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破绽
“娘子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凌若已经被废,不能再被称之为福晋,是以狗儿以娘子呼之,也算尊敬。|
李卫这才惊醒过来,苦笑道:“让狗儿哥见笑了,其实咱们刚来的时候这里还要破,当真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这两年一直有在修缮已经算好了许多,勉强能住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了水盆将狗儿往后院带,“主子要是知道狗儿哥来了一定很高兴,这两年一直在奴才面前念叨呢。”
当那几间小小的平屋出现在狗儿视线里时,他忍不住一阵摇头,堂堂王府福晋竟然落魄到住这种地方,唉,实在令人心酸。
在这样的感叹中,狗儿见到了朴素无华的凌若,心中一阵激荡,依然像以前一样拍手跪下打了个千儿,只是改了称呼,“奴才给娘子请安,娘子吉祥。”
凌若眼圈一红,连忙扶了他起来道:“我一个庶人如何当得你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狗儿笑一笑道:“即便摘开身份,娘子亦是奴才妹妹的救命恩人,奴才给娘子行礼是理所当然的事,倒是娘子千万不要与奴才客气。”
如此说了几句后,狗儿坐下道:“奴才今日来是奉了四爷的令,来看看娘子在这里过得如何,若有缺的便让奴才送些过来。”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道:“原以为娘子在别院里潜心修佛,无非是限了出入自由罢了,旁得总还过得去,今日一见方知,这所谓的别院竟是比无华阁还要不如,真是委屈娘子了。”
“已经是被废黜的人,有什么好委屈的。”凌若的声音里带有淡淡的讽意。|
狗儿知道她这是在怪胤禛,不由得道:“娘子也别太难过了,四爷心里总还是有娘子的,不然也不会让奴才专程跑这一趟。四爷若是知道娘子在这里的生活如此清苦贫寒必然不舍。”就在这说话的时候,墨玉特意泡了杯茶上来,狗儿刚一揭开便闻到一股劣茶的气味,与昔年在雍王府中所用的茶简直天差地别,莫说是曾做过主子的凌若,就是他都觉难以入口。
凌若低头抚着灰蓝色的粗布衣衫自嘲道:“四爷恨我推佟佳氏下水,又如何会来见我,能遣你来此已是莫大的开恩。”
“娘子莫要这么说,当年的事……”狗儿眸光清亮地道:“旁人心里不清楚,奴才却是知道的,娘子连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都肯救又如何会去做那害人的勾当,当中必然有所误会。”
“难为你肯信我。”说到这里凌若幽幽叹了口气道:“只是那又有何用,总要四爷相信才行,他一直都认为是我存心推佟佳氏落水。”
狗儿亦是一阵无言,不过还是劝道:“四爷心里多少有些松动了,娘子再多等一些时日,一切总会有转机的。”
如此又说了一阵后狗儿方才告辞离去,临行前让李卫将别院中缺的东西列一张单子给他,他凑齐之后会尽快让人送来;而凌若亦将自己亲手所抄写的交他带回去给胤禛。
待狗儿出去后,墨玉方将隐在心中的不屑露了出来,倒了狗儿一口未动过的茶水愤愤道:“王爷如今想起主子来了,那之前呢,之前又将主子放在哪里。”
凌若慢慢喝着与狗儿那杯一样难以入口的茶,任由苦涩在嘴里蔓延成灾,“之前没有八福晋,王爷自然记不得我这个人。说起来能有这样意外的转机,我真应该谢谢八福晋。”
她原只想让纳兰湄儿激起胤禛争位之心,不曾想还有意外的收获。尽管没有亲眼看到,但此事是她一手安排挑起的,又怎会猜不到。纳兰湄儿必然说了极为伤人的话,令胤禛愤怒伤神,要不然他也不会想起自己。
“真不知王爷喜欢那个纳兰湄儿什么,竟然对她如此念念不忘。那个佟佳氏不过与之有几分相似,王爷便宠信到如此地步,庶福晋不够还立她为侧福晋,真是让人想想就生气。”适才他们从狗儿口中得知佟佳氏已经在数月前被正式立为侧福晋,名字从此记入宗册之中,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凌若嗓子不适,咳了几声冷笑道:“没什么好气的,那是她本事,不过爬得越高摔下来时往往就越惨,且慢慢瞧着吧。”
总有一日,她会回去,去亲手了结害死她女儿的仇人!这个誓言早已在两年前就已发下,数百个日日夜夜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彼时雍王府
三福匆匆走进含元居,朝在哄弘时睡觉的那拉氏打了个千儿,小声道:“主子,奴才有要事回禀。”
那拉氏目光一动,唤奶娘进来将弘时抱走,又扶着翡翠的手坐下抚一抚光滑如缎的鬓发漫然道:“说吧,什么事。”
三福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得到消息,昨夜有人从别院中出来,上了一辆马车。”
那拉氏豁然一惊,眼中精光迸现,肃声道:“是谁?”
“当时隔的太远加上天又黑,所以没看清,不过一路跟踪发现那辆马车去了宗人府,之后奴才买通了一个宗人府的守卫,得知昨夜有一女子去探望了十三爷,还拉了一块用来裹包袱的料子在那里,巧得很,那块料子奴才曾见过。”说到这里他从袖中取出守卫偷偷带出来的料子递给那拉氏,“三年前,钮祜禄氏离府时,与她一道去别院的丫头墨玉所带的包袱与这块料子一模一样。”
那拉氏只看了一眼后便重重将那块料子往桌上一掷,胸口微微起伏,冷声道:“这么说来,西郊别院已经成了随意出入的地方?毛氏兄弟是做什么吃的”
翡翠忙替她抚背顺气,三福则在一旁道:“依奴才遇见,若没有毛氏兄弟的默许,墨玉是绝对不可能踏出别院的,即便当时禁令只针对钮祜禄氏一人。”
那拉氏眉心怒气涌动,“这么说来毛氏兄弟早已与钮祜禄氏勾结在一起,难怪我等了两年也没等到他们将钮祜禄氏逼疯的消息。”赤金镶紫金护甲在绣有繁花的桌布上划过,勾断了数根细若发丝的绣线,“钮祜禄氏可真是好本事,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有能耐收买人心,让他们连唾手可得的真金白银也不要。”
【作者题外话】:有书友问我这书会写到哪里,我想应该只会写康熙与雍正两朝,而不会涉及乾隆一朝。
另外谢谢打赏的亲,支持的亲,催更的亲,群亲。
再另外,我能说,破娃又生病了吗?我都快想打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疯药
“钮祜禄氏最惯使狐媚手段,当初王爷都被她那些手段给迷得晕头转向,何况是两个市井之徒。|”说到这里,翡翠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王爷身边的狗儿今儿个一早去了别院。”
那拉氏目光骤然一缩,露出森然之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狗儿去别院意味着什么,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当初她刻意将钮祜禄困禁到别院这么远,就是怕若在府中,胤禛有朝一日会想起她来,不曾想……
“看来,事情不能再拖了。”她如是道,眼底掠过一丝狠厉的凶光,“三福,你即刻入宫去找一趟陈太医,让他开一个可以致人疯颠的药方。”
“主子,陈太医会肯吗?”三福小声问着。
那拉氏冷笑道:“他前前后后收了我那么多银子,敢说一句不肯?何况又不是让他去下药,只是开个方子罢了,能碍到他什么?”稍稍一停又道:“拿到方子后你亲自去一趟别院,该说什么做什么你知道的。”
三福连忙恭身答应,正待要退下,忽地想起一事来,停了脚步道:“不知事成之后,主子要如何处置毛氏兄弟二人?”
那拉氏睨了一眼精心修饰过的指甲淡然道:“本还想留他们一条性命,无奈他们要自寻死路,咱们也唯有成全了。记得手脚做干净些,莫要让人瞧出端倪来。”
三福面色一凛,垂声答应,在入宫问陈太医讨得致疯的方子后立刻赶往别院。|
毛氏兄弟并不知道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头上,两人坐在屋中围着火炉取暖,在火炉上还炖着一锅狗肉,香气四溢。
“大哥,差不多可以了吧?”毛二贪婪地闻着从锅里面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口水不知道吞了多少回。
“瞧你那馋样,真没出息。”毛大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掀开盖子拿筷子拨了拨炖得“嘟嘟”冒泡的狗肉,“再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了。”
“还得等啊。”毛二有些失望地嘟囔了一句又道:“大哥也不能怪我啊,你想想咱们都多久没吃肉了,要不是运气好逮到一条狗,咱们现在还得啃那些淡而无味的素食呢。”
毛大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谁叫咱们现在手头紧呢,之前典当首饰得来的银子已经全花光了,忍着吧,再有几天就该发月例了。”
“就月例那点银子能顶什么用,唉”毛二垂头丧气地说着,他大手大脚花习惯了,还真瞧不上那点月例,“大哥,你说咱们真要在这里当一辈子护院吗?”
“当然不会。”毛大取过一片破瓦封住炉子底下的口,让炉子里的火弱一些,“主子不是已经答应我们,只要她脱困就会许我们以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
毛二睨了正在查看狗肉的毛大一眼低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不知道主子什么能摆脱困境,咱们已经等了两三年了,总不能再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吧。”
毛大听出他话中有话,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着在升腾的热气中面容有些模糊的毛二道:“那你想怎么样?”
毛二眼珠子一转,带了一丝狞意道:“要我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挣一笔大的,那一千两银子足够咱们拿去做些生意了。”
他虽没有明说,但毛大心时却是清楚的,毛二是想挣雍王府那拉的银子,他迟疑着道:“银子固然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才行,你忘了主子当日的话吗?万一他们来一个黑吃黑,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毛二连忙道:“这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已经想过了,只要一拿到银子咱们就立刻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他们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追过去吧。再说雍王府里的人可是来催过好几回了,我怕咱们再不动手,他们就该不耐烦了,万一到时候让他们发现咱们跟钮祜禄氏交好,咱们更危险。”
被他这么一说,原本香喷喷的狗肉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毛大沉吟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咱们总算叫她一声主子,这些日子她对咱们也挺不错,若然在这个时候动手,怕是有失道义。再说你别忘了,昨日里来的那人听口气不小,说不定主子当真要复起。”
“那可怎么办?”毛二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毛大叹了口气,取过一个空碗与筷子道:“来,先吃肉,冷了可就没那味道了。”
“哟,正吃着呢?”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毛二吓了一跳,险些摔了捧在手里的碗,坐在他对面的毛大已经慌忙站起身,带了一丝惶恐之色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三爷请安,三爷吉祥。”
一听这话,毛二不敢怠慢,忙跟着低下身去,心中暗自叫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知自己刚才与大哥的对话有没有被他听去,希望是没有。
进来的正是三福,他冷冷睨了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毛氏兄弟一眼道:“起来吧。”
“这下雪的天儿,三爷怎么就过来了,快坐下烤烤火暖暖身子。”毛大一边迎三福坐下一边讨好地替他拍去身上的雪。
三福冷哼一声,将拎在手里的药包往桌上一放道:“还不是为着你们两个不省心的东西,我且问你们,事情办妥了没有,主子可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你们一直说寻不得机会下手,究竟是真没机会,还是你们存心敷衍?”
毛大忙替自己叫屈,“三爷可真是冤枉死奴才们了,就算借奴才们一个胆也不敢存半点敷衍之心,实在是寻不得机会,求三爷明鉴,替奴才们向主子求求情,再宽限些时日”
毛二亦在一旁点头道:“正是,奴才们原想着扮鬼将她吓疯,不曾想这个钮祜禄氏邪乎得紧,居然不怕鬼神。”
“是吗?”三福冷笑,其实刚才在外头他将毛氏兄弟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主子果然所料不差,毛氏兄弟早与钮祜禄氏勾结在一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药
毛二并不晓得自己的秘密已经被识破,依旧在那里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所言绝无虚假。
“既然你们对主子一片忠心,那么我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三福将拎在手里的药包往毛大怀里一扔道:“把这个药煎成汤给钮祜禄氏服用。”
“敢问三爷,这是何药?”毛大小心翼翼地问。
“放心,不是毒药。”三福眯了不大的眼眸缓缓道:“不过是一剂疯药罢了。任何人只要连服五日,就会神智不清,形同疯颠。”
毛大悚然一惊,与毛二对视了一眼后道:“三爷,这钮祜禄氏若是不肯喝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三福立时瞪了眼喝道:“不肯喝就给灌下去,这还要我教吗?蠢材”见毛氏兄弟唯唯喏喏地答应,他又缓了口气起身在毛大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放心,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办事,主子绝不会亏待你们。事成之后除了原先说好的每人五百两之外,再另外加赏两百两。”
听到银子,毛二不由得眼睛一亮,忙讨好地道:“三爷放心,奴才一定替主子办成此事。”
“很好,五日之后我来听好消息。”三福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在三福走后,毛二盯着桌上那捆成一扎的药包咬一咬牙对神色变幻不定的毛大道:“大哥,咱们已经没退路了,五天后钮祜禄氏如果还不疯死的可就是咱们了,动手吧”
“你容我再想一想。|”毛大坐在椅中犹豫不决。
毛二跺脚急道:“我说大哥你还想什么呐。钮祜禄氏是待咱们不错,可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总不能为了她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吧?大哥”
“我说了让我想一想”毛大被他催促的心烦意乱,不由得板起脸喝斥,“你道我不惜命吗?但是也不能他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话不可信。这是一场关乎性命的赌博,咱们必须得仔细想清楚才行。”
毛二见他说得在理,逐不再催促,将心思放在那锅香气诱人早已炖得烂熟的狗肉上,一边吃一边眼巴巴等着毛大拿主意。
是夜,凌若正在屋中与李卫说话,忽见得毛大端了一碗散发着浓浓药味的黄褐色药汤进来,朝凌若行了个礼后笑道:“听得主子这几天有些咳嗽,想必是被寒气侵了身子,久咳易伤身,所以奴才特意去找大夫抓了几剂专门治咳的药来,主子快趁热喝了吧。”
“难为你有心了。”凌若放下手里的书卷,伸手接过毛大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的药碗。在手指碰到碗壁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碗壁有粘腻滑手之感,仿佛是汗渍,只是这大冬天的,毛大手里怎么会有汗?
这般想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站在那里的毛大,发现他外表看似沉静,但不时偷抬眼打量自己手里的药,且透着一股慌乱之色。
凌若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尚在冒着热气的汤药,眸中冷意森然,看来这药并不像毛大所说的那么简单,只怕另有乾坤。
正在这个时候,原本站在窗边的李卫过来附耳轻道:“主子,奴才发现毛二也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不知想做什么。”
毛大见凌若久久不喝药,心中的慌意越发深重,唯恐时间一长被凌若瞧出端倪来,赔了笑脸道:“主子快把药喝了吧,凉了可就苦得紧。”
“是吗?”凌若笑意盈盈,然毛大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得“哐”的一声重响,只见凌若将药碗往旧上重重一掼,朝李卫道:“把门打开!”
“嗻!”随着李卫的应声,门“哐当”一下打开,在风雪灌入屋内的同时也令原本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毛二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眼前,无处可避。
毛二愣了好一阵子方才讪笑地走进来道:“奴才……奴才刚才正好路过这里,听到……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正打算进来呢。”
凌若不理会他拙劣的谎言,只是指了那碗黄褐色的药冷冷道:“说,这碗到底是什么药?”
毛大努力抑制骤然加速的心跳,强笑道:“瞧主子问得这话,当然是治咳嗽的药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不说是吗?”凌若抚着鬓发冷笑道:“那好,既然你说这是治病的良药,那么我就赏给你喝了,墨玉,替我端过去给毛大。”
“不……不用……不用了。”看着端了药朝自己走来的墨玉,毛大冷汗直冒,不住地摇手,勉力道:“奴才又没病没痛,哪用得着喝药。”
“既是良药,自然有病医病,无病强身。”说到此处,凌若目光一转落在神情不宁的毛二身上,还没等她说话,毛二已经慌得浑身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并不曾忠于凌若,也不曾真正看得起过这个落魄的主子,眼中只有利益与自身,其心甚至比毛大还要活络,不断怂恿毛大按三福的话给凌若下药,好使他们拿到钱离开这里。
可是,当这一刻,凌若的目光却令他犹如针刺,明明与上次那样,自己这边占尽了优势,却连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提不起来。这个女人的目光总令他有一种置身地狱的错觉,更生出一丝丝悔意来。
“你喝还是不喝?”随着凌若的这句话,墨玉已经将渐凉的药端到了毛大唇边。毛大见状晓得此事是万万瞒不过了,只得屈膝跪地痛声陈道:“奴才兄弟也是迫不得已,并非存心加害,求主子原谅!”
墨玉在一旁听得清楚,不由怒斥道:“你们两个竟然当真存心不良,亏得这些年间主子厚待于你们,虽不说锦衣玉食,但不论荣少爷他们送来什么好的,主子总是记得给你们留一份,且每次过年都记得打如意穗子给你们。原以为你们变好了,没想到竟然还存了害人的心思,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听得她将自己比做狗,毛大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对凌若道:“奴才知道对不起主子,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蝼蚁尚且知道爱惜性命,奴才们实在不想这么早就丢了性命,求主子原谅!”
第一百六十三章 疯颠
“你们存心加害我家主子,居然还有脸在这里求原谅,我都替你燥得慌!”墨玉气呼呼地扔下这句话回到凌若身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若盯着两人冷然问道。
事已至此,再隐瞒亦无事,当下毛大将三福来找自己兄弟,让他们设法给凌若下疯药的事和盘托出,说到最后他拉着毛二给凌若磕了个头道:“奴才们知道自己贪生怕死,有负主子这些日子来的信任!可是奴才当真不想死,所以……”他咬一咬牙,端起墨玉随手放在桌上的药,迎着凌若冷若九幽地狱的目光一步步挪到她前,“还请主子成全,来生奴才们愿意当牛做马,以赎今世之罪!”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一条道走到黑。
“你以为按他说的那样,给我下药,你们就有活路吗?”凌若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忘了我当初告诉你们的话了?”
“主子良言,奴才们一刻未曾忘记,左右皆是死路一条,总要搏一搏才行。不瞒主子,奴才兄弟已经打算好了,一拿到银子即刻就离开京城回老家,如此总能保住一条性命。”
“真不知该说你们天真还是愚蠢。”凌若冷笑着起身绕着毛氏兄弟二人缓步走了一圈,说出令他们绝望的话,“甫天之下莫非皇土,除非你们能逃出这片皇土,否则以那位的手段,我相信一定会派人追杀你们至天涯海角,我很清楚,她绝不会让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再者说了,连你们都能想到的事,难道那位会想不到?只怕我发疯的消息一传到她耳中,她就会派人来斩草除根,至于银子,呵呵,你们得去问阎王爷拿了!”
这番话说得毛氏兄弟泠汗涔涔,原以为自己已经计算的够周密了,可原来在她们眼中,依然犹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此时此刻,毛二心中的后悔感愈发强烈,若事情果真如钮祜禄氏所言,那自己岂非害大哥。他心里清楚,大哥其实不愿加害钮祜禄,是自己一意怂恿,大哥才会铤而走险,若因此害了大哥,他就是做了鬼也不安心啊。
毛二这辈子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只除了毛大。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被赶出家门后,曾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也曾与野狗抢食。毛大不过比他长两岁,却每次都护着他,有什么好吃的也第一个给他,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抛下他这个累赘弟弟。是以在他心中,大哥的命远比自己还重要;不!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哥死,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救大哥!
钮祜禄氏既然能看出这些,那么她一定有办法救自己与大哥。想到这里,他膝行爬到凌若面前,伸出双手狠狠打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打一边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忘恩负义,鬼迷心窍逼着大哥下药害主子,奴才不敢求主子原谅,但是大哥对主子并无不忠之心,求主子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大哥,求主子开恩!开恩!”
“老二你胡说什么,我是大哥,有什么事自然该我承担!”毛大拉住毛二不停掌掴自己的手,只这一会儿功夫,毛二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有血丝渗出。在拉扯间,一个如意穗子从毛大的袖中掉了出来,凌若认得,那是前年正月初一,自己封在红包中给毛大的,想不到他竟一直带在身上。
“主子,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愿意一力承担,只求主子大发慈悲,救救老二,奴才就他这么一个兄弟!”毛大痛声哀求,这一刻除了凌若他不知道还能求谁。
凌若低头扫了他们一眼,抚着衣袖淡淡道:“看在你们还知道顾念兄弟手足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听有转机,毛氏兄弟大喜过望,连连磕头,皆言道只要能救对方的性命,哪怕是要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五日后,三福如约来到西郊别院,毛氏兄弟一早便已等候在那里,见到他来,忙不迭唤了声三爷。
三福双手负在背后,倨傲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地毛氏兄弟道:“事情办得如何?”
“回三爷的话,那药奴才们已经哄着钮祜禄氏都喝下去了。”回话的是毛大。
听得这话,三福不由得精神一振,忙问道:“那她疯了没有?”
“三爷的药可叫一个灵光,才第四天钮祜禄氏就有点疯疯颠颠了,如何更是疯得连身边人都不认识了。”毛二谄笑着道。
三福心中暗喜,不过他也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忙让毛氏兄弟领了自己去见一见钮祜禄氏,看看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为免被李卫他们认出,三福被安排在与钮祜禄氏相邻的一间破屋中,毛大老早在墙上凿了个小洞,方便他查看隔壁屋的情况。
三福透过小洞望去,发现果如毛氏兄弟所言,钮祜禄氏披头散发,行为疯颠,这大冬天的居然穿了一身轻薄夏衣,鞋也不穿,赤足抱着一个棉花枕头想要往外跑,李卫与墨玉一边一个使劲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放开我里面好热,我要出去”凌若大力推搡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神色颠狂。
“主子,外面雪大,冷得很,出去会受凉的,你乖乖呆在屋里好不好?”李卫好声劝着。
凌若一脸怒意地道:“胡说,现在明明是夏季怎么会下雪?”说到这里她忽地指了李卫两人露出恍然之色,“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两个居心不良,想将我与孩儿囚禁在这里,不让我见四爷”
“主子,这里没有四爷,也没有孩儿,您的孩儿早在两年前就离去了啊您醒一醒好不好?”墨玉神色哀凉地说着。
“住嘴”凌若尖声打断她的话,紧紧搂了怀中的枕头道:“孩儿明明就在我怀里,哪有离去,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瞧着凌若那疯疯颠颠的模样,墨玉心中难过不已,看着同样不好受的李卫道:“你说主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前几日还好端端的。”
李卫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是不住摇头叹气,就这么一愣神功夫,凌若已经推开他们跑到了外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将计就计
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几日下来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凌若就这么赤脚站在雪地上,单薄的裙衫与漆黑长发一道在风雪中翻卷飞舞。|
“主子”李卫两人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将厚披风覆在傻笑不止的凌若身上,惟恐她着凉。
凌若仿佛根本没感觉到冷,痴痴看着迷离了众生之眼的柳絮飞雪,低头拍着怀中的枕头柔声道:“孩儿,是不是感觉凉快多了,乖啊,孩儿好好睡着,等睡醒了额娘就带你去找阿玛啊”
墨玉在她身后泣不成声,李卫亦不住抹泪,主仆三人就这么站在雪地中,任由飘飘扬扬的大雪将他们的身影遮得若隐若现。
另一边,毛大讨好地对三福道:“三爷的药可不是灵光吗,五天下来那钮祜禄氏已经疯得连春夏秋冬都分不清了。”
三福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趟差事你们办得不错,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将银子送来。记住,不许对任何人提这件事,也不许提你们曾见过我”
“奴才知道,三爷您尽管放心,奴才兄弟保证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到死也不泄露一个字”毛大信誓旦旦地说着。
到死吗?呵,放心,今晚就送你们去见阎王。三福在心里冷笑,面上则是一派温和地道:“我自然信得过你们,否则也不会让你们办这趟差,好了,时辰不早我该回去覆命了,你们继续看守钮祜禄氏,不要疏忽了;只要你们忠心办事,主子不会亏待你们的。”
在毛氏兄弟迭声的答应中,三福转身离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主子这个好消息,相信主子一定会很高兴,从此以后,钮祜禄氏将彻底不再能够威胁到主子。
是夜,几道黑影借着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西郊别院,彼时门房亮着灯,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黑影在窗纸上悄悄戳了个洞,发现他们要找的两人正在里面吃酒说话,旁边还烧着一个小炉子取暖。
黑影朝余下几人点一点头,他们受雇杀人,眼下既然知道目标在里面,自然不需要多言,各自从身后摸出锃亮的钢刀踹门进去。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杀了那两人后就放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毁尸灭迹,神不知鬼不觉,纵然官府来了也查不出究竟,只会以为是他们喝多了酒,不甚踢倒炉子或蜡烛引起大火。
几人踹门而入,挥刀正要砍向两人,忽觉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身子腾空,随即重重摔落在一个深坑中,跟在后面的一人倒是急急收住了脚步,没有跟着掉下去,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身后被人推了一下,勉强维持的平衡刹那被打破,跟着落入坑中。
见来人皆掉落坑中,一直在那里故作镇定的毛氏兄弟这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把已经滴到眼睛里的冷汗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凌若道:“果然被主子料到了,那位一知道主子发疯的消息就迫不及待来杀人灭口。”
凌若微一点头,扶着李卫的手缓走到深及数丈的坑前,此刻的她除了脸色差一点之外,并无半点异常,更不像白天那样哭笑疯颠。
低头看去,只见猝不及防之下落在坑底的几个杀手已经缓过神来,正想方设法地往上爬,无奈坑壁平滑,根本寻不到可以抓手的地方。这也是凌若在让他们挖坑的时候特意交待的,若论正面交锋,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些在刀口上讨生的杀手,即便毛氏兄弟会些拳脚功夫也无用,唯有以旁道取之。
她清楚,只要自己一疯,毛氏兄弟对那拉氏就成了无用的卒子,以那拉氏的性子,绝不会留毛氏兄弟活口的,必会派人灭口。
所以她提前让他们日以继夜地在门与窗进来的地方挖两个深坑,然后伪装成与寻常地面无异。但凡有人想到屋里来,免不了要从这两个地方进入,猝不及防之下必然着当。
退一步讲,即便他们不进来,在外面纵火烧屋,毛氏兄弟也大可以躲入深坑之中避难。
至于日间的疯颠,不过是演给三福看的一场戏罢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困在坑中的杀手亦看到了他们,一个脸上有疤看似首领的杀手沉声问道,他此刻的心情极为糟糕,做了这么多年杀手的行当,从未有失手之时,没想到竟在这桩不起眼的差事上栽了个大跟斗,真是始料未及。
毛二走过来朝下面吐了口唾沫恨声道:“凭你们也配问我家主子的名讳,乖乖在下面待着吧”
说完他不理会杀手头子阴沉到极点的脸色,走到凌面前双膝跪地以从未有过的诚恳态度磕头道:“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往后只要主子有差遣,哪怕要奴才的命,奴才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若非凌若事先谋划,且先一步猜到事态的发展,让他们早做准备,只怕他们两人此刻已经成为刀下亡魂;若只他一人也就算了,可还有大哥的性命,这个恩情足以让他以性命相报。
“奴才也是”毛大亦跟着跪了下来,他与毛二皆是一般心思。
凌若知晓两人这一刻是真心归顺,并非昔日那般虚与委蛇,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只要你们时刻记着忠心二字,我自不会亏待你们,至于以前的事……”她看着略有惶恐之色的毛氏兄弟淡淡说出四个字,“既往不咎”
毛氏兄弟大喜过望,连连叩首谢恩,就在这个时候,李卫发现被困坑中的杀手头子正将三把钢刀拿在手中,以品字形分别插入坑壁之中,借以攀爬落脚,一旦让他爬出深坑,在场的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不过李卫并不担心,反而咧嘴一笑,这个笑容令正在设法往上爬的杀手头子心中一沉,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听得李卫大声道:“墨玉,好了没?”
“好了”墨玉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门口,她双手各缠了厚厚一层棉布,吃力地端着一个大锅进来,里面盛得似乎是水,在锅中晃动不止。
李卫撩起衣袍在手上裹了几圈后,接过铁锅看了凌若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咬牙闭目将锅中的水往坑中惊慌莫名的杀手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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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血腥
下一刻,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在这黑夜中听来极为渗人,毛氏兄弟吓得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不知这泼下去的是什么东西,适才他们站在旁边也没感觉什么热意啊。|
坑底那几个杀手捂着脸惨叫不止,那个原本已经攀到一半的杀手头子也掉了下去,他被泼到的最多,脸上、手上,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溃烂,皮开肉绽。
“李哥儿,你倒下去的是什么?”毛二偷偷问着,其实他年纪比李卫要大些,但经过那么多事,可不敢再充老大,谦虚得很。
李卫睨了他一眼,轻声道:“还记得前几日主子让你们特意去买来的油吗?”见毛二点头,他朝在坑中哀嚎惨叫的杀手努了努嘴道:“喏,全用在那里。主子怕他们狗急跳墙,这个坑会困不住,所以让墨玉一早去将油烧热,坑底窄小,纵然他们有三头六臂也躲不开泼下去的油。”
杀手头子听到了这番话,又痛又恨,闭着眼大骂道:“贱人居然用热油泼我们,好狠毒的心肠,我让你受尽千刀万剐之苦,再慢慢折腾至死”他们的眼睛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热油溅入进去,已经瞎了,即便活下了也永远是个废人。
听着那一声声凄厉如枭的惨叫咒骂声,墨玉几人只觉得毛骨悚然,毛氏兄弟虽然混迹于市井,恃强凌弱,但何曾见过这种惨烈瘆人的场面,双腿不住地打哆嗦,众人之中唯有李卫还算镇定些。
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以各种污言秽语咒骂自己的杀手,许久,扬脸看向李卫冷冷道:“动手吧”
李卫无声地点头,出去抱了一大捆干柴扔入坑中,另一只手拿着正在燃烧的火把,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做什么?”杀手头子尽管看不到火把,但依然被这句毫无温度的话吓得大叫起来,慌乱地拍着掉落在身上的干柴,疯狂地想要往上爬,另两个杀手也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送你去见阎王”随着这句话,李卫将手里的火把扔向坑洞中,那些杀手身上全部都浇满了热油,最是易燃不过,火把刚一扔进去,便剧烈燃烧起来,这种痛楚比刚才更甚百倍千倍,三个杀手在身子被寸寸焚烧的莫大痛苦中绝望地惨叫、求饶,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们必须要死
凌若走到外面,默默看着簌簌而落的大雪,手在衣袖中不住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害人,为了自保,为了活命,亲手毁去三条活生生的性命,即便这些人罪有应得,依然改变不了她手染血腥的事实。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被烧的不止是那三个杀手,还有别院,这一夜雍王府别院火光冲天,整整烧了一夜方才熄灭,下了数天数夜的雪亦在这一天放霁。
住在周围的百姓清晨起来时,惊讶地发现那桩大宅子的门房与前面几进房子一夜之间尽皆被烧成为灰烬,他们隐约知道里面住了几个人,皆在猜测昨夜那场大火是不是把里面的人也给烧死了。
就在外面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头戴斗笠遮住了半边面孔的人影悄悄从后院无人处翻墙入内,随后疾步闪入一间小屋中。
“如何,他们出城了吗?”对于突然出现在屋中的人影,正在低头饮茶的凌若并未露出半分异色,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问着。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正是李卫,他恭谨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亲眼看着他们出城,此刻应已在去江西的路上;他们身上有主子的亲笔信,相信只要寻到荣大人,他一定会照拂一二。”
凌若点点头,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盏道:“那就好,希望能够瞒天过海。”
门房那把火是在三个杀手被活活烧死之后放的,早在放火这前,凌若便命李卫等人将坑中的尸体抬出两具,充做毛氏兄弟两人,以求瞒过那拉氏的耳目,让她认为毛氏兄弟已经被烧死,至于另一具则与两个大坑一道掩埋起来。
墨玉正在拿铁钳子拨弄炭盆,狗儿前些日子送了些银炭过来,总算不需要再用那些灰大呛人的黑炭取暖了,听到凌若这话仰头接上来道:“也就主子心善,肯设法搭救他们,要依奴婢看,那两人几次三番要害主子,死了活该!”她可没忘记他们给主子下疯药的事,若非主子瞧出不对劲来,现在主子就不是假疯而是真疯了,真是想着都害怕。
凌若捏一捏墨玉气呼呼的脸颊轻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比我还记仇。”
“那当然,害过主子的人奴婢每一个都记着。”墨玉这人爱憎最是分明。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穿在颈间的玉扳指道:“他们虽然可恨,不过总算还念着兄弟情,不算十恶不赦,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助他们逃过这一劫;而且我相信经过这一事,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二心。”
李卫在一旁道:“主子说得正是,毛氏兄弟在离去前特意与奴才说,他们兄弟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不分好坏对错,如今主子救他们于危难,相当于他们眼下的命是主子给的,他们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主子往后但凡有差遣,他们兄弟绝无二话更无二心。”临了李卫又道:“奴才看他们说话时的神情,不像做假。”
听到这话,墨玉总算心里舒服点了,她歪头想了一会儿道:“主子,那三个杀手没有回去覆命不要紧吗?”他们旁得事情都好安排,唯独这三个杀手却是变不出来了。
李卫代为答道:“放心吧,那些杀手一般是不会直接跟雇主联系的,都指定某处进行交易,只要毛氏兄弟不被发现,我想嫡福晋那边应该不会起疑。只是得委屈主子继续装疯下去。”
委屈?凌若怆然一笑,抚着玉扳指的手悄然握紧,今时今日的自己还有何资格说委屈……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相见
这日,胤禛刚上完朝从紫禁城出来,便见狗儿一脸惶然地道:“四爷,昨夜里别院起火了。|”
胤禛陡然一惊,忙问里面的人怎么样,狗儿晓得他是在问凌若的情况,却是为难地道:“没有四爷的命令,哪个也不敢进去,所以……”
“一群蠢材!”胤禛面色一沉,劈手夺过狗儿牵在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直奔别院而去,狗儿急急跟在后头。
从紫禁城到别院有一段极长的距离,纵然快马加鞭也要奔上大半个时辰,这一路上胤禛只有一个想法,她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
胤禛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在意一个女子的生死,明明他已经废了她,明明已经打算一生不见,为何听到别院出事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的安危,为什么?
策马疾奔,好不容易看到别院的影子,发现果如狗儿所言,焦瓦处处,还有一些人聚集在前面对别院指指点点。胤禛等不及马停下,直接从还在狂奔的马上一跃而下,拨开人群直往别院奔去。
他从没来过这里,根本不知凌若住在何处,只是四处乱奔乱走,在无人踏足的雪地中留下一连串凌乱脚印。
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
遍寻不至,胤禛的心渐渐慌了起来,难道她已经……不!她不会死的!
好人才会不长命;她那么恶毒推梨落下水,分明就是一个心中蛇蝎的毒妇,这种祸害,理应遗千年才是,怎么可能这么短命!
他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心依旧在不住往下沉,究竟在哪里,若还活着,为什么自己一直找不到她!为什么!
就在胤禛即将被惶恐淹没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后院有几间旧屋,并未被火势波及。!>他顾不得多想匆匆奔过去,一把推开门,无人!再推,依旧无人!待到最后一间时,胤禛的手有些发抖,整个别院都被他找遍了,若这里再无人……
胤禛不敢再想下去,咬牙往前推去,门开的那一瞬间,胤禛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清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胤禛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一下子松快下来,有微不可见的欣喜在眼底浮现,她果然还活着没有死!
他的突然出现,惊到了屋中所有人,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李卫才想起行礼这事,忙拉着还有些恍惚的墨玉跪下磕头请安。
凌若怔怔地看着那个从不曾在脑海中淡去的身影,心中百味呈杂,胤禛,他们终是再见了……
两年光阴,并不曾改变太多容颜,然心境却是与两年前截然不同,凌若暗自攥紧双手,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胤禛。
脚步声戛然而止,许久,带了几许涩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听说别院起火,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凌若不知道是否自己听错了,胤禛在说这话的时候,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欣喜,他始终还是在意自己的吗?
叹息在心中默然响起,心思千回百转,然露在脸上却只有吃吃傻笑,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想要回雍王府,仅靠胤禛那么一点点在意是远远不够的,怜惜往往是留住一个人都好的开口……
胤禛很快就发现了凌若的不对劲,皱眉道:“你笑什么?”
凌若歪头看了他半天,站起来痴笑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认得我了?”胤禛呆了一呆,有难以置信的失望在其中,他们分别两年而非二十年,怎么可能连彼此的模样都忘了。
凌若只是看着他傻笑并不回答,令胤禛愈加心慌,狠狠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冷声道:“说!你们主子这是怎么了?”
李卫心思最是机灵不过,晓得主子这是打算在胤禛面前装傻,是以赶紧爬前几步垂头道:“回王爷的话,主子她……她疯了!”
胤禛闻言赫然大怒,“胡说!前几日我让狗儿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疯?”
李卫哭丧着脸道:“奴才也不知道,就这几日,主子突然就变得疯疯颠颠,说话也语无伦次,就昨日里那样下雪的天她还嚷嚷着说热得慌,非要奴才把夏衣找出来给她穿。如今这身冬衣还是今早奴才们好说歹说才哄主子穿上的。”
这个时候,凌若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叫,“孩儿呢?我的孩儿哪里去了?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李卫悄悄使了个眼色给墨玉,她会意地眨眼,爬起来从里屋抱出一个枕头递给四处乱找的凌若,好言哄道:“主子您瞧,小格格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奴婢哪里有藏,是小格格刚才在里屋睡觉呢!”
凌若神经兮兮地点头,接过枕头小声道:“哦,原来孩儿在睡觉,那我们说轻一些不要吵她!”
“孩儿……她还记着那个孩子?”胤禛喃喃地问着。
李卫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是,自来了别院后,主子日日以泪洗面,放不下早夭的小格格,再加上又惦念四爷,心里难过,这才忧思成疾。”
那厢凌若似没听到他们的话,只一昧抱着枕头温柔地说着话,只是一个枕头而已,她却仿佛抱着自己的全部生命,那种发自内心的慈爱令人瞧着心酸不已。
胤禛走过去缓缓蹲在凌若面前,手缓缓自那个有些破旧的枕头上抚过,鼻尖一阵酸涩。是啊,他只记着她害梨落,却忘了,她也失去了一个怀胎七月的孩子……
“若儿……”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唤这个名字,以为自己恨极了这个名字,直到这一刻再次唤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字从不曾在脑海中褪色,鲜活依旧。
于她,恨极亦念极……
心情复杂的胤禛并不曾注意到掠过凌若眼底的悸动,伸手想要去抚她抱在怀中的枕头,却被她躲开,神色激动踢倒了凳子,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惶地大叫道:“你想做什么?不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忽地又低头将脸贴在枕头轻声喃呢,“孩儿不要怕,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额娘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还有你阿玛,他现在上朝去了,等会儿就回来,你阿玛可是当朝的雍郡王。等你大一些,额娘让你阿玛带你去见皇爷爷好不好?他一定会很喜欢孩儿的,到时候让皇爷爷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儿!”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利用
她的自言自语,听得胤禛心里越来难过,咽声道:“若儿,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四爷啊!”
听到他的话,凌若抬起头来仔细看了他几眼,眸光渐有凝聚,似乎认出了什么,不待胤禛有所欢喜,她已经指了胤禛吃吃笑道:“骗人,你明明就是四爷身边的那个狗儿,别以为有些日子没见我就认不出来了。|”
说话间,狗儿终于赶到了,站在门口扶着双腿不住喘气,他可没马乘骑,全是靠着两条腿跑过来的,从紫禁城到这里,当真是跑死他了。不过狗儿心中颇有些自喜,他是头一个到的,那些小狗崽子还在路上跑呢,真是不中用。
稍稍喘了几口气,狗儿正要去给胤禛见礼,倏然眼前一花,紧接着手臂被人紧紧扯住,耳边传来欣喜雀跃的声音,“四爷,您回来了!”
四爷?这是在叫自己吗?狗儿被弄得一头雾水,定晴瞧去,发现抓着自己的人竟是凌若,忙抽出手臂慌张地指了不远处的胤禛道:“娘子,您认错人了,瞧,四爷在那里。”
“我没认错,你才是四爷!”凌若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把不明情况的狗儿急得满头大汗。
那厢凌若见他一直推开自己,神色不由得一黯,泫然道:“四爷,您不要若儿了吗?孩子很想你,若儿也很想你。”
“奴才真……”狗儿憋了半天正想说自己不是,却被走过来的胤禛抢先道:“四爷从来没有说不要若儿,只是四爷刚下朝回来很累,要歇息一会儿。!>”
“真的吗?”凌若仰头看着胤禛,目光纯净如婴儿。
“当然是真的。”胤禛扶着她的肩头轻声说着,目光扫过狗儿,后者立刻会意过来,略有些别扭地道:“是,四爷……晚些再过来看娘子。”
凌若茫然点头,抱着枕头一时似乎不知该怎么做是好,胤禛命众人退下,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牵着凌若的手慢慢至椅中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她道:“你手这样凉,喝杯茶暖暖身子好不好?”
凌若似乎有些意动,但下一刻她又搂紧了枕头,连连摇头道:“我不冷也不要喝茶,我要抱着孩儿,否则孩儿会害怕的。”
“那我帮你抱着她好不好?”见凌若一脸警惕不肯松手,他忙放缓了语气哄劝道:“小格格长得这样好看,狗儿很喜欢呢,让狗儿抱抱好不好?。”
凌若想了许久才将枕头递给胤禛,“那好吧,你当心一些。”说着她忽地又笑起来,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枕头上。
孩子……胤禛眼前浮现起三年前那个小得可怜的孩子,以及凌若抱着死去的孩子在雪地中整整跪了一夜的情景,心蓦然一痛,仿佛有尖针在狠狠地往里面扎;有那么一瞬间,眼睛被什么东西给模糊了一下。
“狗儿,你说孩儿长得像不像四爷?”她捧了茶盏问,神色极是温柔。
胤禛挤出一丝笑意,“自然是像的,不过更像娘子一些。”
凌若笑着,手指在枕上轻轻抚过,勾勒出一副小小的五官……
孩儿对不起,原谅额娘这样利用你。可是额娘真的不甘心,你离去后的每一日,额娘都在椎心的痛楚中度过;但是害过你的那些人却依旧在深宅大院中享受着锦衣玉食,高床软枕;额娘不甘心,额娘一定要回去,讨回他们欠你与额娘的一切!
所以额娘要让你阿玛切身感觉到失去爱儿的痛楚,让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曾经还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胤禛在别院中待到很晚才离开,狗儿扶着他上马,然后牵了马绳徐徐往雍王府走去,一路之上他都闭着眼睛,似乎很累。
他不说话,狗儿等奴才自也不敢出声,一行数人竟是寂静无声,唯有马蹄踩踏积雪时所发出的咯吱声。
“狗儿。”听到胤禛叫自己,狗儿连忙停下脚步跑过去小声道:“四爷有什么吩咐?”
胤禛捏了捏鼻梁疲惫地道:“明儿个一早,你持我的令牌入宫去请徐太医来替钮祜禄氏瞧瞧,看她这疯病是否还有的治,另外知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了吗?”
狗儿小声道:“回四爷的话,奴才去烧毁的地方瞧过了,里面有两具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应该是负责看守别院的人。在屋里还有个炉子,奴才猜测应是近日下雪天气寒凉,他们生炉子取暖,却不想在睡着后炉子烧着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胤禛淡淡地应了声,死两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拿棺材把他们殓装了,若有亲人在世,另外拿一笔银子给他们。你从王府中抽几个人来看着别院,还有……”他顿一顿睁开眼,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中幽幽生光,“找人将别院修缮一下,尤其是钮祜禄氏现在住的地方。”
其实狗儿上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说过别院破败残旧,但他总想着住人不成问题,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所谓的别院根本与废墟无异,凌若他们所住的地方比王府中下人还要不如。看屋中用的东西,凡是能入眼的皆是狗儿前几日子送去的,其余的东西皆是破旧不堪,他甚至看到李卫的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也不知这几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唉……
回到雍王府,胤禛先去朝云阁看了年氏,就在凌若被废黜到别院的第二年,年氏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欣喜若狂,刚满月便央着胤禛取了名――福宜,可惜这个意喻福泽深厚的名字并未给这个孩子带来任何好运,只过了十日便因病夭折。失去这个祈盼多年的孩子,年氏伤心欲绝,所幸上天厚待于她,仅仅半年后,就又怀上了身孕,如今已有近五个月,太医来看过了,说十有**是个小阿哥。
从朝云阁出来,在路经含元居时看到里面灯还亮着,心中一动抬步走了进去,彼时那拉氏正坐在通透明亮的琉璃宫灯下专心地绣着东西,见胤禛进来忙在翡翠的搀扶下起身行礼。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
“夜深了,福晋还不睡吗?”胤禛虚虚一扶,示意那拉氏起来。|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弘时长得快,前几个月刚做的鞋子如今已经快穿不着了,得赶紧将这双新鞋做好,省得他穿着挤脚;还有年妹妹那边,再有几个月孩子就该出生,我这做嫡额娘的,说什么也得亲手做几件小衣裳给他当见面礼。”说到此处她又略有些叹气,“若是年妹妹这胎也是个男孩就好了,福宜那孩子,真是让人一想起来就心疼。”
不知为何,那拉氏在说福宜时,浮现在胤禛脑海的却是凌若一直搂在怀里的那个枕头……
年氏与福宜好歹做了数十天的母子,凌若那孩子却是从出生就死了,怀胎七月,连听她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想着,心里不由堵得慌,胤禛避过那拉氏的目光随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东西端详,却是一双小鞋,不过他大半个手掌长,鞋头上意喻多福多寿的五福捧寿刚绣了一半,每一只蝙蝠的眼睛都是用上好的墨玉仔细点缀而成,颇为传神。
“有你这个额娘是灵汐与弘时的福气。”如此说了一句后,胤禛忽地转过话锋道:“福晋去过别院吗?”
听到“别院”二字,那拉氏眼皮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茫然,“雍王府那么多别院,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处?”
“西郊别院。”在说这话时,胤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拉氏脸上,直至确认她并没有因这几个字而露出任何异样时方才移开,今日见到别院那副破败的景象时,他曾怀疑过会否那拉氏早已知晓别院那边的情况,故意让凌若去那里。|
听着囚禁别院似乎比无华阁好许多,但只有真正去过的人才知道,那地方连想寻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难;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殊不知皮肉之下,那拉氏的心正在怦怦剧烈地跳动着,站在她后面的翡翠低头以掩饰脸上的异样,在这温暖如春的屋中,手心已是一片湿冷。
橘红色的烛光透过琉璃宫灯,漾出层层光晕照在诸人的脸上,可惜烛光能照见的始终只是表像而非人心。
那拉氏侧头思索片刻,鬓边的东菱玉掐金曲凤步摇在烛光下闪着与她声音一般柔和明媚的光芒,“妾身记起来了,那是囚禁废人钮祜禄氏的地方,当时还是妾身所提,让她在那里潜心礼佛以赎过往罪孽。王爷怎得突然想到这个来,可是别院那边出了什么事?”
胤禛嗯了一声道:“你不曾去过别院自然不知道,那里说是别院,其实根本就与废墟相差仿佛,房屋大半都倒塌破败,只剩下几间下人房勉强能住人,但也四处漏风。若非今日得知别院起火,我还不晓得这些。”
“什么?别院起火?”那拉氏大惊失色,不待胤禛回答又忙问道:“那妹妹有没有事?”
“难为你还记着她几分。”胤禛的目光微微一缓道:“她倒没事,只是看守别院的两个下人被烧死了。”
听得这话,那拉氏抚住胸口欣然道:“那妾身就放心了,虽说妹妹当时一时糊涂犯了不该犯的事,但妾身与她好歹姐妹一场,实在不愿见她出事。至于王爷说别院破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改明儿妾身让人去修缮一番就是了,妹妹尽管已经是庶人,但好歹是从咱们雍王府出去的,不好太过亏待。不知……”她不动声色地睨了胤禛一眼试探道:“礼了这么久的佛,妹妹身上的戾气可有化去一些?”
听得这话胤禛顿时一阵苦笑,在椅中坐下抚额道:“你放心吧,她此刻连一丝戾气都不会有。”
“如此说来,妹妹为佛法所感化,倒不失为一件事呢,可是为何王爷看着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迎着那拉氏不解的目光,胤禛沉沉道:“不是佛法感化,而是她……疯了。就在数日前,突然发疯,认不得人也分不清四季,只日日抱着一个枕头,将它当成那个早夭的孩子。唉,我让狗儿明天去请徐太医过来,希望他能有办法医治。”
那拉氏檀口微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哀恸地道:“想不到妹妹境遇如此凄惨,唉,妾身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知道那种痛楚,当年若非有王爷在身边抚慰劝说,妾身也几乎撑不下去。唉,说到底还是妹妹当时年轻气盛,见不得他人得宠,一时冲动而犯下弥天大错,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往后就让她在别院里好好养着吧。”
她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想到胤禛后半句话,心中略有些不安,小心道:“妾身听说疯病是无药可医的,徐太医会有办法吗?”
“不论有没有总要试试。”在沉沉说完这句话后,胤禛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很晚了,福晋早些睡吧,这鞋子晚个几日也不打紧。”
见胤禛要走,那拉氏忙起身相送,待胤禛走远后,她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低头盯着铺有西洋进贡来的软绒缂花珊瑚桌布上,那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主子……”翡翠刚说两个字就见那拉氏狠狠将桌布扯落,桌上那些个茶盏皆摔得粉碎,至于那个白玉提梁茶壶,则被三福眼疾手快给接住,不曾落得与茶盏一个下场。
“钮祜禄氏!”那拉氏攥着手里的桌布,恨得咬牙切齿,她不愿提这个名字,却被迫一次次提起。
当三福来告诉她,钮祜禄氏已经如她所愿发疯的时候,她以为终于可以让这个名字从脑海里彻底消失,不曾想胤禛又来提起,别院失火去看她也就算了,现在竟还要替她请太医,胤禛,果然对钮祜禄氏余情未了,实在可恨!
三福将茶壶放到桌上,小心地道:“主子消消气,其实王爷愿意让太医去看就去看好了,据奴才所知,这疯病是医不好的,等治了一阵,王爷没那耐心后自然会放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忘了瓜尔佳氏?!”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句话,“弘晖虽然是被李氏所害,查若非钮祜禄氏教弘晖放什么风筝,弘晖又怎会去蒹葭池,从而给狼子野心的李氏可趁之机?!此生此世,我不想再见到钮祜禄氏出现在雍王府中。”
康熙四十六年,她种在瓜尔佳氏身上的噬心之毒发作,可是号称三日之后无药可解的噬心毒居然没要了瓜尔佳氏的命,只是让她在床上躺了半年。
自钮祜禄氏被废黜至别院后,从未见胤禛提起过这个名字,今夜却一再提起,这样的态度令她害怕。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发
“主子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翡翠眼里闪着幽冷的光芒,“太医始终只是太医,不是神仙,如果疯病可以治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疯子了。再退一步讲,即使王爷真的心软,放弃追究从前的事想让钮祜禄氏回府,可是她已经疯了,您觉得府中那么多福晋格格会同意一个疯子入府吗,何况还有德妃娘娘呢,她又怎会眼见着王爷将一个疯子放在身边,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翡翠的话令那拉氏渐渐冷静下来,不错,疯病是无药可医的,这一点陈太医也说过,当初瓜尔佳氏之所以可以熬过噬心剧毒,是因为她身上的毒被徐太医用药减轻了大半,再加上又身在王府,有人参等名贵之物保着性命,所以才让她活了下来。
“希望如此!”在说出这四个字后,那拉氏身子晃了下脸色煞白,却是头痛病又犯了,翡翠忙扶她坐下,又让三福赶紧去外面倒了杯茶来,在喝了一盅热茶后,那拉氏的脸色才稍有好转,让翡翠扶自己到内堂卸妆梳洗。
在替那拉氏将盘起的头发放下来时,翡翠的手抖了一下,这个轻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那拉氏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翡翠摇摇头,正要拿起象牙梳子替她梳发,却见那拉氏将头发拨到胸前细细地看着,忽地目光一滞,手指颤抖着从漆黑如墨的长发中挑出一根银白如雪的发丝,白发……她竟然已经有了白发吗?可是她才不到三十岁啊!
用力将这根白发拔去,还未来得高兴,她又在黑发中发现了第二根、第三根,怎么也拔不光……
“翡翠,我是不是老了?”许久,她停下手,盯着掌心数根白发问。|
“主子您风华正茂,怎么可能会老。”翡翠蹲下身柔声安慰道:“定是您这些日子太操心,睡得又晚,所以才生了几根白发出来,没事的,明儿个奴婢煮一盅芝麻核桃粥给您,白发很快就没了。还有奴婢听说宫里有一种叫菊花散的秘方,每日敷在头发上,哪怕到了七老八十,头发依然乌黑亮丽呢,宫里的娘娘都用这法子,正好奴婢有个姐妹在宫里做梳头宫女,改天奴婢去找她将这法子问出来。”
“不用了。”那拉氏逸出一丝苦笑,挥手将那几根白发飘飘落向地上,神色哀伤地道:“即使一生发乌如云又如何,王爷始终不肯多看一眼,你瞧他刚才走的多急,根本没想要留下来过夜。王爷说钮祜禄氏疯了之后抱着个枕头当做孩子,可他何尝又知道,每次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都抱着个枕头当成是他。从大婚到现在,除了每月十五之外,他来含元居过夜的日子屈指可数。翡翠,你知道吗?每天夜里,我一个人都好冷,哪怕盖再厚的被子,依然好冷!以前还有弘晖盼着,可是现在……”睫毛颤动,泪珠轻轻滑落脸颊,“连弘晖也不在了,他走了那么多年,可是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以为他还在。”
“奴婢知道!”翡翠紧紧握住她一直在颤抖的十指垂泪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苦;虽然世子不在了,可您还有时阿哥和灵汐格格。”
那拉氏摇头道:“那不一样,弘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唯一的孩子,即使十个弘时也抵不了;至于灵汐不提也罢……”她露出嫌恶之色,“每次看到她我都想到李氏那个贱人。我宁愿放弃一切,哪怕是嫡福晋的尊位,只求弘晖能回到我身边!”
“主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翡翠含泪劝道:“不管怎样,这府中只有主子您膝下有一子一女,论福泽这雍王府中没有一人能及得上您,奴婢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不要再伤心了。”如此又劝了一阵后,方才服侍情绪好转了些的那拉氏歇下。
只是,这夜,终究是无眠了……
翌日一早起来,狗儿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匆匆持了胤禛的令牌跑到太医院,找到了正在去给某位贵人问诊的容远,听得是凌若发疯,容远忙不迭将问诊的事交给旁的太医,自己即刻背了药箱往宫门走去,那急切的模样看得狗儿一阵发愣,他怎么觉得徐太医比自家主子还要关心钮祜禄氏?呃,不过徐太医身为医者关心病人也是应该的。狗儿摇摇头不再多想,匆匆跟上容远的脚步一道乘马车来到别院。
看到容远,凌若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激动,在他们说要把脉的时候并没有拒绝,顺从地将手伸了过去。
刚一将手指搭上腕脉,容远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脉像正常,跳动有力,并无丝毫紊乱之状,不像是发疯者的脉像,难道……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朝自己傻笑的凌若,难道……
正自揣测之际,突然感觉到有人用手指在自己背后写了两个字:假疯。
容远心中一凛,他身边只站了一个李卫,不用问,这两字必是他所写,若儿果然是在装疯吗?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是否与前夜里那场大火有关?
“徐太医,娘子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的机会?”那厢,狗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
容远轻咳一声,收回手道:“娘子她是因心情抑郁忧思而引发的疯病,若说医治……我看娘子病的并不是很严重,应该可以治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在刚才停顿的刹那,他看到凌若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明白她这是要借自己的手医好“疯病”。
听得他这么说,狗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这心情一松,饿了半天的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让他甚感不好意思。
墨玉见状连忙到厨房拿了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丝来,“狗哥儿,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将就着吃些吧。”
狗儿正饿得慌,顾不上说话,抓了馒头就往嘴里塞,刚吃几口就给咽住了,在那里难受地直瞪眼,把李卫端来的一大碗水都给喝下去后才舒服些。
第一百七十章 以谎乱真
“狗儿哥你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墨玉在一旁道。
狗儿将咸菜夹在掰开的馒头里后道:“墨玉你是不知道,跟在咱四爷身边啊,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快!做什么都得快,连吃饭也要比别人快,因为四爷随时都可能有事交待下来,若到时候你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吃饭,还怎么去办事啊,要是误了四爷的事,那可是拿脑袋都赔不起。”
说到这里他又皱了下眉毛,咂吧着嘴巴睨了已经空的碗道:“我上回不是拿了一盒黄山毛峰来吗?为何还在用那些涩苦的茶叶。”适才只顾着将噎在喉间的包子顺下去是以没在意,待回过味来后才发现嘴里一股涩意,全无茶叶的甘甜清香。
李卫苦笑一声,指了正在玩自己头发的凌若道:“之前倒是泡过一壶,主子喝了几口说这些茶很香很好喝,要留给四爷,不许咱们再动。无奈之下只得再泡这些苦茶。”
狗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同情地道:“想不到娘子待四爷这般情深意重,即便人在疯颠中也依然记着四爷,希望她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咱们主子待四爷从来都是好的,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是被废黜为庶人囚禁在这与废墟无异的别院中,无人理会!”每每想起当年的事,墨玉就一肚子怨气,“就现在住的这几间屋子,还是咱们几个一起修缮过了,要不然根本住不了人。”
听到这里,狗儿亦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你们也别怪四爷了,他根本不知别院破败成这样,否则……”
“否则怎样,他就不会将主子废黜到这里吗?”墨玉一顿抢白,其实还有很多话她不便明说,只能憋在心里,语带哽咽地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四爷不信主子,才会害主子受这么多苦。!>”即便知道主子此刻是装疯,但想到这些年主子所受的苦难,依然忍不住悲从中来。
狗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相信娘子这样心善的人会谋害佟福晋,倒是佟福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还是忍住了,侧目道:“对了,李卫,当时除了娘子与佟福晋以外,便只有你在,事情经过究竟如何?”
李卫飞快地睨了凌若一眼,郑重道:“狗儿哥,我李卫可以对天发誓,主子绝对没有推过佟福晋,甚至连碰也不曾碰过。一切都是佟福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主子!”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狗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反而是正在低头写方子的容远神色平静如常,甚至连执笔的手都不曾抖一下,他从来都是相信凌若的,既不曾疑又何来惊?
狗儿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嘴巴在哪里,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的意思是……是佟福晋她自己投入池中的?那,那佟福晋那里那耳坠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她借着二小姐的事来找主子,还劝主子去兰馨馆将二小姐接回来,主子因挂心二小姐不曾多想就随她一道去了,途经蒹葭池时,佟福晋说主子耳坠歪了,在替主子取下耳坠的时候她谎称不舒服,我本想去找人来将佟福晋抬回兰馨馆,但含香说她去就行,让我留着照顾佟福晋。就在含香离去后没多久,佟福晋就推开我的手投入池中,紧跟着含香就领着人到了。之后的事狗儿哥也知道,主子早产,我去兰馨馆就求见四爷,却被含香带人一阵毒打。佟福晋说她毫不知情,一切皆是含香自作主张,但是狗儿哥你信吗?”狗儿虽是胤禛的人,但因为阿意的关系,也可算半个自己人,适才李卫睨的那一眼就是在征求凌若的意见。
听完李卫的叙说,狗儿很长时间没说话,神色阴晴不定,从私心上讲他是相信李卫的,何况也实在找不到李卫骗他的理由。
佟佳氏……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心机这般深沉,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亦够狠;怪不得可以越过数位资历比她老、出身亦比她高的庶福晋,坐上雍王府侧福晋的位置。
待容远写完方子出去后,狗儿方才咬一咬牙对李卫还有墨玉道:“你们记着,从这一刻起,没有人推佟福晋,她更没有自己投池。一切都是意外,是因为蒹葭池边湿滑难走,佟福晋才会不甚摔下去的,却因过于慌乱而误以为有人推她下去,至于耳铛……”他低头想了想道:“是娘子想去救佟福晋时不甚被扯下来的。”
“为什么?”天色放霁,冬日浅金色的阳光从窗缝间照进来,令人生出一种暖意,不论是墨玉还是李卫都不解狗儿这么说的用意,唯有在低头玩头发的凌若眼中略过一丝精芒。
狗儿望着两人道:“如果娘子病好了,你们是希望她继续待在这荒凉的别院中终老此生还是回雍王府?若想回去,就一定要这么认为。”见他们犹有不解,狗儿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在四爷心中一直是一个死结,虽然四爷现在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不解开这个结,娘子就不可能回去。可是这个结不能按常理去解,这些年佟佳氏虽不曾诞下一儿半女,但四爷给予的恩宠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已贵为府中侧福晋,你们认为四爷会因为你们的只言片语就质疑佟佳氏吗?”
两人皆不说话了,虽然不甘,但也知道凭他们是绝对无法撼动佟佳氏在胤禛心里的地位,墨玉恨恨地啐了句,“真是上天无眼。”
“不瞒你们,这话数日前我就曾与四爷说过,虽然被四爷训斥了一顿,但可以看出,四爷还是有些意动的。只要你们能咬死一切皆是意外,那么这个死结就有望打开;记住,四爷是永远不会错的,至少在雍王府里不会错。”说到这里,狗儿狠狠咬了一口馒头道:“不止你们要这样想,还要设法教娘子说这话,娘子现在犯着病,是个极好的机会,她说任何话四爷都不会怀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李卫哪还会领悟不进,当下感激地拱手道:“大恩不言谢,狗儿哥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和硕敦恪公主
如此,日子在容远每隔几日就诊一次脉中缓缓滑过,他知道凌若不曾真疯,自然不会开什么治病的药,方子写了两张,一张是用来应付他人的,上面皆是记载于医书之上用于治疗疯病的药;另一张是真正拿给墨玉去抓药的,皆是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
他没有问凌若为什么要装疯,哪怕两人独处时也不曾;于他而言,只要好好守护着凌若,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坚定地守候在她身边就够了,旁的,他不会去干涉,也干涉不了。
雍王府固然步步惊心,但是他晓得凌若有太多的爱与恨放不下,牵挂与羁绊注定了她必然会走这条路!他只愿,自己能有机会保护她一直走下去,直至无人可以伤害她。
在之后的日子里,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常随容远来别院,她说自己只是一个跟随徐太医的宫女,可是凌若并不尽信,且不说容色如何,只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那份贵气便不是普通宫女所能拥有的,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凌若在胤禛身上感觉到过,在胤禩身上亦感觉到过。
容远待她的态度亦很怪,客气而生疏,且从不差遣于她。而女子不知是否因为常跟在容远身边的缘故,对药理甚是通晓,药材更是熟悉,往往顺口就能叫出墨玉他们抓来的药材名称。为免被她发现药与方子不对,墨玉他们不得不多抓一份药以做应付。
女子的身份似乎很神秘,直至有一次狗儿奉胤禛的命令过来,见到了那女子,大吃一惊,旋即跪倒在地,口称“敦恪公主吉祥”。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当今皇上的第十五个女儿,取名靖雪,生母是敬嫔章佳氏,刚出生不久便被封为和硕敦恪公主,在众皇女之中是最得康熙宠爱的一个。|
也在那日,爬上院墙的李卫看到敦恪公主一踏出别院,立刻有数十名身手矫健的男子从暗中闪出,无声地向她行礼,更有几人抬了蓝呢轿子过来,连这些抬轿的轿夫亦眼有精光,一看便知是身手不凡之人,想必是乔装打扮的大内侍卫,负责暗中保护敦恪公主。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她们尊贵的身份注定在大婚之前是不被允许踏出紫禁城的,而敦恪公主却可以自由出入宫庭,即便她身系三千宠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她出宫仅仅是为了跟随在容远身边,实在是一件令人想不明白的事。
一次,趁两人独处时,凌若曾问过容远,他只淡淡说敦恪公主对医术颇感兴趣,特别是各种疑难之症,无意中晓得他在替人治疯病后,很是好奇,便央康熙让她出宫,并无其他。
“是吗?”凌若含笑看着神色自若的容远,“不是因为敦恪公主对徐太医有好感吗?”她心细如尘,从敦恪公主第一次在别院中出现就已经注意到了,虽不太言语,但目光时常追随在容远身上,偶尔会带上一缕宁静的笑意。
容远温雅如玉的面庞微微一红,轻斥道:“休要胡说,敦恪公主乃金枝玉叶,而我只是一个小小太医,又是汉人,如何可与她相提并论。”
“当今皇上并不是拘泥这些的人,否则也不会多次提倡满汉通婚。我瞧着敦恪公主甚好,虽是金枝玉叶,却平易近人。”
“敦恪公主自是好的,只是与我何干?”容远将诊脉用的棉垫放入随身药箱。
凌若叹了口气,望着墨玉特意折来供在瓶中的梅花道:“过了今年你就二十三了,难道还准备一辈子不成家吗?”
“我想娶的妻子只有一个,其他女人再好于我亦干系。”他言,目光哀凉如清晨的秋霜,虽已过去多年,此心却从不曾变过。
凌若心中一痛,脱口道:“容远哥哥你这又是何苦?”
容远微一失神,复又宁静如水,纠正道:“娘子又叫错了,该是徐太医才对。”见凌若还要说下去,他转了话题道:“微臣的事不打紧,倒是娘子打算什么时候病愈?王爷问起的时候微臣也好回答。”
见他不愿提此事,凌若亦无奈,只得道:“再过一阵子吧,快了容易让人起疑,而且在此之前我还有一桩事要做。”
容远点点头,背了药箱起身道:“那微臣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为娘子请脉。”走了几步他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叮咛,“
记得按时喝药,莫要忘了,你我替你把脉,发现你之前因为刚生完孩子就被废黜到这里来,不曾好生坐过月子,所以身子亏虚得利害,虽然眼下看不出来,但年纪大些就会慢慢都显露出来了,到时候想治都治不好,那张方子上的药可以帮你调养身子,尽量将亏虚的底子补回来。”
她点头,目送那道削瘦的身影在自己视线中缓缓消失……
胤禛经常过来看凌若,见她病一点一点好起来甚是高兴,有时候夜间遇到有星光的时候,常会带她在院中观星,虽然凌若依然不认得他也不会回应他,但还是饶有兴致的将夜空中的星星一一指给她看,在指到一颗特别亮的星星时欣然道:“你瞧,那就是天狼星,这颗星星只有在冬天与早春的时候才能够看到。”
“天狼?”凌若喃喃重复了一句,刚刚还很安静的她忽地怪叫一声紧紧抱住枕头蹲下身瑟瑟发抖,“不要!求求你不要让天狼来吃我的孩儿,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孩儿了,我不可以再失去她!”
胤禛没想到天狼星三个字会刺激到她,忙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没有天狼来吃孩儿,你瞧她不是好好在你怀里吗?”
凌若将信将疑地看了四周一眼,见确实没有狼才放下了心,但抱着枕头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看到她这样胤禛心中甚是难过,抚过凌若冰凉的脸庞轻轻道:“若儿,为何你当初要那么糊涂去害梨落,若不是这样,孩子不会早产更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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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了,今天只有两章。娃一直在发烧,今天带她去看,拍了片子抽了血说是肺炎了,然后又跑到宁波的妇儿医院,挂急诊,办入院手续,等住进病房挂上盐水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折腾的不得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今天请了一天假,我和我妈都在医院陪着,就是现在这两章我还是在病床上写出来的,娃在旁边睡着,今天光皮试就做了四次,头孢过敏,有些药不能用,之后又抽血又静脉注射,小小一个人儿被折磨的好惨。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说我骗人,呵呵,随便吧,总之我自问没有说一句谎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悔恨
“我没有!”听到他这个话,本已平静下来的凌若突然又激动地大喊大叫,“我说过我没有害佟佳氏!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四爷不信,你也不信,为什么?”说着她软软滑倒坐在冰凉的地上垂泪呜咽道:“佟佳氏是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我想要去救她的,可是事情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我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相信?四爷还说他永远不要再见到我,连孩子也要夺走!”
胤禛神色大震,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迫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没有推梨落?”若换了正常时候,他一定会认为凌若在狡辩,可现在凌若神智不清,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会懂得撒谎狡辩。|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枕头,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却令凌若害怕不已,大叫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夺走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孩子!”
胤禛急忙将自己的手放开,强行克制住急切的心情放缓了声音道:“孩子是若儿的,没有人会抢走!若儿不要害怕。”
“真的吗?”凌若缩着身子问,似乎怕到了极点。
“是,我保证。”待凌若情绪平复些后方才引诱到刚才的话题,“若儿,你说你没有推佟佳氏落水对吗?那为什么你的耳铛会在佟佳氏手里?”
耳铛?凌若似乎一下子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好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耳垂语无伦次道:“好疼,她抓我,好疼,耳铛没了。!>”忽地她又哭了起来,“呜,四爷在她手里看到了耳铛,他骂我是毒妇,我好难过!”
听到这里,胤禛哪还会不明白,原来真的是他误会了凌若,凌若没有推佟佳氏,就像狗儿先前猜的那样,是佟佳氏自己不小心落水,却在凌若想要去救她的时候,误抓了凌若的耳铛在手;许是因为过于害怕记不清当时的事,又许是因为手里的耳铛,让她误以后凌若要害自己。
而自己,当时只顾着恨凌若背叛自己的信任,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径直将罪名强加到头上,以致她在过度伤心下早产,失去了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孩子……
这一刻,他悔恨不已,搂住凌若单薄的身子哽咽道:“对不起,若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终于等来了这一句对不起,可是,还有用吗?孩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啊……
这样的悔恨令胤禛来别院的次数愈加频繁,甚至连除夕亦是在别院过的,陪着凌若一道吃饺子一道放烟花。当看到凌若因那绚丽缤纷的烟花露出犹如孩童一般的笑容时,胤禛不觉亦露出了这两天来难得的笑容,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既然上天让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那么他一定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补偿于她。
康熙四十八年,康熙复立胤礽为太子,立太子福晋石氏为太子妃。并且大封诸皇子。
胤禛被封为雍亲王并赐圆明园,与之一道被封为亲王的还有三阿哥胤祉,至于十三阿哥胤祥亦被释出了宗人府,依旧为贝子。
从宫里受完加封出来,胤禛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别院,他要带凌若去圆明园,那里有连绵不断的西山秀峰,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山青水碧、林木葱茂,一定可以令凌若的病情有所好转。
彼时夕阳如醉,天边五彩缤纷,绚丽如世间最华贵繁复的锦缎,而在那样的万丈霞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立在那里,夕阳的余光照在她身上犹如蒙了一层浅橘色的光晕。一阵晚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与衣衫,如振翅飞起的蝴蝶。
“若儿?”胤禛停下脚步,不敢确定地唤着,心中隐约生出一丝祈盼的欢喜。
低头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在随风飞舞的黑发中,胤禛看到了那张脸,是凌若,而此刻,她的脸上没有往常的迷茫与痴傻,有的只是宁静以及……哀伤。
胤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凌若,难道……这样想着,有所激动,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她缓缓欠下身去,朝自己行了一个端庄合宜的礼,口中唤道:“四爷。”
不用再问什么,胤禛知道,他日盼夜盼的钮祜禄凌若终于回来了,不再痴傻,不再蠢钝,以后那个惠质兰心的钮祜禄凌若回来了。
缓步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温软的脸颊滑落至尖尖的下颔,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徐太医真的将你医好了,若儿,我的若儿回来了,真好!”
凌若望着一身亲王吉服的胤禛,夕阳拂落他一身锦绣霞光的同时亦暂时化去了惯常的冷漠,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俊美无铸,恍若天人。
感受着他掌心深刻的掌纹,凌若心中说不出悲喜欢苦,一切皆只是算计罢了,何来好与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与胤禛相对,
有清冷如秋月的哀伤在其中,“为何要医治妾身,妾身宁愿一生在疯颠之中度过,如此就不会伤不会痛;如此就会以为孩儿还在身边。”这话固然是算计却也是真心,低头,莹白纤细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枕头了,没有孩儿,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泪落如珠,哽咽声从紧闭的绛唇间逸出,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肩膀不住地抖动,心痛如绞,似有无数尖刀在体内乱窜,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若儿!”胤禛眼底有焦灼的痛楚,紧紧抱住她不住滑落软倒的身子,“对不起,若儿,对不起!”
胤禛的道歉,令凌若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痛楚,哽咽化作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在他怀中哭得不可自抑,虽是算计,这痛却是实实在在,不曾虚假;若非一直支撑自己的那股恨意与不甘,她真宁愿自己疯颠一生,让孩儿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策马
胤禛没有再说,只是牢牢地抱着她,许久,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唯有零星的啜泣还在响起。|
“莫要哭了,若儿,对不起!对不起!”低头,心痛地吻去她脸上簌簌如珠的泪,这样无间的亲呢似乎吓到了凌若,令她想逃,无奈身子被紧紧禁锢无处可逃,“妾身待罪之身,不敢当四爷如此相待”。
“不要说了。”胤禛不顾她的抗拒,拥了她怜惜道:“当年的事我已经清楚了,与你无关,是我误会了你,累你失去我们的孩儿,还在这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若儿,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从适才到现在,胤禛已经说了无数次对不起,这话他以前是断断不说的,显然是真心感到愧疚,否则以他皇子阿哥的身份,何需向人道歉。
“是妾身自己没保护好孩儿,与四爷无关。”她别过头,不愿与他相视,泪无声无息滑落脸庞。
“你这样说便是还在怪我。”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良久,在喟然长叹中,他再次道:“若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随我回雍王府。往后,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至于孩儿……我们还会再有的。”
听得胤禛亲口说出这句话,心缓缓松驰下来,然口中却道:“妾身已被废为庶人赶出雍王府,哪还能回去。”
她越这样说,胤禛心里的内疚就越浓,捏一捏她纤细的手腕道:“大清哪条律法规定废为庶人就再不能回王府,宫中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尚可复立,何况是咱们王府之中。|”顿一顿,他极认真地看着凌若,“若儿,我只问你,你愿意与我回去吗?”
夜暮降临,夕阳只剩下小半个尚露在外面,四合的暮色愈发衬得天边红云彩霞绚丽无边,远处有大雁成群结队的飞过,这样遨游天际的自在,于她却是可望不可及了。北鸟尚可南迁,她却只有一条遍布荆棘的路可走。
许久,在雁影即将消失时,凌若在胤禛略带紧张的注视中点下了头,下一刻,明澈耀眼的笑容划破暮色沉蔼的天空,令凌若有一刹那的失神,冰冷的心因这缕笑容再次裂开一个缝隙,周身的暖意渐渐渗了进去……
于他,始终不能做到真正无情无义,即便算计,也有情义在其中。哪怕他曾经伤的自己那么深;
情啊,究竟为何物,为何总让人忘了自我?
解开了困扰多年的结,胤禛心情大好,拉起凌若往别院外而去,“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远处,墨玉与李卫并肩而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演了半年的戏终于可以落幕了,只是这一步跨出去,迎来的将是无边厮杀争斗,不能回头,直至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这样对主子真的好吗?墨玉茫然地问李卫。
“自然是好的。”如此说着,李卫却叹了口气,“王府之中固然步步惊心,可是困在别院中主子的心永远不会安静下来,不止是因为恨与怨,还因为主子舍不下四爷。主子的心,始终系在四爷身上,哪怕四爷曾经有负于她,亦放不开啊。”
墨玉默然,这样的话令她想到胤祥,那个爽朗英挺,总喜欢弹她额头的十三阿哥,他已经娶妻纳妾,可自己同样放不下,总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么晚了,四爷要带妾身去哪里?”凌若被他一路拉出了别院,有胤禛在,自然无人敢阻拦,远远看到便已跪了下去。
“去了就知道了。”胤禛微微一笑,带了几分神秘。
门口栓着一匹白马,正在那里悠闲地甩着尾巴,狗儿正拿着一把青草在那里喂它,见到胤禛拉了凌若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分明的喜色,旋即很好地掩饰起来,上前打了个千儿,“四爷。”
胤禛挥挥手,示意他将缰绳解开,拍一拍白马靠过来的头,脚在马镫上一踩,利落地翻身上马。大清自马背上得天下,虽定国多年,生活相对安逸,但一直保持着原有的习惯,凡皇子皆自幼学习骑射弓箭,年满十岁者,更要在每年秋季随皇帝至围场狩猎。
胤禛上马后,将手递向凌若,“如何?可敢上来?”09满清贵族中,并不乏女子善骑射者。
“有四爷在,纵是碧落黄泉亦无不敢二字!”如此说着,她将手放到胤禛掌中,随即一股大力将她腾空拉起,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稳稳落在马背,身后是胤禛宽阔温暖的胸膛。
“抓紧了!”随着这句话,胤禛一勒马缰,白马立时如箭一般疾驰出去,耳边风声呼啸,物转星移,不一会儿别院已被远远抛在后面。
两人的衣衫在凉风中猎猎飞舞,恰如两只互相追逐的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却不知是庄生入了蝴蝶的梦,还是蝴蝶入了庄生的梦?
暮色下,有蜻蜓低空掠过,透明的翅膀在空中轻轻扇动带起微小的气流,围绕在共乘一骑两人身畔,翩然若舞。
凌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何况是这样自由奔跑在效野上,不由得生出一种豁然与欢喜之感。伸手,有蜻蜓落下,似想停在她白得有些透明的指尖,然策马奔跑的风太大,根本不是蜻蜓细细的脚能抓住的,刚碰到手指便被风吹走,远远落在马后。
胤禛见状,脚下一挟,勒令白马放缓了速度,慢跑在这样郊野之上,原本落后的蜻蜓顿时悉数飞来,还挟着几只小小的蝴蝶;彼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这片郊野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香气浮动,令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见凌若的目光一直追随在那些蜻蜓身上,胤禛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一抓,再张开时,掌心已经多了一只正在扑楞着透明翅膀的蜻蜓,凌若小心地接在手中。
“以前学过骑马吗?”看她坐在马背上的姿势,虽然不太熟练,倒也有板有眼,不像是初次乘坐。
凌若点点头,微翘的嘴角蕴了一缕笑意在里面,“小时候跟随兄长学过几天,只是长久不骑,生疏了许多。”
【作者题外话】:娃刚吐了我一身,实在没法写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豁然开朗
“那正好,前几日年羹尧送来几匹西域的纯种马,瞧着不错,改明儿让狗儿带你去马房选一匹性情温顺的;往后得空时我陪你来这里骑马,省得老待在府里闷得慌。!>以前素言是最喜欢骑马的,常让我带她来这里骑。她的骑术是我见过那么多女子中最好的一个。”
“年福晋出身名门,又有两个文武双全的兄长,自然要较一般人精通。”夜色渐深,抬头远远可以看见天边渐露的星子,凌若抚着略有些刺手的马鬓问道:“这匹良驹也是年将军送的吗?”
从别院到这里少说也有几十里,一路疾驰且还负重两个人,可白马的气息并没有显得太过急促,显得游刃有余,如此神骏绝非普通马匹。
“不是。”胤禛低头贴着她略有些凉意的脸颊道:“这是前年秋围时,皇阿玛赏的蒙古马,我给他取名叫裂风,猎物最多者赏的则是一匹来自西域的纯血大宛马。”大宛马也即是俗称的汗血宝马,它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而得名汗血宝马。这种马暴发力强、速度快,相较之下蒙古马略逊一筹,不过胜在耐力强,算是各有优劣吧。
大宛马不少见,不过纯血的就稀奇了,一匹纯血大宛马放在市面上少说可以卖到上万两,且还是有价无市。
“不知得大宛马的是哪位皇子?”凌若好奇地问了一句,不想却令胤禛脸色微微一黯,凌若心头隐约闪过一丝明悟,能令胤禛如此者,怕是除了八阿哥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
果不其然,胤禛睨了一眼天边烁烁发亮的星子道:“是胤禩,那年秋围我与胤禩得猎最多,相互咬得极紧,可谓不分伯仲,眼见擂鼓鸣响的时间将到,我们都有些急了,一道追赶一头领着几头刚出不久的小鹿逃命的母鹿。”思绪随着言语渐渐回到了秋围时,他当时跑得比胤禩还要快几步,母鹿被他们追得惊慌失措,四处乱逃,几头小鹿刚开始还跟得上,但后面渐渐不支,毕竟出生不久,呜咽着被拉了下来,母鹿尽管一心想要逃命,却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不时停下来将落后的小鹿叼起;可是即使如此,也于事无补,胤禩瞅准时机拉弓放箭,带有胤禩名字的箭在空中掠过一道极优美的弧度,最后准确无误的插入拉在最后面的一只小鹿脖子,当场毙命,连一声哀嚎也没有。
见他先猎得小鹿,胤禛唯恐被胤禩讨得头彩,当即也将箭搭在拉满的弓弦上,他与胤禩表面客气亲密,但彼此都知道,兄弟情份早在湄儿嫁给胤禩的那一天就淡薄了,剩下更多的是相互竞争,哪个都不愿落了下风,尤其是在康熙面前。
可是,当胤禛看到那只母鹿呜咽着不顾危险走到倒地的小鹿面前,鹿眼含泪地舔着小鹿时,那支箭怎么也射不出去,那一瞬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居然是凌若抱着死去的女儿跪在雪地中的情景。
胤禩抓住这个机会,连连出箭,将母鹿还有围绕在母鹿身边的几只小鹿悉数射出,无一存活;胤禛最后看到的是母鹿睁着两只大眼的样子,有泪缓缓从鹿眼中滴落……
天生万物皆有灵性,并非人才会懂得喜怒哀乐,动物亦懂……
那一幕对胤禛触动极深,仿佛明悟了什么,对宣扬众生皆平等的佛家多了几分向往。不过那一日的秋围,始终是胤禛输了,所以他只得到次等的蒙古马。
胤禛看似平淡的叙说,却在凌若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不容她多想,泪已盈于睫。始终……胤禛心里是有自己的,否则不会因为母鹿而联想到自己,更不会因此输给胤禩,她知道,胤禛心里最想赢的就是八阿哥胤禩,可是却甘愿将触手可及的胜利拱手相让。
也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太计较,毕竟他们将做一辈子的夫妻,若总带着仇恨过日子,于他于自己都是一种不幸。
隐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脸上的笑意亦真诚了许多;胤禛低头,恰好将那丝犹如朝阳初升般的笑容看在眼里,尽管不知缘何如此,但却有由衷的欢喜在心底滋生,相握的手悄悄握紧。
这个女人,不是他心里的唯一,更不是他心里的最重,可是这一刻,他真心希望相握的手永远不要松开,永远……永远……将她握在手中!
“走吧!”胤禛嘴角微微翘起,在若有似无的笑意间一挟马腹,裂风立时会意,撒开四蹄在星夜下飞奔,两边景色不住往后退,裂风马如其名,全速奔跑时,犹如乘风踏云,迅捷无比。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裂风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而空旷的郊野亦渐渐开始出现大量的建筑物,瞧着像是一个个园子,无奈天色太暗瞧不清楚,凌若只隐约记得被列为皇家御苑的畅春园似乎就在这里,不知胤禛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至于要带她进畅春园吧,那地方是康熙帝避喧听政的地方,即使是身为四阿哥的胤禛也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裂风在一处看似园子的建筑前停下,园子门上挂了一块牌匾,无奈天色太暗,即使凌若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是三个字,而最后一个是园字。
马蹄声刚停住,立时就有人开门,一个人影从里面闪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两人施了一礼,“奴才给四爷请安,给娘子请安。”听声音竟是周庸,只不晓得这样暗的天色,他如何知道凌若坐在马上。
胤禛嗯了一声带着凌若翻身下马,周庸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一眯,朝园子大声道:“起灯!”
随着他的话,宫灯逐次亮起,绢红明火由远及近,星星点点,在风中摇曳不定,似一条垂落人间的星河流光,在黑夜中将整个园子照得通亮,凌若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盏宫灯,只知目之所极,皆是娟红光芒;最后亮起的是两个悬在园子外面的宫灯,由周庸亲自点燃,朦胧温暖的灯光照亮了胤禛与凌若的身影,亦照亮了那块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