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百零七章 最后一次
凌若走到她面前,斩钉截铁地道:“哀家说过的,一定会做到,除非皇帝废哀家太后之位,否则哀家必废皇后!”
面对凌若的承诺,瑕月努力将泪水逼回眼底,点头道:“好,儿臣答应您!”
凌若神色一松,抚着瑕月布满痛苦与悲伤的脸颊道:“相信哀家,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决定,至于阿罗……哀家会亲自与她说。[就上]”
待得瑕月再一次点头后,凌若命杨海将弘历唤进来,在弘历紧张的目光中,凌若道:“娴妃深明大义,不忍令皇上为难,所以决定收回所请;哀家尊重她的意思,也如皇帝所愿,不废富察明玉皇后之位。”
听得这话,弘历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躬身道:“多谢皇额娘。”
凌若冷哼一声道:“皇上要谢就谢娴妃吧,若非她肯收回所请,就算你真要长跪在慈宁宫,哀家也必废富察明玉皇后之位;身为皇后,却做出那样荒唐残忍之事,哀家真的听着都觉得羞耻!”
弘历唯唯应着,随即感激地对瑕月道:“多谢娴妃!”
瑕月别过头没有说话,凌若说的没错,这样做确实对她最好,但若可以由着她选择,她不会选这样一条用阿罗屈辱铺就的路;只可惜,她别无选择,就算她死咬着牙关不松口,弘历也不会废明玉。
凌若凉声道:“不过皇帝,这也是最后一次,她若再犯错,皇帝,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弘历连忙道:“儿臣知道,若皇后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儿臣一定依律行事,绝不宽怠。”
“好,记住你的话。”停顿片刻,凌若再次开口道:“虽说后位不废,但皇后犯错,理应受罚,皇帝你说呢?”
弘历闻言,当即道:“皇额娘说的是,儿臣之前也曾与娴妃说过,罚俸一年,禁足一年,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凌若点头道:“可以,不过哀家想再加两样,不知可否?”
“皇额娘尽管吩咐,儿臣一定遵从。”能够得到凌若与瑕月的松口,不废明玉后位,弘历已经心满意足了,莫说是加两样,就算是加三样五样,他也不敢拒绝。
“好。”凌若凉声道:“其一,除却罚俸之外,坤宁宫一应用度依照贵人的份例送去;其二,让皇后写一封述罪,每日颂读三遍,哀家会让杨海按时去听,何时皇后心口如一,真正知错,就何时解除她的禁足。”
这样的惩罚,比之单纯的禁足无疑要重许多,尤其是那封述罪,每日颂读也就是意味着,明玉每日都要被迫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弘历知道,凌若这是要明玉牢记自己所犯的错,真正做到忏悔知错,他犹豫了片刻,道:“皇额娘,若是一年之期已过呢?”
凌若冷声道:“哀家刚才说得很清楚,何时心口如一,就何时解除禁足;若是她一直执迷不悟,就一直禁足下去,省得往后再犯糊涂事,哀家可不想看到阿罗的事情重演。”
弘历听出凌若话中的不悦,不敢多言,低头道:“儿臣遵皇额娘懿旨。”
凌若微一点头道:“既是皇上没意见,那就立刻传旨六宫,禁闭坤宁宫。”
听得这话,瑕月突然开口道:“皇额娘,据儿臣所知皇后身边的魏静萱经常挑拨唆使,听闻这次阿罗一事,就是她出的主意,这样心性的女子,儿臣以为不宜再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凌若应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弘历,“皇上,你意下如何?”
对于一个宫女,弘历自是没有什么好顾惜的,当下道:“儿臣会下令将其杖毙。”
“好。”说了这么久的话,凌若亦有些累了,道:“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赶紧照着去做吧,哀家乏了。”
弘历与瑕月当即退下,在步出慈宁宫之时,弘历拉住瑕月,神色复杂地道:“瑕月,多谢你肯放明玉一回。”
瑕月松开一直紧咬的牙关,低声道:“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根本不愿受这个谢。”
弘历岂会不明白她心中的恨,轻叹一声,道:“朕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朕都要谢谢你,朕以后一定会补偿你与阿罗。”
瑕月抽出手,面无表情地道:“多谢皇上,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弘历也不勉强她,点头道:“好,待会儿朕会让四喜将孙黄二人带去你宫中,任由阿罗处置。”
“多谢皇上。”说完这句话,瑕月转身离开,她听从了凌若的劝,但对弘历,她无法做到不怨,至少现在做不到。
在她走后,弘历往养心殿行去,明玉正焦灼地等在那里,看到他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之前是臣妾一时气急胡言,并非存心,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望着一边脸颊通红的明玉,心下微痛,但想起明玉所犯的错事,他不由得硬起心肠道:“这么说来,皇后已知自己之错?”
明玉忍着心中的百般不愿,低头道:“是,臣妾知错。”
“那你可愿受罚?”听到弘历这句话,明玉紧张的手足发颤,咬唇道:“臣妾已经知错,还请皇上再给臣妾一次会。”
弘历深吸一口气,道:“身为皇后,却指使他人强bao无辜女子,之后为怕事情揭露,又派人杀害瑾秋与朱用,犯下弥天大错,如此行径,实在有失中宫之德,不配再为皇后。”
明玉骇然抬起头,弘历这话……是想废她后位吗?不,弘历不可以这样待她,不可以!再说阿罗只是区区一个宫女,岂有为了一个宫女,就废黜当朝皇后的道理!
就在明玉被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包围之时,弘历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姑念在皇后本性善良,是受人怂恿,才会犯下这等错事,不予重责,希望皇后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听得这话,明玉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皇上不罚之恩,臣妾定当牢记今日之错,不再重蹈覆辙。”
第二卷 第四百零八章 生死由命
“朕只说不予重责,并未说不罚。·首·发”说完这句话,弘历一字一句道:“自即日起,皇后禁足一年,罚俸一年,并且这一年内,坤宁宫一应用度依照贵人之例供应;另外……皇后自一份述罪,每日颂读三遍,杨海会来坤宁宫代太后与朕督促,一年之后,若皇后真正知错,就解除禁足,否则……就继续禁足,望皇后好自为之!”
明玉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手足冰冷,未等她说话,弘历扬声道:“魏静萱挑拨皇后犯下错事,罪无可恕,着即拖下去杖毙!”
站在明玉身后的魏静萱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慌声道:“奴婢冤枉,请皇上开恩!”
对于她的磕头哀求,弘历不为所动,命四喜传太监进来将她拖下去,魏静萱见状,赶紧拉着明玉的手道:“主子,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自从瑾秋与朱用出事之后,魏静萱就是明玉最为倚重信任之人,自然不舍得她死,开口道:“皇上,静萱并未挑拨臣妾,求您开恩饶她一命。”
面对明玉的求情,弘历只说了三个字,“拖下去!”
弘历的冷漠令魏静萱更加害怕,死死着明玉的手不放,为怕伤着明玉,那两个太监不敢太过用力,一时僵持了下来。
魏静萱涕泪横流地道:“主子,奴婢不想死,奴婢想继续侍候您。”
“本宫知道。”明玉慌乱地安慰着,随即再次求情道:“皇上,臣妾身边只得静萱一人,求您留她一条性命,不要杀她。”
弘历冷声道:“她怂恿你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害阿罗,如何还能留在你身边。”
魏静萱赶紧摇头否认,“不是,不关奴婢的事,这个法子是朱用想出来的,也是他去找的孙强二人,与奴婢无关,奴婢是冤枉的。”
“是,臣妾可以做证,一切都是朱用出的主意,静萱是无辜的,她……她不该死,求皇上开恩。”明玉为了保住魏静萱的性命,顺着她的话,将所有罪名推给朱用,左右朱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皇后不必多言,总之这个宫女留不得。”弘历没有费心去辩别她们的话,他既答应了凌若,就一定要取魏静萱的性命。
在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的拖拉扳扯下,魏静萱被迫松开着明玉的手,她心底升起一阵绝望,难道自己……今日真的会死在这里?
不行,她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成为宫中的娘娘,绝对不可以死!
想到此处,魏静萱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喊明玉救命,她知道,此时此刻,能救她的只有明玉。
“皇上,静萱才只有十四岁,还那么年轻,求您给她一条生路吧。”明玉急切地哀求着弘历。
“皇后让人去强bao阿罗之时,有没有想过给她一条生路。”弘历话音一顿,道:“就算不是她出的主意,她没有劝阻皇后犯错,也有错。”
“就算有错,也罪不该死。”不论明玉怎么哀求,弘历始终不为所动。
他们说话的功夫,魏静萱已经被拉到了殿门处,她紧紧拉住门框,泣声道:“主子,以后奴婢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好生保重,奴婢这辈子,最大的幸,就是能够遇到您;若有来世,奴婢希望可以再做您的奴婢。”
魏静萱这番话令明玉心里更加难过不舍,上前拉住她,随后哀求道:“皇上,您要怎么罚臣妾都好,只求您饶静萱一条性命,臣妾身边只剩下她一人了。”
弘历凉声道:“皇后身边若是缺少宫女的话,朕立刻让内务府遣去。”
“除了静萱,臣妾谁都不要;皇上,臣妾已经知错了,也愿受罚禁足,求您不要再夺去臣妾身边的人。”见弘历不为所动,她再次哀求垂泪,“对于娴妃来说,阿罗是她的亲人,对于臣妾而言,静萱何尝不是臣妾的亲人,求您给静萱一条活路,不要对臣妾那么残忍。”
面对明玉的一再凄诉哀求,弘历起身冷然道:“你要朕给魏静萱一条活路是吗?好,朕给她。”不等明玉开口,他已是续道:“只要她能挨过五十大板,朕就不再追究!”
“五十大板?”明玉骇然道:“静萱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熬过五十大板,这根本不是活路。”
“朕已经给了,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命了。”说完这句,弘历拂袖离开,再不给明玉说下去的会,后者想要追上去,却被四喜拦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静萱被人给拖下去杖责。
魏静萱咬牙忍着梃杖落在背上的痛楚,熬下去,她一定要熬过这五十大板,一定要活下去!她不停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直至晕过去。
待得宫人责完五十杖后,明玉连忙奔上去,颤抖着手去探魏静萱的鼻息,在探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后,她心中一松,活着……静萱还活着。
在杖责之后,明玉连着魏静萱被一起送回了坤宁宫,也就在这一刻地,坤宁宫禁闭,除去负责送膳的宫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魏静萱在入夜时分醒了过来,看到一旁的明玉和纪由,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没有死在那五十杖下。
见到她睁开眼,纪由连忙道:“你醒了?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还好。”魏静萱虚弱地应了一句后,吃力地对明玉道:“多谢主子为奴婢求情,否则奴婢早就已经死了。”
“你对本宫一片忠心,本宫又岂能眼看着你去死。”说到这里,明玉叹了口气道:“可惜本宫如今被困在坤宁宫中,无法传太医为你诊治,只能擦一些生肌止血的药,怕是得要很久才好。”
魏静萱摇头道:“奴婢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很满足了,倒是主子,不止要被禁足在这里一年,还要写述罪,实在太过委屈。”
明玉脸色一沉,冷声道:“本宫不会写述罪,本宫根本没有错,为什么要写那东西。”
第四百一十章 手刃
这一次,阿罗没有再拒绝,由着宫人替自己梳洗,望着铜镜中那张渐渐清晰起来的容颜,竟然有些陌生。都的根特个爱国松
“这样才是本宫认识的阿罗。”瑕月笑一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先歇着吧,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
阿罗没有说什么,在瑕月快要走到门口时,她突然道:“主子。”
瑕月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了,还有事?”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阿罗鼓起勇气道:“奴婢想去见那两个人,可以吗?”
阿罗愿意去了结这件事,瑕月自是乐见其成,但想到她刚才近乎失控的表现,又有所担心,走上去握住阿罗微微颤抖的手,道:“若是你觉得为难,可以过几天再说,不必急在一时。”
阿罗摇头道:“奴婢没事,主子无需担心。”
瑕月紧一紧掌中冰凉的手,颔首道:“那好吧,本宫陪你一起过去。”
孙强与黄得才二人顶着风雪跪在院中,冻得浑身哆嗦,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雪,但知春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檐下盯着他们,令他们不敢妄动。
看到瑕月带着阿罗出现,知春连忙迎上去行礼,瑕月道:“去取皇上以前赐给本宫的珐琅匕首来。”
待得知春依言取来后,瑕月将匕首交给阿罗,道:“去吧,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可以。”
阿罗接过匕首,一步步往孙黄二人走去,看到阿罗出现,两人连忙磕头求饶,希望阿罗可以饶过他们一命。
“阿罗姑娘,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我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两个一条贱命。”
皇后娘娘?阿罗疑惑地回头看向瑕月,后者道:“皇后的事,本宫待会儿再向你解释,如今先处置这两人。”
阿罗点点头,重新看向二人,夜色中,那两道冰冷仇恨的目光,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让人发寒,“我认得你们,就是你们俩个将我害成这样,就是你们!”
她的声音凄厉如夜枭,黄得才看到她紧紧攥在手中的匕首,慌忙抬起僵硬的手掴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掴一边道:“我们该死,我们不是人,求阿罗姑姑娘饶命。”
在他之后,孙强也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脸,希望可以求得阿罗饶命;殊不知,早在他们身份确认的时候,就已经是死人了,哪怕现在阿罗放过他们,他们依然会死,根本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阿罗尖声笑道:“我记得我当初也是这样哀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结果呢?你们放过我了吗?!”
孙强颤声道:“我们也不想的,当时……一时糊涂才会接下这桩差事,事后我们一直活在自责与后悔之中。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们一定不会做那种事,阿罗姑娘,求您慈悲,给我们一个机会。”
黄得才急急接过话道:“是,我们二人发誓,一定会痛改前非,每日行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瑕月低声嘱咐齐宽道:“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盯住些,这两人怕是不肯受死。”
在齐宽暗自安排之时,风雪之中传来阿罗尖锐的声音,“我放过你们,谁来放过我?我所有一切都毁在你们手上,我做不到原谅!做不到!”
孙强满头冷汗地道:“可是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佛家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度的紧张,令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屠刀……”阿罗望着手中的匕首,喃喃道:“我不放,就算成不了佛,我也不要放下这把屠刀,我要亲手杀了你们俩人,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完最后一个字,阿罗握紧手中的匕首,狠狠朝孙强刺来,孙强躲避不及,被刺伤了手臂,他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扑上去意欲去抢阿罗手中的刀,黄得才亦是如此。隐在暗处的齐宽见状连忙与几个太监一起冲过去,一番撕斗后制住了二人。
孙黄二人见逃走无望,绝望地叫道:“不要杀我们!求求你,不要杀我们,不想死!”
回应他们的,是一阵钻心的痛意,阿罗握着匕首,带着满腔的恨意,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他们身上,直至他们彻底断气,方才停了下来,她松开满是鲜血的右手,匕首滑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除了双手之外,阿罗脸上、衣上皆沾满了喷射而出的鲜血,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却没有感觉太多害怕,因为恨意已经掩盖了一切。
在命宫人将尸体拖下去后,瑕月走到怔怔站在原地的阿罗面前,道:“去换身衣裳,然后来暖见本宫,本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
阿罗无声地点点头,待得换了衣裳洗尽沾染在身上的血迹后,来到东暖,瑕月依言将整件事的经过告诉了阿罗,随后内疚地道:“虽然皇上知道了皇后所犯的恶行,但始终对她心存仁慈,未曾废后,仅仅是禁足一年。”
阿罗自嘲地道:“奴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试问皇上怎么肯为奴婢废后。”
“是本宫不好,没有为你讨回应有的公道。”面对瑕月的话,阿罗摇头道:“与主子无关,您已经尽力了。”说到此处,她讽刺地笑道:“如今皇后娘娘总算可以安心了,不必再害怕奴婢会嫁给傅恒。”
想到阿罗经历的那些事,瑕月心中一痛,道:“对不起,若非本宫的关系,皇后或许不会那样针对你,是本宫对不起你。”
阿罗摇头道:“没有,主子从来没有对不起奴婢,错的那人是皇后,像她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为皇后,甚至根本不配为人。”
瑕月听出她话中的恨意,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道:“别想这些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阿罗依言退下,在回到自己屋子后,并没有睡下,在桌前坐了整整一夜,桌上放着一把尚有鲜血未曾拭尽的匕首,正是刚才用来杀孙强与黄得才的那一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想通
翌日,慈宁宫传来旨意,着阿罗前去见驾;太后传召,阿罗虽不情愿,也只得过去,瑕月得知后,让齐宽陪着她一起去慈宁宫。都的根特个爱国松
一路之上,不时遇到宫人,面对他们的目光,阿罗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再加快脚步,到后面,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齐宽跟上她安慰道:“阿罗,别那么紧张,没事的,没有人会说什么。”
阿罗一边躲避着别人的目光,一边慌声道:“你不用安慰我,他们一定在背后议论我的事,整个宫里都在议论。”
齐宽无奈地道:“就算别人真议论又怎么样,正如主子昨日说的那样,你并没有错,根本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阿罗没有理会他,只是快步走在前面,待得踏进慈宁宫后,瞧见凌若在檐下赏雪,连忙缓了口气,与齐宽一起上前行礼。
在示意他们起身后,凌若惊讶地道:“怎么气喘得这么急?”
“回太后的话,奴婢急着赶过来,所以这一路上走得快了些。”说罢,阿罗又道:“不知太后传奴婢来,有何吩咐?”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这一路过来,对你而言,很痛苦是不是?你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取笑你,这也是你过了这么久,却一直不肯踏出延禧宫的原因,对不对?”
阿罗沉默片刻,涩声道:“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他们怎么会不议论。”
“不错,据哀家所知,许多人都在议论,但是……阿罗,你需要在意这些吗?”凌若的话令阿罗愕然,“请恕奴婢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在进殿坐下后,凌若道:“娴妃可曾与你说过皇后的事?”
阿罗低头道:“回太后的话,主子说过,奴婢的事是皇后指使孙黄二人所为,因为这件事皇后已经被禁足于坤宁宫。”
“那她有没有与你提过来昨日来此见哀家的事?”
阿罗摇头道:“主子只说了皇后的事,余下并未提及。”说到这里,她试探地道:“主子来见太后,可是为了奴婢的事?”
“不错。”凌若微一点头,感慨地道:“娴妃对你当真是很好,为了替你讨回公道,甚至不惜得罪皇帝,来此请求哀家下旨废后。宫里多少人,费尽心机讨好皇帝,得罪皇帝……她是哀家所知的第一人。”
阿罗万万没想到瑕月为了自己,竟然做到这一步,忍着眼底的酸意,哽咽道:“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主子这般做。”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但娴妃始终坚持,若非最后她听了哀家的劝,如今……怕是已经与皇上闹得不可开交了。”说到此处,她转而道:“你觉得外面那些人的目光还有议论让你很难受,那你可曾想过娴妃,在你缩在屋中不出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承受那些非议,同时还要想办法替你寻出害你的那些人,还你那个在很多眼中不以为然的公道。”
听着凌若的话,阿罗仿佛看到瑕月跪在慈宁宫中,求凌若废明玉后位的样子,垂泪道:“主子待奴婢的好,奴婢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娴妃才是在意你,待你好的那个人,你只需要在意她一人既可,何必去管别人?你越是逃避,那些人就议论的越是凶,想要真正摆脱,只有鼓起勇气去面对。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阿罗抹去脸上的泪,抬头道:“是,奴婢明白了,多谢太后提点。”
凌若颔首道:“明白就好,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哀家相信,不会再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你。”
待得阿罗再次点头后,她道:“好了,回去好好侍候娴妃吧。”
从慈宁宫出来,面对他人的目光,阿罗还是很难受,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再逃避躲闪,像以前一样,迎视着那一道道目光,正如凌若所说,只有鼓起勇气面对,她才能真正摆脱过去。
死,是摆脱这一切最好的方法,但主子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不可以死,哪怕是为了主子,她也一定要活下去。
延禧宫中,知春见瑕月一直看向紧闭的殿门,知其是在担心阿罗,宽慰道:“主子放心吧,有齐宽陪着阿罗,不会有事的。”
瑕月忧声道:“话虽如此,但这是阿罗出事之后第一次出去,本宫担心她心结未解,会受不了外人的目光。”说着,她又道“去了这么久,按说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知春,你出去看看。”
知春正要答应,殿门被人推开,齐宽与阿罗一道走了进来,看到阿罗回来,瑕月悬在心中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待得阿罗起身行礼后,温言道:“这一路上过去可还好?”
“回主子的话,一切皆好。”这般说着,阿罗突然跪了下来,在瑕月惊讶的目光中,哽咽道:“多谢主子为奴婢所做的一切,奴婢这一辈子都会记着主子的好。”
瑕月起身扶起她道:“傻丫头,你是本宫的亲人,本宫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需说这些见外的话,本宫最大的心愿,就是……”
不等瑕月说完,阿罗已是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想通了,从这一刻起,奴婢会好好的活下去,不会再轻言生死,也不会再逃避。”
“好!”瑕月激动地点头,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阿罗解开心结,愿意重新站起的这一刻。
阿罗抚去瑕月眼角的泪水,感激地道:“太后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奴婢了,多谢主子为奴婢所做的一切。”
瑕月握住她的手,内疚地道:“可惜本宫始终未能为你讨回真正的公道。”
“不,主子已经做得够多了,若主子真为了奴婢而得罪皇上,孤老半生,奴婢就算讨回公道,也不会开心。”说到此处,阿罗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正是昨夜手刃孙黄二人的那一把,轻声道:“昨夜,奴婢坐在屋里,看着这把匕首,您知道奴婢在想什么吗?”
瑕月正欲摇头,想起昨夜临别前,阿罗所说的那句话以及言语间透露的恨意,脑海里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骇然道:“你……你该不会是想去行刺皇后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册封贵妃
此言一出,阿罗与齐宽也是神色一紧,不约而同地盯着那把匕首,唯恐阿罗会突然拿着奔到坤宁宫去。都的根特个爱国松
“是,昨夜里奴婢确实有这个念头,不过此刻……已经没有了;皇后不值得奴婢这样做,更不值得为此连累主子;她犯下这样的恶行,就算皇上护着,来日,老天爷也会收拾她的,苍天有眼,善恶终将有报。”
瑕月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能这样想就好,千万不要做傻事。本宫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不想连你也失去了。”
“奴婢知道,所以……”她将匕首交给齐宽,笑道:“奴婢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以后,奴婢会与以前一样,陪伴在主子身边。”
瑕月点头,抬手抚过她微翘的唇角,哽咽地道:“本宫终于又看到你笑了,真好。”
阿罗闻言,将唇角扬得更高,“以后的每一天,主子都会看到。”
迎着她的笑容,瑕月亦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容,还有知春与齐宽,皆是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下了两天的雪悄然停止,冬日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落一片明媚的阳光。
这一刻,是真正的雨过天晴……
午膳时分,永璜看到阿罗在一旁侍候,甚是惊奇,轻声对坐在一旁的瑕月道:“娘娘,阿罗她没事了吗?”
他虽然不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但对于阿罗遭遇的事,却是有所耳闻,十一岁的他已经知道那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瑕月尚未开口,正在盛汤的阿罗已是道:“大阿哥,您的声音还不够轻。”
永璜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该怎么答话才好,阿罗将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笑道:“多谢大阿哥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以后还跟以前一样,侍候您与主子好不好?”
听得这话,永璜露出一丝笑容,“好,我想吃你包的饺子,好久没吃了。”
阿罗依言道:“好,奴婢待会儿就去包,您想吃多少都行。”
永璜高兴地道:“那我要吃芥菜馅的,还有虾肉馅的,还有三色馅,还有……”
瑕月轻笑着打断他的话,“你倒是贪心,这么多饺子阿罗得包到什么时候去?要不然你也帮着一起去包?”
瑕月本是玩笑话,永璜却是认了真,一本正经地道:“嗯,太傅布置的功课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篇文章未写,我待会儿就去写好,然后就可以帮着阿罗一起包饺子了。”
阿罗笑道:“大阿哥,主子与您开玩笑呢,就算奴婢真忙不过来,也有知春他们帮忙,您不必担心。”
瑕月言道:“无妨,他既是想去,就由他去吧,虽说往后不至于要他亲自下厨,但多学着一些总是好的。”
永璜忽地道:“娘娘,等我跟阿罗学会了,亲手包饺子给您吃好不好?”
瑕月一怔,旋即抚着他的头笑道:“当然好,当今阿哥亲手包的饺子,味道一定与众不同。”
正自说话间,齐宽快步走进来,躬身道:“主子,喜公公来了,请您与阿罗去正殿接旨!”
阿罗疑惑地指着自己道:“我?旨意与我有关吗?”接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宫人,根本没资格被写在圣旨之上。
齐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喜公公是这么说的。”
瑕月亦是觉得奇怪,何事要让阿罗与她一起接旨,带着这丝疑惑,她领着众人来到正殿,四喜双手捧着圣旨站在那里,看到他们过来,肃然道:“皇上有旨,请娴妃与阿罗接旨!”
“臣妾接旨。”瑕月跪下接旨,阿罗亦如是,还有永璜等人亦一并跪下,除四喜之外,正殿内再无一人站立。
四喜展开圣旨,依着明黄锦缎上龙飞凤舞的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妃那拉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谨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正二品贵妃,封号仍封;于十二月二十日行册封礼;另,阿罗虽为一介宫女,却能知进退,明大义,甚为难得,着即封其为从四品风仪女官,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这句话,瑕月双手高举过顶,接过四喜递来的圣旨。
宣读完圣旨后,四喜朝瑕月含笑打千道:“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除却慧贤皇贵妃之外,您可是皇上封的头一位贵妃娘娘。”
瑕月起身看着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地道:“皇上隆恩,本宫实在受之有愧。”
“娘娘谦虚了。”说着,他又笑着对阿罗道:“还有恭喜阿罗姑娘,贵妃身边的宫女被封为从四品风仪女官,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从四品风仪女官,只有太后、太妃、皇上或皇贵妃的贴身宫女有资格,如今阿罗能够受封,显然是弘历破格提升;至于为何如此,彼此皆心知肚明。
阿罗低头道:“皇上这样厚待,奴婢实在受宠若惊。”
在命齐宽取来一锭银子后,瑕月道:“多谢公公来此传旨,这些银子是本宫请公公喝茶的,还请公公收下。”
四喜道了声谢后,离开了延禧宫。在其走后,瑕月展开手中尚透着墨香的圣旨,看了许久后,她倏然合上圣旨,道:“齐宽,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且慢。”阿罗唤住齐宽,随后道:“主子,您要去做什么?”
瑕月紧紧攥着那封明黄卷轴,冷声道:“皇上为何会下这样一道旨意,你与本宫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晋封本宫与你都要不起也不需要。”
“所以您要去请皇上收回圣旨?”待得瑕月点头后,阿罗轻声道:“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必会不高兴。”
瑕月沉默片刻道:“就算是这样,本宫也要去,本宫不要你用委屈换来的荣耀与晋封。”
阿罗摇头道:“奴婢已经没事了,您不用总觉得愧对奴婢,而且在这件事上,您已经尽力了。再说,这贵妃之位,本就是您应得的,当年皇上曾许诺,登基之后就封您为贵妃,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一直拖到现在。”
第四百一十三章 途中相遇
“皇上……”瑕月摇头,怆然道:“本宫对皇上真的很失望,他明知道皇后犯错,明知道皇后手上沾满鲜血,仍然一意偏坦。都的根特个爱国松他心里……只有一个皇后,其他人,包括本宫在内,都不重要。今日是贵妃,指不定明日就会沦为阶下囚。”
阿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叹了口气道:“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谁才是他该真正在意的人。”
瑕月苦笑道:“只怕本宫等不到那一天。”
“不会的,正如奴婢之前所说,善恶终有报,老天爷一定不会让主子一直受委屈的。”
“善恶有报……”瑕月喃喃重复了一句,涩然道:“可惜,本宫从来不是什么善人。”
“但你也不曾无缘无故去害过人,之后更是处处护着端慧太子,论心善,皇后远不如您。”阿罗的话引得齐宽等人纷纷应合,连永璜亦道:“娘娘之善不在口上,而在心中。”
“你这孩子又懂什么。”面对瑕月的话,永璜不服气地道:“我虽是孩子,却也知是非对错;若非娘娘细心教导,又教我明辨是非,我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恶人。我能够明白,皇阿玛也一定会明白。”
瑕月有些感动地道:“傻孩子,你能够明白,是因为你心中没那么深的执念,但你皇阿玛不同,他……”
永璜用力摇头,急切地道:“不会的,皇阿玛一定会明白,您相信我。”
齐宽开口道:“主子,能否容奴才说一句?”
瑕月颔首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齐宽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的,只会认为是主子害她,一切皆是主子的错;待得一年后禁足解除,她定会变本加厉的向主子报复;若到时候,您不得皇上喜爱,您要如何与皇后娘娘斗?就算让您抓到皇后的错处,皇上会听吗?不会,您必输无疑,到时候不仅仅是失宠,连性命都可能没有。”不等瑕月开口,他又道:“或许对皇上的失望,令您觉得无所谓,但大阿哥要怎么办?还有阿罗与奴才们,又该怎么办?由着咱们被皇后加害吗?”
知春连连点头道:“主子,齐宽说的没错,若是您现在认输,将来只会输得更多,直至输尽一切。”
“虽然您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到皇上,但奴婢始终相信,您才是皇上的真命皇后;有朝一日,您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一定会越过皇后。”
面对阿罗的话,瑕月没好气地轻斥道:“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要是被人听到,非得扣本宫一顶觊觎后位的帽子不可,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阿罗轻吐了吐舌头,随即道:“这么说来,主子是答应了?”
“被你们这么一通说,本宫还能拒绝吗?不过……”瑕月瞥了她一眼,道:“阿罗,你真的没事吗?”
阿罗吸了吸气,撑起一丝笑脸道:“只要主子安好,奴婢就安好,奴婢盼着有朝一日,奴婢这个从四品风仪女官可以名符其实。”
“你啊!”瑕月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齐宽,“待得用过午膳,去将肩舆备好,本宫要去养心殿。”
齐宽心中一紧,忧声道:“主子您不是已经答应奴才们了吗,为何又……”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皇上下旨册封本宫,本宫怎么着也该亲自去养心殿谢恩,这有什么不对吗?”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齐宽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奴才还以为您始终不愿原谅皇上呢。”
瑕月轻轻一叹,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宫在皇上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心中有数,不过正如你说的,就算不顾惜自身,也要顾惜你们与永璜。”
待得齐宽备好肩舆后,阿罗扶着她乘上后,对齐宽道:“你先去小厨房将面和好,等我陪主子见过皇上后,就来包饺子。”
齐宽拉住她道:“要不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宫里。”
阿罗笑言道:“怎么了,担心我吗?别忘了,今儿个一早我就去过慈宁宫了,不会有事的。”
见她这么说,齐宽只得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些。”
阿罗点点头,随肩舆一路往养心殿行去,一路上,不时遇到宫人,他们在跪下行礼之时,经常会悄悄望一眼阿罗,有时候阿罗能听到他们在自己身后悄悄议论着。
对于这一些议论,瑕月亦听到了,侧目道:“若是你觉得难受,就回去吧。”
“奴婢没事。”阿罗挺直了背脊道:“太后说过,越是逃避,那些人就议论得越是凶,奴婢既然决定走出这一步,就不会再害怕或是回头。”
“好吧,不要太勉强了。”这般说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在快要到养心殿的时候,意外看到愉贵人的肩舆迎面走来。
愉贵人本无资格使用肩舆,但因她怀孕之后,不宜久行,所以弘历特赐肩舆供她代步。
愉贵人在看到阿罗时,眸中掠过一丝惊色,旋即化为温和无害的笑容,命宫人上前,随即在肩舆上浅施一礼,道:“见过娴妃娘娘,娘娘金安。”
如今的她,已经怀孕四个余月,小腹微微隆起,身量比怀孕之前圆润了许多,连双下巴也出来了。
“免礼。”瑕月眸光微闪,道:“愉贵人可是从养心殿过来?”
“是,臣妾知道昨儿个出了大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这般说了一句,愉贵人眸光一转,落在阿罗身上,“自从热河一事后,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阿罗,如何,已经无事了吗?”
阿罗在一旁道:“多谢愉贵人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
听得她的回答,愉贵人轻叹了口气,道:“真是让人没想到,皇后娘娘为了不让你嫁给傅恒,居然找人轮流对你施暴,毁了你的清白,我刚听到之时,几乎不敢相信,以为是宫人说错了。唉,幸好阿罗你够坚强,可以当这些事没发生过,若换了一个人,只怕连活下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这样若无其事的走出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计划提前
“贵妃……”愉贵人烦燥地扶着比以前整整粗了一圈的腰起身在屋中走着,“我原以为生下龙胎之后,可以与她平起平坐,不必再向她行礼,没想到始终还是要低她一头,实在可恨!”
小全子大概听懂了一些,安慰道:“就算真的低娴妃一些,也只是暂时的,有小阿哥在,主子早晚会跃居所有人之上。都的根特个爱国松”
愉贵人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别忘了,娴妃如今膝下也有一子,大阿哥如今对她可是言听计从,我瞧着倒是比富察挽秀在时还要听话。”
“大阿哥资质一般,根本成不了大器,而且他年纪越长,这个缺点就会越明显,娴妃想靠他稳固地位,根本不可能;而且……说句实话,他们毕竟不是亲母子,不管现在看着多好,都只是表像,内里脆弱得紧,稍稍一些小事,就可以将之破坏,您根本不需要担心。”
“大阿哥确实不足为虑,但……皇上对娴妃的态度,实在令我很不安,再这样下去,只怕连皇贵妃她也有份。”愉贵人来回走了几圈,喃喃道:“不行,不可以继续这样等下去。”
如此重复了数遍后,她脚步一顿,道:“冬梅,明日你出宫去一趟我阿玛府邸,告诉他,计划提前,我现在就要让皇上看到这些东西。”
冬梅一惊,道:“主子不是说要等小阿哥出生之后再施行计划吗,为何现在要突然提前?”
愉贵人摇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让皇上从现在开始就重视这个孩子的存在。”
“其实皇上对主子与腹中孩子一向都很重视。”冬梅话音未落,愉贵人阴冷的眸光已经瞥了过来,令她慌忙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重视?”愉贵人冷声道:“我怀孕到现在已经四个余月了,皇上从未提过晋封位份一事,一直让我待在早就腻烦的贵人之位,反倒是晋了那拉氏,这也叫重视吗?我不可以再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一定要让他在临盆之前先晋一次我的位份,只有这样,临盆之后,我才可以母凭子贵,位列四妃;若等到临盆之后再晋,万一皇上只晋我一个嫔位,距离贵妃就太远了一些,不知要等何时才能填平我与她之间的差距,又或许,永远都填不平。”
冬梅思索片刻,道:“可是现在就施行计划,小阿哥出生的时候怎么办?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出生吗?”
愉贵人轻抚着腹部,冷声道:“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平平淡淡的出生,我必为他准备一份更为轰动的出生礼,让他成为大清皇室,独一无二的阿哥;如此……将来才能继承大清江山。”
见愉贵人主意已定,冬梅不再多言,低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明儿个就出宫去见额尔吉图大人。”
愉贵人微一点头,道:“见了我阿玛,顺道再问他那几个孕妇的情况,这一胎,我一定要是阿哥。”
冬梅明白她的意思,垂首道:“是,奴婢记下了。”
愉贵人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轻声道:“孩儿,你争气一些,千万别生做女儿身,否则额娘还要多费一番手脚不说,你我母子亦会分离,谁让这大清江山,只有男儿才可继承,你可别让额娘失望,更不要让额娘铺好的路,最终便宜了一个平民。”
从接近哲妃,替哲妃除去永琏那一刻起,她就在等这一刻,大阿哥继位……呵,那不过是她诱使哲妃上当的饵罢了,以大阿哥的资质,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大清江山。
至于三阿哥与四阿更不要说了,有那样一个额娘,意味着他们在出生之时,就丧失了继位的资格。
她的孩子才有成为大清君主的福气与资格,而她……亦将成为下一位太后,住进慈宁宫之中。
早在刚刚怀孕之时,她就让她阿玛暗中寻来一些月份相当又有宜男之相的孕妇,蓄养在暗宅之中;万一她生的是一个格格,就偷龙转凤,从那些孕妇生下的孩子当中挑一个男孩送入宫中充做她的孩子。
至于到时候面临的宫禁关卡,她一直有让阿玛与兄长设法跟负责看守宫门的大内侍卫交好,这些年下来,也算积累了不少人脉,应该可以避过搜查。
而她也早早想好了如何让这个孩子受弘历瞩目,并且主动当成储君去培养的办法。
这一切,弘历并不知晓,他望着台阶下,朝自己行礼的瑕月,神色复杂地道:“你来,可是为了朕那道旨意?”
瑕月垂目道:“是,臣妾特意带阿罗来谢皇上恩典。”
听到她的话,弘历露出愕然之色,随后有些如释重负地道:“是这样吗?朕还以来你是来拒绝朕的册封旨意?”
这下子轮到瑕月愕然,抬头道:“皇上为何会这样以为?”
弘历起身走到她身前,道:“因为你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那道旨意,怕是会让你觉得朕是在施舍或是补偿。”
瑕月低低地道:“难道不是吗?”
“对于阿罗来说,必然是;对于你来说……”弘历停顿片刻,道:“这贵妃之位,本就是你应得的,算不得补偿。”
瑕月疑惑地道:“但是皇上昨日明明说……”
弘历哂然一笑道:“朕是说过,但朕想了一夜,想到一个比册封贵妃更有诚意的补偿法子,你可愿一听?”
瑕月微微侧头,垂落于两边的步摇珠络发出细细的轻响,“臣妾愿闻其详。”
弘历拉过她的手,在其掌心一笔一划的写着,伴着轻微的酥麻,瑕月辩别出他在自己掌心写下的是两个字。
“信任?”面对瑕月的疑惑,弘历将她的手指收拢,就像握着什么东西一样,随即道:“握住了吗?”
“握住什么?”弘历异乎寻常的举动,令瑕月不明所以。
弘历笑言道:“握住朕给你的信任啊,你不是总说朕对你的信任不够吗?现在,朕给你了,不过你若是握不紧,让它给跑了,可别怪朕。”
听到这话,瑕月不由得笑了起来,“臣妾什么都没握住,皇上这是在戏耍臣妾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夜语
待得阿罗依言退下后,黄氏挟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顿时鲜香的肉汁溢了出来,在咽下后,连连点头道:“大阿哥真是包得不错,不止没有在滚水之中散开,而且这皮子劲道十足,很有嚼劲,您快尝尝。都的根特个爱国松”
瑕月吃了一个,发现果如黄氏所言,很是不错,正要说话,黄氏忽地打量着手里的饺子道:“娘娘,再有一个余月,就要过年了,前年您给了太后与咱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今年可是有了主意?虽然太后与成太妃没说,但心里都盼着呢。”
瑕月苦笑道:“仪嫔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事,自从阿罗出事后,本宫就一直想着那件事,昨儿个才算刚刚解决,哪里有时间想除夕夜宴的事;再说,想要与前年那样惊喜,实在有些难。”
黄氏笑道:“是不容易,不过臣妾刚刚有了个主意,娘娘可有兴趣一听?”
瑕月精神一振,催促道:“仪嫔有何主意,快说来与本宫听听。”
黄氏指着碗中的饺子道:“大阿哥饺子做得这样好,而除夕那夜又是一定要吃饺子的,干脆就让大阿哥亲手包饺子呈给太后与皇上,然后再让他们几位阿哥一起贺岁,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瑕月仔细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仪嫔这话倒是不错,本宫到时候瞧瞧,看是否可行。”
说话间,永璜走了进来,在朝瑕月与黄氏行了一礼后,他将提在手中的食盒交给黄氏身后的宫人,道:“仪嫔娘娘,这里有一些生的饺子,烦请您帮我带给永珹,他若喜欢,您就让宫人煮一些给他吃。”
“好。”黄氏笑着应了一句,对瑕月道:“娘娘将大阿哥教得可真好,不止懂事,还时时想着兄弟,实在难得。”
“太后与皇上最希望看到他们兄弟和睦,本宫又怎么敢不遵。”这般说着,她对永璜道:“阿罗说你还不曾吃过东西,赶紧去吃一些,剩下那些,等到吃过之后再包也是一样的,不必急于一时。”
待得永璜离开后,黄氏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娘娘知道皇后是怎么杀的瑾秋与朱用吗?”
听得这话,瑕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本宫只知他们是中砒霜之毒而死,究竟毒是怎么下在饭菜中的,暂时不知。”
黄氏沉吟片刻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们二人,辛者库里一定有内应。”
瑕月微一点头道:“内应是必然的,但瑾秋与朱用二人未死的消息,本宫一直让宋嬷嬷牢牢守着,不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黄氏言道:“辛者库毕竟人多眼杂,一时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也是可能的事。对了,臣妾听说皇后身边的魏静萱在辛者库时,与苏氏还有一个叫夏晴的宫女极是要好,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或者……两个都是?”
瑕月想了想,道:“夏晴应该不会,苏氏……她为何要帮着魏静萱做事?”
黄氏思索许久,摇头道:“这个臣妾可回答不了,臣妾也是随耳那么一听罢了,至于是真是假,着实不知。”
“本宫知道了,如今空闲下来,正好可以将这件事查清楚,本宫要保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枉死了。”听得瑕月这么说,黄氏忽地抿唇笑道:“娘娘还想着能够空闲下来吗?”
知春闻言,好奇地道:“阿罗一事,已经查清楚,皇后也被禁足坤宁宫中,为何主子还不得闲?”
“你忘了你家主子现在是何身份吗?瞧着吧,从明儿个开始,这延禧宫啊,必定热闹若庭市,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皆会过来道贺讨好。本宫之所以赶着今夜过来,也是为了避明日的喧闹。”
后宫之中,品级越往上越难晋封,尤其是嫔位以上,许多人位列六嫔之后,终其一生都未再得到过晋封,四妃难及,更不要说是贵妃了。就连当年的高氏,也是在重病之中,弘历为了安慰她又顾及正在治水的高斌,这才晋为贵妃,远不能与瑕月相提并论。
瑕月轻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是有些头疼了,只是又不能闭门不见,否则又该编派本宫的不是了。”
如此又笑言了许久后,黄氏起身告辞,在她走后,瑕月亦觉得有些困了,起身示意知春扶自己去内殿,在走了几步后,她想起永璜,停下脚步对齐宽道:“去看看大阿哥睡了没有,还是说仍在小厨房里。”
齐宽依言离去,不一会儿进来禀道:“主子,大阿哥不在小厨房里,不过奴婢刚才经过东暖的时候,看灯还亮着,大阿哥应该还不曾歇息。”
“扶本宫过去看看。”随着瑕月这句话,知春扶了她来到东暖,推门进去,果见永璜正伏在桌案上看书。
瞧见瑕月进来,永璜连忙跳下椅子行礼,在示意他起身后,瑕月疑惑地道:“你之前不是说功课都已经做好了吗?怎么这会儿还在书房,难不成你骗本宫?”
永璜急忙道:“永璜不敢,功课确实做好了,之所以在此,是想再温习一遍今日太傅教授的课业,背熟一些,以免忘记了。”
长福在一旁道:“启禀主子,确实如此,而且大阿哥每晚临睡前都会温习一遍功课。”
听得这话,瑕月面色一缓,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错怪你了;不过天色这么晚了,你明儿个又要早起去上课,还是早些歇着吧。”
永璜道:“还剩下几页,费不了多少时间,我看完就睡了,”
瑕月点头道:“难得你能够如此自律好学,你皇阿玛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听得瑕月的夸赞,永璜并没有显得太过高兴,低声道:“我不像端慧太子那样聪慧,不论什么书和文章,看一遍就能记住,我每次都要看上三四遍才能勉强记住,只能将勤补拙,希望不会让皇阿玛太失望。”
瑕月听出他话中的自卑与失落,安慰道:“怎么会呢,你这样用心,本宫与你皇阿玛都会以你为傲。”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夜明珠
她的话,令永璜心情好了一些,感激地道:“谢谢娘娘。都的根特个爱国松”停顿片刻,他又有些黯然地道:“以前额娘在时,从不会这样说,她只会让我拼命追赶甚至越过端慧太子,她说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丢脸。”
这些事,瑕月以前也听过一些,富察挽秀为了让弘历多注意永璜一些,拼命驱策,根本不管他的承受能力是多少。幸好富察挽秀死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否则定会毁了永璜。
她轻拍着永璜的肩膀宽慰道:“每个人都有他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就像今日的饺子,连仪嫔都说好,而且吃了很多,换了端慧太子未必能够做出来。不必与人去比,只要尽力就好。”待得永璜点头后,再次道:“好了,赶紧将书看完,然后就洗漱歇息,别太晚了。”
在瑕月将要踏出门槛之时,身后忽地传来永璜的声音,“多谢姨娘。”
瑕月惊讶地回过头来,永璜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唤她姨娘,娘娘与姨娘虽只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相同,永璜肯开这个口,意味着他已经将自己视如亲人;想到此处,瑕月露出一抹明澈温暖的笑容,“你既唤本宫一声姨娘,本宫关心你自是应该的,早些歇着吧。”
在瑕月走后许久,永璜亦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原以为这声姨娘会很难唤出口,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口,仿佛本来就该这么唤一样。
一夜无话,待得翌日天亮后,正如黄氏所言,延禧宫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嘉嫔、愉贵人、陆贵人、陈贵人、柏贵人等等,皆是来了延禧宫道贺,不管她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面上都笑语嫣然,极尽讨好。除此之外,慈宁宫与养心殿也分别送来贺礼。
如此一直持续了两日,方才算是清静下来,知春在将送来的东西全收到库房中去后,道:“嘉嫔与几位贵人送来的东西多倒是多了,但都是一些寻常之物,远不及仪嫔娘娘的夜明珠贵重,”
瑕月轻斥道:“你这丫头,眼光倒是挑得很,这世间哪里来这么多的夜明珠,就是仪嫔那一颗,本宫也只是代她收着,将来还要送回去的。”
瑕月正欲说话,耳中倏然然传来弘历的声音,“夜明珠?谁送了夜明珠来?”
循声望去,果见弘历正走进来,瑕月连忙起身相迎,随即道:“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派人事先知会一声,好让臣妾出去迎接。”
弘历笑言道:“爱妃晋封之喜,朕怎么能不来亲来道贺呢?”
瑕月故作不喜地道:“这贵妃本就是皇上封的,皇上哪里还需要来道贺,您这么说,根本就是有心取笑臣妾。”
弘历朗声一笑,道:“朕可没取笑你,喏,朕将礼物都给带来了。”说罢,他变戏法似地取出一个锦盒,与昨儿个黄氏送来的差不多大小。
瑕月疑惑地道:“皇上今儿个不是已经派小五送来了许多过来吗,怎么还有?”
弘历不以为意地道:“那一些是皇帝送给娴贵妃的礼,这个是朕送给瑕月你的礼,岂能一样。”说罢,他又道:“刚才你说有人送了你夜明珠?”
“是,昨夜仪嫔亲自送来的,非得让臣妾收下,臣妾推辞不过,只能替她暂时保管,往后有机会再还回去。”
“难得仪嫔与你投缘,既是送你了,你好好收着就是,勉强还回去反而令仪嫔多思。”说到此处,他将锦盒递给瑕月,道:“打开来看看。”
瑕月依言打开,下一刻,屋中倏然大亮,如同白昼,两颗拇指大小的珠子在锦盒中熠熠生辉,竟然与仪嫔送来的一样,同为夜明珠。
不过两粒夜明珠显然要比仪嫔的更加贵重,大小如同拇指不说,亮光亦是更甚。
在瑕月的惊讶中,弘历叹了口气,道:“朕今日一直在想,该送你什么礼为好,之后还是四喜提醒朕,说是库房中有一对越南进贡来的夜明珠,用来贺贵妃最合适不过。朕当即就命他取了,然后亲自送来;原以来这份礼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被仪嫔抢了先。”说到此处,他疑惑地道:“不过仪嫔哪里来的夜明珠,除了皇后之外,朕不记得有赏赐过夜明珠给谁。”
知春在一旁解释道:“仪嫔娘娘说是入潜邸时,她家人所给,应该是祖传之物。”
弘历微一点头,对瑕月道:“如何,喜欢朕送你的礼吗?”
瑕月感激地道:“皇上所赐,不管是什么,臣妾都喜欢,只是……这礼实在有些贵重,臣妾收着不甚心安。”
弘历摇头道:“在朕看来,任何礼都不及贵妃你来得贵重。”
望着弘历那双虽然在笑,却透着认真的眼眸,瑕月第一次有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如果……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弘历因为养心殿还有奏折未批,所以用过晚膳就回去了,在他走后,瑕月想起前几日黄氏所说的事,命知春去将宋嬷嬷传来。
自从朱用与瑾秋死后,宋嬷嬷一直惶惶不安,怕瑕月不知何时会怪罪下来,待得见到瑕月后,她急急道:“娘娘,当真不关奴婢的事,除了两个心腹之外,奴婢再不曾与人说过他们的事,就连每日的饭菜也是奴婢亲自送去的,奴婢实在不知为何会有砒霜在饭菜中,奴婢……”
瑕月打断她的喋喋不休,道:“本宫听说苏氏与魏静萱感情甚好,本宫问你,朱用他们死的那日前后,苏氏有没有做过可疑的事,或是有所异动?”
“苏氏……”宋嬷嬷仔细想了一阵子,摇头道:“她与魏静萱感情要好一事,奴婢是知道的,所以在得了娘娘吩咐之后,奴婢有特意派人留意着她,但除了曾与魏静萱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之外,再无什么可疑。”
“她们说了些什么?”面对瑕月的询问,宋嬷嬷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每次都是她们都是单独说话,别人无从知晓。”
瑕月沉吟半晌,道:“你真觉得不会是苏氏下的毒?”
第四百二十一章 应在西方
仅仅就在这件事过后几日,武定府奏报,说是有百姓看到一条白鱼背负着一条像是其幼子的小白鱼在河中游曳,不过在抓捕的时候,小白鱼逃走,只捕到那条大的,已经连夜送入京城。
数日之间,连现两个祥瑞,无疑是天下之喜,就在武定府奏报呈到的第三天夜里,钦天监监正季长明至养心殿求见,称星空出现异样,有星宿下凡,但具体是哪颗星,暂时不知,可以肯定的是,此乃是大吉之兆。
听完季长明的话,弘历道:“可能算出这个吉兆应在哪个方位?”
季长明低头道:“回皇上的话,若微臣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是应在西方,另外微臣算过淮安府与武定府发现的祥瑞,均是应在西方。”
弘历一怔,道:“哦?全部是在西方?”
季长明极其肯定地道:“是,西方有大吉,但是具体在何处,微臣却是算不出。”
弘历微一点头道:“这次可真是稀奇,一时之间,出现三个祥瑞,其中一个还是星宿下凡,朕着实好奇,不知这个祥瑞会应在哪里,你说的大吉又是什么。”
季长明面露犹豫之色,弘历见状,道:“你想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微臣想起以前翻看过东方监正留下的手卷,里面记载了……”他觑了弘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记载了皇上出世时的异像,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乃是真龙应世的祥瑞;而在此后二十九年里,再不曾现过祥瑞,此刻骤然出现这么多,会否也是如此?而且微臣听说,白鱼现世之时,其背上背负着幼子,正与此应合。”
弘历紧紧蹙起了眉头,在命季长明取来东方闵遗下的手卷,看过确有这样的记载后,道:“但如今并无皇子降世,何来真龙应世一说;若是降在皇宫之外的地方,那就不是真龙应世的祥瑞,而是灾星降世的凶兆了!”
弘历森寒的语气令季长明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忙道:“微臣可以肯定,此次绝非凶兆;至于没有皇子降生……微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会否,这一切只是先兆?”
“先兆……”弘历沉吟半晌,倒是想起一事来,道:“你刚才说应在何方?”
“西方!”在得到季长明得答覆后,弘历喃喃道:“咸福宫就在西方,难道这些祥瑞是应在若莹腹中那个孩子身上?”
他思索良久,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记着,没有朕的吩咐,这些话,不许与任何人说,否则朕唯你是问。”
季长明连连答应,“微臣知道,微臣告退。”
待得他离开后,弘历在殿中走了几圈,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摆驾咸福宫。”
彼时,咸福宫怡和居中,小全子匆匆奔进来,愉贵人一看到他,连忙问道:“怎么样,去了吗?”
小全子喘了口气,道:“回主子的话,季大人已经按着计划去见了皇上,您尽管放心。”
愉贵人紧紧绞着手指道:“希望一些顺利,不要出了岔子,否则就麻烦了。”
冬梅在一旁宽慰道:“主子放心,大人准备的这些,毫无破绽,皇上一定会相信那些祥瑞是真的。”
“话虽如此,但一刻不见结果,我就一刻不能安心。”愉贵人脸上是极为少见的紧张,也难怪她,这一刻即将决定她与腹中孩子未来的命运,怎可能不紧张。
“小全子,你再去打听,若是看到季大人平安出来,立刻来报与我知。”
“是,奴才这就去。”小全子赶紧答应,待要离去,外头突然传来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愉贵人接驾!”
愉贵人惊声道:“皇上来得好快!”
冬梅在一旁轻笑道:“皇上必是听了季大的人话,猜测到主子腹中的龙子是应吉之人,所以急着赶来相见了。”
愉贵人深吸一口气,掩下脸上的惊容与紧张,道:“好了,扶我出去吧,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待得来到正厅,一袭海龙貂滚边常服的弘历正负手站在那里,愉贵人连忙就着冬梅的手,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弘历亲自扶起她道:“免礼,朕这两日没来看你,可都还好?”
愉贵人柔柔一笑道:“有周太医照看着,臣妾哪里会不好,就是最近贪睡得很;皇上若是朝事烦忙,无需经常来看臣妾。”
待得拉着愉贵人一起落座后,弘历道:“怀着身孕,是嗜睡一些,睡得好吃得多,孩子才能养得好,你往后恢复起来也快一些。”待得愉贵人笑着答应后,弘历轻抚着她隆起的腹部,问道:“孩子在里面可有闹你?”
“常有呢,在里面拳打脚踢的,每次只要他一动,臣妾就觉得腹中像是藏了一只小猴子一样。嬷嬷说四个多月的孩子才刚会动,动作很轻,他现在这样,像是六七个月的孩子。”
冬梅笑着插话道:“嬷嬷还说,这样会动又有力气,一定是位小阿哥。”
“不许多嘴。”愉贵人轻斥一句后,对弘历道:“不过,臣妾心里也盼着是位小阿哥,如此也好为皇室延续香火。”
弘历想起季长明的话,微一点头道:“会的,朕相信你腹中的,一定是位阿哥。”他话音刚落,尚放在愉贵人腹部未曾收回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跳动,他知道这是孩子在动,当下笑道:“这孩子似乎听到咱们的话了呢。”
愉贵人对于这次适时的胎动,暗自高兴,面上道:“皇上说笑了,孩子还那样小,哪里能听得懂。”
弘历笑一笑道:“你这里血燕、人参等物可还有?若是不够的话,朕明儿个让内务府再送些来。”
愉贵人感激地道:“多谢皇上,臣妾这里还有许多呢,每次还没吃完,贵妃娘娘就又让内务府送来。说起来,臣妾自从怀孕之后,贵妃娘娘就一直对臣妾与腹中孩子照拂有加,实在令臣妾感动。”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封嫔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若莹你这话仿佛是在怨怪朕平日里对你照顾不够。”
愉贵人慌忙道:“皇上误会了,臣妾绝无此意,事实上,皇上对臣妾很好很好,不管朝事如何繁忙,您都会抽出空来看臣妾,可见您心中一直牵挂着臣妾与孩子,试问臣妾又怎么会心存怨怪呢?”
看到她急切的样子,弘历轻笑道:“朕与你开玩笑呢,你倒是当起真来,往后,朕一定会多抽些时间来看你,待得十月之后,你一定要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嗯,臣妾一定会的。”愉贵人认真地道:“嬷嬷说,这怀孕的事越到后面越难熬,但是为了皇上,不管多难熬,臣妾都会撑下去。”
“好。”弘历抚着她圆润的脸颊,心中一动,道:“若莹在贵人一位上,也有四年了吧?”
终于等来这一刻了吗?愉贵人忍着心中的激动道:“是,皇上登基之后,臣妾受封为贵人,如今一转眼已经有四年了。”
弘历点头道:“你伴在朕身边已有好些年了,一向温顺恭敬,如今又怀了孩子,是时候晋一晋位份了。”
愉贵人一脸惶恐地道:“臣妾无功无劳,忝居贵人之位,已是不安,如何敢再晋,万万不敢。”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你为朕孕育龙裔,这不就是一功了吗?朕明儿个便下旨册封你为愉嫔,与贵妃一道行册封礼,可好?”
愉贵人心中自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面上却是再次推辞道:“为皇上孕育龙裔,本就是臣妾的份内事,实在不敢受皇上隆恩,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弘历坚决道:“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岂能再收回,行了,这件事就这般定了,五个月后,朕等着见朕的五阿哥。”
愉贵人见戏做的差不多了,一脸感动地起身行礼,“臣妾愧领皇上恩典,臣妾一定会努力为皇上生一位聪明健康的五阿哥。”
弘历欣然点头,“如此就好。”
自从永琏离世后,他心目中就没有了储君的人选,虽说膝下还有三位阿哥,但皆不足以继承大统,所以立储一事也就拖了下来;这次祥瑞频现,且与子嗣有关,季长明又推算出应在西方,十有八九就是应在愉贵人这个孩子上,若此子真是大清未来的天子,定然十分聪敏慧黠,就像以前的永琏一样。
想到永琏,弘历心中一阵黯然,他一心希望这个嫡长子可以继承这个帝国,岂知永琏福薄,小小年纪就遭人陷害,离开了这个世间。
翌日,晋愉贵人为愉嫔的旨意传遍后宫,延禧宫自然也听到了,知春忿忿地道:“一向都是诞下皇嗣之后才会晋封,她如今怀孕四五个月,皇上怎么就晋了她的位份,真是没有道理。”
阿罗应着瑕月绣棚上所绣的颜色挑了一根丝线递给她,口中道:“主子,愉贵人如今成了愉嫔,若是诞下皇嗣之后再晋封,那可就位列四妃了。”
齐宽犹豫着道:“已经晋了位份,到时候还会再晋吗?”
瑕月稳稳地将丝线穿过针眼,道:“诞下皇嗣晋封,乃是惯例,除非是晋无可晋,譬如说像皇贵妃那样的,否则又怎么会有例外呢。”
听得这话,齐宽紧张地道:“愉贵人对您一向虎视眈眈,若是真成了愉妃,那……那可如何是好?”
“愉妃……”瑕月捻针穿过紧绷的锦缎,轻笑道:“那也得她有命做才行,若是死了,就算是皇贵妃也没用了。”
齐宽想想也是,点头不语,阿罗思索片刻,道:“主子,究竟愉贵人到底会不会死,在那一刻之前,咱们谁都不知道,所以奴婢以为,还是要早做防范,别被她抢了先机。”
知春连连点头道:“奴婢也认同阿罗的话,得赶紧劝皇上收回圣旨。”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胡说什么呢,若是能够随意收回,那还叫圣旨吗?”
知春也知自己的话有些荒唐,低头道:“奴婢知错了,但是……奴婢想到下月二十,愉贵人要与您一起行册封礼,这心里头就堵得慌。”
瑕月轻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比本宫还要着急,本宫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是不准备让本宫清净了对吗?”
知春讪讪一笑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替您担心,奴婢只是觉得愉贵人之患,比皇后更甚。”
阿罗颔首道:“不错,皇后没多少心计,多是受人怂恿,否则当日在养心殿上,也不会被主子套出了话;但愉贵人不同,此人能够在潜邸中暗藏多年而不被主子发现,足见其城府之深;还有端慧太子那件事,明明是她与富察挽秀同谋,居然能让富察挽秀不惜性命保她,这等手段,实在高明。身居贵人之位时,已经如此诡计多端,一朝成为愉嫔甚至是愉妃,那还了得。”
瑕月停下手中的动作,徐徐道:“你说的不错,但是皇上圣旨已下,愉嫔之位她是晋定了;不过本宫很是好奇,之前从未听皇上提过晋愉贵人的事,怎么一下子就下旨了。”
齐宽道:“奴才听说昨儿个皇上歇在怡和居,愉贵人必是趁此机会,借着腹中胎儿在皇上面前撒娇讨好,哄得皇上晋她的位份。”
瑕月当即摇头道:“不会,她若会做这样的事,早在刚怀孕的时候就做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而且这种做法,很容易令皇上反感,她应该不会做。”
齐宽挠了挠脑袋道:“不是这个……那奴才可就想不出来了,难不成是最近淮安府与武定府出现祥瑞,皇上心情好,所以晋了愉贵人的位份?”
齐宽随口一句话,却令瑕月留了心,“说来也怪,自本宫有记忆以来,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祥瑞,怎么短短几日间,就连着出现了两宗。”
知春忽地道:“对了,奴婢听说昨儿个钦天监监正季大人去养心殿求见过皇上,不知是否就与此事有关?”
第四百二十三章 重华宫
“季长明?”瑕月重复了一遍,道:“这么说来,皇上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去的愉贵人那里?”
知春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确定,不过应该是吧。”
瑕月思索半晌,道:“你去打听一下,季长明去养心殿都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尽量打听的仔细一些。”
知春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回来后一脸无奈地道:“主子,奴婢去了养心殿也去了钦天监,在那里当差的人,都说不知道,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奴婢估摸着除了皇上与季大人之外,只有当时在殿里的喜公公知道,但他肯定是不会说的。”
瑕月神情微冷,道:“看来是有人存心不让昨夜的话语传出来。”这般说着,她搁下手中的绣棚,喃喃道:“祥瑞……白鹿,背负着幼子的白鱼,难不成……”她惊声说出心中的疑惑,“这祥瑞是应在愉贵人身上?”
阿罗思索道:“背负着幼子的白鱼,难不成是指愉贵人肚中的孩子?”不等瑕月说话,她已是摇头道:“不可能,愉贵人那样双手染血之人,怎么可能令上天降下祥瑞。”
“但若不是这样,你如何解释皇上昨夜见过季长明之后,就去了怡和居,紧接着今日就有晋封旨意传出?”
阿罗被瑕月问得哑口无言,但她还是不认为祥瑞会应在愉贵人身上,齐宽与知春亦是一样的想法。
“或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面对知春的话,瑕月摇头道:“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两者之间必定有所联系。”
话虽如此,但联系在何处,她却是一直想不明白,齐宽在旁献策道:“主子,要不咱们去怡和居,或许能从愉贵人那里套出话来。”
“她?”瑕月当即摇头道:“你不被她套出话去就不错了,另外,你们几个记着,从此刻起,要改口称愉嫔娘娘,别到时候一时嘴误,被她揪了错。”
几人虽然心里百般不愿,却也晓得这种事违逆不得,纷纷点头答应。
知春叹了口气,道:“仪嫔娘娘知道这件事,一定不高兴,当初愉贵人可是差点害死了四阿哥。”被她这么一提,瑕月亦有些担心起来,凝思片刻,命知春扶着自己去重华宫。
到了重华宫,瑕月没有让人通传,问清黄氏正在暖后,径直走了进去,刚到暖门口,便见宫人捧着点心走出来,一问之下方知黄氏今儿个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刚才好说歹说才总算吃了一块糕点,之后就再也劝不动了,只能撤下来。
在命宫人下去后,瑕月走了进去,黄氏见到她进来,连忙起身施礼,道:“娘娘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与仪嫔无需如此生分。”
黄氏一边迎瑕月坐下一边坐道:“不生分是一回事,礼数又是一回事,臣妾不敢有乱。”
瑕月在接过宫人递来的茶后,道:“本宫刚才听宫人说仪嫔今儿个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可是在为愉嫔一事气恼?”
“娘娘也听说了?”待得瑕月点头后,黄氏叹然道:“愉嫔是个什么样的心性,娘娘与臣妾都清楚,偏偏她擅长演戏,在皇上面前装得楚楚可怜,如今更哄得皇上封她为一宫之主。说句实话,臣妾这心里头确实不太舒坦,尤其是想到她之前差点害死永珹的事。”顿一顿,她又道:“如今就为愉嫔,待得生下孩子,还不得成为位列四妃,到时候,臣妾反而要向她磕头行礼。”
瑕月听出她话中的怆然之意,安慰道:“不会的,仪嫔你品行贵重,温厚善良,她怎配受你的礼。”
黄氏苦笑道:“诞子晋封,乃是惯例,就算她只是生了一个格格,亦可晋封,臣妾屈居她之下,已是可以预见的事;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臣妾只担心她将来会更加变本加厉,加害无辜之人。娘娘,她对您一向不满,您往后一定要处处提防,切莫着了她的当。”
见她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瑕月颇为感动,颔首道:“本宫会的,仪嫔放心,你自己也要顾着身子,切莫要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委屈了自己。既是吃不下点心,就让宫人炖盏燕窝来,本宫记得前几天内务府呈了一些云英蜜上来,浇在燕窝上,香甜四溢,滋味最好不过。”
黄氏黯然道:“臣妾并非不顾惜身子,只是实在没胃口。珂里叶特氏得势,臣妾委屈些也就罢了,就怕会连累永珹,他是臣妾的命根子,这两年,正是因为他的陪伴,臣妾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如果他有什么事,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瑕月握住她的手道:“只要本宫在一日,就必定护你与四阿哥平安,你不要这么担心。”
她的话令黄氏稍稍展颜,随即轻叹道:“都怪臣妾无用,伴驾这么多年,都不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若非皇上与太后垂怜,臣妾至今还是一个贵人,亦无法抚养永珹。”
听得这话,站在黄氏身边的宫女锦屏忿忿地道:“都说好人有好报,奴婢瞧着却是一点都不对,否则愉嫔就不会有身孕了。而且皇上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无缘无故晋她的位份,要不然就算生下孩子,也不过与主子您平起平坐罢了,哪里能指望到四妃之位。”
黄氏瞪了她一眼道:“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多嘴!”
锦屏被黄氏斥得不敢再出声,但神色间仍有不平之意,不过她的话也给黄氏提了醒,思索片刻,对瑕月道:“娘娘您可知皇上为何突然封她的位份?”
瑕月摇头道:“本宫不知,不过最近祥瑞频现,本宫想着会否与此事有关?”
“祥瑞……”黄氏轻喃了一句,摇头道:“以愉贵人的品性,她与腹中孩子怎可能与祥瑞扯上关系,这不太可能。”
知春插嘴道:“娘娘您没听说吗,白鱼被人发现时,背负有幼子,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与愉贵……”她想起瑕月的吩咐,赶紧改口道:“与愉嫔扯上了关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大封六宫
弘历思索片刻,道:“好,就依贵妃所言,明儿个早朝,与百官共议免哪些省府的赋税。”如此说着,他又打趣道:“幸好贵妃没让朕免了全国的赋税,否则朕与你该饿肚子了。”
瑕月“噗哧”一笑道:“哪个敢让堂堂一国之君饿肚子,至少臣妾是万万不敢的。”顿一顿,她眼眸一转,道:“臣妾想向皇上再讨一个恩典,不知皇上肯否答应。”
弘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道:“是何恩典,说来听听?”
“祥瑞降世,乃是大吉之兆,普天同庆,亦该普天共受恩惠,如今百姓的恩惠有了,但宫中却未受及丝毫,未免有失公允,而且自从皇上登基那次之后,宫中就再未有大封,再加上如今宫中位份多有虚悬,所以臣妾斗胆,为嘉嫔、仪嫔、陆贵人等人请封,请望皇上应允。”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后,瑕月深深伏了下去。
弘历恍然道:“原来是这个,你不说,朕还真是忘了,不错,该封,确实是该封。”
听得他这么说,瑕月大喜过望,连忙道:“既是这样,臣妾就代嘉嫔、仪嫔等人谢过皇上隆恩。”
弘历正欲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道:“仪嫔位列嫔位不久,怕是不宜再封。”
瑕月闻言,心中微急,道:“皇上,仪嫔虽然封嫔不久,但她为善良,德行贵重,在后宫之中极为难得,且又抚育着四阿哥,臣妾以为许她一个妃位并无不妥,反而可以借此让宫中众人牢记皇上最看重的是内德。”
在她的劝言下,弘历颔首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仪嫔与嘉嫔同列四妃之位,余下的,皆晋一级,至于去年才入宫的柏氏与富察氏,不宜再晋,就赏她们双倍用例;待你拟好名册后,朕就下旨诏告六宫,至于册封礼……”
瑕月接过话道:“皇上,不如也与愉嫔一样,与臣妾定在同一日,如若不然,就要等到年后了。”
“如此自然最好,但如今距离册封日不过二十几日,骤然晋封这么多人,朕担心会准备不及。”
“臣妾盘算了一下,只要抓紧一些,应该来得及,毕竟只有嫔位及以上才需要准备金册,可以省下许多功夫。”
弘历思索片刻,颔首道:“既然你觉得可以,就定在下月十二吧,朕会让礼部加紧准备,至于内务府这块,贵妃你多督促着一些。”
瑕月欣然答应,“臣妾遵旨。”
如此一来,大封六宫的事情便定了下来,两日后,瑕月将拟好的名册交给弘历,看过无误之后,弘历将名册拿到慈宁宫,请示凌若,在凌若对此无异后,方才拟旨,晓谕六宫。
晋嘉嫔金氏、仪嫔黄氏为妃,封号仍存;
晋贵人陆氏为嫔,赐号庆,为景仁宫主位;
晋贵人陈氏为嫔,赐号婉;为启祥宫主位;
除以上主位之外,尚有张常在、宁常在、平常在三人,得以晋为贵人,与柏贵人、富察贵人并列;至于她们所得的封赏,虽不及几位娘娘那般隆厚,却也不浅,一时之间,众人欢愉,皆感念弘历恩德。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不太高兴。
愉嫔脸色铁青地道:“查清楚了吗?皇上这何无缘无故要大封六宫?”
原本四妃之位空虚,一旦她生下孩子,就可以凭此位列四妃,除却瑕月与禁足之中的明玉之外,就属她位份最高;可大封六宫之后,黄氏与金氏二人就先一步位列四妃,就算到时候一切顺利,她也不过这二人平起平坐罢了,令她岂能不恨。
冬梅瞅了她一眼,道:“奴婢听说这是贵妃的主意,她以天降祥瑞为由,请求皇上大封六宫,以彰皇上隆恩。”
愉嫔恨恨地一拍扶手道:“又是她,每次都是她坏本宫的好事;天降祥瑞……与她有何关系,她凭什么借此大封六宫。”
小全子在一旁道:“主子,依奴才看,很可能是贵妃知道您被封为六嫔,担心您将来会对她造成威胁,所以做出这些来制衡您。”
“本宫猜着也是,这个娴贵妃,真是可恨;本宫与阿玛费尽心思才弄出这些祥瑞,她可倒好,一声不响就拿了去,还借此来制衡本宫,真是……气死本宫了!”她自入宫之后,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大封六宫,看着与她无碍,实际上却坏了她后面的计划,令她很是被动。
“主子您消消气,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无用,幸好如今四妃未满,您生下小阿哥后,还是可以登上四妃之位。”
对于冬梅的话,愉嫔没好气地道:“登上四妃又有何用,仪嫔、嘉嫔哪一个不比本宫先封妃,到时候,本宫必定要列在他们之后。那拉瑕月,她还真是一刻都不肯让本宫好过。”
小全子劝道:“主子,来日方长,只要小阿哥一出生,您还怕会长居于四妃之位吗?只要皇上认定小阿哥是未来的储君,一定会再封您的位份,到时候莫说是贵妃,就连皇贵妃亦不在话下。”
小全子的话令愉嫔面色稍霁,有些不甘地道:“如今也只能暂时忍耐了,一切等孩子出世后再说。”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道:“她这么喜欢利用本宫的东西来对付本宫是吗?那本宫就看着,五个月后,她还要怎么对付本宫。”
冬梅讨好地道:“任娴贵妃如何狡诈多端,也只能赢得一时,主子才是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愉嫔冷笑一声,抚着越发圆滚的肚子道:“等着吧,终有一日,本宫要她失尽所有,连命都不存!”
她一意容不下瑕月,心存恨意;殊不知,自己早在瑕月的算计之中,五个月后,不止是孩子降生之日,也是她性命难保之时。
延禧宫中,黄氏一见了瑕月,便端然施礼,口中道:“臣妾多谢娘娘,娘娘之恩,臣妾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瑕月扶起她道:“无端端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仪嫔快快坐下。”
阿罗在一旁抿唇笑道:“主子说错了呢,皇上已经下旨,该改口称仪妃才是。”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册封
瑕月恍然笑道:“可不是吗?本宫实在是糊涂,竟然还以原来的位份相呼,还望仪妃莫怪。”
黄氏认真地道:“臣妾已经知道,是娘娘向皇上提议大封六宫,臣妾能有今日,能不屈居于珂里叶特氏之下,皆是娘娘之功,臣妾怎敢有怪;臣妾如今只想着该如何报答娘娘的恩情才好。”
瑕月笑着摇头道:“仪妃言重了,本宫只是顺口一提罢了,如何敢居功。”
“不是。”黄氏正色道:“臣妾记得前几日娘娘来臣妾宫中时,说想到一个法子,却不肯言明,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大封六宫的法子吧?”
瑕月没有否认,颔首道:“仪妃心细,不错,本宫当时确实是想到这么个法子,祥瑞可以造就瑜嫔的晋位,自然也可以造就其他人的晋位;经过此次大封六宫,就算愉嫔诞下孩子后被封为愉妃,也没什么了。”
“所以臣妾才说不知要如何报答娘娘。”面对黄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激之言,瑕月笑道:“仪妃之前不是送了本宫一颗夜明珠吗,权当报答就是了。”
黄氏连连摇首道:“这如何使得,那颗珠子乃是臣妾恭贺娘娘册封之喜的,哪里能抵这次的事。”
瑕月道:“本宫说可以就可以,你若是再说谢,就是与本宫见外了。”
见她这么说,黄氏只得将感激放在心底,如此坐着说了几句话后,她忽地笑了出来,知春好奇地道:“娘娘,您笑什么?”
“本宫想到愉嫔了,她此刻的脸色,一定好看得紧。”黄氏一边笑一边道:“她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却不想你家主子一下子辟了那么多条天路,她那条,反而落后了。”
知春听得亦笑了起来,“这啊,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瑕月好笑地道:“又是道又是魔,你何时成了道家之人?当真是胡言。”
知春吐了吐舌头,低头不语,黄氏笑意盈盈地道:“不管怎样,这次的事,对娘娘都有好处;至少在此次大封中得到好处的人,都会记着娘娘的恩情。”
她能够打听到此次大封六宫是瑕月的主意,其他人自然也能打听得到。事实上,这两日已经陆续有人来此向瑕月表谢。
瑕月淡淡一笑道:“宫中的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几天就忘了,哪里会一直记得。”
黄氏肃然道:“旁人的心思,臣妾不知道,但臣妾会一直都记着,绝不有忘。”
面对她的话语,瑕月神色温和地点头道:“本宫知道,也从未怀疑过。”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瑕月来说,是忙碌而繁琐的,这么多人要在同一日行册封礼,金册、金印、朝服,哪一样都不能少,虽说礼部与内务府都会置办好,但她也得一一过目,以免遗漏,闹出笑话来。
除此之外,还要分出心思来准备除夕家宴,两样事情加在一起,当真是忙得晕头转向,贵妃朝服做好之后,她连试上一试的功夫都没有。
在这样的紧张忙碌之中,终是到了十二月二十,天色未亮,东西十二宫中就有许多宫殿点起明灯,宫人忙碌进出,为自家主子梳洗。
延禧宫中亦不例外,待得阿罗一番巧手妆扮后,瑕月换上金黄纱平金彩绣金龙袷朝袍,还有朝裙、朝褂、朝袍等,一应皆与皇贵妃制同,只是色为金黄;随即知春取来三盘朝珠,蜜珀一、珊瑚二,绦为金黄色。阿罗则取来两对金龙蟒衔东珠耳饰替瑕月戴上,左右各二,每个金龙衔三等东珠两颗;之后则是佩戴金约以束发;金约由金箍和后部垂缀的串珠组成,贵妃与皇贵妃一般,镂金云十二,串珠三行三就。
最后齐宽小心翼翼地捧上朝冠,冠顶有三层,每层承以金凤,共有七只,每凤饰东珠与珍珠,翟鸟垂珠三行两就,共用珍珠一百九十二颗。
待得打扮停当之后,知春有些惊叹地道:“奴婢怎么觉得好象有些不认识主子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齐宽一抬下巴地道:“这是自然,以前主子是娴妃,过了今日,就是正儿八经的娴贵妃了,除却皇后之外,就是宫中头一人了。”
瑕月起身睨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本宫仍是本宫,哪里有变过。”
知春蹲下身替瑕月将衣裳仔细抚平,随后笑道:“以前奴婢只觉得主子美若天仙,如今看来,除却华美之外,还有一种威严,可是让人不敢久望呢。”
齐宽小声笑道:“除却皇上与太后之外,哪个又敢一直盯着咱们主子望,除非是想犯不敬之罪。”
阿罗轻斥:“你们两个尽贫嘴,时辰差不多了,赶紧扶主子出去吧,别误了册封的吉时。”
嫔妃册封之处,例来皆是太和殿,鸿胪寺官员会先在太和殿内正中设节案,将妃嫔册案放于左旁;同时妃嫔宫中也要设节案一张,香这归案一张。
因为此次受封人数众多,所以格外隆重,礼部、内、钦天监皆有官员候在太和殿中,弘历则端坐于上,所有妃嫔受册后,均要向他行跪拜之礼。原本妃嫔还要向皇后行礼,但因皇后在禁足之中,所以此礼免除。
瑕月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但金氏、黄氏、珂里叶特氏、陆氏等人皆已经到了,候在宫门外,看到瑕月出现,纷纷向她行礼,瑜嫔在起身时,目光瞥过她身上的贵妃服饰,一丝热切在眼底流转;与这身服饰相比,她身上的嫔位朝服,真是寒碜得紧。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身穿那身服饰站在太和殿前。
瑕月并不知道愉嫔这番心思,就算知道了,她也会一笑置之,因为……愉嫔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都是两说。
待得册封礼正式开始后,瑕月是第一个传入太和殿的人,在礼官的引导下,跪在节案前,由礼部官员捧册文宣读,宣毕之后,开始授册,贵妃为金册金宝,由宫中女官跪接,随后授予瑕月,瑕月接过后,朝弘历行六拜三跪三叩礼。
弘历抬手温言道:“娴贵妃请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难堪
“多谢皇上。”瑕月依言起身,在与弘历相视一笑后退到一旁,随即金氏、黄氏分别入内受封,待得一应礼毕之后,已是过了卯时。
在节案撤下,礼部等官员退去之后,弘历起身走到瑕月身前,伸手道:“朕陪贵妃回去。”
瑕月笑道:“皇上忘了,臣妾等还要去慈宁宫向皇额娘行礼听训呢。”
弘历一怔,旋即轻拍着额头道:“瞧瞧朕,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也罢,朕陪你们一道去慈宁宫吧,正好向皇额娘请安。”
众女答应一声,随弘历一路来到慈宁宫正殿,随后朝端坐于上首的凌若行礼,凌若颔首,在一番训诫后,将目光转向跪在最前面的瑕月,“贵妃,往后你就是众妃之首,位愈高责愈重,尤其你还执掌六宫之事,更要时时刻刻记着这份责任,切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瑕月连忙叩首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绝不敢有负皇额娘与皇上所望。”
凌若点头道:“好了,都起身吧,哀家已经命水秀传话御膳房多准备一些菜肴,你们今儿个皆在哀家这里用午膳,也好一道热闹热闹。”
在一番道谢之后,各人分别落座,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愉嫔一举一动要笨拙费力许多,冬梅与小全子一左一右扶了她坐下。
凌若望着她笑道:“哀家记得愉嫔如今差不多快六个月了吧。”
愉嫔连忙道:“太后好记性,儿臣再有几天就满整六月了,太医算过,说是临盆之期,应该是在年后四月初。”虽说怀胎十月,但真正从怀孕到瓜熟蒂落的时间是九个余月,并非真的整十个月。
凌若打量着她道:“看来瑜嫔的胃口很不错,六个月不到,就已经有了如此身量,哀家记得哀家怀皇帝的时候,临盆之时,也不过与愉嫔如今差不多。”
金氏附声道:“皇额娘说的是,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愉嫔妹妹快要临盆了,怎么也想不到才这么些月份。”
如今的愉嫔与上个月相比,胖的不是一分两分,整个人都胖了一圈,瞧着身形雍肿,下颌的双下巴已是非常明显。
听着边上的轻笑,愉嫔有些尴尬地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段时间胃口越来越好,有时候想着少吃一些,但一饿就觉得难受,又怕饿着腹中的孩子,只能继续吃。”
凌若颔首道:“你如今怀着身孕,确实不能饿,不过也要稍微节制一下,不然哀家怕临盆的时候会有些困难。”
愉嫔连忙应声道:“是,儿臣知道了,多谢皇额娘提醒。”
因为小五来禀,说有朝臣求见,所以弘历先行离去,余下众女则陪着凌若欢言笑语,一个个皆想尽办法要引凌若高兴。
待得午膳时分,众女簇拥着凌若来到偏厅,膳食极是丰富,水秀准备的极是细心,当中有不少菜肴是众妃喜欢吃的。
待得凌若起筷后,众女亦各自起筷用膳,当中胃口最好的莫过于愉嫔,当中有一品老鸭笋汤,甚合她胃口,连肉带汤喝了整整两碗。金氏在一旁看着,轻笑着道:“怎么皇额娘刚刚说过,愉嫔就忘了,少吃一些,再这样下去,怕是不等临盆,本宫就要两个人抵你一个了。”
愉嫔拭着唇边的汤渍,低声道:“娘娘说的是,臣妾一时给忘了,往后一定注意。”
瑕月听到她们的对话,道:“虽说要节制,但也别勉强,更不要为了身形而一味节食,万一伤了腹中龙胎,那才是万万不该。皇额娘刚才也说了适当二字,一切都该以龙胎为先,再说想要避免太过丰腴,除却用食之外,也可以多多走动,依本宫看,愉嫔是平日里走动太少,所以才会胖得这般厉害,皇额娘您说是不是?”
凌若颔首道:“贵妃所言有理,膳食这方面愉嫔你自己掌着一个度,另外就是如贵妃说的,多去外头走动。”
“是,臣妾遵太后懿旨。”说罢,愉嫔又朝瑕月施了一礼,“多谢贵妃娘娘提点,臣妾感激不尽。”
瑕月微笑道:“你我份属姐妹,都是应该的,无需如此客气。”
经过这件事,愉嫔心中显然有些不好受,虽腹中未饱,却也没有再怎么动筷,至多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吃上几口。
待得从慈宁宫出来后,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就沉了下来,直至回到咸福宫也没有半点笑容。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居于小小的怡和居,而是入住咸福宫正殿,冬梅在一旁站了半天,试探道:“主子,奴婢看您刚才没吃什么东西,可要让小厨房再备一份午膳?”
愉嫔冷声道:“之前没听到嘉妃的话吗,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本宫难堪,说本宫吃得太多呢,你还说本宫没吃什么东西?”
冬梅宽慰道:“主子何需在意他人言语,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余下的,等小阿哥出生之后再说。”
小全子亦赔笑道:“是啊,嘉妃那些话,说穿了还不是嫉妒主子您怀有龙胎,她虽养着三阿哥,但终归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愉嫔冷哼一声,道:“嘉妃……若不是娴贵妃从中作梗,她哪里有位列四妃的资格,这会儿倒是装腔摆谱地教训起本宫来,真真是不要脸。”
“主子息怒。”这般说着,小全子道:“对了,昨儿个宫庭裁作那边送了新制好的衣裳好,奴才去拿来给主子您过目。”
待得小全子捧了衣裳来后,愉嫔抚过镶有风毛的衣裳,疑声道:“本宫记得上个月刚送了一批新的衣裳来,怎么这会儿又送来了?”
冬梅解释道:“主子您忘了,前些日子您在穿衣裳的时候,说是有些紧了,奴婢怕会勒着您与小阿哥,所以紧赶着让宫庭裁作又做了一批,按着您原来的尺寸放了一些,应该正好。奴婢估摸着,在小阿哥出生之前,还得再做个几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