高兴?”
夏晴缓缓松开双手,盯着掌心被她自己掐出来的紫红色指甲印,喃喃道:“我受不了,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再难受也要忍着,只要开棺证明皇后并非投水而死,主子就可以定魏静萱的罪,到时候,你就可以看着她受千刀剐之刑!”
夏晴怔怔看着阿罗,许久,她摇头道:“不,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亲人因自己信错人而死去的痛苦,他们……他们是因我而死的,若不能杀了魏静萱,我此生就枉为人!”
阿罗叹了口气,道:“是,我是不懂,因为从我六岁那年起,我就没有了亲人,与我相比,你已经很幸福了,至少可以伴在父母膝下十四年;而我……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母亲一面。”
夏晴并不知道这些,有些内疚地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无妨。”阿罗笑一笑,握住夏晴冰冷的双手道:“你再忍忍吧,相信主子,她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夏晴紧咬了银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冲动。”
听得夏晴这样说,阿罗点头道:“那就好,开棺之事,应该就在这几日,不会等太久的。”
开棺之日,最终定在两日后,弘历亲自带着瑕月与宋子华等人来到位于东直门外的静安庄,此处摆放着明玉的梓棺。
待得到了钦天监选定的时辰,弘历与瑕月先后点香祭拜,随后方才命宫人撬下粗长的棺钉,打开层层棺盖,露出明玉尚未腐败的尸身。
再次看到明玉的面容,弘历眼圈发红,轻声道:“明玉,朕来看你了,别担心,宋太医很快就能逼出喉中的那口水,让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踏上往生之路。”说罢,他依依不舍地退了开去,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宋子华道:“可以开始了,记着朕之前说过的,一定要逼出皇后喉中的那口水,否则朕唯你是问。”
“是。”宋子华应了一声,走到梓棺前,依着手法,在明玉冰冷的尸身上按着,由腹部逐渐往上蔓延至喉咙,如此重复数次,始终不见有水吐出,令弘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得宋子华重复第四次时,冷声道:“你不是说此法可行吗?为何至今没有逼出那口水?”
“微臣……微臣……”宋子华满头冷汗,神色不胜惶恐,瑕月轻声劝道:“皇上,此事毕竟不尽,再给宋太医一些时间吧。”
弘历抿唇未语,瑕月朝仍旧躬身站在一旁的宋子华道:“宋太医,还不继续?”
宋子华连连点头,继续按压明玉尸身,但始终没有水吐出,弘历被瑕月劝下来的怒意,再一次冒了出来,“宋子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子华急忙道:“回皇上的话,医书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确实可以在尸体未腐的情况下,逼出皇后喉中的那口水;但这会儿不知为何,迟迟不见效。”
弘历冷斥道:“依朕看,是你无能,来人啊,将他拉下去重责三十杖!”
宋子华大惊,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微臣未有一句虚言,皇后娘娘至今不见吐水,很可能她喉中根本没有水。”
弘历断然道:“不可能,若是无水,皇后岂会在阳间徘徊不去?”
宋子华咬一咬牙道:“确实没有,微臣敢以性命担保,甚至……微臣怀疑,皇后娘娘并非是落水而亡。”
弘历想不到宋子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愕然道:“你说什么?皇后不是落水而亡?”
宋子华肯定地道:“是,若皇后娘娘是遇溺身亡,必定会喝入许多水,但刚才几番相试,娘娘一口水都没有吐出来,实在不合常理。”
跟随弘历过来的纪由出言道:“或许是你的手法不对呢?”
宋子华睨了他一眼,道:“我是据医书记载所施的手法,不会有错,皇后应该不是溺水而亡。”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两章
第七百一十四章 死因
纪由脸色微变,道:“主子从水中被救上来,这是许多人亲眼看到的,岂会有假。<-》”
纪由脸色微变,道:“主子从水中被救上来,这是许多人亲眼看到的,岂会有假。”
宋子华没有理会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虽然皇后娘娘确实是从水中救上来的,但谁都不知道,娘娘在落水之前是生是死?”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你这是何意?”
“若皇后娘娘腹喉之中没有水的话,那就表示,她在入水之前已经死了,只有这样,才不会喝入水。”
“入水之前就已经死了?”弘历不敢置信地重复这句话,好一会儿方才涩声道:“也就是说……皇后不是投水自尽?”
宋子华肯定地道:“不错,有人先行害死了皇后娘娘,然后伪装成投水自尽的样子。”
纪由神色惊慌地道:“这……☆~书~吧~小~说☆~shu~这怎么可能,主子明明就是投水自尽,再说,何人敢害主子?”
瑕月冷然道:“皇后娘娘生前一直由你们侍候,你们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阿罗插话道:“奴婢记得,皇后娘娘最后见的人,也是他们俩个,难不成……”后面的话,她虽未说下去,但在场之人皆是心思活络之辈,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纪由第一个道:“你休要胡说,我们……我们怎么会害主子!”
阿罗唇角微勾,道:“我可从未说你们害了皇后娘娘,你现在说这话,可是……心虚了?”
纪由脸色大变,色厉内茬地道:“我没有害过主子,为何要心虚。”
“但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后见的就是你们二人,除了你们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三个人可以害皇后娘娘。”
面对阿罗的言语,魏静萱冷声道:“你不要越说越过份了,我与纪由对主子忠心耿耿,从未有半点不敬之心,又岂会加害主子。”说罢,她朝弘历跪下,哽咽地道:“皇上,求您替奴婢与纪由主持公道。”
弘历冷冷看了她与一道跪下来的纪由一眼,转目道:“宋子华,朕问你,既然皇后不是溺亡,她是因何而亡?”
“皇后娘娘真正的死因,要等微臣仔细检查过方才可知。”宋子华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一个冷若寒冰的字,“查!”
宋子华依言再次来到梓棺旁边,仔细检查着明玉的尸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渐渐犯起疑来,奇怪,明玉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魏静萱……究竟是怎么将之杀死,然后投入水中的?
带着这个疑惑,手在抚过明玉头顶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在将顶上的头发扒开之后,发现此处有一个伤口,一直注意着他的弘历见他此举,连忙道:“如何,可是查到了?”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头顶有伤口,虽不是致死的原因,但她若是投水自尽,理应不会有这样的伤口。”
纪由急忙道:“或许是主子投水之后,撞到船底或者礁石所致。”
弘历没有理会他,追问道:“那死因呢,查到了吗?”
宋子华无奈地道:“暂时还没有,请皇上再给微臣一些时间。”
魏静萱忽地道:“你不用再查,主子确实是投水自尽,纵然给你十天十夜的时间,你也不可能查到所谓的死因。”
瑕月凉声道:“静萱,自从开棺之后,你与纪由就显得特别紧张,为什么会这样?”
魏静萱不自在地绞着手指,咬牙道:“奴婢没有。”
瑕月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岂会就此罢休,厉斥道:“说,皇后娘娘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
“没有。”魏静萱急急道:“奴婢没有害过主子,绝对没有,皇贵妃你不要血口喷人!”
瑕月冷笑道:“若是这样,你告诉本宫,为何皇后喉腹之中,连一口水都没有!”
魏静萱神色慌乱地道:“奴婢不知道,或许,主子喉腹有水,只是宋太医没法子逼出来罢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错,所以就冤枉奴婢。”说罢,她爬到弘历脚前,连连磕头道:“皇上,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再说……再说奴婢好端端的为何要行谋害主子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因为七阿哥!”夏晴缓缓吐出这句她憋了许久的话,今日,终于可以揭露出魏静萱所有的恶行,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魏静萱一脸疑惑地道:“七阿哥?这话从何说起?”
夏晴寒声道:“七阿哥得天花不是偶尔,而是遭你所害,你与愉妃串通,加害七阿哥并嫁祸皇贵妃,幸好皇贵妃吉人天相,没有受你们所害,但是七阿哥却被你们害得小小年纪就惨死于天花之下!”说到此处,她朝弘历跪下道:“皇上,当日奴婢曾与皇后娘娘说过,但魏静萱花言巧辩,又以死相惑,令皇后娘娘信了她,将奴婢赶了出去。直至行船之上,皇后娘娘被皇上所废,心有不甘,来斥骂主子,奴婢在送她出去之后,旧事重提,她方才知道,七阿哥当真是魏静萱害死,她错信了魏静萱那么多年,结果,当天夜里皇后娘娘就投水自尽了。皇上,您觉得世间会有那么巧的事吗?”
弘历脸色阴沉似水,待得她说完后,望着瑕月道:“皇贵妃,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与朕说?”
瑕月低头道:“是,但七阿哥那件事,夏晴说她亲口听魏静萱所言,但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臣妾不敢擅自惊动皇上;至于皇后娘娘那件事,臣妾一直以为是她多疑了,没想到竟然……”
魏静萱急切地道:“不是的,皇上,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存心冤枉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滚开!”弘历一脚将之踢开,随即踩在她有胸口,咬牙道:“朕问你,皇后是否为你所害,若有一句虚言,朕要你受凌迟之刑!”
魏静萱忍痛摇头道:“不是,奴婢从来没有害过主子,求皇上相信奴婢。而且……奴婢对主子的哀思皇上是亲眼所见,难道这也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