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流言
明玉摇头道:“若只是一件两件,臣妾相信是巧合,但这么多桩事说是巧合未免有些勉强。”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不悦,沉声道:“这么说来,皇后也认为应该请法师入宫驱邪?”
明玉应声道:“是,否则再拖下去,臣妾担心事情会越来越严重。”
弘历摆手道:“皇后多虑了,有朕在这里,何来邪祟做乱,是金嫔她们自己吓自己罢了,根本不必请法师入宫。”
弘历的固执令明玉无法理解,她道:“那臣妾呢,难道臣妾这两次手足麻痹也是自己吓自己吗?”
弘历沉默片刻,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周太医不是说过吗,胎儿渐大,以致皇后身子出现一些异样,根本与邪祟无关,朕也不相信宫中会有什么邪祟。”
明玉有些激动地道:“并非无关,臣妾怀永琏的时候,根本没出现过这样的事,而且臣妾问那些曾生育过孩子的嬷嬷,她们都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正常。”
“但是皇后并无大碍不是吗?”弘历的话令明玉无法理解,“难道一定要等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情,皇上才肯重视吗?”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就算真没有邪祟,请法师入宫祈福,让宫中众人安心也好,臣妾不明皇上为何不肯。”
弘历被她问得心烦,脱口道:“因为朕不相信娴贵妃会……”说到一半,弘历意识到不对,连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明玉疑惑地道:“娴贵妃?这件事与娴贵妃有关吗?”
“没有,朕随口一说罢了。”顿一顿,他道:“朕还有奏折未批,皇后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明玉满腹疑问,哪里肯就此离去,追问道:“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连臣妾也不能说吗?”
“朕说了没事,皇后莫要多思了。”说罢,他对四喜道:“送皇后回去。”
“嗻”四喜走到明玉面前,恭身道:“皇后娘娘请!”
明玉不理会他,盯着弘历道:“不对,不是臣妾多思,而是皇上有事瞒着臣妾,与娴贵妃有关是不是?”
面对她的一再追问,弘历沉下脸,冷声道:“皇后没听到朕的话吗?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见弘历发怒,明玉只得离开,然心中对这件事的疑惑不减反增,她敢肯定,必是与那拉瑕月有关,只是不知为何,弘历就是不愿说。
回到坤宁宫后,她命纪由去打听这件事,可惜始终一无所获,直至多日后,宫中出现了一则耸人听闻的传言。
流言说那拉瑕月怀的是一个灾星,一旦降生,大清将会有大祸,如今之所以频频出事,邪祟扰人,便是因为她腹中的灾星之故。
这则流言,不足两日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阿罗亦有听到,她命延禧宫众人守紧嘴巴,不许将这件事传到瑕月耳中,至于她,也一直劝着瑕月不要离开延禧宫。
这日,瑕月看着天气不错,便让知春陪她去外头走走,知春记着阿罗的吩咐,连忙道:“主子,虽然外头有太阳,但还是冷得很,奴婢刚才出去一趟,耳朵都要冻掉了,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瑕月笑捏着她的耳朵道:“不是说耳朵冻掉了吗?这又是什么?”
知春吐吐舌头道:“奴婢也是举个例子,真要是冻掉了,奴婢还怎么侍候主子啊!”
“还耍贫嘴。”这般说着,瑕月道:“本宫刚才在檐下站了一会儿,觉得还好,应该不会太冷,走吧。”
知春见她还是想要出去,心急不已,她们可以封锁延禧宫的消息,却不可能封锁整个后宫的消息,一旦出去,必然会听到风声,哪怕只是一点点,以主子的心思,肯定会猜出来的。
知春急的不得了,赶紧朝一旁的齐宽使眼色,后者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安胎药就快煎好了,还是等服过药再出去吧。”
瑕月想想道:“也好,晚一些再去外头。”
听得这话,齐宽与知春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在瑕月入内后,知春拉了拉齐宽的袖子,悄声道:“待会儿怎么办?若是一直拦着,只怕主子会起疑。”
“我知道。”齐宽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看着主子,我去找阿罗商量。”
瑕月回头看到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挑眉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齐宽急忙道:“没有,奴才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
待得他退下后,知春走过去道:“主子,您累了累,奴婢给您按按双腿可好?”
“本宫整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哪里会累,倒是你……”瑕月盯着知春,声音微凉地道:“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
知春心头狂跳,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奴婢能有什么事瞒着主子?”
瑕月也说不出来,只是莫名的有这种感觉,不止知春,齐宽甚至阿罗,都让她有这种感觉,可是按理来说,他们三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尤其是阿罗,不可能会存心隐瞒。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齐宽端了刚煎好的安胎药来,瑕月喝过后,似笑非笑地道:“如何,本宫可以出去走走了吗?”
齐宽接过药碗道:“奴才去给主子取暖手炉来。”
知春心中暗急,但瑕月刚才已经起疑了,她若再拦着,怕是不用出延禧宫,那件事情就瞒不住了。
知春忐忑不安地扶着瑕月往外走去,在快要走到宫门处时,意外看到黄氏进来,后者讶然道:“娘娘要出去吗?”
“是,本宫在宫中待得有些憋闷,想要出去走走,仪妃来寻本宫有事吗?”
“是啊。”黄氏指着宫人捧的几块料子,笑道:“臣妾想给小阿哥做几身衣裳,又不知哪种颜色好,所以拿来请娘娘帮着选选。”
瑕月笑道:“现在未免也太早了一些,孩子还不足三个月呢。”
黄氏不以为然地道:“一点都不早,先选好料子,然后慢慢做做,春夏秋冬多做几套,待得做好之后,孩子不就正好出生了吗?”
第五百三十三章 灾星
“不会没事的。”瑕月摇头,旋即冷然一笑道:“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这个法子来害本宫母子,这份心思,连本宫都自叹不如。”
阿罗见她神色不对,道:“主子您别想这么多了,先去用膳吧。”
瑕月抚额道:“先搁着吧,本宫没胃口。”
“主子……”阿罗刚说了两个字,殿门突然打开,一道身影带着冷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弘历。
阿罗等人连忙行礼,瑕月起身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不必多礼。”弘历扶住她,仔细打量了一眼,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臣妾……”瑕月迟疑片刻,终归还是下定了决心,“臣妾有一件事想问皇上。”
“什么事?”弘历解下披风,与瑕月一起在椅中坐下,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开口,他疑惑地道:“不是说有事要问朕吗?怎么又不说了?”
瑕月咬一咬唇道:“宫中的谣言,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弘历脸色一变,旋即盯着四喜道:“朕不是早就吩咐过你,宫里不许传那样的谣言吗,你是怎么办事的?”
“奴才该死!”四喜慌忙跪下道:“皇上刚交待下来,奴才就吩咐下去了,但是始终有人在私底下传,奴才也抓了几个,但屡禁不绝,奴才又不敢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你什么用?!”弘历冰冷的声音令四喜害怕不已,连连磕头求饶。
在命四喜滚下去后,弘历握住瑕月的手,道:“只是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瑕月低头看着已经有些许隆起的腹部,喃喃道:“皇上不担心臣妾腹中的孩子是……”
“不会的。”弘历打断她的话道:“咱们的孩子不会是灾星!”
下一刻,瑕月反握了他的手,骇声道:“皇上,臣妾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这个孩子,不可以没有他,不可以的!”
弘历安慰道:“朕知道,相信朕,不会有事的,朕一定会护你们母子平安。”
虽然有弘历的保证,瑕月还是感觉很怕,以前就算被弘历厌弃,废入冷宫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绝对不可以有事。
这一夜,瑕月睡得很不安稳,稍有一些动静就会醒来,在弘历去上朝后,更是久久无法入睡,干脆命阿罗进来替自己梳洗。
瑕月坐在水银镜前,望着镜中因为睡不好而略显憔悴的面容出神,阿罗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安慰道:“有皇上护佑,主子一定会没事的。”
瑕月叹了一口气,道:“若仅仅只是宫中的流言,皇上自可以护佑本宫,可是齐宽说京城也在传……”
知春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皇上是大清的天子,同样可以护主子母子平安无事。”
瑕月摇头道:“你不懂,皇上虽是天子,却并非可以事事由着自己,同样有许多制肘,那些大臣当中,不乏相信天象灾吉之说的人……”她叹了口气,道:“再加上本宫又是那样的出身,他们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听得这话,知春慌声道:“那……要怎么办?”
瑕月思忖片刻,道:“谣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件事必是有人要加害本宫,齐宽,你出宫去一趟和亲王府,请和亲王帮忙调查这件事是从何处传出。”
在齐宽答应后,一直沉思未语的阿罗道:“主子,您刚才说天象灾吉令奴婢想到一件事,就是五阿哥出生时的那些异象祥瑞。”
“那件事与主子有何关系?”在知春疑惑不解之时,瑕月却是明白了阿罗的意思,“你是说这件事是愉妃所为?”
“两件事的手法很是相像,而且愉妃对您恨意最深,她会做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最要紧的是,她还有季长明这张牌在手,若是朝臣、钦天监都一口咬定主子您怀的是灾星,一起施压,怕是……”
“愉妃!”瑕月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随即道:“齐宽,告诉和亲王,着重调查愉妃父兄,另外,季长明那边也盯着一些,快去!”
齐宽知晓事情紧急,赶紧取了瑕月的手谕离去,在他走后,阿罗迟疑地道:“主子,奴婢有一言想说。”
瑕月抚过髻上的镂金簪子,凉声道:“你想说皇上是不是?”
阿罗沉声道:“是,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无数人都觉得主子您怀的是灾星。皇上他……或许会排除众议,如他所言的那样保主子母子平安;但也有可能……”她顿一顿道:“奴婢是说可能,但主子还是不得不防。”
瑕月苦涩地笑道:“阿罗,本宫刚才就在想,如果皇上不要这个孩子,本宫该如何保住他,但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原来……除了皇上的宠爱之外,本宫真的一无所有。”
阿罗蹲下身道:“主子您别这么说,您还有奴婢呢,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奴婢也一定会保护您与小阿哥。”
“对,奴婢也是。”知春跟着道:“而且,奴婢觉得皇上不像是狠毒的人。”
瑕月低头,温柔地抚着微隆的腹部道:“本宫不知皇上是否狠得下心,本宫只知,一定不可以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希望……和亲王能查到线索。”
在他们言语的时候,养心殿气氛极为诡异,弘历脸色难看地扬着手中的折子道:“于敏中,你要朕除去灾星?”
被称为于敏中的朝臣,拱手道:“是,自从流言四起后,京城已经出了好几件命案或是斗械之事,并且微臣听闻,宫中也不安宁,一切皆是因灾星而起,唯有除去灾星,方能换得四方安宁。”
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你口中那个灾星是谁?”
“微臣知道,是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于敏中话音刚落,弘历就将折子狠狠甩在他的脚下,“那不止是娴贵妃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你要朕害自己的孩子,简直就是疯了!”
于敏中神色平静地道:“微臣知道这样会令皇上很为难,但若由着灾星降世,将会给大清带来灾难。”
弘历冷笑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于敏中拱手道:“回皇上的话,任何人只要在京城中走上一圈,就会听到这些话。”
第五百三十四章 唇枪舌箭
“这么说来,也就是市井流言了?于敏中,你是太仆寺卿,堂堂的从三品大员,居然听信市井流言,你不觉得好笑吗?”
“微臣相信,这不仅仅只是流言,微臣明白皇上的心情,但灾星是万万不可降世的。”
于敏中的话令弘历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很是生气,待要说话,弘昼开口道:“皇上,恕臣弟不认同于大人的话。于大人说这不仅仅是流言,但又提供不出其它证据来,身为朝廷命官,又是站在朝堂之上,岂能说这样随性的话。”不等于敏中否认,他又道:“再者,敢问于大人,京城哪个月不出几件命案,至于斗械更是常见的很,根本不能证明是你口中的灾星所引起的。”
于敏中被他一顿抢白,脸色难看地道:“那宫中的事呢,难道也是无关?”
弘昼一脸疑惑地道:“宫中出什么事了吗?本王时常入宫觐见太后,并未听闻有什么事,于大人身为外官,怎么会对宫中的事情如此清楚?难不成是有什么人,通风报信于你?”
于敏中脸色一变,急急道:“和亲王不要乱说,这件事,不少大人都知道,并非下官一人。”
随着他的话,好些人都点头应声,更是站出来请求弘历以大局为重,除去灾星,弘昼在一旁道:“就算诸位大人都听说了,也不见得是真,诸位大人当明辨是非才是。”
听得这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臣站出来,面色不善地道:“和亲王这话,是说我等都糊涂了?”
弘昼知道他是三朝元老,客气地道:“本王并非此意,不过圣人曾说过,流言猛于虎;不能正确辩别是流言还是真实,很可能会错手害了无辜之人!”
老大臣闻言冷哼一声道:“那拉氏一族在先帝之时,犯下通敌叛国,欺君谋乱之罪,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无辜?”说罢,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老臣一直都觉得娴贵妃乃是不祥之人,如今她又身怀灾星,更是万万留不得,还望皇上以大清江山为重。”
朝廷之中,与他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当初弘历册封瑕月为贵妃时,就曾遇到不少阻力,不过他当时坚持如此,众臣在劝谏无果之下也便罢了,可是这一次的情况,明显比当初更严重。
“朕相信娴贵妃腹中的龙胎不会是灾星。”弘历话音刚落,便有大臣站出来道:“此事关系大清国运,还望皇上能够秉公而行。”
“放肆!”弘历冷声道:“何时轮到你来教朕怎么做事了?”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为大清着想。”说罢,他与于敏中等人跪下,齐声道:“请皇上以大清国运为重,莫要纵容灾星降世!”
弘历听着他们整齐一致的言语,知他们必是上朝之前就商量好了,心中又气又恨,偏又不能当众发作,毕竟从表面看来,他们是占理的一方,正如瑕月担心的那样,纵然是天子,仍有许多迫不得已。
允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开口道:“其实娴贵妃腹中龙胎是否灾星,并无人可以确定。就如和亲王所言那般,道听途说的市井流言,并不能做为凭证。”
老大臣正要开口,允礼抬手道:“本王知道,诸位大人都是为了大清好,为了皇上好,可那毕竟是皇上子嗣,为了一个无法证实的流言,皇上下旨残害自己骨肉,敢问诸位大人,百年之后,史书会如何评价皇上?”
于敏中硬声道:“那依果亲王所言,就是要纵容灾星生下来了?”
“本王并非此意,不过是想等事情弄清楚之后,再行决定。”说到此处,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钦天监专司观察天象,推算历法,并且擅于推测吉凶,不如就请钦天监监正卜算此事,看一看娴贵妃腹中所怀的究竟是不是灾星。”
弘历颔首道:“好,朕晚些传召季长明,命他卜算,待有结果之后,再与诸位臣工商议。”不待他人反对,径直拂袖起身道:“退朝!”
在百官退下时,小五来到弘昼身边,道:“王爷,皇上请您去内殿。”
弘昼点点头,随他一起来到内殿,弘历以手支颐,神色凝重,待得行过礼后,弘昼道:“皇上可是在想刚才的事?”
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不错,朕一直压着不处理这件事,就是希望事情可以淡下去,没想到越闹越烈,于敏中那些人,居然逼着朕除去娴贵妃腹中的胎儿,并且口口声声称之为不祥之人。”
“不少官员都对娴贵妃的出身有所不满,如今会这样也不奇怪,与之相比,臣弟倒是更好奇谣言的来源,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流言,必然有问题。”
弘历拧眉道:“你觉得这个谣言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
弘昼点头道:“是,目的就是想要害娴贵妃母子。”
“但是娴贵妃一向居深宫,从未踏出禁城,京城中怎会有人对她不利。”说到此处,弘历想到一件事,眸光微冷地道:“弘昼,这件事朕交由你去查,一定要给朕查一个水落石出。”
“臣弟一定尽力而为。”在弘昼应声后,弘历命四喜去传季长明过来,随后道:“只要季长明卜算之后,证明娴贵妃腹中孩子并非灾星,于敏中那些人应该就无话可说了。”
未过多久,季长明随四喜来到养心殿,在依着弘历的话进行卜算之后,脸色煞白地道:“启禀皇上,灾星……灾星确实已经出现在世间。”
弘历脸色大变,他传季长明来,是想证明瑕月腹中的孩子不是灾星,结果季长明却说灾星现世,难不成瑕月的孩子当真是……不,不会的,那是他的孩子,是皇室的血脉,怎么可能是灾星!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灾星在何处,应在何人身上?”
“微臣无法精准的测出应在何人身上,但灾星的位置,大概还可以测算,应该是在……”季长明吞吐着迟迟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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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季长明
弘历急切地催促道:“说,到底在何处?”
季长明咬一咬牙,道:“回皇上的话,就在禁城!”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再算一遍。”
季长明不敢反对,依着他的话重新卜算了一次,但得出的结果依然相同,灾星在禁城。
弘历颓然靠着椅背,禁城,难道真是瑕月腹中那个孩子,不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弘昼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季长明,待他说完这句话后,弘昼道:“季大人,在今日之前,你可有替人卜算过灾星之事?”
季长明垂目道:“没有,下官观测天象之时,确曾发现有些异常,但因瞧着还平稳,所以下官未曾想到会有灾星降世。”
弘昼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你先下去吧。”
在季长明退出养心殿后,弘昼道:“皇上,事情有些不对。”
弘历疲惫地捏着鼻梁道:“还有什么不对?”
“季长明说今日之前,未曾卜算过灾星一事,既是这样,京中的流言是从何而来,难道有人比季长明更早发现灾星,但臣弟从未听说过京城有这样一位卜算高人。”
弘历听出他话中有话,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季长明未曾卜算,而京城之中关于娴贵妃腹中龙胎是灾星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除非有人先一步算出,否则……这一切包括季长明在内都是骗局!”
弘历盯着弘昼严肃的脸庞,道:“季长明,你是说他欺骗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弘昼险些将对愉妃的怀疑,还有她与季长明的关系说了出来,话到嘴边,想起当中的不妥,又生生咽了回去,改而道:“人心叵测,谁也料不准他人的心思,臣弟以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弘历微一点头,旋即打量着弘昼,疑声道:“老五,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朕?”刚才说话时,弘昼话音间的停顿,令他觉得仿佛弘昼原本想说的并不是那句话。
弘昼心中一跳,故意笑道:“刚说完人心叵测,皇上就怀疑起臣弟来了吗?再说,臣弟有何事好隐瞒皇上的?”
弘历想想也是,笑道:“朕随口一说罢,老五莫放在心上。如今最要紧的事,尽快替朕查清楚那件事,朕要知道,到底是有人害娴贵妃,还是……果真是有灾星。”
“臣弟遵旨!”弘昼应了一声,悄悄看了弘历一眼,岂料正好被后者看到,随口道:“怎么了?还有事要与朕说?”
弘昼暗自咬一咬牙道:“臣弟斗胆问一句,若证明娴贵妃怀的果真是灾星,皇上是否会下旨除去?”
弘历脸色一变,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退下吧!”
见弘历不愿说,弘昼不敢再多问,事实上,刚才那一句,以他的身份已经是不该问了了。
待他走后,弘历长叹一口气,望着手边没有动过的茶盏出神,耳边不断回响着弘昼的话。
若瑕月怀的果真是灾星,他是否会下旨除去……是否会……
季长明忙完一天的事情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正欲登上候在宫门口等候的马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季大人”。
季长明回头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影,意外地道:“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弘昼笑道:“本王专程在这里等季大人。”
“下官?”季长明惊讶地道:“不知王爷寻下官有何事?”
弘昼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搓着手道:“这鬼天气真是冷,等了这么久本王都快冻僵了。”
季长明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道:“王爷若是不嫌弃简陋的话,不如乘下官的马车,有什么事咱们在路上慢慢谈。”
“好。”弘昼与他一起登上马车,虽然是两个人,但坐在里面并不拥挤,弘昼呵了一下冰冷的双手,道:“季大人一直是在钦天监当差的吗?几年了?”
在车轱辘的滚动声中,季长明道:“是,算起来也有十余年了,数年前蒙皇上器重,委任下官出任监正一职。”
弘昼点头道:“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实在令本王佩服。”
“王爷说笑了,与您相比,下官只能算是碌碌无为,去岁弘晳之事能够被揭发出来,便全是王爷的功劳。”
弘昼笑一笑道:“本王不过是跑跑腿罢了,真正运筹帷幄的人是皇上。”顿一顿,道:“对了,刚才季大人说宫中有灾星现世,是真的吗?”
季长明脸色微沉,道:“下官是依卜算结果而言,王爷这样说,可是怀疑下官的卜算之能?”
“怎么会呢,任谁都知道钦天监监正最擅于星象观测,卜算吉凶。”说到此处,弘昼话锋一转,道:“不知季大人可曾听闻最近流传于京中的传言?”
季长明低头道:“下官一向深居简出,不知王爷说的什么传言。”
“哦?”弘昼一脸惊讶地道:“那件事闹的这么大,季大人居然没有听说过?”
季长明一脸平静地道:“确实没有,王爷一直在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传言。”
弘昼盯着他道:“与灾星有关,京中传说,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乃是灾星,与季大人今日卜算的结果,不谋而合。”
季长明一脸恍然地道:“难怪皇上之前会让下官再卜算一次,原来是这样,想不到灾星竟然是娴贵妃腹中的孩子,实在令下官没想到。”
弘昼凉声道:“本王很好奇,连季大人都卜算不出灾星应在何人身上,谁又能卜算得出呢?”
季长明眼皮一跳,垂目道:“天外有天,山外在山,下官相信天下之大,定然有人占星卜算的本领比下官更高。”
弘昼不置可否地道:“是吗?可是本王在京城里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
季长明状似随意地道:“或许那人并非京城人氏,又或者他不愿出名,隐居普通百姓之中。”
“季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传言闹得这样大,季大人却未曾听闻,实在令本王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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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互相监视
“下官一向不愿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这次若非王爷说起,下官仍不知情。”面对季长明的言语,弘昼转而道:“说起来,季大人将近而立之年,怎么至今还不曾娶亲?”
季长明脸色一变,低头道:“下官不擅言辞,家境也只是一般,又有哪家名门闺秀肯下嫁下官。”
弘昼笑道:“季大人实在太谦虚了,天下男儿,能有你这样成就的,可是不多。”顿一顿,他道:“不知季大人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的话,干脆就由本王来做这个媒人如何?本王定会尽力保季大人娶得美人归。”
季长明摇头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并无意中人。”
弘昼讶然道:“是吗,那可真是奇怪了,按理来说,像季大人这样的年纪,孩子都很大了。季大人就一点都没想过成亲?”
季长明勉强一笑道:“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吧,缘份到了,自然就会成亲。”
“大人,和亲王府到了。”车夫的话令季长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忙道:“王爷,到了。”
弘昼点头道:“好,多谢季大人送本王回来。”
待得弘昼下了马车后,季长明拱手道:“下官告辞。”
弘昼目送马车在夜风中离去,温和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凛,“来人!”
下一刻,几道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出现在弘昼身后,“属下在。”
弘昼冷声道:“从现在起,你们给本王牢牢盯着季长明,一刻都不许离开视线。”
他今日从养心殿回到王府,齐宽便来求见,请他帮忙调查京城中的流言,说是如今的情形对瑕月很不利,很可能保不住腹中的孩子。
弘昼亲身经历过今日朝堂上的纷争对峙,知道事情比齐宽说的更加严重,如今唯一能够追寻的线索就是季长明,他刚才那些话就是故意在试探季长明,只要季长明心虚害怕,就一定会去找愉妃在宫外的父弟商议,从而让他寻到破绽来。
正如弘昼猜测的那样,季长明并没有回他自己的宅子,而是去了额尔吉图府中,见了额尔吉图父子后将刚才马车上弘昼的话复述了一遍,旋即急切地道:“和亲王很可能已经在怀疑我了,甚至怀疑我与愉妃的关系,否则不会说那样的话,这可怎么办?”
额尔吉图拧眉道:“你与娘娘虽订过亲,但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查得到。”
季长明摇头道:“若没查到,他今日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寻我,还问我的亲事,我与和亲王以前并无什么往来。”
图赫在一旁道:“不管他有没有怀疑,小心一些都是好的。”
额尔吉图思索半晌,道:“好吧,我明日写封信带给娘娘,看娘娘是何意见。”说罢,他对季长明道:“季大人,你不要太担心,就算和亲王有所怀疑,他始终没有证据,奈何不了我们。”
季长明微一点头,道:“好,娘娘那边有了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为免惹人怀疑,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此处,一切等风头过了再说。”
待得季长明离开后,图赫道:“阿玛,您说这件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你是说和亲王?”额尔吉图冷笑道:“大势已成,凭一个和亲王想要扭转局势根本不可能,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休想保住,与之相比,我更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面对图赫的询问,额尔吉图道:“我听说,今日在朝堂之上,和亲王话里话外一直帮着娴贵妃,不惜与于敏中等大人对峙,这会儿又去找季长明。他又不是娴贵妃的亲人,却这样竭力相帮,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这么一说,图赫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道:“我听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和亲王曾与娴贵妃有私情,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和亲王这样帮着娴贵妃就说得通了。”
额尔吉图抚着下颌的胡须阴声道:“若真是这么一回事,你姐姐就可以除去心腹大患了。”
图赫神色一变,骇然道:“阿玛,你是说……和亲王与娴贵妃余情未了?”
“十有八九如此,否则和亲王为什么要这样卖力的帮娴贵妃。”额尔吉图笑道:“和亲王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想到这一点,图赫,找人暗中盯着和亲王府,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
“儿子知道,但是季长明那边真的没关系吗?儿子担心姐姐与季长明的关系一旦被皇上所知,会影响姐姐,娴贵妃的事倒不算顶要紧,真让她逃了下次也可再行事,要紧的是五阿哥那些,万一查到,那可真是要毁了咱们所有的心血。”
额尔吉图颔首道:“阿玛知道,阿玛会在信上说的。”他顿一顿,道:“阿玛是承你姐姐恩萌才补了这个员外郎,想必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不一样,你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前途无量,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用心当差,你在朝中做的越好,就越能帮你姐姐的忙。想当年,慧敏皇贵妃的恩宠不过如此,却因为有一个善于治水的阿玛,成为皇后之下的第一人,薨了之后还被追封为皇贵妃。”
图赫连忙答应道:“儿子知道,儿子一定会用心的。”
在额尔吉图与弘昼互相盯着之际,朝堂上的话也或多或少地传到了后宫,金氏与陆氏陈氏一起来到坤宁宫,诉道:“原来后宫之所以这么多事,全因为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所起,之前皇上不让宫中传这件事,臣妾还以来真是无中生有,没想到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哪里还会有假。”
陈氏在一旁道:“娘娘,现在可如何是好,听说皇上将于大人他们训斥了一顿,难道皇上真想护着娴贵妃吗?”
明玉神色复杂地道:“娴贵妃怀的毕竟是皇家骨血……”
“但那是灾星托世啊!”陆氏激动地道:“试问怎么可以生下来呢,再说,皇家骨血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几位阿哥都在,皇后娘娘与金嫔又都怀了身孕,说不定又是两位小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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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说动
陈氏急急道:“娘娘,皇上被娴贵妃所惑,咱们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有您才能劝动皇上了,臣妾知道会令您为难,但还望娘娘以大局为重!”
金氏泣声道:“臣妾这段时间情况越来越不好,不知能不能熬到孩子出世,若……若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想活了。”
明玉轻斥道:“胡说什么,孩子下个月就要出世了,哪里会有事,别总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不是臣妾想说,而是臣妾心里害怕。”金氏哽咽地道:“那个孩子连三个月大都没有,宫里宫外就出了那么多事,若是由着她生下来,怕是要被搅得天翻地覆,到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但那毕竟是皇上的骨肉,你们要本宫劝皇上……”明玉叹了口气,道:“皇上怕是不会答应。”
金氏连忙道:“会的,只要娘娘肯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应。”见明玉不说话,她又道:“这不止关系着臣妾们,也关系着娘娘腹中的孩子。”
金氏最后那句话令明玉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抚上隆起的腹部,孩子……她的孩子,她已经失去了永琏,不可以再失去这个孩子,不可以!
金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往上翘,随即道:“娘娘,您……”
明玉抬手道:“行了,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你们先回去吧。”
陆氏不甘心地道:“娘娘,那个灾星不可以生下来的,您一定要设法劝谏皇上,让皇上不要再受娴贵妃的迷惑。”
明玉冷声道:“没听到本宫刚才的话吗,跪安吧!”
见明玉拉下了脸,陆氏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太过放肆,与金氏两人一起跪安离去,出了坤宁宫,她忧声道:“你们说说,若是皇后这次还是不肯去劝皇上,那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难道咱们还能逼着皇后去吗?”陈氏叹了口气,道:“唉,无缘无故冒出一个灾星来,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陆氏没好气地道:“这个本宫不知道,不过本宫晓得,只要这个灾星在一日,咱们就一日不会太平。”
金氏言道:“多说无益,很晚了,赶紧回去吧。”
陆氏睨了她一眼道:“金嫔刚才不是还很担心吗,怎么这一转眼,又不在意了?”
“本宫不是不在意,而是如婉嫔所言那般,皇后去与不去,皆由她自己决定,咱们逼不了,至于话……咱们能说的已经全说了。”金氏神色黯然地抚着腹部道:“本宫之前让家人求来几道平安符,希望可以保这个孩子安然无恙,不要受灾星所害。”
听她这么一说,陈氏连忙道:“是了,明儿个本宫也要让家人去求几道平安符来,希望可以有用。庆嫔,你受邪祟影响比本宫还要厉害,你最好也去求一下。”
在她们离去后,明玉彻夜未眠,不时想起金嫔几人的话,想起灾星的事,一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然下一刻,便被恶梦惊醒,她梦见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因为那拉瑕月孩子的出生而死去,紧接着,更多的孩子死去,惨不忍睹,惊叫着醒来时,满头都是冷汗。
纪由听到她的惊呼声,与宫人一起快步进来,蹲在床榻前道:“主子,您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明玉紧紧攥着锦被,惊魂未定地道:“本宫刚才梦见那个灾星了,好可怕,实在好可怕!”
纪由替她试去额上的冷汗,道:“只是噩梦罢了,主子您别那么担心了。”
明玉摇头道:“不是,不是噩梦,若那拉瑕月的孩子出世,这一切说不定会变成真实。”
纪由轻声道:“这么说来,主子是打算去与皇上说了?”
明玉抚着额头道:“本宫也不知道,皇上对那拉瑕月那样宠信,还为了她,禁止宫中谈及此事,怕是不会听本宫的劝,可若是不去,万一……”她摇头道:“这种万一,本宫承受不起。”
纪由点头道:“奴才知道,主子是在担心小阿哥。”
明玉低头望着已经将近九个月的肚子,喃喃道:“本宫已经失去一个永琏了,万万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加害。”说到这里,明玉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替本宫更衣吧,用过早膳后,就去养心殿。”
“主子决定了?”面对纪由试探的话语,明玉深吸一口气,道:“不错,这件事早晚要有人与皇上说,本宫身为皇后,理应出面。”
纪由点头不语,在服侍明玉用过早膳过,让宫人备了肩舆送至养心殿,到那边的时候,早朝还未散,明玉去御茶房看了魏静萱,她在那边虽说辛苦了一些,但大体还好,在提及灾星一事时,她道:“奴婢也听说了一些,但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说罢,她关切地道:“主子您现在去说,万一惹皇上不高兴,这可怎么办?”
明玉叹道:“就算皇上不高兴,本宫也得去,总不能由着灾星降世,害那么多人吧?而且,本宫也不能看着腹中的孩子有事。”
魏静萱摇头道:“实在是难为主子了。”说到此处,她眉梢一动,道:“对了,奴婢昨日曾看到季大人出入养心殿,您说会不会也是为了这件事?”
明玉惊讶地道:“季大人?你是说季长明?”
“是,奴婢曾见过他,不会认错的。”面对魏静萱的回答,明玉沉默片刻,点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这个时候,小五走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下朝了。”
“好,本宫这就过去。”明玉拍一拍魏静萱的手道:“本宫以后再来看你,记着,有什么事就来找本宫。”
“奴婢知道了,您自己当心一些,若是……皇上不同意,您就先顺着一些,慢慢再劝。”
明玉点一点头,随小五来到暖,一进去便看到弘历闭目坐在椅中,神色很是疲惫,听到她的声音,弘历睁开眼来,道:“皇后来找朕,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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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暴毙
见凌若这般说,弘历只得陪着等待,一直等到近午时分,钦天监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弘历冷声道:“这个季长明在做什么,居然至今都不来钦天监,当真是散漫无律。<-》”
“皇上,不如派人去他家中传召。”面对弘昼的提议,弘历点头应允,命四喜当即出宫一趟,趁着这个时候,弘历再一次向凌若提议让云中子卜算,却依旧遭到了拒绝,令他很是奇怪,“皇额娘,为何您始终不同意让云中子道长先行卜算,是否有什么问题?”
凌若见弘历已经起了疑心,将前日弘昼所言之话复述了一遍,随即道:“弘昼原想去钦天监查看,哀家怕他打草惊蛇,便想了另一个法子。”
弘昼接过话道:“太后命臣寻一位道士过来,假装精通卜算之数,与季长明当面卜算对质,若季长明说的是谎言,那么在截然不同的卜算结果还有质问之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弘历盯着他道:“你对季长明有怀疑,为何不告诉朕?”
弘昼听出弘历话中的不悦,连忙起身道:“臣弟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不敢冒然奏禀皇上,以免冤枉了无辜之人,还请皇上恕罪。”
凌若在一旁道:“哀家原是想等有了结果之后,再与皇上说,没想到这个季长明迟迟没有出现;此事是哀家的主意,皇帝就不要再怪弘昼了。”
弘历也并非当真有心怪弘昼,只是乍一听到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有些不悦,当即点头道:“儿子知道了。”随后对弘昼道:“往后有任何怀疑,皆要告诉朕,无辜与否可以再行追查。”
弘昼连忙答应道:“是,臣弟遵旨。”
如此又说了几句后,三人移步至偏殿用膳,待得用的差不多时,四喜喘息着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太后,皇上,季监正找到了,但……但他已经死了!”
听得这话,三人皆是为之大惊,弘昼更是脱口道:“你说什么?季长明死了?”
“是,奴才赶到季府后,问了府中的下人,他们说季监正一早就出去了,并不在府中,原以为会无功而返,岂料在奴才准备回来之时,有人疾奔而来,说是发现季监正的尸体。奴才跟着他们去看,发现果然是季监正,他死在来宫中的途中,身上覆了一层雪,应该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弘历沉默片刻,道:“顺天府接手此事了吗?”
四喜摇头道:“奴才急着回来向皇上禀报,不知后面情形如何,但无缘无故死了人,又是朝廷命官,想必已经报到顺天府了。”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面对凌若的询问,四喜道:“奴才不知,不过从当时的表面来看,季监正身上并无伤痕。”
弘昼轻声道:“真是奇怪,咱们刚要找季长明对质,季长明就死了。”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皇额娘,季长明已死,无法再行对质同,这件事还是交由儿臣处理吧。”
凌若点头道:“也罢,若是有了结果,记得来告诉哀家。”
在命人带云中子离宫后,弘历与弘昼一道从慈宁宫走出来,前者看了一眼从茫茫天际飘荡下来细小的雪花,道:“弘昼,你对季长明一事怎么看,如实说来,朕不想你再有隐瞒。”
“臣弟明白。”弘昼微一躬身,道:“季长明死的太过及时,臣弟怀疑是有人知晓咱们在疑心季长明,所以杀人灭口。”
弘历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认定整件事是人为编造的了?”
弘昼如实道:“臣弟说不准,但这个可能性无疑更大一些。”
“好,你随朕回养心殿。”说罢,他又道:“四喜,你去传顺天府尹入宫,朕要知道季长明的死因。”
“奴才遵旨!”这一日,四喜可谓一直在奔波之中,末时,顺天府尹奉旨入宫,因为四喜之前的交待,他在入宫之前已经命仵作检验过季长明的尸体,并且盘问过当时发现尸体的人,结果……却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启禀皇上,季长明全身上下皆无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顺天府尹的回答令弘历皱起了眉头道:“一个人突然死了,怎么会毫无迹象呢,是否没有检查仔细?”
顺天府尹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是微臣亲眼看着仵作检验的,当时喜公公也在场,确实是将季长明的尸体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四喜依言道:“是,奴才当时也在,仵作连头发也解开来检查了,确实没有一丝伤痕,银刺探喉与腹部时,均没有变黑的迹象。”
弘历面露惊色,在与弘昼看了一眼后,道:“那有没有人看到季长明是怎么死的?”
“启禀皇上,那条路上人迹不多,再加上天气寒凉,时辰又早,等到有人看到的时候,季长明已经倒在那里,至于是怎么死的,无人知晓。”顺天府尹觑了弘历一眼,道:“依微臣所见,应该是暴毙而亡。”
弘昼断然道:“不可能,不会有这样凑巧的事,一定是被人所害。”
虽然弘昼认定如此,但季长明身上没有伤痕又不曾中毒,说是被人所害,实在有些勉强。
在命顺天府尹下去后,弘历道:“老五,你老实告诉朕,除了皇额娘说的那些,你在季长明身上,还查到了什么?”
弘昼在一番紧张的思索后,道:“启禀皇上,在臣弟疑心季长明后,曾派人详细查过他,发现他早年曾与人订过亲,而这个人就是愉妃娘娘。”言谈之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瑕月,不将她牵扯进来,以免遭弘历疑心。
弘历愕然道:“愉妃?你确定?”
弘昼颔首道:“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但知晓当年之事的,还有不少人在,他们可以证明季长明曾与愉妃娘娘订过亲,只是因为后来愉妃娘娘被先帝赐给皇上,这门亲事才做罢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严重
冬梅言道:“奴婢不敢断言,不过主子将与季大人的关系说出来,应该可以减轻皇上心中的怀疑。<-》”
小全子跟着道:“不错,皇上刚才分明是有心试探主子,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主子会将与季大人的关系和盘托出。”
愉妃微一点头,旋即又露出恼恨之色,“原本一切顺利,皇上根本没疑心本宫,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皆是拜和亲王所赐,这个人……”她停顿片刻,冷冷吐出三个字来,“留不得!”
小全子皱了双眉道:“可他是亲王,身边护卫高手众多,又深得皇上信任,怕是没那么容易下手。”
愉妃冷笑一声道:“何需咱们动手,他如今一直在帮着那拉瑕月洗脱嫌疑,殊不知自己正在逐渐踏进鬼门关。等着吧,本宫早晚会找到机会,送他与那拉瑕月去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
季长明的无故暴毙,很快被人联想到灾星一事上,几乎是在一夕之间,灾星的事情变得更加严重,每次早朝都弥漫着火药味,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偏偏在这个时候,金氏又早产,尽管只是早产半个月,且最后母子平安,但在这个时候,无疑是火上浇油,那一日的早朝,弘历拂袖而去,但那些官员并不肯就此罢休,跪在养心殿外,不论允礼和弘昼如何相劝,都不肯离去,并且京城以外的省府也陆续有奏折呈上,皆是说不可留下灾星之事。
正如弘昼之前猜想的那样,事情闹得越来越严重,连弘历这个当朝天子也压之不住。
弘历在养心殿内大发脾气,宫人吓得缩在角落里,哪个也不敢出声,弘昼无奈地看着这一切,他这几天已经想尽办法去查了,但始终只有原来那些线索,毫无进展,至于顺天府,也没有找到季长明死的原因,若能够证明季长明是被人所害,事情也不会恶化到这一步。
弘历负手烦燥地走几圈后,厉声道:“那些人还跪着吗?”
四喜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的话,诸位大臣还跪着,不肯离去。”
“可恶!”弘历眸中冷意森然,“他们是想等着挨梃杖不成?”
“皇上息怒。”弘昼连忙出言道:“这个时候,皇上若是处置他们,只怕会令事情更加糟糕。”
弘历没好气地道:“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还不糟吗?”
弘昼低头道:“都怪臣弟无用,查不到更多的线索,未能替皇上分忧。”
听到这话,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灾星……难道瑕月腹中的孩子,当真是灾星?”
弘昼闻言急忙道:“不会的,臣弟相信不会有这样的事,季长明死的那么蹊跷,一定是被人杀了灭口,愉妃……”
弘历摇头道:“朕试探过愉妃,她对曾与季长明订过亲的事直认不讳,毫无隐瞒,朕看不出有什么可疑,应该不是她。”
弘昼为之一愣,旋即道:“可是……如果不是愉妃,谁又能使得动季长明?”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是啊,谁能使得动他?又或者,根本无人主使。”
弘昼听出他话中的动摇,连忙道:“皇上,臣弟始终觉得灾星流言一事很可疑,娴贵妃不会怀有灾星,请皇上再给臣弟一些时间,臣弟一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弘历打量了弘昼许久,忽地道:“弘昼,怎么从这件事开始,你就一直在帮着娴贵妃说话,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娴贵妃的吗?”
听得这话,弘昼知晓,自己虽然极力控制,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说得太多,引起了弘历的怀疑,毕竟……他与瑕月曾有过一段似真似假的感觉,哪怕岁月流逝,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许多事情都淡忘了,但淡忘并不代表遗忘……
弘昼转过念头,拱手道:“臣弟并未替任何人说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另外,臣弟之前去看望太后的时候,曾听太后说起,她怀着皇上的时候也被人指为不祥,就像今日一样,但事后证明,是有人想要害太后与皇上。皇上,臣弟……”
“但如果不是呢?”弘历突然打断他的话,“若真是灾星又当如何?”
弘昼愕然看着他,“难道连皇上也不相信娴贵妃是被人所害?”
“朕不知道!”弘历烦燥地说着,随即又道:“就算朕相信,可是外面那些人怎么办?你又拦着不让朕施以梃杖,就由着他们一直跪吗?”
弘昼无言以对,只能道:“请给臣弟时间,臣弟一定能查出来。”
弘历低吼道:“时间!时间!朕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段时间,他一直承受着前朝后宫的双重压力,若非毅志力超卓,又有主见,早就承受不住了。
弘历恨恨一拳砸在圆柱上,大声道:“七个月,此时离瑕月生下孩子还有七个月,你让朕从哪里找出七个月的时间给她!至于你……”他盯着弘昼道:“朕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查到了什么,只查到一个季长明,结果季长明还死了,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弘昼涩声道:“臣弟该死!”
弘历厉声斥道:“该死!该死!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朕现在要的是解决的法子!”
如此又走了几圈后,他冷声道:“摆驾延禧宫!”
弘昼大惊失色,顾不得会被弘历疑心,上前劝道:“皇上,您真要除掉那个孩子?他是您的骨血啊,而且……而且娴贵妃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您这样做,对她太过残忍了!”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大步往外走去,弘昼欲要追上去,然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冷若冰霜的声音,“不许跟着来!”
弘昼无奈地停下脚步,然心中的忧急却怎么也无法止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瑕月出事,一定要阻止弘历打掉这个孩子,一定要!
思索半晌,他快步赶往慈宁宫,这个时候,只有太后才能够救瑕月。
因为心系瑕月安慰,弘昼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一路上,不断引来宫人恻目,弘昼没心思理会这些,进了慈宁宫后,抓住正好经过的宫人,紧张地问道:“太后呢,太后在哪里?”
第五百四十五章 这一日
“太后还在佛堂。<-》”宫人话音刚落,弘昼便往佛堂奔去,安儿看到他过来,连忙伸手拦住,“和亲王止步,太后礼佛之时,不许任何人打搅。”
弘昼不敢硬闯,急切地道:“你替本王禀告太后一声,本王有要紧事要禀告太后。”
安儿摇头道:“奴婢刚才说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奴婢也是。”
弘昼再次道:“可是本王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太后,还请通融一二。”
安儿欲要再言,身后传来凌若的声音,“弘昼,何事这么急着要见哀家?”
看到凌若出现,弘昼连忙躬身道:“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凌若看了他一眼,道:“免礼,随哀家去暖阁吧。”
弘昼答应一声,耐着性子来到暖阁,不等凌若开口,他便道:“太后,如今只有您才能救得了皇家的骨血,求您救救他吧。”
“皇家的骨血?你是说娴贵妃那个孩子,怎么了?”待得听弘昼说了养心殿的事后,神色凝重地道:“依你所言,皇上是相信了灾星之言,准备除去那个孩子?”
弘昼连连点头道:“是,臣特意来此,就是想请太后出面阻止,臣答应您,一定会尽快查清。”
凌若接过参茶抿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唤过杨海低声吩咐了一句,待得杨海走后,方才开口道:“弘昼,站在皇上的立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既然无法确定,那么就宁枉勿纵。”
弘昼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急赶过来,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不敢置信地道:“太后,您也曾被人冤枉过,难道此时此刻,连您也不肯相信娴贵妃母子是被人冤枉的?”
凌若摇头道:“弘昼,记不记得哀家与你说过,哀家一人相信是无用的,关键在于天下人信不信。”
“臣记得,所以臣说过会去查,求太后再给臣一点时间。”说着,弘昼跪下痛声道:“求太后垂怜娴贵妃母子!”
“娴贵妃母子如何,与你并无关系,你不该来这里见哀家,更不该跪下为她们求情。”说到此处,凌若神色一肃,道:“弘昼,你如实告诉哀家,你心中是否还有娴贵妃?”
弘昼神色微变,旋即道:“没有,臣这样做,只是不想皇上将来后悔。”
凌若将茶盏重重地搁,厉声道:“你撒谎,如果纯粹站在一个臣子的立场,你就不该妄下结论,因为一旦下错了,就会祸及整个大清!”
弘昼被她说得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他咬牙道:“太后真不肯救娴贵妃腹中的孩子吗?”
凌若叹了口气道:“你以为哀家刚才让杨海去做什么,就是去延禧宫阻止这件事,哀家刚才是故意说那些话,为的就是想试一试你。弘昼,你可知这样会害死你自己的。”
弘昼整个人都为之一松,随即道:“臣知罪,但是臣与娴贵妃并无私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臣真的不相信皇家骨血会是灾星。”
“有时候,就算没有私情,也会招来祸端,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你是和亲王,而她是娴贵妃。裕太妃只有你一个儿子,若你有什么事,你让裕太妃往后怎么办?”
弘昼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臣谨记太后教诲。”
凌若点点头道:“你回去吧,哀家去延禧宫看看。”在弘昼应声后,她又叮嘱道:“以后……都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
在凌若前往延禧宫后,弘昼也离开慈宁宫往宫门走去,虽然他很担心瑕月母子的安危,但以他的立场,并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希望……瑕月母子能够平安度过此劫吧。
就在弘历离开养心殿后不久,小全子快步来到永和宫,在愉妃耳边说了一句,后者微一点头道:“知道了。”
躺在床榻上的金氏看到他们主仆耳语,好奇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愉妃微笑着看了一眼嬷嬷抱在怀中的婴儿,这是弘历的第六个儿子,金氏早产所生下的,“是出事了,不过是金嫔喜欢看到的事。”
金氏先是蹙眉,旋即展颜,正欲说话,看到嬷嬷在,逐命其抱小阿哥下去,待得殿内只剩下彼此的亲信后,方才道:“延禧宫出事了?”
“不错,小全子打听到皇上刚刚离开了养心殿,看皇上所去的方向,应该是延禧宫,你想想,皇上已经几天没去延禧宫了,这会儿突然过去……”她话音一顿,续道:“再加上百官在养心殿前跪地不起之事,除了打掉那个孩子,不会再有其他事。”
金氏闻言,冷笑道:“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说到此处,她恨恨地道:“虽说灾星一事是咱们编造出来的,不过臣妾现在真怀疑她腹中那个是不祥的孽障,否则臣妾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早产。”
愉妃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样,总算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那拉瑕月爱腹中的孩子如痴如狂,一旦被皇上下令打落,一定会发狂的,到时候,就算咱们什么都不做,她也会渐渐成为皇上厌弃之人。”
金氏犹豫地道:“可万一,皇上因为这件事,觉得愧对她,只怕就不会厌弃了。”
愉妃摇头道:“皇上始终是皇上,生杀予夺集于一手,从未有人胆敢对他不敬。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皇上能够容忍得了一时,但绝不可能容忍一世,所以……瞧着吧,那拉瑕月一定会失宠!”
金氏颔首道:“希望一切如你所言。”
愉妃笑而不语,金氏不会知道,她早产并非突然,更与瑕月腹中的孩子无关,而是那一日她去见愉妃时,愉妃在她所喝的茶里下了催产药,但是因为份量轻微,所以没有立即发作。再加上她又觉得自己与愉妃同坐一条船,愉妃不会害她,根本不曾疑心是愉妃做了手脚。
至于原因,自然是要所有人都以为瑕月腹中的孩子不祥,是灾星托世,逼迫弘历除去瑕月腹中的孩子。
第五百四十六章 离宫
那拉瑕月,你害本宫被皇上撤了绿头牌,守一辈子活寡,本宫就要你失去最珍视的东西,且还是被皇上生生打掉!
延禧宫,弘历与站在檐下的瑕月默然相望,雪不断在两人之间落下,白茫茫一片,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有一种相隔天涯之感。<-》
许久,弘历动了,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往瑕月走去,四喜撑着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直至来到檐下。
“瑕月……”弘历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脸色苍白地道:“皇上什么都不必说,臣妾绝对不会答应。”
弘历侧头道:“你知道朕想说什么?”
瑕月嗤笑道:“臣妾虽然幽居深宫,但前朝的事多少还是听到一些,文武百官皆在逼迫皇上除掉臣妾腹中的灾星。若非这样,皇上今日怎么会来呢。”
弘历沉默片刻,道:“朕这几日心里很烦,怕影响了你,所以不曾过来。”
“臣妾知道,自从流言出现后,皇上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臣妾的孩子不会是灾星,不会带来不祥,没有人可以动他一分一毫,就算是皇上也不行。”瑕月神色激动地说着,双手紧紧护着才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等弘历说话,阿罗等人已是全部跪下,不停地磕头,希望弘历可以饶过瑕月母子,虽然所指的灾星仅仅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但他们清楚,瑕月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珍若性命,若是孩子有事,她也必然活不成。
弘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去摸瑕月的腹部,瑕月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生怕他对孩子不利。
弘历没有生气,平静地道:“瑕月,朕只是摸摸那个孩子,是否连这样也不行?”在他的言语下,瑕月缓缓移开手,让弘历可以碰触到她的腹部,隔着肚子抚摸那个孩子。
弘历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唯恐伤了那个柔弱的孩子,瑕月从他眼里看到了疼爱、怜惜还有不忍。
他不忍……不忍杀了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瑕月紧紧握住弘历的手,颤声道:“皇上,他不是灾星,您相信臣妾,他真的不是灾星,求求您,求您放过他,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臣妾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这个孩子也失去了,求您!”说着,她缓缓跪下,不等双膝触地,弘历已是拉住她,轻声道:“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
“臣妾说过,不会让孩子跟着臣妾一起流泪,所以臣妾不会哭,若皇上……”她紧紧攥着弘历的袖子,哽咽道:“就算今日,皇上杀了这个孩子,臣妾也不会哭,臣妾只会恨您,这辈子,下辈子都恨您,绝不原谅!”
弘历迎着她的目光,道:“你从未对朕说过这样严厉的话。”
瑕月用力道:“是,以前失去的东西,或者遭遇的不公,臣妾都可以忍受,唯独这一次不可以!”她咬着发白地嘴唇,道:“臣妾知道,那些人之所以这样害臣妾,无非是因为臣妾身上所系的恩宠还有贵妃之位,这一切的一切,臣妾都可以不要,只求留下这个孩子,皇上您开一次恩好不好,他也是您的孩子!”
这个时候,杨海急急奔了进来,匆忙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太后请您暂且住手,有什么事情,等太后来了再说!”
弘历没有理会杨海,只是怔怔地看着瑕月,许久,他忽地拉起瑕月道:“走,随朕去一个地方。”
瑕月既莫名又紧张地道:“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这般说了一句后,弘历对接过四喜手中的伞,随后道:“立刻去准备马车,通知刘虎,朕要出宫。”
出宫?四喜愣了一下,旋即匆忙追上弘历,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那娴贵妃……”
“与朕一起。”面对弘历的回答,四喜虽然满腹疑惑,却不敢怠慢,赶紧先一步去安排。
弘历一路走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想是顾虑瑕月怀着身孕,所以刻意慢行。
阿罗等人担心瑕月安危,又不敢多问,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好有所照应。不过,诸人心中皆是有些悲观,若弘历存心要除掉自家主子腹中那块肉,就算他们拼死保护也没有用。
待到瑕月随弘历来到神武门口时,马车已经备好了,刘虎亦领着一群大内侍卫候在那里。
弘历收起伞,示意瑕月上马车,回头看到停在远处的阿罗等人时,眸光微微一动,唤过四喜交待了几句。
马车虽然速度颇快,但很平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一路上,瑕月都护着腹部,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她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刘虎的声音,“皇上,圆明园到了。”
瑕月疑惑地道:“圆明园,为什么要来这里?”
弘历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虽说如今正是严寒之时,又有细雪纷飞,但圆明园的景色仍然美轮美奂,令人移不开目光。
弘历一手撑伞一手牵着瑕月的手,漫步在这座笼罩在茫茫雪色之中的园子里,“瑕月,朕记得你说过,比起紫禁城,你更喜欢圆明园是不是?”
瑕月沉默片刻,道:“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弘历点点头,说出一句令瑕月意想不到的话来,“在你临盆之前,就住在这里吧,朕想,远离了那些流言蜚语,你也能够开心一些。”
“临盆?”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的双眼,似乎要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那双眸子里只有认真。可是……弘历今日来寻她,不是为了除去她腹中的“灾星”吗?怎么又说……
瑕月声音发颤地道:“皇上,您……您不逼臣妾打……掉这个孩子?”
弘历好笑地道:“朕何时说过要打掉这个孩子,是你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朕连话都没有说,你就说要恨朕,绝不原谅朕,你可知道朕刚才听了那些话,心里有多难受。”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场大赌
“臣妾……臣妾不知道,臣妾以为皇上来,是为了夺走这个孩子,臣妾……”瑕月语无伦次的说着,旋即紧紧抓着弘历的手,紧张地道:“皇上是不是真的肯让臣妾留下这个孩子?”
“朕都带你来这里了,还会有假吗?”弘历低头睇视着她微显的腹部,轻声道:“朕欠你与这孩子的已经够多了,朕不想再欠得更多,因为朕怕……以后都还不清。<-》”
瑕月眼圈通红地看着弘历,她知道,要做出这个决定,对于弘历来说,是多么的艰难,欠……只是一个字罢了,但弘历身上背负的却是祖宗留下来的大清江山,孰轻孰重,不得而知。
她哽咽地道:“皇上当真决定了吗?决定留下这个灾星?”
弘历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在来延禧宫的路上,朕还不确定,灾星……万一真是灾星,引来大乱,朕就成千古罪人了。可是……朕放不下那个欠字,而且……正如弘昼所说,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朕不想将来查清之时,后悔莫及。”
瑕月知道,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对于弘历而言,却是一场大赌,万一赌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论弘历待她们母子是欠是情,都足以令她感动万分了,“皇上不怕赌错了吗?”
弘历迎着她的目光,凝声道:“怕,很怕!但你腹中的是朕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尝是人,所以……朕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瑕月说过,在孩子出生之前,她绝对不流泪,可是这一刻,却怎么出无法抑制温热的液体,任由它们肆无忌惮地漫出眼睑,爬满整个脸颊。
弘历怜惜地抚去她脸上的湿润,温言道:“瞧瞧你,都快做额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之前还说什么绝对不会哭呢。”
瑕月被他说的又哭又笑,哽咽地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这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永不忘记。”
弘历笑一笑,拍着她的手道:“好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安心待产,还是住在金莲映日苑,至于阿罗他们……”弘历指一指不远处,道:“朕让四喜带来了,你若是缺什么,也尽管告诉朕,朕让人都给你送来。另外,从明日开始,宋太医也会来圆明园,你可以放心。”
“皇上为臣妾设想如此周虑,臣妾……不知该如何……”不等她说完,弘历便道:“想要报答朕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笑道:“那你以前还救过朕的性命,朕又该如何报答?”
瑕月摇头道:“那不一样,臣妾只是一人,做什么,只需要顾虑本心即可,但是皇上身上所系的却是万里江山,一言一行,皆关系着江山社稷。”
弘历掩饰着心中的沉重,故做一本正经地道:“既是这样,你就辅佐朕做一个千古明君如何?”
“臣妾?”瑕月愕然指着自己,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忍不住笑道:“朕与你说笑的,只要你好好照顾咱们的骨肉,将他平安生下,就是对朕最好的报答。”
瑕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在渐大的雪势中,她徐徐道:“孩子,臣妾一定会好生保护,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至于皇上,臣妾答应您,一定会尽臣妾之能,辅佐您成为一位千古明君。”
弘历笑道:“朕都说了与你玩笑,你怎么还当起真的来,你又不是朝臣官员,怎么辅佐朕?”
瑕月一脸正色地道:“臣妾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嫔妃,但臣妾会努力去做,如此才不负皇上待臣妾的好。”
弘历未曾多想,笑道:“既然如此,朕就等着你助朕在史书上留下圣名。”
在他说完后,四喜走过来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宫门要关了。”
弘历点一点头,对瑕月道:“你好生留在这里安胎,不要多想,朕得空会过来看你;另外,朕让刘虎安排侍卫在这里保护你。”
瑕月依言道:“嗯,皇上一路小心。”
待得弘历走后,阿罗等人来到瑕月身边,扶着她来到金莲映日苑中,虽然这段时间圆明园没什么主子过来住,但一应物件皆齐备,齐宽很快便端着生好的炭盆进来,不一会儿功夫,屋子便暖和了起来。
知春端了一盅热茶给瑕月,道:“奴婢这次真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么做,奴婢之前还以为……皇上信了灾星之语,要除去主子怀中的龙胎呢。”
“莫说是你,连本宫都没想到,能得皇上如此相待,本宫就算此刻死了,此生也再无遗憾。”说这句话的时候,瑕月神色极其温柔。
阿罗抿着嘴笑道:“那可不行,皇上还等着主子诞下小阿哥呢。”
“就你话最多。”瑕月轻斥了阿罗一句,随即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本宫固然无事了,但皇上那边……也不知那些大臣会怎么为难皇上。”
阿罗安慰道:“主子放心吧,皇上乃是一国之君,那些大臣不敢太过份的,再说皇上之前说了,这件事有很多疑点,相信很快就会查清了。”
瑕月轻叹一声,无奈地道:“希望如此吧。”
弘历回到宫中之后,立刻去慈宁宫见了凌若,将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后垂目道:“儿子没有禀明皇额娘,就擅做主张将娴贵妃安置在圆明园中,还望皇额娘恕罪。”
凌若颔首道:“无妨,不过皇帝,这样一来,你面临的压力可就大了,那些大臣不会就此罢休的,这一点你要有所准备。”
“儿子知道,所以儿子打算明日早朝过后,亲自去一趟顺天府,看看季长明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皇上想知道案情,将顺天府尹传进宫来问话就是了,何必亲自过去呢?”
面对凌若的询问,弘历道:“儿子想顺道看看季长明的尸体,所以还是过去一趟方便。”
见他这么说,凌若不再反对,道:“也罢,皇上你自己当心着一些,多带些侍卫。”
弘历笑道:“皇额娘您忘了儿子身边一直有密探保护吗?就算一个侍卫不带也不会有事的。”
凌若言道:“哀家知道,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七窍流血
在弘历与凌若言谈之时,他带瑕月离开紫禁城一事便传遍了后宫,众人之中,愉妃最是惊讶不过,原本她料定弘历去延禧宫是为了打掉瑕月腹中的“灾星”,哪知道竟然变成这样,奇怪,弘历要带瑕月去哪里?
愉妃有些烦燥地道:“知道皇上带娴贵妃去哪里吗?”
“奴才不知。<-》”小全子话音刚落,愉妃便没好气地道:“既然不知,还不赶紧再去打听,这点小事也要本宫教你吗?”
小全子知她心情不好,赶紧依言下去,冬梅沏了一盏热茶进来,道:“主子您别担心,娴贵妃孩子不保已成定局。”
愉妃冷声道:“本宫也以为一切都成定局,可是现在突然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本宫……”她起身走了几步,道:“本宫真怕皇上心慈手软。”
冬梅连忙道:“不会的,有那么多大臣跪地劝谏,皇上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在冬梅的安慰下,愉妃心中稍定,然翌日传来的消息却令她大惊失色,弘历竟然将那拉瑕月安置在圆明园,她腹中的孩子也安然无恙。
“皇上难道真打算不顾灾星之言,护着娴贵妃腹中的孩子?”冬梅话音未落,便看到愉妃阴冷的目光,连忙低下头。
愉妃收回目光,阴声道:“好!真是好一个娴贵妃,居然能让皇上为她做到这一步!”
“主子,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皇上今日一下早朝便出宫去了,很可能……”小全子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但以愉妃的心思,又怎么会不明白,“你想说皇上可能去了圆明园是吗?”
小全子垂目不语,愉妃压下心中的怒火,道:“这件事知晓的人多吗?皇后那边怎么样?”
小全子依言道:“如今还不多,但已经开始在宫里宫外逐渐传开了,皇后应该很快就会知晓。”
“好!”愉妃冷声道:“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到底能护那拉瑕月到几时!”
弘历确实不在宫中,却并非去圆明园,而是来到了顺天府,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弘昼。
弘昼已经知道,弘历不仅没有除去瑕月腹中的孩子,还特意将她们安置到圆明园,远离那些流言蜚语,甚是欣慰。
顺天府尹亲自将案卷呈到弘历面前,弘历看过后递给弘昼,后者仔细看了一遍,道:“与之前一样,并无进展。”
顺天府尹听得这话,生怕弘历怪罪,连忙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想方设法在查了,也盘问过很多人,但始终查不到线索,更没有人害他,确实是……”不等他说出“暴毙”二字,弘历便道:“季长明的尸体在哪里,朕想看一看。”
“回皇上的话,还在义庄摆着,不过那里乃是不祥之地,您还是不要过去了,若是您不放心,微臣让仵作再去验一次。”
弘历不容置疑地道:“不用了,带朕去。”
见弘历心意已决,顺天府尹只得亲自带着弘历几人踩着连夜积起来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义庄。
天气本就寒凉,一进到义庄,更是感觉冷的吓人,在命人揭开盖在季长明身上的白布后,一张惨白阴森的脸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虽摆放多日,但季长明尸身并未出现明显的腐烂,这也是摆放至今未曾掩埋的原因。
弘历曾经历过福州之事,所以一具尸体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走到季长明的尸体边,从头到脚亲自检查了一遍,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但正如案卷所言,季长明外面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中毒迹象。
弘历喃喃道:“难道真是暴毙?”
弘昼正欲说话,目光无意间扫过季长明的尸体,惊讶地道:“咦,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季长明耳中有一些液体,顺天府尹看过后,道:“这义庄年久失修,这两日又一直在下雪,相信是雪落在他耳中化成为了水。”
“不对。”弘历当即道:“季长明已经死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雪落下来,只会积存,不会化去。”
“这么说来,就不是雪了。”弘昼凑近看了一眼,发现那种液体并非如水一般透明,而是有些浑浊,他唤过负责看守义庄的人,道:“这些天,可曾有人动过这具尸体?”
那人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除了府尹大人派来的仵作之外,就再没人碰过尸体了,这水是怎么来了,小人实在不知。”
在他说话的时候,弘历走过去沾了一些液体在指尖,随后凑到鼻尖轻闻,液体还有腥臭腐烂的气味,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尸体耳朵里。慢着,耳朵……弘历不知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凑在尸体耳边仔细看着。
弘昼见状问道:“皇上,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弘历没有回答他的话,在思索片刻后,他急切地道:“在这里生火。”
顺天府尹愣了一下,小声道:“皇上,您若是冷的话,微臣这就陪您回府衙。此处摆放有尸体,若是生火,温度一高,气味只会比现在更加难闻。”
弘历盯着他道:“没听到朕的话吗,立刻生火!”
见弘历如此坚持,顺天府尹只得答应,命人拾来柴火,在季长明尸体旁边生起火来。
时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一点点流逝,正如顺天府尹所说,温度一高,义庄内的气味比刚才难闻许多,而且火光映照着惨白的死人脸,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弘历一眨不眨地盯着季长明的尸体,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或者是……等什么。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在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四喜惊呼道:“啊!怎么有血泪?!难道他是冤死的,这会儿在皇上面前鸣冤?”
在众人的注视下,血泪从季长明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下,一直渗入发间,未等众人说话,其鼻、口、耳中皆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像血但又不太像,瞧着极为渗人。
弘昼惊声道:“七窍流血?他是被毒死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致死原因
仵作回过神来,连忙道:“这不可能,小人第一次检验之时,就曾用银针试探过,不论是外表还是体内皆无中毒迹像,”
弘昼厉声道:“既是这样,为何此刻会出现七窍流血的情况?”
面对他的问题,仵作回答不出,好一会儿方才憋红着脸道:“若真有毒,那必是小人从未见过的剧毒。<-》”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弘历缓缓开口道:“这不是毒。”
弘昼疑惑地道:“不是毒?那为什么会七窍流血?”
弘历翻看了季长明的眼睛与嘴巴,那种恶臭令人一闻便欲做呕。那些差役均不明白怎么养尊处优的天子面对死尸时比他们还平静淡定,他们只是在旁看着都快受不了了。在场之人,除了弘昼他们,也就顺天府尹清楚一些,弘历自身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这些,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恐惧。
弘历的目光最终停在最初发现液体的耳朵上,弘昼凑过来道:“皇上,您是否发现了什么?”
弘历指着尸体道:“弘昼,你看,尸体本身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腐烂,就算此刻温度升高,也不至于一下子腐烂,但他七窍之中,却出现液体,尤其是双耳之处,实在很令人奇怪。所以朕怀疑,他的死因是在头部。”
“皇上是说,他的头受了伤?但仵作验过,没有任何伤痕。”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道:“仵作检验的只是头骨外部,内里呢?”
仵作小心翼翼地道:“启禀皇上,若是内里出现伤痕,头骨处一定会有痕迹留下,但这具尸体确实没有。”
弘历意味深长地道:“朕刚才看过他的眼睛与嘴巴,没有伤痕,现在只剩下鼻子与耳朵。”
弘昼一惊,道:“皇上怀疑季长明的死因在七窍之中?”
“不错。”弘历微一点头,对顺天府尹道:“立刻去找细长的铁针来,探查这两个地方。”
顺天府尹虽觉得匪夷所思,但弘历吩咐下来,他不敢怠慢,当即命人找来铁针,然后顺着鼻子与耳朵的地方探去。
鼻子之处,很快便遇到阻力,差役问顺天府尹是否要继续探下去,顺天府尹哪里知道,眼巴巴地看着弘历,后者犹豫片刻,道:“不必了,试探他的耳朵。”
差役依言将铁针顺着季长明耳朵的地方探去,同样遇到阻力,但弘昼发现这一次他们探进去的长度远比一般正常情况要多,弘历在听他说了这一点后,命差役继续探下去,一直到贯穿双耳为止。
当铁针终于贯空双耳时,有东西从季长明耳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是什么?”弘昼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那根手指长的淡红色东西,触手生冰,在仔细看了一眼后,惊讶地道:“这是冰。”
仵作接过去看了一眼,道:“确实是冰,但是尸体耳中怎么会有冰呢?”
弘历看了一眼,道:“老五,想通季长明是怎么死的了吗?”
“臣弟……”弘昼正要说不明白,忽地心中一动,骇然道:“皇上,您是说这根冰就是杀死季长明的凶器?”
“不错,季长明根本不是暴毙,而是被人蓄意谋杀,只是他的死因太过隐蔽,所以才一直没有查出来。”
“臣弟明白了,有人利用尖冰从其耳中刺入其脑中,因为冰会融化,而且寻常不会有人想到冰可以杀人,所以不必抽出,自然也就抑制了其血液的流出,令人找不到伤口。而刚才,皇上让人生火,就是想要融化他体内的冰,令其化成血水流出。”
“朕当时并没有想得这么清楚,只是刚才看到尸体耳中的液体,觉得事有可疑,这才命人生火,看是不是有更多的液体流出来。”
弘昼拧眉道:“但是天气这么冷,他耳中的冰怎么会融化呢?”
看守义庄的人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小人想起来了,昨日有人路过,因为寻不到投宿的地方,所以在此处暂借一宿,他曾在门外生过火,而这具尸体又靠近门口,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所融化。”
弘昼冷声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顺天府尹小声道:“这么说来,季长明并非是因灾星而死?”
“灾星?”弘历瞥了一眼他,冷笑道:“根本没有灾星,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不过……布下这个局的人心思当真不浅。”说罢,弘历拂袖离开,众人紧随其后。
“朕要知道季长明死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另外……”弘历脚步一顿,神色冷肃地盯着顺天府尹道:“额尔吉图那里也给朕盯紧了。”
“额尔吉图……”顺天府尹喃喃重复了一句,惊声道:“那不是愉妃娘娘的阿玛吗?”
弘历冷然盯着他道:“朕让你查,没有让你问这些多余的事。”
顺天府尹满头冷汗地道:“微臣该死,微臣这就派人去查。”
在回宫的途中,弘昼道:“皇上,您也怀疑愉妃娘娘吗?”
弘历掀起马车的帘子,看着外头不断飞落的雪花,凉声道:“朕不知道。你曾与朕说过,季长明与愉妃定过亲,并且当天夜里去过额尔吉图的宅子,朕后来试探过愉妃,她对此未有隐瞒,一切皆如实相告,实在不像与季长明合谋的样子。但季长明被人谋害而死,目前所知的,只有愉妃一条线索,怎么着也要去查一查。”
弘昼点头道:“查明了季长明的死因,至少可以替咱们争取一些时间。”
弘历微一点头,道:“流言的事,你与顺天府尹一起,一明一暗,联手追查,至于宫里头……朕会让四喜盯着,希望可以早些查知是谁在暗中做这一切。”
弘昼迟疑地道:“皇上,若真是愉妃呢?”
弘历看了他一眼,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毫无温度的话来,“那她就是在自寻死路!”
回到养心殿,那些大臣与昨日一样跪在外头,且人数瞧着比昨日还要多几个,他们看到弘历过来,纷纷磕头劝谏,请弘历除掉灾星,保大清安宁。
第五百五十二章 永琮
弘历惊喜地道:“小阿哥?当真是小阿哥?”自从明玉怀孕之后,他就一直盼着是一位小阿哥,这样他就又有嫡子了,想不到竟然真的如愿以偿。<-》
稳婆肯定地道:“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就是一位小阿哥。”
弘历从她怀中接过正伸着小舌头舔襁褓的婴孩,眉眼间充斥着欢喜与笑意,这是自京城出现灾星一事后,他第一次笑得这般高兴。
嫡子,他终于又有嫡子了,上天待他当真不薄!
抱了一会儿,他将孩子交给稳婆,自己则进到内殿,明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到弘历进来,她吃力地伸出手,后者连忙走上前握住她汗湿的双手,感激地道:“皇后,辛苦你了。”
明玉虚弱地道:“皇上看到那孩子了吗?是位小阿哥呢!”
“朕看到了,很可爱,就像永琏刚出生时一样。”他抚着明玉的额头,柔声道:“皇后,谢谢你那么辛苦诞下咱们的孩子。”
明玉眼圈微红地道:“永琏……臣妾很想他呢,也不知他在天上怎么样了?”
弘历笑道:“永琏早就已经不在天上了?”
“不在天上?”明玉惊声道:“难道是入了地府?不会的,永琏在世时那么乖巧又从未做过坏事,不会下地府的,一定不会的。”
弘历好笑地道:“朕何时说过他入地府了,朕的意思是说,他投胎转世,重新做了咱们的儿子,自然就不在天上了。”
明玉会过意来,惊喜地道:“皇上是说,小阿哥是永琏转世而来?”
“一定是的,他那么孝顺,又怎么舍得扔下朕与你离去呢;所以啊,你以后想永琏的时候,看看小阿哥就行了。”
明玉用力点头,随后道:“皇上之前不是说想了几个名字吗,不知可有选好了?”
弘历温言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朕哪里有时间选,不过……朕这会儿倒是想到一个最贴合咱们儿子的名字。”
“是什么?”在明玉的追问下,弘历说出了心中的那个名字,“永琮。”
“永琮……”明玉喃喃念了几遍后,微笑着点头道:“臣妾也喜欢这个名字,就以永琮为名。”
弘历握着她的手,道:“待永琮满月之后,朕就宣告天下,朕与皇后的孩子名为永琮,而他……将承永琏未承之事。”
琮是祭祀用的玉杯,且宗字有秉承宗业的意思,与当初永琏的名字一样,再加上弘历又说那番话,其寓含之意不言而喻。
这一夜,对弘历与明玉而言是欣喜欢然的,也就在这一夜,连绵下了两三日的雪,终于止住,迎来晴好的天气。
然这一切,对于愉妃而言,却是沉重的打击,且不止一个,皇后诞下嫡子,弘历又取名为永琮,也就是说,弘历属意这个孩子承继皇位,就像当初的永琏一样;哪怕……她为永琪准备了那么多的祥瑞吉兆,而永琪又如此聪明伶俐,在弘历心中仍然比不过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实在令她又恨又恼。
不过,与之相比,她更在意第二个消息,如见鬼魅地盯着小全子道:“你说什么?皇上已经查到了季长明的死因?”
“是,据说是被人用冰箭穿透双耳致死。”小全子等了一会儿,试探地道:“主子,季监正真是这么死的吗?”
虽然信是他送到额府去的,但信中的内容他却不知道,也一直不曾问过季长明的真正死因。
愉妃脸色难看地道:“不错,本宫好不容易想出这个法子,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季长明的死因,没想到……真是可恶!”顿一顿,她又道:“如今季长明死因被找到,皇上一定会更加认定灾星一事是谎言,越发护着那拉瑕月母子,难道这一次真要无功而返?”
冬梅想了一下道:“主子,要不然奴婢去见一趟大人,请他设法再布几件事,弄成灾星招难的样子?”
愉妃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能去!”
冬梅疑惑地道:“主子,这是为何?难道您怕和亲王像上次一样窃取书信?”
愉妃烦燥地道:“本宫怕的不是和亲王,而是皇上。”
冬梅与小全子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满腹疑问,不知愉妃这样说的用意,后者叹了口气,道:“上次本宫说了与季长明之间的关系,想要消去皇上的怀疑,原本倒也没错,可是现在查知季长明是被人谋杀,以皇上的心思,十有八九会对本宫再起疑,若是再发现本宫派人回娘家,只怕会疑上加疑。本宫虽然早有准备,但……不知道能否瞒过皇上,唉!”
看到愉妃发愁的样子,小全子紧张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撒手不管吗?”
“本宫也不知道。”愉妃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屋中走着,在来回走了几圈后,道:“从现在起,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就像平常没事时一样,知道了吗?”
“那大人那边怎么办?”小全子指的是额尔吉图,“还有,若是皇上再追查下去,会不会……”
愉妃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声道:“没有本宫的话,阿玛他们不敢做什么,至于皇上那边……本宫与阿玛从未亲自参与这件事,只要从现在开始,不再插手那件事,料想皇上也查不到什么。”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思索片刻,道:“小全子,之前让你扮鬼吓唬庆嫔她们的东西还在吗?”
小全子赶紧道:“还在奴才房里,奴才这就去烧了。”
“慢着。”愉妃唤住他道:“本宫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你先收好,待得有机会时,再依本宫的话去做。”
她刚说完,就有宫人叩门,说是永和宫的人来了,请愉妃去一趟,愉妃应了一声后,乘着肩舆来到永和宫。
金氏如今尚在月子中,在宫人将门关起后,她便紧张地道:“娘娘,皇上已经发现季长明的死因,他不会再相信灾星之言,这可怎么办?您说皇上会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第五百五十三章 满月
愉妃安慰道:“你冷静一些,若是让皇上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算原本不疑也变成怀疑了。<-》”
在她的言语下,金氏冷静了一些,但还是很不安,“娘娘,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啊?臣妾真的很担心。”
“你放心,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咱们,只要从现在开始,咱们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事。”
金氏一脸怀疑地道:“当真吗?可是臣妾听宫人所言,皇上分明开始怀疑宫中发生的事,他……”金氏话音猛然一顿,旋即盯着愉妃道:“娘娘,您该不会是想让臣妾去挡这个灾吧?”
愉妃神色微冷地盯着她道:“怎么了,你不相信本宫?”
金氏冷笑一声,道:“不是臣妾不相信,而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是说清楚为好,以免到时候闹出一些不好的事来。”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愉妃,之前的合作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恨意在愉妃眼底一闪而逝,旋即温言道:“你放心,本宫与你同坐一条船,若是你出了事,本宫也难以平安。”
金氏眸中掠过一丝得意,“娘娘明白便好,也省得臣妾多费口舌了。”
愉妃言道:“总而言之,你若想无事,就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本宫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金氏虽仍然有所忧心,但料想经过刚才那番话,愉妃不敢将她推出去送死,逐点头答应。
从永和宫回答,冬梅恨声道:“这个金嫔好生过份,居然那样与主子说话,丝毫没有恭敬之意;要奴婢说,就该让她顶下所有的罪。”
小全子摇头道:“她不会肯的,若是她真被追查到与流言之事有关,依她刚才的话,是一定会将主子供出来的,所以主子不止不能推她出去,还得要保她安然无事。至于恭敬……你别忘了,她刚刚生下皇子,重回四妃之位已是必然的事,到时候就与主子平起平坐,哪里还会恭敬。”
冬梅想想也是,憋屈地道:“早知如此,主子当初就不应该替她求情,由着她被皇上打入冷宫得了。”
愉妃神色平静地道:“由着她去吧,如今最要紧的是度过这次的难关。”
在愉妃因为这件事而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时,密探、顺天府的差役以及弘昼的人皆在京城进行严密追查,除了找出杀死季长明的凶手之外,还有追查流言的源头,事到如今,几乎可以肯定,流言是有人存心编造出来陷害瑕月母子的。
几经追查,终于找到散播流言的人,但都是京中的地痞小混混,他们收了人家的钱,所以四处散播,至于收买他们的是什么人,就一无所知了。要他们描述长相,每一个都说的不一样,实在无法做准。
至于杀害季长明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也无人见过,不过他们在搜查季长明家的时候,发现百余两黄金,以季长明的俸禄,不该有这么多金子,而他的老母也说不出这些金子的来源,只知是有一日,季长明从外头带回来的。
除此之外,弘历命钦天监监副还有会占卜吉凶的正八品五官保章正仔细卜算,结果两人结果一致,根本没有灾星一说。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肯定季长明在撒谎,但如果找不到这一切的元凶,那些朝臣仍然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弘历为了替瑕月开脱而编造出来的。
派去盯愉妃与额府的人,均说没有任何动静,一切皆与平常一样,瞧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这是令弘历最为不解的一点,若愉妃及其家人是编造这一切的元凶,在得知季长明死因被查出后,不该什么事情也不做,除非他们与此事无关。可是……与季长明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愉妃,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
除了那些金子,在季长明家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查到这里,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僵局,再无进展。
二月二十三日,六阿哥满月,虽然灾星一事还未查清楚,但满月席宴却不能不办;三月将至,春光明媚,天气转暖,在愉妃的建议下,满月宴最终定在了御花园。
愉妃到的时候,宴席还未开始,诸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说的最多的便是流言之事,皆在议论真假。
柏氏小声道:“皇上一向宠爱娴贵妃,你们说这些事会不会都是皇上为了洗脱娴贵妃身上的嫌疑,故意弄出来的?”
富察贵人想了一会儿道:“应该不会吧,此事关系大清安危,岂可视同儿戏。”
“若真没有灾星,那咱们之前撞邪见鬼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都是假的?”柏贵人不服气地道:“我可是曾亲眼见到一个白影在外头飘来荡去。”
胡氏在一旁闲闲道:“谁说见鬼就一定与娴贵妃有关了,说不定是有人做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引鬼上门。”
听得这话,柏氏柳眉倒竖,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氏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否则怎么我就没见到那个鬼呢?柏贵人这样紧张,难道是正好让我说中了吗?”
柏氏气得正要说话,陆氏听到她们的言语,冷然道:“依胡贵人的说法,但凡撞邪见鬼的人,都是做了亏心事了?若是这样,那人可多了,譬如本宫与婉嫔,还有金嫔也是,对了,另外五阿哥之前也因为撞邪而一直哭闹,这又怎么说?”
胡氏被她说的一时答不上话来,再加上身份差别,只得垂目道:“臣妾一时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陆氏却不愿就这么放过她,道:“今儿个是六阿哥的满月宴,本宫原不该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胡贵人,你刚才的话实在有些过份,柏贵人比你先入宫,也算是你姐姐,无凭无据,你怎能对她说那样的话?甚至还将本宫与婉嫔她们也带入在内,当真是好生放肆!”
胡氏被她斥得不敢抬头,叶赫那拉氏走过来言道:“胡贵人刚才也说了,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庆嫔姐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相信她以后不敢再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