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待浮花浪蕊俱尽
楚羽果然没有料错,苏磨和孙驴果是向他发起突袭,若不是辰源和安东野从中作祟从中作梗,他已一举先取这两名叛贼的狗命!
现在让楚羽最恼火的,不只是“卸磨杀驴”,就连另外两名护法“过河拆桥”、圆河跟云桥,看上去都相当困惑的模样,好似不知是继续小明自己、还是步苏磨和孙驴之后尘、站到对方的一方阵营里去。▲∴,
幸好,自己还没有到众叛亲离、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有两名愿意和自己共进同退同生共死的强助:“廿四先生”布伯与“东霸天”东方未明。
楚羽怎么也料不到,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势力膨胀,踌躇满志,睥睨天下;只不过短短的时辰里,他的实力,一下子就仅剩这么可怜的一些些了,并且,还都只是勉勉强强凑凑合合起来的。
这一霎间,楚羽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莫及:自己若不是野心太大,能见好就收,而今仍是“天子脚下”第一大帮会“青衣楼”光线靓丽鲜衣怒马的副总楼主,而且只要等病重难愈的辰源一死,整个楼子里的实权就都是自己的了,自己又何必如此着急,非得闹得跟天下所有的人,都仇深似海、天怒人怨呢!
然而,这丝悔意,只不过在楚羽的心里,一闪而过,甚至还来不及在脸上闪现出悔色来,他的傲性就张扬起来,他决定,杀出一条血路!
——眼前,敌人看似强大,但辰源大病未愈,汪大拿不见得武功高到哪里去,只要布伯能敌下安东野,东方未明能制服破晓,我猝然发动攻袭,一举击杀辰源、震慑住楼子里的人心,再出手擒住云端,要胁住‘大风堂’的人马,我楚羽,仍然可以扳回胜局,扭转乾坤!
楚羽心下,计议一定,杀性就大起——
却听云端大小姐急急然发话了,她道:“东霸天,东方前辈。”
云端的人儿,文丈静静斯斯文文,很予人好感。东方未明见这女子如此尊称他,先是有了两分的好印象,答道:“姑娘有事?”
云端大小姐不急不缓的道:“小女子知道,在当世‘四大霸天’中,‘东方、南宫、西门、慕容’,东方老爷子是个最耿直最重情义的人。武功尚且不论,单说人品信誉,只怕比其他三位齐名高手,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如吧?”
“你这女娃娃,说话倒是中听得很哩!”东方未明听这话,心里颇为受用,对云端的好感,无形中又多了三分。
云端大小姐抿嘴一笑,好似感到有点寒意,雪白的颈子,往羽衣里缩了缩,她身后的破晓,立即为她披了一件毛毯。
“东方老爷子是蔡相‘权力帮’中‘四友’之首,这一点,小女子是深知的。只不过,我们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是‘青衣楼’和‘大风堂’的交战,也是‘青衣楼’新旧两股派系、正邪两方势力的决斗,如果您老为小蔡大人而插上一手,那么,就如同跟‘大风堂’、与‘腾讯堂’、和‘东南王’、对‘妙手一族’、向‘青衣楼楼’辰源大公子的支持派系,火力全开一并宣战……小女子知道,东方老爷子一向乐于助人、好打不平,但为一个出卖自己人如家常便饭的楚羽,老爷子就要一举得罪这么多道上的江湖好友,您认为值得吗?”
然后,她又侧了侧首,像只懒懒的猫咪,又补充了一句,道:“更何况,我辈今晚的行动,已得到蔡相的默许……老爷子若为了一个承诺而开罪了相爷,似乎很划不来啊?”
云端转向破晓先生眨了眨眼睛,又道:“假如东方老爷子您没这个意思要与蔡相过不去,就何不听小女子一言呢?”
东方未明家大业大子孙满堂,他其实压根就不想开罪权相蔡京,甚至他连“大风堂”、“腾讯堂”、“东南王府”、“妙手班家”、“青衣楼”,这其中任何一股势力,都没意思想要得罪。
他帮助支持楚羽,也只不过因为,他的“东方世家”,欠蔡攸一点人情。老爷子的性格,相当的倔强,但并非十分胆大;老人家的脾气,也可说是非常暴躁,却亦不是顶级的勇敢。而今,楼子里的局面,急遽直下,他既不好意思离楚羽而去,又怕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更不想与对方这么一大群的人为敌。
他正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云端大小姐这一番话,自然入心;是以,他再也不加细虑,即就坡下驴道:
“如此,老夫就冲着蔡相爷的金面,不与尔等一般见识!”
这厢东方未明话音,方才一落,那边的辰源已忽道:“布伯先生,你现在是布拉格、还是布娃娃、或亦是布倒翁?”
“廿四先生”布伯阴沉着脸,并未作答。
辰源继续道:“不管你是哪一个‘布伯’,我自想告诉你,像楚羽那种人,你帮他一次,他也不见得会还你一次人情,他连基本上的做人信义和良知,都不会有。”
布伯双眼里,发出了一种淬厉的寒芒来,他的目光寒意,就像一把毒刃,活像要把辰源戳心剜肺,始才善罢甘休,他的眼色里,更加透露着无比的怨毒恨意。
他阴沉沉的地问道:“大公子,布伯只想问你一句话。”他虽然目光对场上所有的人都怨毒阴狠,但对辰源却是非常的尊敬、极度地尊重。
这个垂着头的敌对派系领袖。
辰源只说道:“布伯先生请问吧,你问的问题,辰源一定如实回答。”
布伯森冷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布伯问这句话的时候,楚羽也在狠狠地盯着辰源,那种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就像有十世血海深仇、让他恨不得、巴不得将辰源一口吞进肚子里去拉出肛门外来。
辰源知道,楚羽也在心里问了跟布伯同样的一个问题。
辰源掏出了一方干干静静的雪白手帕,拭了拭唇角,他的动作温雅淡定、忧郁从容,令人倍感好感,却丝毫不会让人心生不耐,他只说了一个“字”,他道:“是。”
布伯立即向楚羽横了一眼,眼里更发出毒匕般的厉芒。楚羽骇然欲语,辰源却紧接着道:“是他老人家救得我。”
布伯诧然道:“‘那个人’果然未死?”
楚羽惨然道:“他老人家果是健在!”
辰源默然。
安东野豪态自若:“楚羽,你武功再高,实力再强,今夜也杀不尽场上这许许多多的同道朋友,还是束手待毙吧!”
楚羽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人’在幕后操控运作,看来今晚,我楚羽想不灭亡,都难上加难了!”说罢,他大声惨笑了起来,语音凄厉,笑声怆烈,令人毛骨悚然。
辰源冷冷地道:“你终于知道错了。”
“谁说我错了?!”楚羽狂傲反诘道:“当日我成功地推翻了你辰源、有权当政之时,楼子里,多少人说你辰源刚愎自用无才无德,应有此报,都赞我当机立断大义灭亲实至名归英雄了得!而今,你们串通一气联手对付于我,我楚羽未能毙敌平叛之前,自然人人都指责错误在我。成王败寇,古今同尔!”
“暂先不说谁对谁错,”布伯阴深深的道:“我屡次帮你,是因为觉着你是一个可造之才,‘青衣三秀’之中,大公子人太软弱、心太慈悲,缺乏杀伐决断之果决;柳生三公子毕竟是‘东瀛’异族,又是英年早逝;唯有你,唯有你楚羽二公子,无论智谋、才干、心思、手段、作风,都跟布青衣先生最为相近,所以,我也一直认为,只有辅佐楚二公子,才能把布先生留下的‘青衣楼’大业,真正的发扬光大……”
楚羽听到这话,倒是震住了。
他是完全没有料到,布伯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力、大力支持自己向义兄辰源夺权的!
但听布伯冷沉沉继续道:“可是,你的野心太大了,对权力的**也太重了一些,竟然为了取信、取悦小蔡大人,竟然不惜将先生留下的‘青衣楼’,出卖给‘权力帮’、甘心去做蔡家父子的鹰犬……”
楚羽在极度失望之中,已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角湿润地道:“‘廿四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就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布伯见他这样,这才在语气里带出点温和的道:“既然‘那个人’还在世上,你觉着你还有翻本的本钱、还有翻身的机会了吗?”
楚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甚猖狂得意得似乎有些走火入魔的症状。
辰源坐在轿子里,没有说话,甚至连那双忧郁漂亮的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安东野狐疑地望向云端,又看向辰源,但望来看去,似乎都很难看出一个详细端倪来。
楚羽狂笑了起来,笑着向布伯道:“换一句话说,‘那个人’未现真身之前,你仍会效忠于我、还会跟我并肩战斗?”
布伯阴深深又冷沉沉的道:“理论上,是这样子的。”
楚羽转向辰源,恨恨地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恨的,是你们之中的那一个?”
“委实不知,”辰源用眼角一巡全场,悠悠的道:“你恨的人应该难以计数呢!恨你的人,怕也是无计其数吧!”
“是!”楚羽恨恨恨地道:“天下人遍恨我,我也恨遍天下人!但梁发那厮是我的心腹,他不该在此时此地出卖背叛于我,我恨死他,今晚不管我是死是活,我总要手刃此贼,始能甘心瞑目!”人人见他咬牙切齿的饮恨凶相,个个不觉惊涩悚然。
辰源忽尔说了这么一句:“照你说来,你对我又怎样、我对你又当如何呢?”他宛似事不关己、偶尔提及的问道:“我岂不是要恨死你了?”
楚羽笑容一敛,道:“你原本就恨我不死!”
辰源忽问道:“我们两兄弟,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楚羽一愕,道:“什么今天这样?”
辰源道:“我们和柳生,本是一起桃园结义、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怎么就变成了世仇死敌,恨不得对方马上死、巴不得对方立刻亡呢?!”
楚羽听了,喃喃的道:“是啊……我们原来是好兄弟……”他恍惚了一下,又高声道:“不错,我们是兄弟不假,但我们也是人。人与人之间的你斗我争尔虞我诈,本就是江湖寻常事……”
辰源道:“你若不迫为兄我于绝路、逼我于死路,何至今夜,无路可走!”
楚羽“哼”道:“生存之路,路是我楚羽自己走出来的,不必可怜兮兮的求你们放我生路!”
“说得好”忽听布烟卿清脆的语音道:“所以,我愿意支持你。”
“你?”楚羽望向妻子,有点意外,胸口的箭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我跟二叔你,一起杀将出去!”布烟卿以坚决得有些决绝的口气道。
“你我夫妻情份既尽,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楚羽以他一贯的怀疑反问她:“你跟我即使突围逃生出去,也是一生一世为仇家追杀亡命天涯你若留下来,说不定就是辰源大公子的新宠夫人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
“有她在,新宠夫人,怕是永远轮不到我吧……”布烟卿带着嫉恨的目色,盯着云端大小姐片刻,才望定辰源,笑容清爽的道:“这次,云家大小姐,帮了‘小爹爹’这么多,美人救英雄,‘小爹爹’应该十里红妆分管霞帔、‘以身相遇’了吧……要是云家大小姐做了‘青衣楼’的总楼主新夫人,你们两个还会容得下我这个小丑八怪吗?”
接着,烟卿向楚羽妩媚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你对我好,天涯亡命、四海为家,也强似窝在这楼子里,受人家的白眼和窝囊气……”
一番话,一下子,濒临崩溃的楚羽,又重拾了信心,又重燃了斗志。
即使,他的四面八方,都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但他仍有他的战友和家人,至少他还有烟卿与布伯!
楚羽负手望天,狂傲依旧。
“东南王府”的主事人、大总管“懂事掌”汪大拿,见楚羽死不悔改,出列出言劝道:“楚二公子,你罢手吧!我家主人朱王爷看在有话交代给您,你和大公子,本都是结义兄弟,兄弟哪有隔夜仇?打过了、闹过了,一笑泯恩仇,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去。楚二公子,你去跟大哥辰源大公子认个错,大家还是好朋友……”
汪大拿话没说完,楚羽已深深地深吸了一口深气,忽然断喝了一声,叱道:“我楚羽才高八斗,天下第九,志在万世流芳,旨在名扬天下,能战则战,不能战,大不了尸分午马血溅七步!!!”
此话一毕,楚羽就发出了最后的行动!
他的最后的行动,就是突然后退,往后直冲猛突。
楚羽已被重重包围,他的身后,自然也有高手、重将把守包抄。
看守、监视楚羽后路的,有三名高手和重将,而且是三名来自不同帮会的人物——
——秦琴。
——孟四海。
——汪大拿。
秦琴是“青衣楼”目前位分最高的护法,也是辰源大公子最忠心、最信任的干将。
孟四海是布青衣时代的老人,曾经长期卧底“大风堂”,他与另一位长老唐月亮,在楼子里,自成一派,从未对辰源大公子或楚羽二公子真心情愿的俯首听令。
汪大拿则是“东南王府”此番上京发难的主将,也是“东南’武林势力,染指‘京师’的先锋人物。他要通过今晚对楚羽的一战,来打响自己与“东南王府”的名号!
三个不同派系的高手,不约而同的,一齐也一起拦截住了向后撤退的楚羽——
楚羽想要杀出重围、欲要杀出一条血路,就首先要把这三只“拦路虎”杀死,全部杀掉。
然而,说时容易做时难,这三个人,无论是秦琴、还是孟朱雀、或者是汪大总管,都不是庸手,就算云飞扬复生、布青衣重活,想要立杀这三大高手,恐怕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大高手,一齐出招,一起反击——
汪大拿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打出了他威震“东南”、名闻天下的“懂事掌”,他要把楚羽震死、击毙!
秦琴使的是一种极温和的“西域”神功,他的“般若掌法”和“马头琴”,极温和、极温柔的技法和功法,一旦遇上敌人的反击,就可以发出极可怕极强大极绝情的反杀力,他要把楚羽拍倒、弹垮。
孟四海用的是“断袖神功”、以及“三十六小周天”暗器。他左袖飘飘摧枯拉朽、右手暗器纷飞,发出惊人尖锐的呼啸,他要把楚羽抽裂、射灭!
三大高手,全力抢拼,不遗余力!
面对这三大高手,楚羽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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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伴君幽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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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高八斗,天xià第九”楚羽,面对秦琴、孟四海、汪大拿这三大一流高手,又该如何突围呢?
错了。
他并未逃突,而是反扑!
狂傲的反扑!
这就是楚羽!这就是遇强则强、越挫越勇、越勇越张狂的公子羽!
他如一只青鹤,一飞冲天;他似一头苍鹰,一俯击地!
他攻击的目标,不是秦琴大护法、不是“断臂飞熊”孟长老、也不是“懂事掌”汪大总管,他避过秦琴的音波、他闪过孟四海的暗器、他跃过汪大拿的铁掌,他越过、避过所有的阻拦和截杀,他疾扑向对方阵营中的一人——
那是他的大敌、死敌、不世之敌——
辰源!
他盯死了辰源。
他也钉死了辰源。
——只要擒服制伏了辰源,现场之中,至少会有将近四成的人马,都会听他的命令,还有三成多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动武,剩下那三成的人马,他与烟卿及布伯三人,自然完全能够应付得了!
时到今日,楚羽仍不甘心,油未认栽。他宁可轰轰烈烈的猖狂战死,也不愿委委屈屈的苟活。所以,他不退反进,他不逃反扑。
无论是拼得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还是侥幸得手转败为胜,总好过坐以待毙、束手待擒、引颈受戮!
楚羽要在强敌环视之下,以一人之力,擒杀楚羽!或者,杀掉了他。
在楚羽飞天而起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误以他只求突围逃遁,谁也没想到他是疯狂反攻、绝地反扑!
安东野正要拦截,但“廿四先生”布伯,已长身而出,拦截了他的拦截。
“妙手天成,神之左手”破晓突然抬头,目光如电,他也要出手,然“东霸天”也出手阻截住了他的出手。
云端亦想阻止,可是,布烟卿也动了,她的“弹指神通”,阻止了大小姐的救援。
能及时警觉、及时出手的三个强援,都不同程度的,被各自的对shǒu牵制住,其他能力、功力尚次一等的大多数人,更是鞭长莫及、救之晚矣——
也就是说,现在这种情况,辰源只有靠自己的一已之力,独自的去对抗楚羽的攻击了。
大家一直担心、一致担忧,大公子病得那么重,伤得那么厉,他还能应付得住、经受得起楚羽这拼命全力一击吗?
不过也有人认为,脱毛的老虎毕竟还是“森林之王”;瘦死的骆驼,仍比马大,辰源怎么说也是风云一时的“青衣楼”第二代领袖任务,还不至于毫无反击还手之力吧?
眼见青衣猎猎的楚羽已掩扑近青色轿子,他袖口一滑,就要使出绝技“落霞笔”,忽听轿子里的辰源,忽然冷沉无比的开口喝道:“你杀得了我吗!?”
楚羽人在半空,突然一怔,他本想只下杀手,并不回话,但不知怎地,他忍不住还是下意识的回问了一句道:“杀你又有何难!?”
辰源随即又加了一句,道:“可惜今晚,是我杀你,你绝难杀得了我!”
楚羽傲笑道:“垂死病夫,也敢大放狂辞!”
辰源即回讥道:“困斗之兽,还来张牙舞爪?”
楚羽道:“今夜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辰源道:“你现在身陷重围,死路一条,还想负隅顽抗死扛到底!?”
楚羽道:“我身陷重围死路一条,也要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辰源道:“罢手吧,你大势已去,绝难活着离开这里!”
楚羽道:“别劝了,我大势既去,也绝不想活着离开此处!”
辰源道:“你跟我争,绝没有赢的机huì。”
楚羽道:“我跟你斗,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辰源道:“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楚羽道:“明年的今日,也是你的忌日。”
说道这里,楚羽不再打话,“落霞笔”急震,急射辰源。
但是,楚羽这一笔,却如泥牛入海,徒劳无功。辰源端坐轿中,他并没有动,动的是安东野。
安东野已经拔刀,他用他“斩岳刀”的刀削,接住了楚羽的“落霞笔”。他绝不让有人伤害到辰源一丝一发,他果断出刀——
楚羽的反应,也是极快,他知道安东野到了,自己已经不能一鼓作气格杀辰源,为免夜长梦多,他决定速战速决,他决意先杀掉安东野!
他猛然返身,“孤鹜指”犹如铁钳,两指一夹,竟是拈住了安东野的“斩岳刀”!
安东野的“斩岳刀”,被楚羽的白愁飞“孤鹜指”挟住,以安东野在“斩岳刀”上的造诣,他大可以他的快刀,削去楚羽的两指;以楚羽在“孤鹜指”的修为,安东野要削掉他的二指,自然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问题是,面对一败再败一败涂地的楚羽,即使威猛勇烈如安东野,似乎也有些不忍心再伤他双指……就在安东野这么一犹豫迟疑间,楚羽已用左手“孤鹜指”挟住了他的刀,右手挥出了“刀、剑、指、笔”四大绝技之首——
“长天刀”!
挥出了“长天刀”,楚羽就已决心立意要安东野非死不可。
安东野也知道,楚羽已施展了轻易不露的“长天刀”,他已是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本不想再伤害楚羽,他原已收住了刀势,他原本已经停住了攻击停住了手,但楚羽并没有停手,他一手扣住了“大风堂”乱军中奔入的孟小冬。
安东野一见,心就大乱。楚羽趁机亮出“秋水剑”,剑锋往花容失色的孟小冬脖子上一架,叱喝道:“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这小丫头!”
安东野又惊又怒,向孟小冬喝骂道:“不是让你别跟来吗?总是不听大人的话,简直真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我……”孟小冬本想说“是不放心三叔、才跑来瞧瞧”,这时候眼圈一红,一时之间,小女孩儿什么话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谁拦我,我就杀了她!”楚羽劫持着孟小冬,烟卿和布伯两旁持护,缓缓向外退走。
看了安东野难看的脸色,场上的人,都只得往两边,慢慢的散开——
孟小冬是安东野的小侄女、小女友,这个谁都知道;场上几个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物,无论是辰源、云端,还是破晓、汪大拿,在这个时候,若要骤下决杀令,心里也不免有所疑惧,试想,谁又愿yì让安东野恨他们一辈子呢!
怎么办?
楚羽已经在缓缓向楼子外,慢满的撤退——
倒底该如何是好??
也不想苏梦枕、王小石怨她一辈子;三因她也下想得罪洛阳温家。
楚羽已退到楼门口,守在楼口、兵权在握的梁发,此时也望向云端大小姐,等她下令留人,他知道今晚万一让楚羽走脱,日后第一个倒霉的,必是他梁发无yí。
究jìng要怎样留下楚羽???
楚羽突发冷笑道:“你不是说要做名扬天xià的大英雄吗?挟持一个小女孩儿为人质,以图苟延残喘,又岂是大英雄所为的行径!”
出于毫不动容更不容色地道:“我是想做英雄,但我不愿做鬼雄,只要今晚我能离开此地,我保证在场的诸位,一个接一个的死得极惨!”
楚羽左手“长天刀”,右手“秋水剑”,劫持孟小冬,横眉竖目,边说退边退。
退走之间,忽听护在身右的布伯,沉声向对峙徐退的梁发喝道:“叛徒,我杀了你——”
梁发一怔,没等他反应,布伯已竟向他动了手。
布伯倏然打出了一个“惊叹号”——!
可是,那曾经狙杀彩戏师、朱四两、小蜻蜓的大铁椎(参见《龙头棍》卷第七章),并不是攻向梁发。
而是杀向楚羽!
楚羽没有完全提防,近在身边的布伯一动手,他的“长天刀”一刀已挥了出去,刚好跟那“惊叹号”一磕,相互抵死不动。
楚羽怒吼道:“连你也要背叛我!?”
布伯沉声道:“我说过,我只臣服于‘那个人’,如果‘那个人’还活着,我第一个就要杀你!”
楚羽跟布伯功力相当,互抗不下,谁知忽尔、哪料倏地、楚羽只觉左胁骤然一冷,低头便见左胁穿过一把极细、极秀、极小、极美的剑尖,一闪即逝。
这时,楚羽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一剑。
发剑者,正是跟在右边的布烟卿。
那一剑,不但穿身而过,而且透心而过!
楚羽中了剑之后,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怔了一怔,最后狂吼了一声:“你……”
布烟卿遽然收剑,她俏丽一笑,娇巧的身子,就如一只云雀,腾飞半空,翻在孟四海跟唐月亮两大长老的羽翼之后,看着下面的楚羽,目光里,充满了怜悯地道:“从开始到结束,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人’的掌握之中和推动之下,你、小爹爹、我、云端大小姐、安三爷、乃至汪大总管和‘东南王府’、破晓先生与‘妙手一族’、姬北命跟‘腾讯堂’,都不过是他老人家行兵布阵的棋子。而你的雄心霸志,注定最终是黄粱一梦梦幻泡影。”
在中剑的那一刹间,楚羽最后明白了一件事——
在此地,在今晚,没有人再是他的朋友和亲人,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
楚羽本来还有机huì杀死孟小冬的,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反而温柔的用血指,在女孩儿的额头,轻轻地按了一个红点点,然hòu轻轻的放开了小冬,让女孩儿带着惊惶失色,脱兔般逃了开去——
安东野马上上前、横身、伸臂,护住了孟小冬。
“辰源,你赢了!”楚羽捂着伤口,血水汩汩流淌不停,狂笑不止:“‘那个人’为了你,从五年前将烟卿下嫁给我、攻打‘大风堂’、失踪假死开始,就着手布置这一大盘棋,这个局,他整整布置了五年,他也等待隐忍了整整五年,他五年之前,就早早看出了,将来有一日我会反你、会生不臣之心,他在暗中一直等,一直等我造反的今天,结果,他等到了!
我当日在‘青衣第一楼’对你下手,你跳楼求生,被他所救,是他早已安排好舒书跟齐棋假冒与你和施救者引开我的注yì力和‘何氏双刑’的眼线,再吩咐秦琴和华画暗渡陈仓,将你秘密护送到‘青衣楼’的死对头、宿敌‘大风堂’中隐藏。
也怪我当时太不考lǜ,其实,细想一下,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有谁能有此能力、让舒书跟齐棋这两位护法,甘心情愿的牺牲自我性命?又有谁能巧舌如簧陈说厉害,可以说动云端大小姐在风声鹤唳之际,冒险有杀父之仇的逃亡者?
是了,‘大风堂’不是有一个何无庸吗?他跟我们楼子里的上官木上官楼主,是同门师兄弟,医术当是相当了得的,定是云大小姐请动他为你治好你满身病痛吧?云大小姐能答应‘那个人’,全力帮助你重夺‘青衣楼’,也该是与‘那个人’定下了什么契约或者条款吧?否则的话,云大小姐也不会利用自己的亲师弟安东野打头阵、亦不会指使自己的旧情人班破晓进京助拳、更不会与‘大风堂’一向深恶痛绝的蔡京暂shí联合并力对付我……
再有,我更该想到的是,如果不是‘那个人’以几十年交情为资本、亲自出面说项,一向薄情寡义的‘东南王’朱扒皮,又怎么如此的大手笔、将视为‘护身符’的汪大总管和门下四大高手,派来‘京师’助你成事?
我最最应该想到的,不是他,又有谁可以让烟卿和布伯长期卧底在我身边,且在最后关头施行致命一击绝命一杀?
是他!是他!!还是他!!!”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楚羽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脸也不红、气也不喘,跟没事的人儿一般。
当他话中所及,何去跟可从、秦琴和华画、何无庸及上官木、云端与安东野、破晓并汪大拿、烟卿同布伯,神色各异,表情不一,难以一一详尽。
现场,静的出奇,好像除了楚羽清晰可闻的血流声音,连落跟绣花针的响动,都能听的见。
良久,“东霸天”东方未明咳了一声,老年尴尬,干干的问了一句:“你们说的……‘那个人’……倒底是哪个人?”
他问的是楚羽,看的却是云端。
楚羽双目微闭,寂然无声。
云端长长长长长长长吸了一口气,方道:“‘江山如画,君临天xià、布青衣、布先生!”
布先生!
一提到那个人,场上无论是哪一方的知情者,都不禁肃然起敬浑然忘我陡然振奋蓦然向往!
东方未明喃喃的道:“天xià第一智者……他竟然还没有死……他居然还活着……”其他大多数的人,也都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楚羽忽地声音哑然的向辰源道:“大哥,对不起——”
辰源心里一动,眼圈一红,声音嘶哑的道:“两兄弟,别说这个……”
楚羽缓缓地涩声道:“二弟快不行了……临死之前……我要为大哥你……做……做最后一件事……”
他忽然将手一拍,用尽全身余力的拍打在自己胸膛“箭中箭”的箭尾上。
安东野变色大呼:“辰源小心!”
布烟卿色变惊叫:“当心小爹爹!”
只听“噗”的一声,那支“箭中箭”穿破楚羽的胸背,竟疾射入距离较近、防备楚羽逃窜的梁发咽喉。
中了箭的梁发,狂吼半声,他死死抓住喉咙,拼命挣动半晌,终于,倒地而亡。
楚羽惨笑,像是伤透了情、殇尽了心,他向着辰源缓缓屈膝、跪倒,声音若有若无的道:“我早就暗查到……梁发这厮身负三重身份,人是‘青衣楼’的人,暗中为‘大风堂’做事,其实他的真正身份……是‘小梁王’柴如歌安插在‘青衣楼’的暗子密谍,把他留在大哥你的身边……二弟我……走的不放心啊……”
辰源心存感激的垂泪道:“二弟,谢谢你,你可有什么未了之事……”
楚羽看了一眼远远的、面色平淡的烟卿,断断续续的道:“兄弟一场……给我一个全尸……将我遗体送回‘燕山’……与柳舒逸师妹合葬……日后大哥若见到师尊神尼与义父……替二弟谢过他们两位老人家……教育教诲之恩……”
楚羽越说越昏沉,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你不能死!”破晓先生猛地揭开“钟馗”面具,跨前一步,大声道:“你自号‘才高八斗,天xià第九’,你还没说出位列你之前的八位高人是何许人也,你怎么能死?”
楚羽迎着风、映着雪,激起生命里最后的骄傲,一一而道:
“天xià第八辰源;
天xià第七燕山神尼;
天xià第六冷北城;
天xià第五云飞扬;
天xià第四布青衣;
天xià第三柴如歌;
天xià第二蔡京……”
辰源苦笑道:“想不到原来你早就敬服于我……”
安东野“嘿”声然道:“原来我安东野还不放在你楚羽的眼中,却不知这‘天xià第一’又是谁?”
楚羽临终之际,只说了一句话:
“天xià第一,青龙老大!”
(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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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蛊毒娃娃
就在“京师”风云际会、龙争虎斗,群雄逐鹿中原、各路武林人马问鼎江湖之际,偏安一偶的“西南”第一大帮会、“七星堂”,却接连发生了,一连串悚然听闻的咄咄怪事。【,
“西南”之地,本是“大理”王段兴智金甲骑兵的天下,其辖地苗汉杂居,边境接连“西夏”,穷山恶水,民风彪悍,宋室朝廷对此地,鞭长莫及,也如同鸡肋,弃争两可之间。
自从段兴智投入“青龙会”,屈身降贵做了青龙“云贵”分堂、“九月堂”堂主以来,有着“青龙会”背景的“天蛊门”等一些邪教旁门,开始实力大涨、势力大张,残害官民,无法无天起来。
“天蛊门”和“天巫宗”、以及“天鬼教”等邪宗密教,横行“南疆”,其他势力较小的、实力稍弱的帮会和村寨,无不是敢怒不敢言,逆来顺受,任由宰割。
这种暗无天日、水深火热的苦难日子,直到“七星堂”的创立和沉中侠的到来,才渐渐有所好转,大为改观。
沉中侠,号“念气无双,铁面通判”,原为朝廷方面大员,更是“富贵集团”最年富力强、前途远大的堂主,后因一时贪念,贪污卷逃了“财神集团”一大笔赌金,引发了一连串的朝野“大地震”,因此受到牵连、诛杀的朝廷高官、武林高手,无计其数。(参见《财神局》、《终南晚》、《夺命金》、《狼皮卷》、《琉璃月》、《温柔乡》、《百花劫》卷)
在这场空前绝后史无前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惨烈大浩劫之中,沉中侠凭藉着自身的才智和隐忍,生生的杀出一条生路,突围而出、脱困而走,带着一干心腹、死党,远离“中原”,独赴“南疆”,收服“苗疆三十六洞、七十二寨”,一举创建“七星堂”,另辟蹊径,再立霸业,又打出一片新的天地。(参见《百花劫》卷)
沉中侠的鸠占鹊巢喧宾夺主异军突起枝节横生,让原来独霸“南疆”的“一鬼”、“一蛊”、“一巫”这三大教宗,对他和他的组织,如芒在背,恨之入骨,分外眼红。
但是,恨归恨、气归气,面对本身就机谋深沉、武技强横的沉中侠,以及整合了“幽冥谷”和“五毒教”、“慕容世家”等多方实力、联合了“苗疆三十六洞、七十二寨”等地方豪酋的“七星堂”,这“鬼蛊巫”这三大教宗,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寻找时机,以为后图。
沉中侠利用了三年的时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完成了艰难的创业,本以为可以安度晚年、弄孙而乐,哪里料到,最近堂口里,不断的有一些怪异乱神的事情发生,让他变得很不安生起来。
比如那天早上,沉中侠随口编了个借口,巧妙地从怀有身孕的夫人“幽冥宫”公主温宛儿(参见《彼岸花》、《夺命金》、《百花劫》卷)怀里挣脱,妻子有孕在身,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得到身体上的宣泄,他急急的要去新收的苗家入室女弟子金花,补偿一下自己。
苗家的女孩子,十个之中,倒有九个的名字,叫“金花”;这一点,就和汉族人家里的小子,父母给取名“狗剩”、“虎子”、“铁柱”……之类的,很有些类似。
不过,沉中侠急着上的这朵“金花”,却只有十二岁,本来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可是在苗寨农家中长大的女娃娃儿,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个身体发育得很好的“小女人”了、甚至十三、四岁,就已经当娘、带着娃儿满山满地跑的,也大有人在。
为了摆脱“大理王”段兴智金甲骑兵的蹂躏和“鬼蛊巫”的迫害,金花和她的父母、兄嫂、弟妹一家九口人,都投身到了沉中侠和“七星堂”的庇护之下;金花更因为青春靓丽、纯美诱人,被“七星堂”年届四旬的总堂主沉中侠相中,守为贴身的“入室”女弟子。
沉中侠一想到女弟子金花小姑娘的长腿细腰大屁股,再想到小女孩儿在自己身下身前那婉转浪啼时那种又痛苦又快乐又享受又刺激的**蚀骨表情,他就像是一匹发了情的脱缰种马一般,小跑着快奔了出去,直到金花的房间去找她宣泄——
为了安抚、奖励、嘉许、感谢金花的“特殊功劳”和“无私奉献”,沉中侠瞒着夫人温宛儿,在总堂的后花园,特意精心建造、装修了一栋“金屋藏娇”的小楼,布置精美的小楼里,除了一张供他们“师徒”二人翻云覆雨、播种种地,宽大舒适而柔软温暖的大床,几乎是别无它物。
沉中侠兴冲冲、急匆匆的赶来,按照惯例,女弟子金花接到他的指令之后,这个时候,一定会脱得一丝不挂的,躺在精美小楼里的大床上,热情如火柔情似水的等待“师父”的“临幸”——
然而,沉中侠撞开房门,却惊然意外地发现,在那张宽大舒适而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等待着他的,却是一条给人洗得干干净净的母狗!
——那个长腿细腰大屁股的女徒弟“金花”,竟是已然不知哪里去了。
这里是“七星堂”的总部,虽然没有“皇宫大内”、“川中唐家堡”、“一百零八青衣楼”、“水盟十二连环坞”等豪门警卫那般森严,但总部里里外外几十道明岗暗哨、还是有超过三百六十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各族弟子,站岗巡逻,而这三百六十个弟子中,其中大多数都有一身很硬的功夫,算得上高手的,绝对有六十人之多。
这三百六十名“七星堂”弟子,平均分成了六班,每班五十到六十人不等,六班轮值,每班两个时辰,不分昼夜的在总堂内外守卫巡察,就是连只苍蝇、蚊子,也休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预警的飞过去。
可就是没人看到赤条条金花,是怎么失踪了的,也没有人知道那条光溜溜的母狗,又是如何跑到了她的睡床上的。
这是个离奇荒诞的怪事。
经过了一连三天的调查和盘问,迷迷糊糊不省人事金花,是在沉中侠的酒窖里被手下找到了,但是沉中侠一问之下,女孩子糊糊迷迷一问三不知,这怪案,始终是没有一点进展,半点头绪也无。
一筹莫展无处发泄的沉中侠,想要借酒浇愁——
酒色不分家,“酒”与“色”,本就是男人的心头爱好,大英雄、大丈夫,更是如此,古今皆然!
沉中侠豪爽好客,“七星堂”酒窖的藏酒,也是“西南”武林,出了名的。
“七星堂”酒窖藏酒最丰富的时候,沉中侠窖藏的各族各宗各洞各寨进献孝敬的各类美洒,大约一共将近二百六十坛,还都是五十斤装的大瓮坛,据说全部酒水都倒出来,足足可以淹死十八个彪形大汉。
然而,这回沉中侠派人下酒窖取酒痛饮消愁的时候,酒窖里的二百六十坛、一万三千斤美酒,却已连半滴酒都没有剩下。
他窖藏多年、视为珍宝的二百六十坛美酒,竟己全部变成了肮脏、腥臭的污水。
酒坛子里的美酒,都去到了哪里?
酒坛子中的脏水,又全从何而来??
查问遍总堂所有的人,没有人清楚,也没有人知道知道。即使是负责酒窖管理事务的管家,也拍胸顿足指天誓日,最近一个月,休说是生人,就是一只陌生的老鼠,酒窖里都不曾见过。
就算有外人混进去过,要把两百六十坛的美酒都换成污水,也不是一件轻松容易可完成的“恶作剧”。沉中侠郁闷极了,他知道这件奇案,已经无法查究下去,弄不好,就要和睡床上的小母狗事件一样,又要成为不了了之不得不了之的“无头悬案”。
接下来几天,莫名其妙怪异乱神的荒诞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跟着一桩,让沉中侠彻底焦头烂额地抓狂起来。
“七星堂”总堂的厨房后面,有块平整的空地,平常除了下人们晾晒衣服之外,还废地利用,养了些猪、牛、鸡、鸭,用来烹煮给主子们享用口腹之欲。
有一天早上起来,厨师惊然发现后院子里,所有的猪、牛、鸡、鸭,都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前些天,总堂里一连串的发生那两件怪事后,下人们本来已经在心里不住的嘀咕,现在家禽家畜死绝,更是人心惶惶,大伙儿慑于沉总堂主的威严,嘴里虽然不敢说出来,暗地里都已纷纷猜测,总堂主传说中那个极厉害的对头,已经找上门来勾魂夺命了。
——现在死的是畜生,下回这对头杀得会不会是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沉中侠的两大贴身保镖喵小姐和汪先生(参见《温柔乡》卷第十章),这对杀手夫妻,都在同一晚上,先后遇到了鬼。
先是女扮男装的喵小姐,早上醒来时,忽然发现自己竟给人脱得赤棵裸、精光光地睡在猪圈里,嘴里还被人塞了一团烂泥和粪便;然后是,晚上明明和妻子喵小姐同被睡在床上、男扮女装的汪先生,早上醒来,却骇然的发觉,已被人高高的倒吊在七里之外的野树上。
还有一次,厨娘明明洗得干干净净的一锅粟米,煮好饭时,掀开锅盖一看,米锅里面,竟多了几十字腐烂的死老鼠。
那天当晚,沉中侠最喜欢的几个女徒弟、金花和银锁等苗家丫头,突然一起疯癫哭笑着脱得精光,跃进了荷花池,大家一起动手,才七手八脚的将她们抢救上来。
人方救起,柴房突然起了火,米仓又忽然淹了水,摆在温宛儿夫人衣柜里的几件漂亮衣裳,竟然全部被剪成一条条碎布,挂在树梢花枝上,温宛儿早上起来推开窗子一看,满园都是红红绿绿的碎布迎风飞舞,那情景,当真是诡异之极!
不几日,总堂的三百六十名男女弟子,已经有一小半,开始俏消地溜走了。没有走的大多数弟子,也全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偶尔听见有人敲门,便会被吓得半死。
沉中侠一生,经历过无数官场大起大落、江湖大风大浪,至今他仍能崛起“西南”、称雄不到,他自然不会被眼前的这些“古怪离奇”的异事所吓倒,他马上做出反应——
第一,加紧总堂的警戒和巡逻,严密盘查所有出入总堂的可疑陌生人等,一旦发现“内鬼”目标,立即示警,务必生擒活捉;
第二,抽调堂下高手,巡视“七星堂”势力范围的边陲边境之地,若察觉有“外敌”敌情侵入或者不轨窥探,首先进行布控,同时飞报总堂并各大分堂支援,全歼来犯之敌!
“内鬼”和“外敌”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揪出装神弄鬼的内奸任务,自然是有总堂主最信任的贴身保镖、“夫妻杀手”喵小姐和汪先生,全权负责;而被赋予重任巡视边界察看敌情的两人,也是“七星堂”中较有分量的高手重将:“血手”战飞和“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唐太宗。
战飞与唐太宗都是“七星堂”堂下的青年高手。
战飞系“绿盟”第四副盟主“神手”战飞羽的独生子,作战勇敢,作风彪悍,“一十二口小战飞刀”,在他手中使来,已至出神入化的境界;唐太宗出身蜀中“唐门”,是“唐家堡”二房“毒宗”里较为出色的人物,一手带毒的暗器冠绝天下,江湖中人闻风色变!
战飞跟唐太宗两人,原本都是各自家族的楚翘之才,被他们的父母师长寄以光耀门楣的厚望,不料,两个血气方刚的武林后起之秀,皆因垂涎迷恋“大风堂”小小姐孟小冬的美色,而误入“幽冥谷”,成为温宛儿的“药奴”,并几经波折,跟随着温宛儿夫妇一路南下,成为沉中侠开山立派的坚实班底、中坚干将。(参见《彼岸花》、《夺命金》卷)
在“绿盟”收不到重视的战飞,以及不被“唐家堡”重用的唐太宗,在各自的家族山寨,都不同程度的收到族人和同伙的排挤、打击,反不如在“南疆”为沉中侠夫妻所器重、重用,金钱、美女随手可得,来得痛快惬意,二人也就安下心来,要在“西南”一角,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两个人现在正值壮年,艺高胆大,年富力强,江湖经验丰富,手底下又有真功夫,加之二人还都是沉中侠夫妇从“中原”带来的原班人马,所以,二人都很被堂口信重;因近日堂内怪事频发奇事常生,两人故奉命巡视边陲一带,以安众心。
当时,夜色已深,残月如钩,荒山野岭,枯树冰河,分外的冷寂。夜风之中,断河两岸,枯林里的树枝,都形似张牙舞爪的魔鬼,并发出古怪的慑人声响。
走着、巡着,战飞、唐太宗,猛想起来了,“七星堂”最近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手掌心里,各自暗暗捏了把冷汗。
“唐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一向胆大的战飞,颤声发问道。
“……听不太清楚么……有些像奇特粗鄙的咒语声……”向来心雄的唐太宗,抖音回答道。
“呀!”
“有人!”
两个人,同时失声惊呼——
确实有人,这个人就背对他们站在二人前面的云幂里,从匀美的背身望去,这显然是一个穿着宽松白袍的女子。
战飞和唐太宗对视了一眼,就见那白袍女子一面念着奇特粗鄙咒语,一面用一跟细针,猛戳狠扎一个小小木偶人的心口!
二人全神戒备,定睛细看,只见那布制玩偶小儿,全身插满了钢针,而且还贴上了古古怪怪的符咒,小人的五官,画得栩栩如生,和真人眉眼口鼻,没有什么太大出入、简直是一模照样,最奇特的是,布娃娃身上,还写上了生辰八字,腥红色的字体,格外的醒目!
“阿飞,有没有觉着……那个小布人绘画着的五官和脸孔……看上去很眼熟……”唐太宗表情怪异,声音低沉的问同伴道。
“……是沉总堂主的模样……”战飞干咽了一口吐沫,忍不住突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三更半夜、荒郊野岭的,在此鬼鬼祟祟的,意图何为?!”
战飞喝问一出,那白袍女子,骤然止住了“刺心”的动作,在月色黯淡中,婆娑树影下,她长发低垂白袍上,一动竟也不动。
此时,云开月明,却见那小布偶的五官,竟都渗出鲜血来,战、唐二人,一见之下,惊得非同小可,想起近日的怪事频传,唐太宗更悚然惊问道:“大姐,你、你是……”
那白袍女子发出“吱”地一声怪笑,缓缓的、缓缓地回过身来,露出一张碎裂的脸:“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第二章 绿色尸体
月夜,荒郊。
那白袍女子缓缓转身,披面长发左右分开,骇然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鬼脸,脸上布满了红色的血水和白色的脓液,恐怖至极!
战飞当时就骇得发出一声怪叫,他惊叫的同时,另一位“七星堂”好手、唐太宗,却已出了手。
这两个人,同是“七星堂”堂下高手,战飞虽然武技强横,然而,唐太宗经验丰富上,则是更胜一筹。唐太宗一看清楚“蛊毒娃娃”的五官轮廓,就已断定,这白袍女人,既然敢对总堂主下“巫蛊之术”、图谋不轨,对待恰好撞破其“好事”的自己两人,就一定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唐太宗出身“唐门”,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极快的六颗“蜈蚣镖”,这些曾经连“幽冥宫”大宫主温泪儿都不幸丧命(参见《彼岸花》卷第五章)的歹毒暗器,在夜空里尖啸着、急嘶着、疾转着,激射而出——
六颗“蜈蚣镖”,穿破雾霾,半空中,骤然爆成六六三十六根细如牛毛的淬毒“蜈蚣须”,几乎与此同时,唐太宗右手暗扣的的九颗“毒蒺藜”,已全部打了出去,且挟着厉风锐响之中∮∮∮∮,≠≧m,更令人防不胜防的是,他足尖一踢之下,一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飞羽,就无声无息地射向敌人的下部!
唐太宗,人送绰号“吾皇万岁,百死莫回”,满身的剧毒暗器,从来是败敌无数、伤敌无算、杀敌无计,无论对方是人、是神、还是鬼,遇到他“三管齐下”的暗器,都得给他躺下来!
他对自己的暗器,一向很有信心,就在他等待敌人倒下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就是一暗,天地也随之为之一黯。
唐太宗发出一声绝不似人类所能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那声惨叫,包括了太多的东西,有痛苦、有恐惧、有绝望、有死亡,痛苦、恐惧、绝望和死亡,一起涌上来罩住了唐太宗、裹住了唐太宗,他肥肥胖胖的一张脸,瞬间歪曲得如煮成了浆糊,面目全非,模糊一片,更糊涂一团。
“血手”战飞,一听到同伴的非人惨叫声,他的心,就开始在下沉。他还来不及去看一起出来执行巡边任务的战友、同袍具体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先单手护心,瞬间已变化了七式掌法六招拳术,右手五指“唰唰唰唰”地,自腰间暗器带上,夹出四口“战飞刀”,但他的双腿两脚,却是一直不断地飞快疾退了回去。
战飞出身“绿林”,并非见死不救之徒,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凭他的江湖经验,直觉告诉他,这非人非鬼的白袍女子,即使他们二人合力联手,也绝非其敌手;与其为抢救一个死去同伴的尸首而枉顾性命白白牺牲,还不如留着条性命,向堂口报讯示警,纠众叫人来为老唐报仇复怨。
是以,战飞以他一生所能,用他此世最快的速度,他立即就退、绝不稍迟,他马上就走、决不多留。
“血手”战飞,他名字里,带一个“飞”字,他奔跑的速度,就无论如何不会太慢。
就如同一个叫“美”的人,不管怎样,她都不会丑到哪里去;还如一个叫“二胖”的人,他大多数的时候,也不太可能是个瘦子……
战飞跑得可是又急又快,极急极快,他一口气跑到了距离最近、位于“煎鬼坡”之上的“天罡坛”——
以奔马的速度!
即使是一头脚程颇键的烈马,也绝不可能有战飞这种飞快的速度。
但是战飞,毕竟是人,他毕竟不是马,他远远的看到了“天罡坛”三十六把巨炬的熊熊烈火的时候,已经累的气喘咻咻气喘如牛。
“天罡坛”是“七星堂”四大分坛之一,主掌分坛的坛主是大悲和尚。
这位出身“慕容世家”、俗家名字“慕容黑石”的“少林派”高僧大悲和尚,昔年,为了家族荣誉,不惜与好友“杀手之王”冷北城反目成仇,半世英名,一朝沦丧(参见《彼岸花》卷);做为“幽冥谷”的少数高级“药奴”,大悲和尚的武功修为,要远远比战飞和唐太宗加起来,都还要高出几个等级。
由大悲和尚坐镇“七星堂”的南陲边境分坛,也是经过沉中侠、温宛儿夫妇,慎重考虑之后,才任命的。
大悲和尚独当一面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战飞累得几乎气绝,但他一路狂奔,奔到了“煎鬼坡”的“天罡坛”分坛,见到了火光之后,一颗狂跳的心,倒是安放下来了——
——有武功超绝的大悲和尚、以及“天罡坛”其他身手不俗的三十六名“天罡星”护坛弟子在,我还有什可害怕、要惧怕的?
一想到这里,战飞内心的恐惧顿时消失不见踪影,代之而来的,是一阵兴奋激动,这般情绪的激烈转换,使得这条“绿林”汉子,几乎整个人晕了一下,几欲栽倒——
战飞急忙敛定心神,稳定情绪,他心里暗暗思量:“坏了!我这不战而逃,深究下来,在‘七星堂’而论,可是委实不的罪过,再加上死的同伴,又是总堂主一直信重、在堂中地为不低的的唐太宗,我总要编造一些理由,是如何与强敌一番殊死恶斗,自己又怎样抢救老唐不及才冒死突围传警等等……”
但是,或许是经过长途长时间急奔快驰的缘故,战飞脑子里一片浑沌,一时之间,竟是连什么连贯的托词,都串通不起来了。
就在他捶头懊恼之际,只听对面传来一声断喝:“前面何人在此逗留?!”喝声里,七、八道人影,手持明晃晃的兵器,已在火光中,分头快急的包抄了上来。
战飞知道是自家兄弟、分坛的“天罡”弟子,他竭尽全力的叫了一声:“总堂巡狩右使战飞在此!”他道出名号,勉力停下疾驰狂奔的脚步来,只觉足下一阵虚空,脑袋一片空洞,他几乎仰天就要摔倒,抄上来的七、八个“天罡弟子”,马上七手八脚地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果真是战右使!”
“看情形……好像不太对路!”
“是碰到子了么?老唐呢?”
“快!快请坛主过来瞧一下,就战大哥遇到麻烦了!”
这些“天罡弟子”们惊呼的惊呼、疑虑的疑虑、询问的询问。怒呼的怒呼,乱成了一锅粥。
忽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压过了、盖住了“天罡弟子”们所有的声浪,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个五官庄严、大袖飘飘的老和尚,排众而出,身后还跟了二十四、五个身手敏捷的男女。
战飞见到火炬下的人,光头僧衣,多耳麻鞋,身量不高,却俨然有一代宗师、得道高僧的风范,正是“天罡坛”掌坛坛主大悲和尚,忙道:“慕容坛主,是我……”
大悲和尚沉声道:“战,出何事了了?唐呢?”
大悲和尚的地位、名望、资历之高,在“七星堂”中,除了总堂主沉中侠,绝不作第二人想,他称呼“总堂巡狩左右使”战飞、唐太宗为“战”、“唐”,包括他两个本人在内,也无人觉着有什么不妥之处。
战飞强聚一口气,勉力道:“属下和老唐奉总堂之名巡边……行道‘炒鬼林’那一带……就遇见了……遇见了一个白衣女鬼……”到此处时,他只见分坛里的“天罡”弟子们,人人眼神诡异的瞧着他、个个表情奇特望着自己,很是透着些古怪。
战飞以为兄弟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急急的道:“……我的都是真事呀……那白衣女鬼……恐怖的很……老唐一照面就没命了……”再到这里的时候,他又见这一干“天罡”弟子的眼睛和面部,又露出极为畏惧的眼神和神态。
战飞还想继续再讲下去,却忽觉自己额上,有湿漉漉的物事流下来,他就顺手去抹了一把,就那么一抹之下,他掌心便抓了一大把的东西,他信目一瞧,手心抓到的,竟是一大片带血的头皮和一只耳朵、还有一大绺头发,这些毛发皮层耳朵,原本都长在自己的头上,却不知怎么的了,都抓到自己手心里了?!
战飞不禁用手,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然而,他一揉之下,便发出了一声跟此前听到唐太宗的惨呼声一般绝望、恐惧、痛苦、以及濒临死亡的呼号——
然后,战飞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悲和尚和他手下的“天罗坛”护坛弟子们,都亲眼目睹,战飞的一对眼球,经他一揉,都揉掉了下来,一脱落到地上,一半悬挂在鼻梁上,还一下、一下滴着绿色的血浆。
“天罗坛”护坛弟子们,眼见战飞的脸鼓胀、破裂,所有的毛孔,都涔涔的渗出绿色的血水,而战飞本身,还懵然无知,大家都骇然失色,全不禁的纷纷后退——
这些护坛弟子并非不讲义气、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当时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恐怖,加之最近关于总堂的鬼怪传纷纷攘攘,这些护坛弟子,大多是来自本地的寨民子弟,都是有家室父母子女的,人心和人胆,是血肉生成的,他们没理由不害怕的趋吉避凶。
“天罗坛”的护坛弟子,都往后退却时,唯有大悲和尚立在远处,向着凄迷的夜色,犹如青灯古佛暮鼓晨钟,冷冷沉沉地喝问了一句:“尊驾是何方神圣?!”
掌坛坛主这一声喝问出去后,护坛弟子们,个个都顿住了身形,这些弟子,毕竟是经过堂口创业阶段的大风大雨的开国精兵,他们都知晓,大敌当前的时候,自乱阵脚,就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和诡计!
不能乱!
绝不能乱!
只是,对头是“敌人”还好应付,万一对方不是“人”呢?
“血手”战飞,此时已经渐渐没有了声息,也慢慢没有了气息,他的全身毛细血孔,都在迸裂、都在往外流淌绿色的液体,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力的绿色尸体。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极端诡异惊怖的笑声,突兀的响起,陡然的传来——
与其那是笑声,倒不如,那是受伤的豺狼在子夜啸月,或者是荒山破庙山门被冷风吹动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这古怪诡怖的笑声,响自每一个角落,来自每一个空间。大家伙儿再竖起耳朵仔细凝听,那似鬼似兽就是不似人的笑声,宛如发自天上,又好似在众人的脚底地下传了上来。
“啊——”叫声里,护坛弟子们,都不禁跳了开去
就在此时,在碧绿色的月光下一照,竟然同时有七、八个护坛弟子,相互指着彼此对方的脸,惊骇已极的大叫道:“你?!你的脸——”
其他的同伴们一看,原来这七、八个人,彼此都看见对方的脸和五官,都在不断的膨胀和爆裂,且有幽绿色的液体,不止的外渗;然而,他们自身却对脸上的变异,毫无所觉,就跟战飞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一般无二。
这七、八个人都震住,他们大骇欲死,其余的伙伴,都要扶住他们,心中更有着不出的惊悚。
大悲和尚猛然察觉到,现在正一逐渐变成绿色干尸的七、八个手下,正是刚才当值守夜、最开始发现扶将战飞的那几个弟子,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喝一声:“都别去碰他们——”
然而,大悲和尚的喝止,还是太迟了一些。那七、八弟子,脸上及全身已渗出了绿液,而扶过、触碰过他的二十几个护坛弟子,脸容也开始变成惨异的绿色,他们目眦欲裂面目扭曲地看看自己扶过同伴、正在一块块、一节节快速腐烂的手掌和手臂,只剩下分坛里最高的三名香主、高手,警觉性较高,没有去触碰任何人,这时候,都已抽出了各自的兵器,满脸都是视死如归的愤怒神情。
这时那怪笑声,忽呈尖锐,宛似有人用石块尖端在一柄薄刀口上磨擦一般刺耳。
大悲和尚脸色变了,他将一手竖指防敌,一面急呼道:“拼上你们三条命,守住坛口半刻钟!”
他完这句话,就开始往坛里急如星火的速退——
“死战——”三名仅剩的护坛高手,齐齐悲怆的虎鸣嘶吼!
大悲和尚一直速退、退退退,退到坛里火炬下的鸽笼。火炬被他衣袂急风带动,不停地晃动不已,他迅速的打开竹笼,耳边就听到坛外三大护坛高手里的第一声惨叫,想必是这位香主,已经遭到了敌人的毒手——
他不及多想,迅速抓起笼子里的信鸽,这时他耳边就已听到手足的第二声悲嚎——
当他放飞白鸽的同时,外面第三声怒嘶又响起了——
大悲和尚长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天罡坛”三十六名护坛弟子里、仅剩下的三名坛中兄弟的命,也断送了!
他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因为回过身去之际,他已经把信鸽给放开了——
——只要这信鸽能飞得出去,一切都不怕了。只要信鸽把这里的危险和灾难,传警到总堂,沉中侠总堂主与温宛儿夫人,必定会召集其他三大坛主、汇集堂下“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寨主”的精兵猛将,为我和我坛中的三十六名好兄弟姐妹以及同时遇难的战、唐两位使者,报仇雪恨!我们这些人,就不会白白牺牲!!!
然而,大悲和尚随即又发现幽绿色的火炬映照下,那鸽笼的颜色,是幽异的绿而不是竹笼的青。
然后,大悲和尚忽然觉得手心发麻,非但他的“大悲指”丝毫发不出劲道,就连他的心脏,也开始麻醉麻痹了……
这时侯,那女鬼般的怪笑声,又陡然的响起,这次,不是响自天上,也不是钻自地底,而是就在他耳边真真切切亲亲近近的响起……
怪笑声,尖锐、恐怖,如撕裂血肉模糊的人体脏腑,不可名状。
大悲和尚很想再挣扎,但他知道,自己此刻,跟“血手”战飞的情形,已完全差不多少了;他空有一身绝学,却只能看着生命流逝——
“煎鬼坡”上,钩月凄寒,荒山野岭,三十多具绿色的尸体,在寒月冷月中,寂然无声……
临死之际,大悲和尚心中,还有那么一欣慰——
——那信鸽会飞到总坛,“七星堂”就该有救了……
…………
不久之后。
“天罡坛”北去不远的一个山坳里,亮着欢快温暖的火光。
火光里,映着一个美丽紫衣女孩儿的娇憨可爱容颜,她正巴巴的守在一堆篝火旁,并不住的往火堆里,添加新柴,且垂涎欲滴的,盯着火堆上架着的一只烤得半熟的鸽子,直吞口水……
肉香扑鼻,女孩儿犹在喃喃自语:“快烤好了吧……应该很好吃吧……肚子好饿啊……”
第三章 鬼婴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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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天,就是“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的四十大寿。
本该喜气洋洋一团喜气的“七星堂”总堂,然而,在这个早晨,却格外的让人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沉中侠面沉似水,站在门口宽敞平坦的石阶上,双目如电的看着被七星弟子们鱼贯抬进来的三十九具腐烂不堪、通身幽绿的尸首,其中,还包括他堂下四大坛主之一的“天罡堂”堂主大悲和尚。
这是他进军“西南”、立足“苗疆”近五年以来,第一个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坛主”级别的高等干部,与大悲和尚一起阵亡的,还有包括唐太宗跟战飞在内的三十八名精英弟子!
五年年来,沉中侠和他的“七星堂”,为了要在“南疆”打出一片新天地,以仁义为旗帜,修桥补路,帮助当地贫苦的苗民,种植桑槐,酿造米酒,颇得民心,“三十六洞”、“七十二寨”纷纷望风而投,寻常的小帮会,又有谁取捋沉中侠的虎须?!
就算是半年之前,在对阵“一鬼、一蛊、一巫”那一场大决战里,沉中侠亲自出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民族大义服人、用百姓福祉膺众,各方人马,没有流一滴血,没有死一条命,就成功的与三大邪宗达成停息干戈、休养生息、和平共处的协议,没有造成过多的损失和伤亡。
然而,现在,沉中侠堂下四大坛主之一的首席坛主、“天罡堂”堂主大悲和尚,已无缘无故地送了性命。其他牺牲逃亡的手下,近月来已经逾百,就像这三十余人,就是因碰触到已死的弟子死尸才,致中毒身亡毙命的。
至于这些精锐手下,具体中的是什么毒,沉中侠却是无从所知一无所知。就凭这下毒的本领,沉中侠的掌心,就已经微微出汗,敌人的毒术,决然不在自己的旧相识“五毒尊者”欧阳常和老相好“毒凤凰”蓝凤凰之下。
对头究jìng是何人呢?
他这么做,倒底有何居心、有什么目的?
沉中侠仰首往着门额上黝黑底面暗红字迹的“七星堂”牌匾,暗想:“这块匾,也该立有快有五个年头了吧?上miàn的的漆色,都脱落了,是时候该换一块新匾了……”他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沉思,心里有着很深的一股子慨叹。
然hòu,沉中侠就听到自己的身后,有一阵细碎的步履声至近。不须回过头去看,沉中侠已经知道来的人,是他的妻子、“幽冥宫”宫主温宛儿。
温宛儿虽然是沉中侠的第二任妻子,但她倾尽“幽冥宫”的人力和财力,全心全意的帮助丈夫成就霸业和梦想(参见《夺命金》卷),性格温柔贤惠,是沉中侠极难得的红颜知己和2贤内助,她十分了解夫君沉中侠的脾气习性,在他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冒然打断他思路的。
沉中侠人未回身,已轻轻叹了口气,唤道:“宛儿。”
温宛儿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无旁骛的关注凝视在沉中侠的侧面上。伏俊刀削斧剁式的君王脸骨,双颧分外地向外扩张,鼻如悬胆,目若寒钜,分布在微带铁色的脸上,不怒而威。
温宛儿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他也看到了台阶下的院子里,那三十九具用黑色油布纸裹住的绿色尸体。
“……这些兄弟姐妹……大悲禅师他也遇难了吗……”温宛儿面色震讶的指着道。
“今早黎明时分,才发现的……”沉中侠点了点头,他用厚重而温暖的大手,搭在妻子的单薄的香肩上,宛儿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夫人受到些许的惊吓。
沉中侠端详着温宛儿较为丰腴的身材、柔顺乖巧的圆脸,充满了踏实与深情,但却有一双智慧的眸子,犹如自己前进路上的指路明灯,给自己光明和温暖……他柔声道:“宛儿,你不在屋子里好生休息,出来干什么?”
温宛儿微微苍白的脸靥,浮现着一种淡淡的忧惶,她正要启唇开口,阶下的女弟子金花大声禀报道:“总堂主、夫人,‘青龙’、‘白虎’二位坛主求见。”
沉中侠随即向阶下的女弟子传谕道:“请轩辕、田二位坛主进见。”
听到弟子这声通报,沉中侠暗中松了一口气,叹道:“我在两个时辰前才传下的命令,两位坛主来好快!。另外一位‘地煞坛】坛主慕容黑山,也应该快到了吧……不过有轩辕开山和田灵儿这两位在,已经足够了,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都能应付的过去!”
沉中侠之所以有这样的自xìn,是因为即将听命勤王的两位坛主,都是“南疆”一带,非同小可的人物有二人站在他的身边,再可怕的敌人,也不必担心。
沉中侠是做大事的人,他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进军“苗疆”以来,就深知只凭借武力,是很难使得自己的统治长治久安的,所以,他大力收买当地人心,甚至不顾亲信反对、力排众议,将自己堂下“天罡”、“地煞”、“青龙”、“白虎”这四大分坛坛主,其中的两个坛主的位置,让给了本不属于自己嫡系、新招安收拢的“西南”重要人物来担当,以示自己一视同仁、求贤若渴的胸怀。仅仅这一项举措,就令得沉中侠,在“西南”一带武林中,声名鹊起,大受好评。
这两名新任命的分坛坛主,本身在“苗疆”一带,也算得上顶尖儿的高手,但凭心而论,比起同列坛主之位另两名沉老总自“中原”带来的嫡系、“慕容世家”大佬慕容黑山和“少林派”高僧大悲和尚,无论是在声威上、还是在行辈上,委实还是要差上那么一大截。
是以,“西南”本土的两位新坛主,对沉中堂主的委任和重用,也是感恩戴德,鞠躬尽瘁;也使得“七星堂”上下一心,内外团结,短短的数年之内,就已在“南疆”风生水起,风头无两。
沉中侠之所以能有如此之大的性格转变,除了因为他经受了一系列的丢官、罢权、婚变、背弃、落难、逃亡的人生大起大落,使得他步入中年之后,越发沉熟稳重厚积薄发,更是因为,现实情况紧迫,不由得他不放权倚重“幽冥谷”的旁系人马和借重“南疆”的本土势力——
——沉中侠发轫之初,依托“记名”弟子“小梁王”柴如歌的“富guì集团”,大力发展壮大自己的“七星堂”,其手下高手如云,显赫一时,单是堂中“七大星君”:“文曲星军”何狮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机星君”仇鹰、“廉贞星君”唐豹、“贪狼星君”曲狼、“破军星君”贺文龙、“七杀星君”关屠狗,为他攻城拔寨、东征西讨,哪一个不是名震天xià的一等一的高手、哪一位不是四海扬名的一流一的大将?可惜的是,这些高手和大将,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都忠勇的捐躯牺牲了;沉中侠不借助旁系和外围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家业,实在已无别的方法可行。
“天罡”、“地煞”两位坛主,慕容黑山与大悲和尚,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宗师”级别的大佬禅师,甚至要比昔年的“七大星君”还要实至名归的多,其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至于另外两位新坛主、“青龙坛”坛主轩辕开山和“白虎坛”坛主田灵儿,虽然因为偏居“西南”一偶、罕在“中原”走动,名气上远不如当日的“七大星君”,但若论真实的战力,却比“七大星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龙坛”坛主轩辕开山,男,现年三十八岁,身高九尺七寸,体重二百二十六斤,bīngqì是一把长柄开山斧,柄长六尺三寸,重八十九斤,作风勇猛,天生神力。
据说,这位轩辕坛主,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人樵夫的儿子,他的母亲是个苗女。他出生成长在“云贵”边区野人山中的一个浓密森林里,他三岁时就能举得起他父亲砍柴的斧头,他五岁时就已经能用父亲那把沉重的斧头砍倒怀抱粗细的树了。
七岁那年,轩辕开山的父亲就无缘无故的口吐黑血死掉了,六个月后,幼小的轩辕开山,用父亲的那把斧头,砍死了倒在父亲灵前偷欢的母亲和他的情人,为被这对奸夫淫夫毒死的父亲报了仇。
从此以后,轩辕开山扛着一把斧头,到处惹是生非四处树敌寻仇。
轩辕开山没有学过任何武功,他砍人就如同砍树那么简单那么随便,他每年至少都要负伤三、五十次、至少都要躺在床上躺上百、八十天。
幸运的是,他也因为这无数场恶架和一身的伤创,熬练出一副打不死砸不烂的铜筋铁骨、磨练一股悍不畏死勇不可摧的剽悍之气和研练一套气吞河岳无坚不摧的“三十六式开山斧”。这套斧法,是轩辕开山从无数次艰辛血战生死徘徊的经验中提练出来的实战招数,这比任何武学大师能够教给他的花拳绣腿,都实际有效。
轩辕开山在二十六岁时,已被“西南”武林公认为“苗疆”高手中,战力名列前三的悍将!
如今,三十九岁的轩辕开山,无论是性格上、还是斧法上,彪悍之余,更增添了一份沉稳,越发具备了一代武学宗师的雏形;
“白虎坛”坛主田灵儿,女,三十三岁,寡居。传说,她是白族女子,先后已经结婚九次,每次成亲后不到一、儿年,就已成为寡妇,丈夫不是横死街头、就是客死异乡,是一个不舍不扣的“白虎星”。
包括沉中侠在内,看见过田灵儿身体的男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但能够忘记她身体的男人,却连一个也都没有,只要看过一眼,就永yuǎn忘不了。
田灵儿的身世,近乎于传奇故事,传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流浪到“中土”来的“扶桑”浪人,强暴了她的白族母亲而生出了她。
田灵儿的母亲是“怒江剑派”掌门人的女弟子,剑法造诣本来就颇高;而她父亲却用一种极其诡密怪异的“东洋”剑法,是以,田灵儿的剑术,轻灵得自“怒江派”、诡异源于“扶桑岛”。
其后,田灵儿所嫁的九个丈夫,也都是名门剑派后起一代高手中的佼佼者,她自然也把她的夫家剑法中的精华和精髓给一并吸收了过来。
是以,每当有年轻的江湖剑客,看到非常温柔美丽的田灵儿,带着一种非常可爱的微xiào,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在刹那间死于她的剑下。
轩辕开山与田灵儿,一刚猛、一阴柔,他们都是沉中侠的左膀右臂,他们在凌晨时分,一收到总堂的号令,就马上自各自的分坛,火速赶来——
沉中侠感觉出妻子沉中侠的未尽之意,他执握着她的柔荑,柔声问:“你……怎么了?宛儿?”
沉中侠这一柔声问,本来极力掩饰的温宛儿,她无助地闭合上了眼,任由两行清泪,自眼梢流了出下来。
沉中侠见了,急得轻摇着她的双臂,焦急的追问道:“是倒底出了什么事情?”
“……鬼声……”温宛儿的声,音近乎是呻吟和抽泣的。
“鬼声?什么鬼声?!”沉中侠变色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说了两句,温宛儿仿似生怕触及那恐惧至极的记忆,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什么鬼声?妻子什么时候听见的?宛儿在什么地方听到的?
尽管沉中侠觉得妻子,有可能只是怀孕期间的幻觉与不安,以及因近日堂口的传言而受到的影响,不过,他还是试图想法向夫人问出个究jìng。
温宛儿的有孕的身子,抖哆着,但她竭力抑制着心中的畏怖与伤悲,同时也因为丈夫的关切问候可以依仗,使得她无形中的更为脆弱。
“……有很多、很吓人的鬼声……起始是来自我卧室的房顶上,有鬼声说我生下婴儿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还说我没来得及生下婴儿,那死婴会咬死我……还有好多好可怕的鬼话……”温宛儿倒在丈夫的怀里,嘤嘤戚戚的哭诉着。
沉中侠双眉一挑,诧然道:“有这事?!”
温宛儿哭泣着道:“……再后来……再后来那鬼声……就到了我肚子里在鬼笑……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还说了很多很恐怖的话……中侠,你不知道……这些天晚上,你为了堂口的事物,都不陪我在一起……一连晚上,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沉中侠看到宛儿那因惶怖而散乱无依的眼神,内心不禁得一阵绞痛。
“婴儿……”温宛儿的神智,显然已变得非常的迷乱。
“婴儿?”沉中侠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宛儿看到了我们没有出生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温宛儿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她的神情,也越来越惊恐。
“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沉中侠惶急的问道。
“我们的孩子……孩子……他……他……”温宛儿“嘤”地一声哭出大声来,说得很伤心,哭得更加难过:“……孩子……孩子他身体好小、好小……但是……孩子的头好大、好大……他的脸……好……老得……满脸都是皱纹……他龇着尖牙……狞笑着……要吞噬他的娘亲……”
“别怕,宛儿,一定是你做噩梦,没事、没事的……”沉中侠手臂揽着颤抖掩泣的妻子温宛儿,眼见一男一女并步而入,一起半跪,以右掌抚左胸为礼,齐叩见自己道:“‘青龙坛’坛主轩辕开山、‘白虎坛’坛主田灵儿,给总堂主请安,向夫人问好。”
沉中侠横目向院落里那些绿色尸首直扫过去,然hòu伸手示意两名助手起身,道:“昨晚今晨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轩辕开山和田灵儿都回道:“属下都知道了。”
其中身高体健气势伟岸的轩辕开山,上前一步,抱拳礼道:“禀报总堂主,近月外边有些传言,似乎对您老人家和堂口,很有些不利……”
沉中侠一双铁眉,又是一耸,口气严峻的问道:“外面又有怎样的传言?”
轩辕开山望了娇娇弱弱的温宛儿一眼,才道:“总堂主,因为最近属下‘青龙坛’治下方圆数百里内,怪事频生,实在使得人心沸腾,谣言四起,属下不得不据实陈清……”
“青龙坛”坛主轩辕开山话未讲完,与之同来的“白虎坛”女坛主田灵儿,也上前一步,偷注了一眼夫人温宛儿,才语气古怪的道:“总堂主,属下‘白虎坛’辖区,最近也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怪事,正要上报总堂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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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僵尸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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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心中暗暗嘀咕:“这两位坛主,今天怎么好生奇怪?”
他暗地里生疑不定,表面上却波澜不惊的道:“两位坛主,你们一一道来听听吧!”
轩辕开山与田灵儿对视了一眼,在取得对方目光示意之后,轩辕开山先开口道:“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坛口附近的‘烹鬼镇’吧,两日之前,镇子郊外的坟地墓冢,一夜之间,忽然棺木尽起,尸首全部都消失不见,次日在一十七里地之外的镇口关墙上,发现数十具墓棺里的尸骸,挂在烈日下的旗杆上,守关的土家戍卒,全被恶鬼吸干喉管血液而死于非命……还有,属下分管的‘青龙坛’一带,共有大小五十二个市镇村寨,所有的官道乡路上,都钉满刺有针孔、涂有人血的木偶,还贴有生辰八字的符咒,那小木人所绘的面孔五官,还很像……”
说到此处,轩辕开山抬头瞄了一眼台阶上的总堂主,突然住口不说。
沉中侠淡淡一笑,:“还很像什么?还很像本总堂主,是也不是?”怀内的温宛儿听了这话,不禁紧紧地抓紧了丈夫坚实粗壮的臂膀。
轩辕开山低下头,回道:“是的,总堂主。”
他身畔的“白虎坛”坛主田灵儿,接着道:“总堂主,除了轩辕斧头所说的那些异常情形外,我们‘白虎坛’的女弟子,今日外出赶集购物,也常遭暗算强暴……就连坛口控制下的一些民众,也是抱怨连天,概因他们所养的一些耕牛牲口,和数个农家黄花闺女,也相继失了踪。更有一些怪事,以前是不曾发生过的……就比如说,属下管辖下‘炸鬼村’村东头,平时的老实忠厚老实巴交的豆腐匠老钟头,前日竟发起疯了,不是人的奸污了自己卧病在床瘫痪多年的亲生女儿,还砍杀了闻声赶来从中阻止的恩爱老妻……”
沉中侠铁眉一沉,就听田灵儿接着继续道:“再比如,‘炖鬼山’山区的穷教书先生方秀才,四里八乡,谁不知道,那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孝子,五日之前,不知怎地,恶鬼附体,竟然丧心病狂,宰了自己赡养多年照顾备至的老母亲,且切成方寸小块,放在锅中煮熟来吃,还叫了邻人共餐同享,吃到一半时候,邻人都说此肉味美好吃,问主人招待大家的的是什么肉,听那方秀才说起是老母的人肉,方才知道就里,想要呕吐,却都来不及了……”
温宛儿听了这惨事,心中一呕,险些吐将出来。沉中侠急忙关切的为孕妻,抚胸捶背顺理气息,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田灵儿神情严重的进一步道:“总堂主,这些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恶事,咱们的堂口地盘上,此前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温宛儿听到这里,已经忍受不住,开始就要呕吐,沉中侠急忙示意女弟子金花、银锁过来,扶夫人回房休息,并柔声安慰妻子道:“宛儿,你且先回房里去,不用胡思乱想,一切都有为夫。处理妥堂口的事务,我就去好好陪你……”
待温宛儿在两名女弟子的搀扶下,回转内房、没入房廊转角处后,沉中侠双眉又是一扬,问田灵儿道:“田坛主,钟老汉和方秀才,那两个没人性的畜生,都按堂规处置了没有?”
田灵儿回禀道:“总堂主放心,属下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青龙坛”坛主轩辕开山,若有感概的道:“总堂主,我们‘七星堂’,自开山立柜那一天开始,就以维护‘三十六洞’、‘七十二寨’这一带百姓的正义和平为己任,从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和事端,没料到,最近我们的地盘上,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沉吟了半晌,沉中侠问道:“‘天罡坛’那些兄弟姐妹尸首,两位都看过了么?”
田灵儿道:“属下和轩辕斧头都查验过了……”
沉中侠即问道:“可否看出大悲禅师和战血手、唐太宗他们的死因,中的是什么毒?”
田灵儿顿了顿,迟疑一下,道:“这个……”
见到田灵儿有些期期艾艾吞吞吐吐,沉中侠就有些不悦的道:“有话但说不妨,都什么时候了!”
田灵儿忙道:“依属下所见,大悲和尚他们,似乎并非中毒而死的……”
沉中侠铁眉陡扬,惊道:“不是中毒?!那他们因何而死?”
田灵儿嗫嚅道:“属下查看过了……大悲和尚他们如果是中毒,一定是要有毒的根源,或者是一滴汁液,或者是一些粉末、或者是一股雾烟、或者是一件器械、或者是一种功力,可是,属下和轩辕斧头,连一样毒物根源,都没有搜找出来,但是,死难兄弟身上的任何事物,都染有剧毒……去抬死者回总堂的人,有些手足一时不小心,跟尸身上碰触过,也都全身胀裂变绿而死……要是中毒,怎会什么发源体也没有呢?”
沉中侠盯着田灵儿,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不是中毒,难道连大悲和尚、战血手、唐太宗三位,也是莫名其妙的死于恶鬼之手的吗?”
轩辕开山紧皱着眉,宽阔的印堂间,留下一道深深的立刀深纹,突然开口道:“依属下看,大悲和尚等人,不是中毒,也不是撞鬼。”
沉中侠双眉一挑,转首问道:“不是中毒,也不是撞鬼,那是什么?”
田灵儿即答道:“蛊。”
轩辕开山进一步道:“是给人下了蛊!”
沉中侠虎躯一震,失声道:“被人下了蛊?!这怎么可能!?”
“极有可能。”田灵儿道:“‘蛊道’盛行于‘西南’,发源于‘苗疆’,源远流长,神秘离奇,远比‘川蜀’之地的‘毒术’更高深,只有‘蛊’,才能做得到杀人找不出源头。”
轩辕开山道:“‘蛊’不但可以杀人与无形、害人于不备,而且可以驱魔唤邪、迷神控心,‘蛊道’高深者,甚至可以做出令白骨生肉、死人复活等惊世骇俗的逆天奇事来……”
田灵儿道:“在‘云贵’一带,通晓‘蛊术’的大小帮派教门,多得不胜枚举,遍地都是……”
轩辕开山接口,低声道:“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帮会、不入流的小教门,暂shí可以不考lǜ;真正成大器‘蛊道’的教会,只有三个教派,其他的小股巫术蛊法,也莫不各附庸托护于这三大教派之下……”
沉中侠沉声道:“轩辕坛主是说……”
轩辕开山用力一颔首,大力的道:“正是‘一鬼、一蛊、一巫’这三大势力:‘鬼王‘戈风’的‘天鬼教’和‘天蛊娘娘’上官腰舞的‘天蛊门”、以及唐少的“天巫宗”。”
沉中侠怔怔地道:“然而……然而他们年前才和我们堂口达成停战协议啊!”
轩辕开山大声道:“总堂主,请恕属下冒死建言:以属下粗见,‘鬼蛊巫’这‘青龙会’三大‘西南’旁支势力,之所以与我们暂shí和谈,并非真正服膺本堂,而是因为在三大势力之间的内斗、互相恶战竞争下,尽皆死伤累累,不得不偃旗息鼓,以求休养以存实力,然,这些青龙头子们,都绝非善辈,更不是池中之物,这长达一年的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之下,就难免对我们塘口和地盘蠢蠢欲动磨刀霍霍……”
沉中侠忽然问了一句话,道:“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我们的地面上,发生了这么多钉木偶、路祭、杀亲的失常事情,乡民们对本总堂主和‘七星堂’,有没有什么看法?”
田灵儿踌躇道:“这个……”
轩辕开山道:“总堂主见问,属下也不敢相瞒:现在‘七星堂’各个坛口、分舵,大多惶惶然如丧家之狗,各洞、各寨的土著居民,都指责‘七星堂’没有积德行善,犯了天怒神愤,以致有悖人伦常理,更有一些洞主、寨主,四下串连,秘密集会,推翻总堂主的呼声渐众渐高……”
沉中侠扬着铁眉,好道:“没有积德行善?这四乡八镇的桥和路,是谁一两金子一分银子铺成造就的?!犯了天怒神愤?是谁剿平苍山杀人的山贼怒江劫财的水匪?我沉中侠,不负‘苗疆’,呵呵呵……”
轩辕开山突然道:“但是,总堂主昔年有负于‘天蛊娘娘’……”
他话未说完,沉中侠的脸色,刹地变得通红,他陡地双手一起,已抓在轩辕开山双肩之上,十根手指,更深深地嵌入对方肉里去。
轩辕开山痛得脸肌抽搐着,满额都是汗,但他神色依然无惧地道:“总堂主,属下宁可战亡谏死,也不忍负义昧主。”
沉中侠左右“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着,双手十指,却一根一根地松了开来,好一会儿,他才拍拍轩辕开山的肩膀,道:“好,你做的很好。”
轩辕开山一双眼眶中盈着泪花,道:“属下自知讲话有不妥之处,恳请总堂主降罪责罚……”
沉中侠挥挥手,道:“没什么……但娘娘……与我已经形同陌路……以后就不要在夫人面前再提及了……”
轩辕开山用力地点头,然hòu深深地低着头。向他这般硬骨头的江湖汉子,就算是流泪,也不愿yì让人看见。
整理了一下情绪,沉中侠的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两位坛主,你们说……‘鬼蛊巫’要拔掉咱们‘七星堂’,会选在什么时候下手?”
轩辕开山和田灵儿对视了一眼,沉中侠的神容,很有些苍凉地道:“说过了……你们有话但说无妨。”
田灵儿为难了半晌,终于道:“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还有……还有两天,就是总堂主您的四十大寿……”
沉中侠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他摆了摆手,道:“二位坛主下去做事吧……你们的坛口,记住要加强防范,对头既然拔了‘天罡坛’,对两位和慕容坛主,只怕也放你们不过……”
轩辕开山和田灵儿,躬身道:“属下等,自会小心,务请总堂主和夫人,多加保重。”
“嗯。”沉中侠又道:“摆寿的事,还是照原订计划进行。对头既然想要我们乱了阵脚,我们就偏不从着他们的心思来……本总堂主也瞧瞧,究jìng有几条真朋友、真好汉,敢来参加我这死亡寿宴……”
轩辕开山开导道:“总堂主别这么说,就算来的是阴鬼,咱们也有实力和能耐,让他们在幽冥地府十八层炼狱里,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超生投胎不得。”
沉中侠摇首道:“轩辕坛主不要误会,不是本总堂主不相信你们诸位的能耐,只是,对头既然有这等声势,‘七星堂’而今,也可以说到了生死存亡一刻了。个人生死,并不足惜,然而,‘七星堂’不能再维持‘苗疆’正道,‘西南’又要回到五年前的‘鬼蛊巫’残害无辜为祸百姓,那才是最dà的不幸、天大的不甘……”他顿了一顿,又道:
“不过,这次寿宴,宾客虽少,但来者定必不凡。其中还有一人,只要他来了,说不定足以将‘七星堂’起死回生……”
轩辕开山、田灵儿,都不禁都问出声来道:
“这位贵客是谁?”
“不知何人有这等份量?”
沉中侠道:“‘杀手之王’,冷北城。”
轩辕开山长吸了一口气,田灵儿喜道:“若有冷城主主持,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
沉中侠微微xiào道:“我沉中侠本与这位‘杀手之王’,争斗了十几年,从‘塞北’一直斗到了‘京师’,自‘京师’又一路斗到了‘天南’,也可谓是亦敌亦友生死冤家了(参见《公子羽》、《霸王命》、《夺命金》卷)。多少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该是一笑泯恩仇的时候了……这还要多谢宛儿夫人呢,夫人的上任两位宫主与冷城主素有渊源,冷城主也曾对‘幽冥谷’有过大恩大仇,夫人邀冷城主来参加我的寿辰,也是要为双方消弭仇怨、重修旧好……”
就在说话之间,庭院里盖尸的嘿油布纸,骤然抖动了起来,沉中侠闻声,一眼看过去,在刹那间,他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可是,大悲和尚的死尸,已直立了起来,暴胀欲裂的眼光,碧绿如磷火,十只指节泛白的手指,已向沉中侠的咽喉、田灵儿的腹腔,骈插了过去!
这一下变起遽然,沉中侠及时一仰身,避过大悲和尚“大悲指”一插,同时一招“倒踢北斗”,一脚踢出,“砰”地踢在那僵尸和尚的胸膛,但在同时间,大悲和尚的左手五指,已刺入毫无防备的田灵儿柔软的小腹里。
僵尸和尚被踢飞,跌落到丈外,“骨噜”一声,如一串被拆了线的珠子,身体四肢散落到地上,田灵儿“哎呀”痛呼一声,向前踣倒倒地。
轩辕开山怒喝,提斧上前,然而大悲和尚早已经已死了,他本已腐烂变形的脸上,绿汁渗出,更加可怖骇人!
休田灵儿捂着小腹,她痛出了冷汗,她嘶声叫道:“不好……蛊……蛊!”
沉中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自己那一脚“倒踢北斗”,只是将大悲和尚踢飞出去,绝不至于踢死这名老部下;但是大悲和尚从根本已经真的死透了,那定是一种神秘的“鬼蛊巫”力量,使这已死的亲信手足,变成了反噬自己的凶手,向自己等人施一记辣手下一道杀手,然hòu再彻底透彻地死亡。
大悲和尚在“少林寺”学艺四十余载,侵淫“大悲指”超过二十年,双手十指上的造诣,要远比刀尖、较剑利,要是给其一指击中要害,哪里还有救?沉中侠那一记飞脚,虽是踢得快,但田灵儿还是已着了半指,痛苦不堪的倒卧在地上。
沉中侠正要察看,黑油布包裹下的绿色尸体群里,还有没有隐藏其他的‘僵尸杀手’,内室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那是服侍夫人温宛儿的两名女弟子之一、银锁的尖呼!
“七星堂”总堂的女弟子,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能选拔到内宅的丫头,更是经过沉中堂主的严格筛选和精心栽培,无不是心里素质和身手都相当过硬的硬角色;若不是遇着极大极恐怖的惊吓,银锁断然不会发生这样悚然的尖叫!
何况,这叫喊声,还是送夫人温宛儿回房的女弟子银锁所发出来的!
尖叫声甫起,沉中侠已如怒鹰飞天,一闪掠出,半空中还向轩辕开山抛下了一道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活田坛主!”
银锁丫头的尖叫声,就要到声音落地时,沉中侠已到了那惊骇欲绝的苗家女孩儿身前,他一把抓住这个心爱的俏丫头,心慌意乱的喝问道:“乱叫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银锁面无人色,用手直指着背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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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袍女巫
沉中侠话一出口,随即就发现了倒在屋内地上的爱妻温宛儿。∈♀,
沉总堂主立刻飘身过去,扶起温宛儿,“念气”内力,透过左掌掌心,输入妻子体内,时间不长,温宛儿林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才微微泛起了红霞。
那呼叫的银锁,银牙打战,说不出话来。另一个金花,见到师傅,始能磕磕巴巴他讲出话来,道:“……师傅……方才……方才有一个血婴,生了一张老头的苍脸,龇着尖牙、咧着盆嘴,朝夫人说……说……”这女弟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种恐惧已极的容色来,竟是怎么也继续下去。
“那血婴说什么了?”沉中侠厉声责问道。
“血婴说……血婴说……说师傅您……您害死了‘天蛊娘娘’的孩子牡丹姑娘……现在……那牡丹姑娘就要……就要化成魂魄,投进……夫人肚腹里,投胎转世……来害死夫人肚里的孩子……他说完后,就……就扑上来,张齿欲噬……”
沉中侠扫目如电,四处一搜,厉声道:“那血婴现在跑哪里去了?”
缓过神来的银锁,这时候结结巴巴的道:“……回师傅,弟子一叫,它……它一跳就踪影不见了……”
沉中侠重重地重“哼”了一下、铁面额头,凸起了道道青筋,心里想起了“万花谷”里被自己染指、死去多年的女儿花牡丹(参见《温柔乡》、《百花劫》卷),让他又是痛悔,又是懊恼……便听怀里的温宛儿,忽然动了一下,沉总堂主忙低下头,关切的问道:“宛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幽冥宫”宫主温宛儿,双目散乱无神,只从唇里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中侠……我们……我们不要这孩子……好吗?宛儿……好怕……”
温宛儿说着、泣着,她柔弱的冰凉小手,紧紧抓住丈夫强而有力的大手;沉中侠感觉得出,妻子的手,是揪住了他的心,他那抽搐、痛楚、苍老、泣血、无助的心!
——沉中侠奔波半世,打拼一生,享受过荣华富贵,也饱尝过辛酸苦辣,沉浮不定,漂泊无依,此刻人届中年,他已经很想安定下来,妻儿融融。他也曾经有几个孩子,义女韩飞燕为他生下的不弃(参见《黑白色》卷)、情妇王巍给他诞下的小宝(参见《琉璃月》卷)、以及原配夫人“天蛊娘娘”上官腰舞留下的大女儿牡丹(参见《百花劫》卷),然而这些子女,都先后死于非命;沉中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这些,都会深深自责,都在自问是不是自己作孽太多,才会祸及子女后代?
到如今,沉中侠已经四十岁,膝下无儿无女。对这样一个打熬大半辈子的中年人来说,宛儿肚里的骨肉,也许是他繁育后代的最后机会,传宗接代的惟一生命延续。
安抚好夫人的情绪,沉中侠托着沉重的心情和步伐,来到前面的院子,中了蛊毒的“白虎坛”坛主田灵儿,已经被“青龙坛”坛主轩辕开山,暂时控制住,病情很不容乐观。寿期将至,沉中侠越发感觉到总堂人手的捉襟见肘,田坛主这一受伤,人力上,更加不敷分配;沉总堂主只能是传令,着还在赶来总堂路上的“地煞坛”坛主慕容黑山、慕容宝叔侄,星火来会,务必要赶在寿宴开始之前,到达总堂,以应变乱。
命令传达的当日,距离“七星堂”总堂主城中侠大寿,仅仅只剩下了一十九个时辰……
“南疆”此刻季节,已是春来陡寒。
“怒江”江畔,一道斜阳铺睡,江上映得一片炫色,老远看上去,就如同一幅金灿灿的油画,画面里,还有很多影物来回穿梭。
江水积雪未融,少部分水面,尚铺着薄薄的一层寒冰,但大部分的地方,还是都已消融活水了,薄冰飘浮在水上,映着夕阳残照,发出与波光同样绚丽的光彩。
近岸江里浅水处,伸出几支生命力顽强的水草,江面之上,浮着一层“南疆”百姓司空见惯的淡淡雾气。水光柔静,几头不知名的水鸟,陡然掠起,又迅即投入对岸的芦苇乱丛里。摆渡的船家,已摇橹载客去了对岸未归,没有挤上船的客人,待渡在江畔,翘首踮足的张望雾中的水面。
待渡的人群里,破晓和姬北命也在挤在其中。
姬北命痴痴地看着天边的夕阳和眼前的流水,这条“血河刀客”魁梧的身躯,却有着少女怀春般多愁善感的细腻心思。
像姬北命这般的英雄汉子,长街拔刀、闹市喋血、弹剑高歌、醉酒恶斗、路见不平、赴汤蹈火,在他们心目中,都是等闲之事;然,独上楼头,闻听不知谁家女儿月下奏乐而愁思倍涌,亦或雨夜野店,浪子独饮一壶烈酒,唱一曲天涯浪歌。
让姬北命大感郁闷的是,如此的良辰美景,陪在我姬北命身畔共沐晚色夕阳的,不是千娇百媚的冷若雅、或者是百媚千娇的血鸢尾,而是眼前这老气横秋阴阳怪气半死不活的破晓呢?
一想到这里,姬北命歪着头,瞧瞧身边的破晓,破晓依旧老气横秋阴阳怪气半死不活的道:“老北,你有没有觉着好奇怪啊?”
姬北命极不配合的道:“挺正常的,哪里有可奇怪的?”
破晓白了他一眼,自问自答的道:“你看哈,咱们受到沉中侠那老孙子的请柬,巴巴的大老远赶来‘南疆’给他过寿,为啥连半个出来迎接你和我的‘七星堂’弟子都不见?还有啊,这一路过来,官道两旁,还都尽是针扎的小木人、钉凿的小布偶?你再用你的榆木脑袋,回想一想,我们走过的那些乡镇,十字路口为什么都堆着冥纸灰烬?为什么啊……”
姬北命懒得理会喋喋不休的破晓,他转目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江边,有两个妇,点者香烛,正在叩头拜祭,嘴里还念念有词,其中年长的一个村妇,用桃木剑大力抽打着地上铺展着的厚厚黄纸。
破晓这时候也看到了,不禁凑上前去,打听问道:“两位大嫂,这江边数十里,我看都有人拜祭神灵,却不知今日是什么节祭啊?这般兴师动众的……”
那年轻一点的村姑,听破晓说话是外乡人口音,便道:“阿拉,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客人吧,当然不知附近的几个地方,最近恶鬼闹得正凶哩……”说到这话,年轻的村姑,用手圈在腮边,示意小声道:“……阿拉你不晓得,别说其它的村寨,就是这道江,在这江边生活了几十岁的老公公、老婆婆,也没见过有淹死一头猪一头牛,可是啊,最近一、两个月来啊,却翻了三、五次船,淹死了八、九个年轻的后生呢……”
“这恶鬼怎么如此凶闹呢?”姬北命也凑过来问道。
上了点年纪的村妇一听,怨气可就大了,她气呼呼的道:“……还不都是沉中侠那个混账东西!他以前作了孽,竟敢抛弃了发妻‘天蛊娘娘’,又奸污害死了亲生女儿……”
“谁是‘天蛊娘娘’?沉中侠的女儿,又是谁啊?”破晓对沉中侠的“**”大有兴趣,不禁追问了下去。
那村妇看看村姑,敷衍道:“阿拉你们这些外乡人,打听这个不好……”
姬北命知这两个村妇,是疑忌他们未陌生人,便悄悄递给她们两小块银子,嘴上说道:“……我们就是一时好奇,也没啥。”
那村妇收起银子,立即笑逐颜开的道:“老姐姐看阿拉你们都不像坏人,也就说给你们听听,‘天蛊娘娘’叫上官腰舞,是沉中侠的原配,他们夫妻年轻时节,还有一个女儿,小名叫‘牡丹’的,后来听说啊,那女娃娃生得整齐漂亮,被沉中侠这个‘兽父’给祸害死了……”
“我还听说啊,‘天蛊娘娘’也不守妇道,早早就做了‘鬼王’的情妇……”年轻一点的村姑插口道。
“鬼王?”破晓和姬北命倒是一怔。
两人虽然久在“中原”,初来“南疆”,但“鬼王”戈风的名头,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据说,“鬼王”戈风的“天鬼教”老巢,本在四川鬼城“丰都”,后来,初出茅庐的冷北城,为争夺武林神兵“离别钩”,带着舒自倦、温十七等一众“凉城客栈”的高手,大闹“丰都”鬼城,“丰都一窟鬼”尽数被灭(参见《绾青丝》卷第一、三掌),就连“鬼王”戈风本人,也被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冷北城剑气伤得不轻,被迫率领残众,远遁“南疆”,再不敢回“中原”。
“鬼王”戈风在百姓官绅都信奉鬼神的“云贵”之地,发展教徒,如鱼得水,呼风唤雨,乐不思蜀。而后,“青龙老大”横空出世,“青龙会”并将势力的触角,伸延到了天南边陲,更将“鬼王”戈风,奉为“青龙四大供奉之一”,在“青龙会”中,地位仅次于青龙老大与“青龙左右使者”,位高权重,教徒遍布“南疆”,煊赫无比。
有了“青龙会”这个大靠山,“云贵”一带,由此成为了“鬼王”戈风说一不二的天下。民间关于“鬼王”的神秘谣言,更是铺天盖地,尘嚣直上——
据说“鬼王”戈风,有鬼神的力量,能千里飞剑、取人首级,并善用“巫术”,且擅长“蛊术”,更通“鬼”术,不但可以害人、杀人,也可以救人、活人,更可以控人、御人,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神搬鬼,无所不通,无所不能。
还据说,现在与“天鬼教”并重的“天蛊门”和“天巫宗”,都要听从“鬼王”戈风的节制,“天蛊门”门主“天蛊娘娘”上官腰舞号“蛊王”,“天巫宗”宗主唐少称“毒王”,同时名列“青龙会”的“十大天王长老”之一,也都排位在“四大供奉”之一的“鬼王”戈风之下,“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为了应对“毒王”唐少的“天巫宗”逼压,甚至不惜献身,做了“鬼王”戈风的情妇。
年纪大一些的村妇,似乎嫌弃两个外乡人孤陋寡闻似的,絮絮叨叨的道:“阿拉你们两个榆木脑壳儿,沉中侠在‘京师’做了好大的官儿之后,就三妻四妾妻妾成群起来,‘天蛊娘娘’给沉中侠剩下的女儿牡丹姑娘,被沉中侠那天杀的给霸占糟蹋了,‘天蛊娘娘’一怒之下,就嫁给了‘鬼王’,沉中侠抛弃糟糠之妻、害死亲生骨肉,看见没,这不就应了现世报——”
不知道是不是觉着同伴的话语太有些幸灾乐祸的不妥语调语气,年轻的村姑急忙补充说:“阿拉不要听我嫂子的乱说……说实话,这些年来,沉总堂主带头给乡里修桥补路,兴办书塾,确实为这带的乡亲居民,做了不少的好事、造了不少的福音,但‘天蛊娘娘’母女的事儿,是沉总堂主的一大人生污点,也是不争的事实,加上,最近又生出这么多的怪事,大家伙儿都看见处处有女鬼钉沉中堂主的生辰八字和小木人,大家都在议论,说这是牡丹姑娘的阴魂不散、回来向她生父沉中侠索命逃债呢……要不是‘天巫宗’的女巫,赶到乡间施法超度,乡亲们的怨气,还多还盛着呢!”
说着说着,两个村妇,合十作状,向着破晓跟姬北命身后,拜了一拜,口尊:“巫师大人好。”
二人回身看去,只见身后沙滩上,远远的有两个白袍女巫,也向两个村妇,微微合十纳礼。
姬北命奇道:“天巫宗?”
“阿拉对啊!”年长的村妇道,“就是这两位巫师大人,不辞劳苦、不必污秽的,为乡亲们奔走驱邪。”
由于破晓跟姬北命二人,生长于“中原”武林,对这边陲一带的教门宗派,并不熟悉,但“天巫宗”的名字,还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的,这必定跟“毒王”唐少所主持的“青龙会”西南一支势力有关。
只听那年纪大的村妇,犹目喃喃地絮叨道:“……阿拉你们不晓得,凡是这两位女巫大人拜祭做法过的村寨,就再没有邪魔鬼怪骚扰过,灵验的很哩,她们的宗主唐少,定是如来下凡、观音转世……”
破晓暗自好笑,本再想向沙滩路口处的女巫瞧去,但就在这一个转首之间,那两个年轻美丽的白袍女巫,就已失去了踪影……
姬北命用脚跟踢了破晓一脚,低声道:“阿拉看啥子呢?你个老色鬼!”
破晓完全不在意同伴的打趣取笑,只喃喃自语道:“那两个女巫好生奇怪……”
这时候,金波粼粼,江水连天,摆渡摇橹的船家,已将靠岸载客。
而在这时,破晓的眼睛,却又亮了一亮,脱口就道:“三姑娘!”
远处的渡滩之上,已等了许多待舟的行人客。这许许多多的人,也都咕哝地交谈着,无不是怨责沉中侠招惹了天怒、牵累了相邻百姓。然而在这一样怨声冲天的人里,破晓这不经意的一望,却只望见了一个女孩子。
那个一系紫衣,发上、衣上,系满小小紫色风铃的娇憨可爱的女孩子,对远处打招呼的破晓,纯纯的、憨憨的、甜甜的、美美的,笑了一笑。
这女孩子这一笑,好纯、好憨、好甜、好美、好好。
一刹那间,破晓和姬北命二人的眼中,没有了夕阳、没有了流水、没有了渡船、没有了过客、没有了村姑、没有了女巫、也没有了“天蛊娘娘”和“鬼王”、更没有了自己和彼此,天和地之间,只有子紫衣女孩子这纯憨甜美的一笑。
女孩子大概只有十六、七岁,长得十分可爱,笑起来两颗雪白的牙,带着白皙的羞涩,小额匀美,白净羞涩,头发很长,大大的眼睛里,偏偏又透出古灵精怪的狡黠和狡猾,她的腰畔,挂着一口装精精美的弯弯弯刀,她的手里,还端着一小碗黑芝麻糊,她的唇角,还沾着两颗芝麻,俏皮可爱的小模样,让远处的两条江湖汉子,只有一股冲上来、为她揩净面颊唇边食物的温柔冲动……
破晓与姬北命,对紫衣女孩子冷若雅,都不陌生,全极熟悉。
——昔日,“妙手一族”被“青龙会”护法“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第四护法“梦魔”江傲所控制,破晓给“梦魔”江傲幽禁,是冷若雅的“相思刀”斩杀江傲,解脱了破晓,解救了“妙手班家”。(参见《斩梦酒》卷)
——当年,“血河派”遭到权相蔡京的义子“摧花公子”公子明迫害,姬北命保护小姐血鸢尾千里逃亡,若不是冷若雅及时在“臭洞”出手救应,“血河”一派,恐怕早就灭亡、绝迹江湖了。(参见《血鸢尾》卷)
二人都在想:这鬼丫头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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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寺院惊魂
冷若雅大口大口的吃着“黑芝麻糊”,还不忘朝破晓远远地扮了个鬼脸,破晓心神一荡,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心里一凛,暗道:
“我怎么这等不心,身在异乡为异客,若是给敌人所乘,那该如何是好?”
破晓一爪扣住搭在肩头那一只手的脉门,他霍然回身,只见姬北命好像发现他眉心长了第三只眼似的瞪视着他,直勾勾的问道:“你傻乐个啥?你脑子没进水吧?你个为老不尊的!”
破晓气道:“我今年芳龄才三十三岁,正当青春年少,哪有什么为老不尊的。”
着话,二人又听到了冷若雅那像精灵古怪的响脆笑声。
这个时候,摆渡载客的渡船已靠岸,一行客人,已接踵挤上船去。
那两个白袍女巫,不知何时又已出现在登船的人群里,破晓心中一动,也想挤上船去,姬北命一把揪住他,道:“我们不是去‘七星堂’、喝沉中侠老鬼的寿酒吗?你登船去做啥子嘛?”
破晓一瞪眼,理直气壮的道:“老子要过江,去对岸的‘天巫宗’拜神祈求你老北娶个老∠∠∠∠,±▽m婆天天来大姨妈啊!”
姬北命这回,觉得破晓眉心不止生出了第三只眼,简直额头还长了两只金角银角,他直勾勾地问瞠目道:“哎——我破鞋……不是,我破晓,你丫的几时变得虔诚向佛啦?”
破晓叹了口气,不由分的拉着姬北命,抢上了船头。
这时,船家已用橹篙将渡船撑离了渡头,远远荡开出去。
渡船过了江,大家上了岸,石岸上杂草丛生,只有一条光滑的路,路径通向数百道麻石石阶,石阶上就是雾气缭绕的“天巫宗”。
冷若雅随着虔诚朝圣的人流,一直往“天巫宗”寺庙行去。
那一级、一级、又一级的麻石台阶,一直缓缓向上,好像是永远登不完、走不尽似的,每级石阶,都因青苔的生长,而布成不同的花样图案,冷若雅用手摸上一摸,那青苔还是软软的、湿湿的,女孩儿心道:“这些青苔……想必是不能吃的……”
人群里一个老婆婆,大概是因为体力不行,走几步,就停下脚步喘息一阵,颇为吃力。冷若雅正像兔子般,一道台阶、一道台阶的往上蹦跳,见老婆婆走得蹒跚,就停下来扶持着她,开心地笑道:“老婆婆,石阶有些滑,丫头扶着你走吧。”
老婆婆愧惶的道:“阿拉那可要麻烦姐啦,姐你真是一个好心人,等到了宗寺,婆婆为你向大巫师许个愿,保佑你以后一定嫁个如意郎君,儿孙满堂,大富大贵……”
冷若雅笑嘻嘻的道:“丫头才不稀罕那个什么巫师显灵、如意郎君呢……哎呀!真的啦,丫头是听……‘天巫宗’的‘火腿拌米饭’特别好吃……”到“好吃”,三姑娘难得的羞涩的一笑,红着脸,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跑远了。
“真是一个贪玩的孩子……”老婆婆带着笑,坐在石阶上一边休息,一边看着远处的冷若雅扑蝶嬉笑笑着、看着,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被两个人影遮挡住,老人家吓了一跳,吃力费劲的抬起头、仰起脸看去,原来是两个年轻、白净、漂亮的白袍女巫。
“阿拉,两位巫师,你们……”老婆婆惊疑不定更惊异不安的欠了欠老态龙钟的身体。
这里已经是“天巫宗”的地界,看着两个白袍女巫的服侍,就知道是“天巫宗”的女弟子,附近的乡亲百姓,对“天巫宗”的男女巫师,都敬若神明,是以,老婆婆一见之下,慌忙起身行礼——
可是,令这位老婆婆奇怪的是,眼前这两个白袍女巫,都神色木然,神情冷漠,半儿巫师的样子都没有,老太太的心里,不免有些惶恐。
只听一个颜如桃花的女巫道:“妹妹,你看那紫衣女孩儿的货色怎么样?”
就听另一个面若荷花的女巫接口道:“虽然不是处子之身了,好在模样喜人,身材也不错,主人已经好些天,没有品尝到新鲜的货色了,想必是极喜欢的。”
老婆婆正听得莫名其妙,就听那颜如桃花的女巫向自己问道:“那捉蝴蝶的紫衣服女孩儿,是你的孙女吧?”
老婆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另一个面若荷花的女巫,目色苍白如刀,她劈手夺了老太太挎在臂弯里的竹篮子,抛到石阶下去,香烛祭品也都滚落了下去。
老婆婆那见过这阵仗,当时就吓得呆住了,那颜如桃花的女巫看看四下无人注意到这里,从侧狠狠地加上一脚,把老太太踢了下去——
老婆婆佝偻的身子,“咕咚咕咚”的一路滚落,随着老太太一声哀呼,已滚落百来级石阶,额上都是鲜血。
那两个年轻白净的美丽女巫,互视了一眼,正待转头往石阶上走,耳边忽听到老婆婆在石阶下一声低吟,两个女巫阴冷的脸上,一齐露出凶狠的神情,面若荷花的女巫一足,急窜而下,半空中,三次用脚尖在光滑如镜的石阶上,竟就落到老婆婆滚落的石阶下面。
老婆婆正满脸都是血迹的低声呻吟着,,那飞身掠至的女巫,冷“哼”一声,抬膝就是一脚就踩下去,踏在老婆婆干瘪的胸前,老太太呕了一大口血,登时气绝身亡。
冷若雅追着彩蝶,玩耍了一阵子,本来很开心、很高兴,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是惦念着石路上那位孤苦无依、慈爱可怜的老婆婆,是以,她也就无心追逐彩蝶了,并从野草地里,一蹦一跳地回到石阶上来,怔怔望着高耸的“天巫宗”宗庙,嘴里俏皮的叨了根“狗尾巴草”,向下踮足张望着,等了好一阵子,还不见那位老婆婆上来,就忍不住蹦蹦跳跳着下去探寻接应老婆婆。
忽然之间,冷若若雅的蹦蹦跳跳又蹦又跳连蹦带跳都顿住了——
只见石阶之上,正散落了一地的香烛祭品,石阶之下,又围了一大群善男信女的香客,台阶和青苔更有大滩大滩的血迹,远处的地上,老婆婆的竹篮子,孤零零丢在土坡下面。
冷若雅感觉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她心里,却一直着:“不会的,不会的……老婆婆没事的……一定是我眼睛花了……”当她挤进人丛里一看,果然是那个慈眉善目、孤苦无依的老婆婆!
冷若雅搂着老婆婆的尸身,伤心的哭道:“婆婆!婆婆!你怎么啦?婆婆……”
四周的香客路人,都道冷若雅是这猝死老婆婆的孙女,都纷纷发出可怜悲悯的声音:
“阿拉真是可怜啊,一把年纪的老婆婆,就这样没了就没了……”
“阿拉唉,就是的啊,看这女孩儿哭的梨花带雨,孤伶伶可怜不是见的……”
“阿拉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总发生这种从天横降的祸事……”
“阿拉呸,这还都不是怪以前沉总堂主作的孽,连自己亲闺女都弄……”
“阿拉别提了,快到唐天巫前,花个百八十两银子,去祈求个‘平安符’保佑全家出入平安吧……”
“啊拉拉,可是这女孩儿,还有别的家人吗?谁带她回家叫人来收殓老太太呀……”
伤心落泪的冷若雅,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音,正要起身解释,自己并不是老婆婆的亲人,忽听一个冷静的有冷僻的女声:“本巫师认识这个妹妹,她和她的老奶奶相依为命,如今她已经是无亲无故,这老婆婆既然不幸在敝宗门前出了意外,老人家的丧事,就由敝宗来料理好了,至于这位可怜的妹妹,我们宗主、唐大巫宗,会好好照顾她的……”
冷若雅抬眼一看,话的是人群里两个年轻白净漂亮白袍女巫之中的一个,她不由得有些奇怪,暗中生疑道:“这女巫怎么睁着眼睛瞎话呢……”然后觉着有人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不禁盈着泪眼,回头看去,只见另一个女巫,很是慈和、极是慈爱地望着她。
周围的善男信女,听见了、看到了“天巫宗”女弟子们的“善言”和“义举”,都纷纷表示道:
“阿拉有‘天巫宗’的女巫师照顾这可怜的妹妹,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阿拉大家伙儿总算能放心了,这祖孙两个,实在是可怜啊……”
“阿拉妹妹,你不要太伤心啦,‘天巫宗’的唐大巫宗,那可是个大大的神仙……”
“阿拉‘天巫宗’又作了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
“阿拉拉,济世救人的‘天巫宗’,比伤天害理的‘七星堂’,不是要对我们老百姓,好上多少呢……”
大家伙儿的阿谀奉承之中,那眼色如刀的桃花面女巫,敷衍着客气道:“乡亲们过奖了,过奖了,这都是敝宗应该做的,应该做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另一个荷花脸白袍女巫,还用冰冷的手,抚摸着冷若雅的后脑,不停的轻声安慰着女孩儿。
冷若雅觉得这两个女巫,有些惺惺作态莫名其妙,心里不免疑窦重生疑云重重,女孩儿眼珠一转,圆脸一变,竟是伤心的大大声地哭将出声来——
“阿拉我婆婆是怎么死的啊?”冷若雅边“嚎啕大哭”,边在指缝之间,偷偷观察两个白袍女巫的神情变化。
“应该是石阶上的青苔太多了,也太滑了。”那荷花脸女巫,幽幽叹了口气,答道:“你婆婆年纪大,眼神不好,腿脚也不灵便,一个不心,摔跌死的。”
冷若雅哭将着道:“你们胡,我不信,那些石苔青青绿绿的,那么的秀色可餐,这么可爱新鲜,怎会害死我婆婆……”
桃花面女巫不由她,上前挽着她的手,企图把她自老婆婆的尸身旁边挪移开去——
“妹妹,走,我们带你去‘宗庙’沐洗吃斋去,有好吃的‘火腿拌米饭’哦,你的婆婆,我们会让信徒抬进‘宗庙’好好收葬、并请巫宗大人亲自为她老人家超度亡魂的。”另一个荷花脸女巫也来拉起冷若雅道。
哭得个泪人儿似的冷若雅,听到对方口中的“火腿拌米饭”,忍不住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又不住地问道:“阿拉我婆婆是怎么死的?”
桃花面女巫铁着脸答道:“我们都过了,你婆婆是摔跌而死的。”
冷若雅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不可能,你们骗人!我婆婆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摔跌呢?”
“老人家年纪大了,一失足,那是常有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桃花面女巫的脸色,已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外,有人道:“我这朋友破晓,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为啥我没见他跌倒摔死?”
两名白袍女巫,霍然回首,就看见人群外两个人,一个长身挺拔的血衣青年刀客嬉皮笑脸,另一个中年长袍汉子绷紧了脸,恶狠狠地盯着身旁的血衣刀客。
这两人,当然是姬北命和破晓。
破晓怒气未平的道:“老北,你少打趣老子,老子把你强拉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姬北命笑骂:“道理你妹,还是你人老色心未老……”
破晓一脸正色问道:“沉中侠那老孙子,自‘正义山庄’的‘暗器大赛’算起,我两和他打交道(参见《明器王》卷),也有十多年了吧?”
姬北命也“一本正经”回道:“足有了,十多年的功夫,你老婆都娶了三了。”
“正事!”破晓正色一脸的道:“以我两对那老孙子的认知,你平心而论,沉中侠这个人咋样?”
姬北命想也不想,就道:“讲真,英雄不足,枭雄有余,在‘中原’时上天入地无法无天,南下后,‘云贵’两地的武林和百姓,能得数年之安定,可谓全是该货之功。”
“这才是公正评价!”破晓道:“同是‘西南’武林魁首的‘鬼王’戈风,虽然是也武林奇葩,尤长用蛊驱鬼,但常起杀戮、常动干戈,致使‘西南’一代的江湖,动荡不安。他所节制的‘蛊王’上官腰舞和‘毒王’唐少,互不服输,争斗不休,使得实力大打折扣;因而沉中侠以‘客军’异军突起,迅速崛立,由于沉中侠一改昔日作风,多施仁义,以德服人,再加上武功出众、人多势众,所以能使这‘南疆’一带武林群豪,望风而降,俯首称臣。”
姬北命道:“我也必须承认,沉中侠近年来,也的确做了不少善事义举,至少使得这‘云贵’一带的江湖好汉和黑道人马,数年来不敢滥杀无辜,不致招摇扰民,而且在‘七星堂’的义旗下,也有不少人改邪归正、弃恶从善,同时,‘七星堂’兴修水利、开垦农田、办学施教、施医赠药,都有不少、不俗的贡献。”
“对头!”破晓击掌道:“以沉中侠的为人而论,此人不管以前如何罪恶滔天,今日看来,都是浪子回头功大于过。”
姬北命也击掌叫道:“正应如此。”
破晓脸色一转,即道:“既然如此,这‘南疆’一带发生的种种离奇、荒诞的鬼怪之事,表面上,看起来,多多少少都跟沉中侠这老子,脱不了干系,相亲百姓们诅咒他、怨责他、辱骂他、甚至恨不得将他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挨个问候一个遍,似乎都忘了他以前的好处功德,你这些人,是不是都不长良心,更不长心……”
“对啊!”姬北命极为配合的大声搭话道:“何止是不长良心、不长心,简直是狼心狗肺啊!”
两个人话的声音,都极响、极亮,自是有意给旁人听的,刚才还在诽谤责骂推诿排挤沉中侠的香客群众们,这时候,都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
破晓继续道:“现在的人啊,都势利得很,总是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总是忘善记恶,以成败论英雄,这样的风气,不但不好,还相当的可恶!可怜!可悲!”
姬北命扬着长脖子,道:“我听,再过一天,就是沉总堂主的四十寿辰,咱们得去找沉总堂主问清楚这件事,免得被一些‘人’钻了空子……”
到“人”的时候,姬北命如刀的血红眼睛,有意无意的盯了“天巫宗”两名白袍女巫一眼,两个女巫面色不愉的各自冷“哼”了一声——
破晓像捂脸偷向自己做鬼脸的冷若雅挤了挤眼,接口道:“不过呢,在未找沉总堂主之前,咱们不妨先找那么一、两个知情之人,先打听明白概况,多方面了解一下状况,也是极好的。”
姬北命马上抓住要,问道:“你破鞋老前辈的一、两个知情者,指的是何人呢?”
破晓“哈哈”一笑,道:“其中之一,自然是‘天巫宗’宗主唐少!”
第七章 吸血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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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北命煞有介事的道:“却不知找唐少又有什么用?”
“唐少是‘南疆’地界,‘鬼蛊巫’三大宗主之一,亦是‘青龙老大’的麾下‘十大长老天王’之一的‘毒王’,现今跟沉中侠那老小子,也有些交情,从唐少那里,或许就可以知晓最近‘南疆’一带所发生的离奇荒诞的灵异事件的蹊跷,也未可知啊。”破晓郑重其事的道。
“破鞋,你还真聪明哎,我若是和小尾巴婚后,生了你这样的一个聪明的儿子,怕是半夜做梦都会笑醒。”姬北命明夸暗讽的道。
破晓摸着圆圆的、肥肥的、滑滑的下巴,笑嘻嘻的道:“我可没听说过‘胸神’要嫁你?我赶脚你和贾不娘挺般配的。”
姬北命倒足狠踢了破晓胖硕的屁股一脚,笑骂道:“明明是想来看漂亮姑娘和风骚巫女、过饱眼福,却偏偏拐弯抹角的摆出一大堆废话来!”
两个白袍女巫,正是“天巫宗”宗主“毒王”唐少座下的两个女弟子,二人本是双胞胎姐妹,姐姐叫桃花,妹妹唤荷花。
桃花、荷花两姐妹,本是“万花谷”中、“百花帮”的花女,被唐少乔装身份混入“百花帮”时、姐妹二人收为己用,并协助唐少暗害了帮主花牡丹、以及一众姐妹(参见《百花劫》卷),如今又为唐少拐掠少女,供其淫乐,可谓是对唐少死心塌地,作恶多端。
当下,姐姐桃花瞅着这两个一唱一和旁若无人的两人,冷冷地道:“这位带刀的先生,您刚才那话,未免有些偏颇,您的朋友年级也算不轻,然贵友是站在平地上,自然是摔跌不死的。”
破晓又气又怒,笑着踏上石,健步如飞,并上了百十来级,且背向信众,更蹲低了马步,气呼呼的道:“阿拉,大家都看清楚了,我老人家已站得那么高、这么陡,怎么还不见我摔倒?如何还不见我跌死?”
妹妹荷花冷冷地道:“先生还是小心些的好,有些事情,很难说的。”
破晓心生顽皮,故意一跃,半空来个拧身,膝不弯、腰不曲,落回原地,笑道:“啊拉,你这小巫师,好生狠毒的心肠,难不成我老人没摔跌而死,你还不开心如意是吧?!”说着话,他顽童也似的相侯来了两个空翻,又落回原阶,背对下着面众人,得yì洋洋。
破晓这两下故意的卖弄,真真气到了下面的两名女巫。冷若雅掩面假哭中,看的分明,只见桃花女巫双肩微微一动,六颗“毒砂”,就在破晓双足将落未落时,陡然打向他小腿后关节的六处死穴!
冷若雅心里暗笑道:“这小女巫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这破晓号称‘妙手天成,神之左手’,在他面前玩这个,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厨神面前做面条……额,阿拉肚子好饿……”
但见破晓双脚要落地时,忽然两腿一曲后蹬,一脚踢飞三颗,就像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将女巫桃花暗袭的六颗“毒砂”都踢到草丛、池水里去了。
只见那落进“毒砂”的草丛,绿草瞬间就变焦黑色了,那水池霎间就漂浮上一层鱼肚泛白的死鱼,可见“毒砂”毒性之强、桃花心肠之恶。
就在桃花双肩甫动之际,骤然同,她只觉自己的两条胳臂,如遭铁箍,荷花立即月开,自宽大的白袍袖底,拔出了明晃晃的短剑,对准那扣着姐姐桃花双肩的血衣刀客,吆喝道:“‘天巫宗’门前,你也敢撒野?!”
姬北命冷笑反问道:“撒野的,恐怕是你们吧?”
四下里,那些香客、路人,平日里,对“天巫宗”和“天巫宗”的巫师们,都十分虔诚尊敬,见一个红衣汉子挟制女巫,纷纷站出来,指骂道:
“阿拉哪来的外乡人,真是可恶!”
“阿拉放开巫师大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阿拉连女巫大人都胆敢亵渎,赶快报官请土司大人拿了去!”
“啊拉拉一看这两个人贼头贼脑贼眉鼠眼就不是什么好人,我邻居葛三爹家那头丢失的耕牛,一定是这两个贼人偷了去!”
“啊拉拉我家老母猪阿花怀孕了,也跑不了是他两干的!”
……
姬北命百口莫辩,只好气虎虎气冲冲地站着。
破晓冷笑着,足尖一点,背对着一掠而下,这些挽袖子凶嚷嚷的苗人,一见这白白胖胖的“贼人”,露了这么一手俊功夫,当时都给吓住了,再看另一个高大狞恶的“贼人”,刀眉一沉,厉目暴睁,人人都给他威猛凶恶的样子,给唬得把下面要骂喷而出的脏话,都倒吞了回去,当下大家也不叫了,还不嚷了,更不上前了。
破晓嬉皮笑脸的道:“既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巫大人,为何还要对我一个年近半百风烛残年德高望重寿与天齐的老人家,作出卑鄙暗算的下三流勾当?”
女巫桃花虽是在姬北命铁臂钳制下,但这里毕竟是“天巫宗”的地盘,有恃无恐,她冷笑道:“先生不要满嘴喷粪血口喷人好吗?小巫几时偷袭过你了?各位乡亲都是知道的,小巫姐妹,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在场的乡亲,都可以为我作证……”
“阿拉是的是的……”那些信众,本欲站出来为女巫说话,一见姬北命凶光一扫,又马上极快的捂嘴退了回去。
姬北命沉声喝问桃花道:“你当真不肯承认是你偷袭我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友?”
破晓随即空虚捋了一下不存在的胡须,又假模假样的干咳了两声,逗得冷若雅险些偷笑出声音来。
桃花冷笑道:“我是‘天巫宗’女弟子,难道你这恶徒,还敢搜我的身不成!?”
姬北命道:“男女授受不清,搜身自然是使不得。”
桃花面上,刚一露得瑟,姬北命双爪已用尽,桃花的脸色,立时变了——
就在桃花女巫脸色剧变的时候,她宽大白袍掩盖下的曼妙身体,如同触电般的一阵急颤疾抖,只听一阵“沙沙沙”的声音,数十粒“毒砂”,自她那双肥大袖子内,洒落了出来。
破晓微微的笑道:“人赃并获,看你们两个小浪蹄子,还承不承认?”
那些看热闹的路人和香客,见这两个“神圣高洁”的女巫身上,居然藏有这样歹毒的杀人凶器,都不由得惊得膛目结舌,都不敢出面作声、再维护声援女巫姐妹了。
桃花笑道:“小巫年纪小,一时贪玩,跟您老开个玩笑,也不打紧吧?”
破晓笑嘻嘻地道:“要是我这德高望重天xià归心的老人家被你的暗器害死了,便不打紧了。”他指指地上的老婆婆,突然厉声喝问道:“说!这位老姐姐,是不是你们‘开玩笑’害死的?!”
荷花女巫冷冷地道:“我们是‘天巫宗’的弟子,怎会杀本宗的信徒?”
破晓道:“这位老姐姐,绝不是自己摔死的。那竹筐篮里的香烛元宝,散落在石阶那头,而她人,却跌死在这头的,方向都不对路!若不是有人强把她祭品丢开后、再推她下来,怎么会有这等情况?你当我也像你身后那红衣服大个子那么白痴吗?”
姬北命气得“哼”了一声,只见破晓一矮身,出其不意的迅疾捞起了荷花的脚,大家一看,白布鞋底下果然有血渍,众人惊呼声中,破晓冷笑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这女巫怕老婆婆没有死绝,还加踏了这狠毒的一脚。”
荷花女巫恼羞成怒,她怒啸半声,另一只脚,飞踹了出去。
破晓往后轻巧地一个空翻,避将开去,口里直叫道:“阿拉气急败坏要杀人灭口啦!”
冷若雅见时机已到,哭将着扑向桃花道:“阿拉你为什么要杀害死我婆婆?你还我婆婆的命来……”
桃花冷“哼”一声,脚尖一抬,打出三枚“毒镖”,一射纠缠荷花的破晓,一射从后抱住自己的姬北命,一射当面扑来的冷若雅。
姬北命只得双臂一松,腾身躲避“毒镖”,口中同时提醒同伴,喝道:“小心‘毒镖’!”
破晓舍弃荷花,就地一滚,轻飘飘一掌拍出,用掌风拍开“毒镖”;冷若雅左手一招,竟是用肉掌,接住了“毒镖”。
姬北命闪身避过“毒镖”,但那支打空了的“毒镖”,竟是射向人群,姬北命大喝一声,回身疾追那“毒镖”,越在前面,大红血袍一抖,“飓”地一下,那“毒镖”被扫到不知哪里去了。
两下这一耽搁,大家再回过头来时,桃花和荷花两个白袍女巫,已不知去向,姬北命恨得牙痒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破鞋,你留在这里帮三姑娘料理老婆婆的后事,我去找唐少算清楚这笔帐!”
姬北命是一个敢想敢做更敢当的性情中人,他怒气冲冲,他大步流星,他他魁梧的身躯直奔上石阶,他直闯“天巫宗”,他要把害人的“天巫宗”铲平,他要为素不相识的老婆婆讨个公道!
“天巫宗”的宗主,是“青龙会”分布在“云贵”一带的三大巨头之一的“毒王”唐少,此人出身“蜀中唐家堡”,武功奇忽,忽男忽女,以毒成名,何况她座下还有数以千计的男女巫师和疯狂信徒!
姬北命不怕这些,更不考lǜ那些,他迎着“天巫宗”愈渐高大的石阶,大步登上去,心里陡然生起了一种悲壮的感觉。
自出江湖以来,姬北命总是那般认为,一个人,一条命,一把刀,为公义赴死,是一件相当悲壮的事情。
姬北命很痴迷这种悲伤的感觉,他随时随地准备为这种悲壮的感觉,拼掉这条悲壮的性命!
当姬北命他走上这宗殿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
这“天巫宗”实则是一座封闭的石塔,都是由白色的巨石、人工砌落成的,青色的蔓藤,攀爬得满石墙都是裂缝。
殿中的白袍女巫神色木然端坐念经,大殿中央,有一坛圣火,火焰里,掺杂着一些妖艳的绿焰,直冲塔顶。
石塔塔顶是露天的,上头倒悬的一样“圣物”,看形状,很想一直倒挂的黑色红睛、嘴角滴血的蝙蝠,下面的香客信徒们,好似对那“圣物”很是崇拜,一面低下头掏出纸箔焚烧着,一面又用桃木刀剑,敲打着布偶做的小鬼。
除了大殿中央这堆妖异的绿色火焰外,四周还有数盏“气死风灯”,大殿里神龛旁的所在,都出奇的阴黯,只有香炉内点点的香火,在黑暗中,透着幽异深邃的红点。
姬北命冷不丁的觉着背后,有双“眼睛”在暗中注视偷窥着他,他霍然回身,突然回望,那双“眼睛”却已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巫神”塑像。
姬北命望过去,只觉那“巫神”神像是个女的,而且雕像栩栩如生,笑得极为妩媚妖冶。
姬北命感到心中很不对劲,他只觉得满大殿都是重复而单调的念咒声,他本想高声呼“唐少出来!”忽然间,那幽绿火焰闪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绿焰中心撒下了什么燃料,火光映照之下,姬北命竟然发现他身旁的“巫女”神像,竟是一副饮泣悲绝之容。
一望之下,姬北命不禁全身上下,鸡皮疙瘩全起,这“巫女”神像竟在自己身旁由“妩媚妖冶”,变成“饮泣悲绝”,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而自己竟然是毫无察觉?!
难道、难道,这难道这“巫女”神像是真人肉胎?!
这般想着,姬北命就忍不住,用手去触摸“巫女”神像,但触手便是外表镀一层金粉的泥塑,与寺庙里的神像一般无异。
姬北命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觉大殿的阴暗处,充满了各种的神奇与幽秘,仿佛又有“眼睛”在偷窥着他,然而,尽管他用尽目力,仍看不出那神幔之后是什么光景……
好不容易,姬北命才将渐花的眼神收拢回来,他顿觉这全身都不舒服,他正要抽身离开,他不经意又抬头向那“巫女”神像望了一望,这一上看,才让他完完全全震骇住了——
——那“巫女”神像,竟又变成了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音容笑貌!
姬北命被这一吓,骇得退了一小步,但他立时挺身上前了大一步!
姬北命这一生,从不信邪,更不怕鬼,方才只是因为眼前的异像,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才令他退了一小步,然他个性向lái倔强,一退之下,立刻反挺进了一大步。
姬北命这一迈步上前,立足角度便大有迥异,反而更加看清楚了“巫女”神像,心里顿时释然,原来这“巫女”神像的雕工,甚为奇特,“巫女”神像的左半边脸,是悲容;右半边脸,则是喜面;而从中间看去,就成了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形状。他三次抬头仰望,立足的角度和视角,都不有所同,所以,才产生三面雕像的错觉来。
这一下自己疑神疑鬼吓到自己,姬北命心里,反倒有了计议。他本待扬声拜谒“天巫宗”宗主唐少大巫师,现下,他觉得此地甚是怪异,便决心先偷偷潜入进qù,探个究jìng,看看这里面,倒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主意已定,姬北命就像一只红色狸猫,闪进了巫殿内。很难让人能够相信,向他这样一个高大威壮的大汉,行起路来,竟是比墙上壁虎,还灵巧的无声无息了无生息。
翻过几栋石塔后的石屋,姬北命越走越幽深,但一路走过去,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物。
天色,已完全阴黯了下来,夕阳的余光,从一些陈旧残破的窗棂纸隙透进来。远处大殿的念咒诵经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更添幽异。
姬北命手按刀柄,前后一阵搜索,只见一间石屋里,墙壁上吊挂着、或用针扎着许多小布人、小纸人、小稻草人,仿佛不用这些特别残酷的方法把这些小人扎着捆着,这些小人,就会跑出来作祟作恶似的。
外间的石房子里,满满都是幽灵般端坐、神色木然的白袍青年女巫,气氛相当诡异而怪异。
姬北命凑在窗前,用手指甲尖,戳穿了一个小小的纸孔,向屋子里望过去,只见有一个艳丽女巫,坐在所有的白袍女巫中央,她的唇色鲜艳如血,乍看之下,姬北命只觉的她十分熟悉,但急迫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白袍女巫一定是我新近见过的人,可是她究jìng是谁呢?我又在哪里见过她呢?
姬北命心里愕了一愕,惊了一惊,那艳唇女巫,秋水如刀的眸子,竟往他那纸空中的眼球那里,扫射了过来——
姬北命心中一凛,当时就觉着自己的眼珠,被对方的目光切割成四裂八瓣了,他眼睛一痛,灼如点击,他立即就离开了窗口,飞身掠上了屋檐,一下子就飞越两幢瓦檐,跃到了另一座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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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艳尼红唇
这座石院,在“天巫宗”石塔的后面,破旧不堪,天色昏蒙,这石院子里的石房,都是用石锁紧紧锁着的,静悄悄的,半声音也没有。
姬北命本待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丝空洞的琴音传了过来。姬北命立即像狸猫一般,跃了进去,飞越过几间石房,落下身形来,辨别出那孤寂的琴声,发自其中一座特别陈旧斑剥的石房。
就在姬北命落定下去要进屋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孤寂而空洞的琴音,忽然之间,就停止了。
琴声一停,这石院子里,突然更加寂寞深远。
我姬北命几乎要这种蚀人伤心的寂静和空旷,大声叫出来,那琴声,又微微响起,似远似近,时远时近。
姬北命此时此刻的身上每一分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感受着那幽幽的银琴声,他迅疾地穿过几间普通破旧的石屋子,来到了那座体积的黑色石头房子门前。
姬北命肯定这奇怪的琴音,是从这间黑石头房子之内传出来的,他暗道:“不管怎样,这下绝不让你再溜掉了!”
暮色已浓,姬北命凑过眼目,往石屋里面一张⑦⑦⑦⑦,↙■om,只见石屋里面,一盏青灯,灯旁有一个男子,身穿玄衣,脸色蜡黄,额角突出,他坐在琴案之旁,素手抚琴,安静得就似一尊雕像。
那张古琴,陈旧漆黑,只有尾处,有发火焰一般的赤红色。玄衣男子的琴韵,缓慢而古老,仿佛一个红颜薄命的女子,在缓缓讲述她的凄苦身世。
最令姬北命惊讶的是,石室内,还有一个美丽少女,流苏云袖,翩翩起舞。
姬北命血性男儿,本来最没耐心看女人跳舞的,但是,如今他一看见那舞者,立时就给吸引住了——“左相府”也常有待客舞姬,身为“腾讯堂”总管的姬北命,也时常被逼无奈的参加一些“无聊之极”的歌舞酒宴应酬;但是,他从来也没有看过这样好看的舞、更没见识过如此美丽的舞者。
那少女云发高高梳起,耳垂至脖子敞肩,肌肤白得连白玉坠子戴上去,都看不见一般,玉颈修长而美好,更有一个大多数女子里都难得一见的秀气又高傲的鼻子,加上昂扬着的脸颊,以及高挑玲珑的身姿,整个人儿,就像一头高傲美艳的凤凰,顾盼自丽,又像一个绝世的皇室宫主,揽镜自许。
在古琴缓慢悠长的节拍里,少女舞出轻盈如风灵的动作;而又在古琴末韵里的干戈杀伐金铁之声里,少女又似面对十万雄雄狮铁甲一般淡定威严而俯视无畏,她那修长如玉篦的手指,挥指处,时如行云流水一般挥过,犹如指挥百万铁骑兵甲的“帅”字旗一展!
这起舞少女,是何许人也呢?
姬北命已看得怔怔出了神,他屏息窗外,似乎也不是因为怕屋子里的人发现自己,而是唯恐惊扰了眼前这惊艳的一舞。
琴声嘎然而止,那少女止舞,扭过身去问那抚琴男子道:“司徒,怎么停了?妾正舞得的兴起……”少女眼角含春,似嗔似怨,动人极了。
那一脸病容的玄服男子,赧然稽首,道:“主人赎罪,司徒方才一时心乱,错弹了一个音调。”那少女脸上亦喜亦悲,盈盈地问道:“司徒,你还想着意洽的‘洛阳旧事’……对吗?”
玄服男子的脸上,现出一种强抑愤愤的忍色来,他语音压抑地道:“回禀主人,司徒实在是难忘当日的‘夺妻之恨’……”
少女莞尔一笑,幽幽地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又何苦呢……再,明天就是沉老贼的寿辰了,到时候就是他寿终正寝的日子里,你什么恨、什么怨,也都报了……”
窗外的姬北命,正聚精会神的想要继续听下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叫道:“姬北命!老北——你姨子的死哪去了?”
这呼喊之人,尚在极远之处,但呼喊之声,依然能够地传入姬北命耳朵里来,震得他耳膜“嗡嗡”直响——
姬北命虎躯一震,他心知那是破晓的破落上自,又不好扬声回答而惊动了里面的一男一女,慌乱之中,他不自觉得又凑目过去,向里面张了一张。
这一回张望,令他完全怔住了。
那盏青色灯,依然在案。但石室里,半个人影儿也没有,只有一张琴身焦黑的古琴,尾端处几斑动人心魄的血红!
——人呢?那起舞少女呢?那抚琴男子呢?二人都哪里去了去了?
夜雾,愈来愈浓,我姬北命揉了揉眼睛再看,石屋内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儿。暮色这时已成夜色,夜色里有迷雾弥漫……
——难道我刚才所闻、所见,都不是真实的,都是我的幻觉?难道“破鞋”那一声呼唤,把我从魔魇中唤了出来?可是那少女呢?那惊艳梦幻一舞的少女,是梦?是幻?
姬北命正在迷茫中,却被一声冷“哼”唤醒!
他乍醒的时候,已被数十名白袍女巫师包围,这些包围他的白袍巫师,也如梦幻一般,但却是梦魇里的白色幽灵,这些人穿着白色的巫师法服,在黑夜里像一片片雪,她们手中的利剑,也闪漾着寒雪一般的冷光。
“刀客先生,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首的女巫,剪水般的双目,盯着姬北命问道:“是何人,深夜传入敝宗,有何阴谋诡计?”
姬北命恍惚茫然茫地道:“这里是……‘天巫宗’……我……”
那女巫唇色鲜红如人血,冷道:“尊驾知道就好……我们‘天巫宗’是不容陌生外人肆意胡闹出入的地方,你居然闯到巫宗重地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姬北命这才记得这红唇艳丽女巫,就是自己之前在石房张望过的,此时仍是觉得眉目熟悉,不知在何处见过,他口直心快的道:“女巫大人,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他这一句话出来不要紧,其她的女巫可就炸了锅,她们纷纷大怒,戟指骂道:
“阿拉张狂之极!你一个凡夫俗子,竟敢这样对唐大巫师无礼!”
“阿拉真乃无耻之徒!‘天巫宗’岂是你一个‘汉狗’所能撒野撒尿的之所?!”
“阿拉大胆的登徒子,唐大巫师是宗主大人座下的首席大巫师,你得罪了她老人家,还不掌嘴谢罪?!”
姬北命被一群女巫一通血骂,登时也给骂得光火起来,他张牙舞爪的“凶恶”道:“她什么狗屁唐大巫师,是你们这群娘们的首席大巫师,又不是老子的婆娘!老子为啥就要给她赔罪?!还有,你们这些妖狐邪媚,把这屋子里跳舞的女孩儿,收禁到什么地方!?还有,外间那老婆婆好端端的一条性命,就是叫你们中的两个坏女人给害死了,那两个杀人凶手,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快给老子交出来送官法办!要不然,老子一时兴起,一把火烧了你们这藏污纳垢的淫窑,把你们这些不守妇道、败坏风气、兴风作浪的淫货,全部充作军妓,全数搞烂!”
姬北命自接替“剑神”舟行早,坐上“腾讯堂”纵观以来,官威日重,他越越火大,越骂越声高,
到了最后,不知不觉的将满腔的脏话恶语,也一并宣泄了出来。
那些年轻女巫,都惊得呆住了。
“阿拉这汉子都些什么啊!?”
“阿拉看来是个神经病!”
“阿拉把他撵出去就算了!别惊动了宗主大人!”
姬北命也觉得这班女巫简直是无法理解不可理喻,他大声喝道:“你们的大姐大是哪一个,给老子站出来,我要给她训话!”
那红唇女巫,冷笑一声,一双剪水般灵妙的眼眸,瞧着姬北命,道:“我不是早就站出来了吗?”
姬北命愕然了一下,道:“额……你……你,你是——”
那艳唇女巫,头,有啼笑皆非地看着我姬北命,道:“我就是‘天巫宗’的大师姐,我叫唐三角……”
“‘富贵集团’有一位‘三才堂’堂主,号称‘三才道人’唐三彩(参见《杀人狂》第三、四章),他可是贵亲?”姬北命眼珠子一转道。
“他是我的二哥,”艳唇女巫唐三角不悲不喜的道:“我还有一个大哥,叫‘唐三藏(参见《试剑庄》、《刀剑笑》卷),是我们‘青龙会’在‘陕西’一带的主持人。”
隔了半晌,姬北命才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着你有些眼熟,我在‘凉城客栈’见过你二哥唐道人,你们兄妹也忒像了一些……”
唐三角淡笑道:“我们三兄妹年幼时,父母听信族中长老言称‘若不将我们兄妹置身空门就绝难以养活成人’的谬论,所以将我们三兄妹分别送入僧庙、道观、尼庵,出了家,大哥为僧,二哥为道,我为尼……”话之间,唐三角伸手一抹,除下头上的巫师法帽,果真是一个光光的头。
“你和你大哥,在‘唐门’位份,并不低,”姬北命不解的道:“你们却又为何为‘青龙会’跑腿卖命呢?难不成你们唐家,生就愿意做奴才的命儿?!”
“‘青龙会’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多少武林宗师、江湖霸主,想要在会中,谋求一个六、七流的‘舵主’、‘香主’,都不可得,我和大哥这样的角色,放眼整个‘青龙会’,又算得了什么呢?”艳尼唐三角傲然的道:
“别的不,就本宗宗主‘毒王’唐少先生吧,若论江湖辈分,他是我们‘唐门’之中,与唐老太爷、唐老奶奶同一辈分的人物,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如今的‘少林主持’大愚禅师和‘武当掌门’云雁道长,见了我家唐少,也要恭恭敬敬行拜大礼、口尊一声‘前辈’吧,就是这等人物,也不过是在‘青龙会’中,博得了一个‘长老‘的名分;若是换成阁下这等无名辈,加入‘青龙会’,怕是连个扫地厮,都轮不到你来做吧……”
“我可没兴趣加入‘青龙会’,更没意思去做‘青龙老大’的走狗!”姬北命望定唐三角,只觉得对方的红唇,如一口热烈的**之井,他竭力想不去看她,但偏偏还是要望定下去——
唐三角笑盈盈地问道:“那你来这里,又有什么事情?”
姬北命想要回答,但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绳结似的,怎么也答不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跃进了那口**的深井,自己的身体,明明是虚浮空中着的,但一直在往井内沉沦下去、不住的沉沦下去——
唐三角浪笑着,又走上前了一步:“刀客先生,你喊我,是不是要向贱妾臣服的啊?对不对呀?”
姬北命很想回答:“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但他那一股气壮山河气吞万里如虎的男子汉气概,却似被这艳尼美巫的柔情蜜意打入了深不见底的十八层地窖,埋入了一旦失足就不可拔足泥潭,再也发作不出来。
唐三角柔声道:“刀客先生,既然你来是为了向我俯首称臣的,那何不先跪下来参拜于我呢……”
姬北命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无形的大力,强迫他跪拜下去,尽管他脑子停住里命令着他:跪下,跪下、跪下……但骨子里仍有有一份心志在发出不屈不挠的呐喊:停住,停住……是以他双腿一直抖着,像癫痫症发作时一般,天人交战,但就是一直没有跪拜下去!
唐三角面色微变,就她而言,也是她在用“蛊术”第一次遇到了意志力极顽强的对手!
她立即改换了另一种方式,她诱导道:“……如果你不跪拜女主人,就是违抗了女主人的命令,既然你来是为了要臣服参拜我的,而却又又触犯了我的规矩,那你就是死罪,那你还活着干什么呢?这样吧,你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吧?”
这艳尼虽是柔声话,但她缓缓走上前去,右手举至脸部,那只手,像雪玉一般的白,好像在掌上结了一层晶冰一般。
这时候,姬北命迷迷茫茫中的心里,却有极大极重的矛盾,他一面想:死吧,死吧,死吧……但另外一面却仍有强烈的意志,一直在呼唤: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挣扎之间,姬北命与唐三角的柔和魅惑目光一接触,死念一起,竟然不可收拾,他跟从着艳尼,举起了右掌,就准备向自己的天灵盖拍落下去——
唐三角一见姬北命举起了手掌,美目之中,就发出欣慰暗喜之色。
姬北命这时,脑中所有的念头,好像被铁甲战车,无情辗过一般地汇成一股无声的呐喊:“姬北命,你死吧!你死去吧!你还是死去吧……”但他心底,还有一丝丝的清醒,在翻腾着、在矛盾着、在撕咬着……
就在此时,忽听半空中一声大喝:“老北,你奶奶的在干什么!?”
其中夹着一个女孩子的清叱:“鸡哥哥,你不能死,你别上当……”
姬北命一听呼唤,就如焦雷乍响,恍然惊醒,他的一只手,也僵在半空中——
只见半空中,落下一个白白的、胖胖的,一团和气一团喜气一团贵气的中年锦袍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紫衣服女孩儿,那女孩儿,怀里还端着一碗“火腿拌米饭”,柔顺得像一头猫,且甚乖巧灵秀,娇憨喜人。
唐三角眼见成功诱使姬北命自尽,却被突如其来的两人破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恼羞成怒的怒叱:“你两个人,又是何人……”
那中年锦袍人豪笑道:“我是你干爹!”话间,扬手一巴掌掴在我姬北命血红色的脸膛上,骂道:“你给老子清醒!”
然后,头也不回,更不打话,他一脚已向正要冲过来阻止的唐三角法袍之下的杨柳细腰,狠狠地踢了过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破晓和冷若雅。
冷若雅见姬北命还是有些恍惚不定,伸出手,在他眼前,摇晃了两下,带动皓腕上的紫色风铃响声悦耳,她的笑声更比银铃响脆,道:“喂,有人在家不?”
姬北命愣了一下,用力的摇了两下头,才看清眼前的这可人,迷迷糊糊的道:“额……三姑娘……怎么会是你们……这里是哪儿……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冷若雅“嘻嘻”一笑,一边旁若无人饥不可待势不可挡的猛劲往嘴里扒“火腿拌米饭”,一面满嘴食物含糊不清的道:“刚才啊……刚才丫头央求着破鞋先生带我……去宗庙的厨房……偷了一份儿‘火腿拌米饭’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傻大个儿……在这里……不知道因为个啥……想不开要自杀……好香啊……真是太好吃了……”
场上,破晓与唐三角斗得正狠,姬北命神情一恶,便见那些年轻白袍女巫,手执利剑,逼拢上来——
第九章 杀人指甲
破晓玩心大起,他决定将这个借助神明名义、荼毒残害愚民的“天巫宗”,搞得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他那一脚往前直踢,看似笨拙,实则大巧若拙,可是巧妙之极巧妙至极,艳尼唐三角扑过来的娇躯,无异于主动撞到破晓这一腿上!
但是,唐三角前冲的身体,忽然轻薄如羽,半空腾起,破晓这一腿踢空,唐三角人已经在半空之中,铁裙自上而下,散为一帘幽梦,直直罩落——
破晓左手探爪如电,抓住唐三角的铁裙,大喝一声,猛力向下一扯,硬要把上空飘起的唐三角拽下来!
唐三角人飘半空,无处着力,竟给破晓一拉而下。
破晓突然团团急转着、旋着,唐三角的裙子,给他扯着,整个人儿,也如风车一般被给甩着弧圈,犹如陀螺,“呼呼”地在半空围绕着破晓,倒转着大圈——
“这‘人肉陀螺’,真个好玩!”冷若雅拍手欢叫欢跳。
破晓一听美人称赞,心中大是得意,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猛然停往,他突然松手,唐三角顿失去控制,自己就突然摔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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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唐三角飞出去的身体,虽然急速,但她飞窜出去的身躯,一腾、一落,一升、一降,像纸鸢一般,然后单足足尖“金鸡独立”,“滴溜溜”的一个转身,不但将破晓的一摔大力都给卸掉了,更借力掠到了破晓的身后。
破晓甩出唐三角,他立即将转动的身子,硬生生地立住,但就在此时,他忽觉身后一道劲风,唐三角十跟手指,直刺破晓身后左两右胁!
唐三角十指的指甲,涂满丹寇似的鲜红毒汁,长近半尺,直似十片淬毒刀锋般骇人!
唐三角生性淫浪,对年轻男子的需求,极为强烈。她在这指甲之上,下了“蛊毒”,这“蛊毒”可足令任何男人为她效忠一世服务毕生。
先下,唐三角十只手指插出去,要将破晓背后刺出十个血淋淋的指洞!
清醒过来的姬北命见势不妙,顾不得冷若雅以及一干年轻女巫在旁,迅速的脱掉上身的血红袍子,迅疾的裹住了唐三角的两只手,然后两只强硬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血红袍子里的一双手,唐三角给他铁手以我之下,直痛得眼泪、鼻涕,都一起迸将了出来,她甚至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手骨折裂的声响。
然而,唐三角没有哭叫,也没有求饶,她而是向赤精着上身的姬北命吹了一口气——
姬北命只觉着对方的口气里,荡漾着的香气,简直是中人欲醉。
幸好姬北命吃一堑、长一智,他立即松手,身子往后一个大翻,直翻出七尺,足尖再一,又斜退五尺,再一个旋身,横跨两长,这才长长长长长长的松了一口长气——
唐三角笑了,扭动着腰身笑着,像一条有毒的美人蛇。
冷若雅已被那数十个白袍青年女巫包围住了,四十个多个女巫,组成一圈明晃晃、亮晶晶的剑网,剑尖如灵蛇吐信,但冷若雅笑嘻嘻的,“蛇信”咬到哪里,她的刀鞘,就毫不客气地打到哪里。是以,四十多个“天巫宗”女巫,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边儿。
唐三角的笑声,嘎然一顿,她闭合双眼,就如一尊巫女神像,烈焰红唇念念有词起来——
而在这时,那四十余个白袍女巫,也猛然停止了剑圈,默立如泥塑石像,双目紧闭,各捏指诀,喃喃念动咒语,专注专心得好像禅修打坐一般。
破晓和姬北命都是呆了一呆,高手对决之际,突然如此举动,简直是极不明智的行为,但是两个人,都想不透、猜不出这些漂亮的巫女们,在故弄闹什么玄虚,正在这时,冷若雅笑容突敛,变色道:“不好!大家凝神静气,镇住心魔——”
破晓跟姬北命,两人心里同时一凛,顿觉着心口一阵缩紧,如一块重铁磐石,塞在心头,令人窒息欲呕,偏偏又吐不出来。
冷若雅迅速盘腿坐地,调整呼吸,运功低语“蛊毒”的侵入。姬北命与破晓慢了半拍,只觉自己呼吸急促、心跳急快,他们用手捂胸,痛苦万状。
再见唐三角和四十余个白袍女巫,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抖动愈剧,口中所念咒语,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邪魅。
破晓已经抵挡不住,踣倒在地;绝强如铁的姬北命,虽然咬紧牙关勉强站着,但他的指甲,已深深嵌入掌肉中去!
唐三角并一众白袍女巫,催动咒语,愈念愈烈,她们宽大白袍包裹下的的身子,也如夜风中的飘叶,剧烈地摇颤,瑟瑟发抖。
姬北命也终于怪叫一声,不支倒地。
冷若雅犹在坚持,就在此时,一阵清幽肃杀的箫声,陡然响起——
本来,天地间弥漫着妖异的蛊咒,这清幽肃杀的箫声一起,如同高山上清澈的流水、冲走了颈口淤塞的枯叶;又如东方刺眼的阳光、驱走了天际阴霾的乌云,让天地万物复苏,令一切都重回生机再度转机。
那箫韵,像远山飘泊的故人,踏歌而行,仗剑来会;又似闺中少妇不知愁,楼头终见情郎鱼雁书信;又如宫阙残破,落寞帝王,乍见王师凯旋旌旗;再宛寒窗十年苦读,莘莘学子一朝金榜题名快马飞报。
箫韵一响,冷若雅、破晓、姬北命的心绪,都渐渐的平缓、平和、平静了下来——
四十余个年轻白袍女巫,身子越抖越厉害,显然遭到箫声抵御,蛊咒开始反噬,功力尚浅得她们,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唐三角双眼猛睁开双眼,又有强敌入侵,她决不能容让面前这两男一女,再恢复功力。她十指一扬,十只鲜红手指,迎空向破晓、姬北命二人咽喉,狠狠地插下去!
她这一下,虽然极快,但半空中忽然掠下一名白衣少女,只听一阵“噗噗”连声,唐三角一愣,只见自己双手的十指指间,已然光秃秃的,连半片指甲,也没剩下。
那白衣少女坐在轮椅上,微微一声冷笑,把半余尺暗红色的竹箫一倒,竹孔里“哗啦哗啦”地落下几片红红的东西,倒在她白生生的手掌心里,格外的醒目。
唐三角定睛一看,却不是原本长在自己手指头上的杀人指甲、又是什么?她这一惊,自是非同可,她抬头看那残疾少女,那少女清冷如寒夜里的一朵昙花,微微笑着,看着她,表情不像是在看一代“唐门”高手,而是在看一只狗、一只兔、甚至是一只八哥。
那少女笑道:“丫头救人心切,如有唐突冒昧得罪处,尚请唐前辈,多多恕罪。”
被一个一出手就削下了自己杀人利甲的十几岁残疾女孩儿,称作“前辈”,唐三角心中也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阴晴不定,结结巴巴地道:“你……姑娘你是谁……”
就听冷若雅“嘎”一声的笑了起来也叫了出来:“表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表姐,”那白衣残疾少女回过头去,看着冷若雅温暖得笑,乖顺的道:“颖儿是替哥哥来喝沉中侠的寿酒的,沉中侠和宛儿夫人,本来是盛情邀请北城哥哥亲自来‘南疆’冰释前嫌的,可是表姐你是知道我们的傻哥哥的,他始终对宛儿夫人的那段心结(参见《夺命金》卷)解不开、放不下,所以,就打发我这个闲人,代表哥哥和‘凉城客栈’,来跑这一趟。”
来者,正是“凉城四美”之一,冷若芊。
若芊扫了一眼另外两人,才道:“表姐,你又怎么和破晓先生跟姬大哥走在一起了。”
冷若雅笑嘻嘻的道:“他们两个,也是应了沉巨奸的邀请,来参加‘七星堂’一日之后的寿宴的,我本来是接了哥哥的任务,追杀勾结‘梁王’柴如歌、出卖‘大宋’的叛国大汉奸‘天下第一诸葛’冷武侯(参见《龙头棍》、《死神册》卷)的,不料一路从‘辽东’追寻至‘南疆’,冷武侯没追到,大笨蛋倒是遇到了两个……”
破晓与姬北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样的嫌弃之色。
唐三角忽然发出一声锐啸,尖啸的同时,她双目中,更射出一种修罗也似的厉芒来。
那些颤抖中的白袍女巫,这才在方才肃杀清冷的箫韵中如梦初醒,宛似寒雪午夜中,**着没穿衣服的人儿,尽皆脸色苍白,牙龈打颤,双手环抱于胸前,跄踉着退了几步,相互扶持着,这才没有萎顿软倒下去。
冷若雅笑道:“唐姑娘这一手‘迷心术’,实在是炉火纯青,深不可敌。”
唐三角妙目向冷若雅扫了一下,冷冷地道:“那也不及令妹唇边一支箫。”
冷若芊道:“晚辈行经荒山古刹,漫漫长夜,难以开怀,无奈吹箫自娱,不料骚扰了前辈的雅兴,当真是罪孽深重了。”
破晓禁不住骂道:“兀那妖妇,用这种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蛊术’,来暗算本尊,哼哼,嘿嘿,若不是本尊功力高强德高望重玉树临风……”
姬北命突然冷冷的道:“天上好大一头牛在飞。”
破晓气冲冲地道:“飞你奶奶个腿!”
唐三角叹了一口气,她幽幽地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人,也要讲道理明是非,对吧?先是这位光着上身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刀客先生,贼眉鼠眼虐蹑蹑脚偷入敝宗重地来,被我们发现,我们好言相询,他还出言不逊出口成脏口口声声要一把火烧了宗庙还有把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巫送做军妓个个搞烂搞死……”
冷若芊和冷若雅略带“鄙夷”的目光看向某个“光着上身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刀客先生”,姬北命登时脸红脖子粗,他的脸,都红到脖子跟了,比他抓在手里的红袍子,还要红上十倍!
破晓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简直开心的像又娶了一房妾。
唐三角又叹了一口气,看向捧腹大笑的破晓,哀怨道:“……然后就是这位年纪已经不、还嬉皮笑脸没一个正形的‘老人家’直闯进来,看到我们几个妇道人家,软弱可欺,便不由分,就拳打脚踢……”
冷若芊和冷若雅略带“鄙视”的眼神看向某个“年纪已经不、还嬉皮笑脸没一个正形的‘老人家’”,破晓当时就笑不出来了,不但脸上笑不出来,而且比哭还难看百倍!
姬北命这下心情就好极了,那个高兴劲,非但是添了一房妾,而且圆房不到两个月还为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想我们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自不是两位彪形大汉的对手,他们若是蛮不讲理抢男霸女一翻,又有;凉城客栈‘的两位姑娘给罩着,咱们‘天巫宗’除了忍气吞声,又敢怎样呢……”着,唐三角又似满腹委屈满腔哀怨的叹了一口重气。
两位少女只好望向两个“蛮不讲理抢男霸女的彪形大汉”、姬北命和破晓。
破晓破口破舌破锣嗓子骂道:“好端端一个美女子,倒学习二师兄倒打一耙来!谁让你们‘天巫宗’的女巫,在外面杀了一个老婆婆!”
“对对对!”冷若雅将头猛,连声道:“我可以作证,若有假话,罚我一辈子吃不到‘肉夹馍’和‘烧子鹅’!”
唐三角“哦”了一声,眼光像一道刀锋似的,扫了全场女巫弟子一眼,肃声问道:“那杀人的巫女,可在现场?”
破晓早把场上一个个女巫通身全都看遍了,唯独那宗殿外石阶下杀害老婆婆的桃花和荷花二女巫不在场,他只好搔搔头皮,不好意思的道:“阿拉不在。”
姬北命“同仇敌忾”的叫道:“不在现场,杀人凶手就必定躲藏在宗殿之内!”
“四姑娘,你看是不是?”唐三角幽怨地望向冷若芊,她像满腹委屈地道:“我们‘天巫宗’,上上下下,也只有四十几个巫女,而今我们这四十几个姐妹,现在也全在这里,这两位好汉爷,还要强硬诬赖我们‘天巫宗’,我也是没法子,惟有请诸位,搜搜这破殿旧塔就是了。”
破晓索性耍赖道:“既然你们是巫女,为何又涂着红唇、红指甲……又生古里古怪的绿火、拜古里古怪的血蝙蝠……”
唐三角盈盈笑着道:“这位‘老先生’,大概是‘中土’人氏吧?我们‘天巫宗’拜的虽是巫神,但不戒荤;主持的虽是塔殿,但无须戒律。生绿火、拜蝠神,这都是‘苗疆巫道’的规矩法则和传统习俗。‘老先生’要是……要是看敝宗不顺眼,大可以学着这位军爷,将敝宗付之一炬、将我们姐妹全数充军搞烂啊?”
破晓哑口无言,姬北命也是无话可。
冷若芊与冷若雅对视一眼,冷若雅即礼道:“今番是我们无礼鲁莽在前,骚扰了贵宗……幸蒙诸位女巫大人见谅,我等就此告退。”
当下,若雅向唐三角与种女巫团团一揖,遂与若芊、破晓、姬北命飘身离去。
下得山来,夜色里,听罢姬北命的讲述,冷若雅即向姬北命惊道:“鸡哥哥,你在黑石头房子里,见到的那一男一女,怕是跟唐三角有很大干系,跟‘苗疆’一连串的谜案,也大有牵扯。”
冷若芊倒是吃了一惊,问道:“三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冷若雅娓娓地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一路追杀冷武侯那卖国大汉奸,追到了‘煎鬼坡’附近,就失去了这支老狐狸的踪影,寻找到半夜,姑娘我就饿了……”到这里,若雅的肚子里,当真的”咕噜咕噜”响了两声,女孩儿难为情的笑了笑,才接下去道: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额,我找了大半夜,肚子就饿了,还好天不绝我,我一抬头,恰巧一只白鸽从我头上飞过,我眼疾手快,是迟、那时快,我抖手震腕就是一颗百发百中指哪打哪的‘铁莲子’,就听那只可爱鲜美的白鸽应声惨叫……”
姬北命实在是耳朵忍受不住,打断女孩儿即兴发挥道:“三姑奶奶,讲重、讲重。”
“别急嘛!重马上就来了。”冷若雅兴致不减的道:“我急不可耐饥不择食的飞开为白鸽先生拔光了毛、生起了火、加起来烤,那烤乳鸽的味道……简直是美味极了……就是当时条件简陋,要是再有花轿、盐巴、蒜泥,就更好了……”话的时候,女孩儿啧啧有声的直“吧嗒”嘴,还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这次,连破晓都受不了的提醒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就吃饱了呀!”冷若雅天真无邪的回了一句,再一看到身旁三人“杀人”般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的话主题,急忙言归正传的道:
“我吃饱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只求救的信鸽……”
第十章 恐怖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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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若芊、破晓、姬北命,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端详着冷若雅。
冷若雅怪不好意思的红着小圆脸道:“……姑娘当时也是饿昏了头嘛,等我发现‘天罡坛’的惨案时,那个‘七星堂’的坛主大悲和尚,跟几十个好手,都被一种极厉害的‘蛊毒’给害死了,而且都死得奇惨无比。
这是既然被姑娘遇上了,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民以食为天……额,我要说什么来着……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断不能袖手不管,更何况还有很多沉中侠‘七星堂’的苗汉两族的部下,以及一些无辜枉死的寨民苗著,接二连三的被人残害……”
破晓道:“最近还有很多流言,都是对沉中侠极为不利的。我破晓早在跟你家老大组建‘纵横大联盟’(参见《财神局》第六章)之前,便在‘正义山庄’跟沉中侠这老小子相识(参见《明器王》卷),跟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为人虽然有欠光明磊落,但还不至于荼毒无辜百姓,尤其是在他‘南疆’当权的这几年里,也将‘西南’武林,治理得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基本上,没有纠众寻衅、党同伐异的祸事,老百姓也难得过上了几年太平的日子……怎会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有那么多对他不利的祸事和流言?”
冷若芊也道:“丫头这一路南来,也是明查暗访。沉中侠为赎前罪,修桥补路,兴办书塾,兴修水利,植树造林,确实曾为‘南疆’地方上捐过不少的善款、出过不少的善举、做过不少的善事。但因最近惨祸连起,碌碌百姓又总是记得近怨、而忘却远恩的,在一些‘有心人’的背后推动之下,各洞、各寨的民众,纷纷都站出来指陈沉中侠的不是,就连他的一些部下,也渐jiàn开始离心离德了……”
推动“冰吻”轮椅的冷若雅接着道:“为了要查明真相,我从‘天罡坛’几个没有当场气绝的死者口中,得知他们临死叫嚷着‘女鬼’两个字,显然是中了‘蛊术’,以致神智不清,所以,我想从‘鬼蛊巫’这三大‘青龙支派’着手一一查访走起。
死者既然是大悲和尚那一级别的高手,下蛊的凶手,手段应当是极其高明,所以才连唐太宗那等精通‘毒术’的‘唐门’用毒高手,也一样遭了毒手。‘西南’武林,论起‘蛊毒之术’,应以‘一鬼、一蛊、一巫’为最高。而三大‘青龙巨头’中,‘鬼王’戈风是男子,死者临死前口称‘女鬼’,戈风作案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而‘天蛊娘娘’上官腰舞行踪飘忽,神鬼莫测,谁也没见过其人,难有返发现;倒是‘毒王’唐少,其人阴阳之体,时男时女、忽男忽女、亦男亦女,他所率领的‘天巫宗’,更全数是女巫弟子,所以,丫头决定来‘鬼蛊巫’中的‘天巫宗’,找找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姬北命笑笑道:“难怪我和破鞋大人看见三姑娘混在上香求福的香客里,我们找到了灵‘天巫宗’,却查不出什么来,倒是连累了那位可怜的无辜老婆婆……”
冷若芊道:“我听路人说及白日了‘天巫宗’殿外,发生了命案,听他们描绘的那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儿’,很像三姐姐,就让‘风花雪月’四个小丫头,到前面的寨子等我,我一赶了过来,就看见你们已动起手来了……”
她顿了一顿,正色道:“丫头看那唐三角的武功,并不比破晓先生高,大概六十招之内,就可以分出胜负,但能跟破晓先生交手过半百招的,纵在‘中原’武林,也不多见啊……”
破晓听冷若芊称赞自己,早就笑得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乐开了一朵狗尾巴花,咧着嘴巴点头道:”四姑娘的眼光,就比三姑娘锐利多了。不是你们的破晓叔叔……破晓哥哥自夸,昔年我们‘纵横一十三道旋风’,可比现在什么劳什子‘腾讯堂一十三道旋风’威风、拉风多了,你们的北城哥哥算是我们的‘实力担当’,我破晓可是‘纵横’里的‘门面担当’啊,剩下的什么安天命啊、温词啊、唐云啊、关飞渡啊、姬北命啊……都是一些跑堂打杂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膝盖无端中了一箭的“腾讯堂”的老大姬北命,一听这话,嘴都快撇上凌霄宝殿去了,毫不留情的打击某“门面担当”道:“你咋不说你还是‘纵横’的‘脸皮担当’呢?”
“你这是赤果果的嫉妒!”破晓无视姬北命的讽刺,只咧着嘴向冷若芊道:“还是你最诚实,你接着实事求是的夸我呀!”
冷若芊摇摇头,道:“可是,唐三角善使‘蛊术,破晓先生跟她交手,只怕很难取胜,尤其若有‘天巫宗、宗主‘毒王’唐少在,你们更是必败无yí。”
姬北命不禁问道:“唐少怎有那么恐怖……”
冷若雅缓缓地道:“‘唐少’这个人,已经不能用‘恐怖’这个字眼,来形容了、我家大姐若颜,曾经和唐少,在‘万花谷’打过交道(参见《百花劫》卷),回来之后,一连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冷若芊道:“据说,唐少此人,男女同体,阴阳两面,采阴补阳,采阳补阴,阴阳同修,更得到了‘青龙左使’楚风雪的指点,小小年纪就连成了一身的毒功蛊术。我曾听一位‘唐门’名宿提及过,唐少五岁时,就可以凭意志力,令窗外花园的百花,不分季节的花开花谢;六岁时,能用心神使毛笔凭空在白纸上写字;七岁时,就可以用恨意碎裂七尺之外的花瓶;八岁时,甚至可用双目里的怒火投向青蛙使蛙暴卒;九岁离开家门‘唐家堡’前,唐少就达到了凭心意使杯子凌空走动、使得竹筷在沙盘上飞快划字的玄妙境界……跟唐少这等大魔头相斗,大家万万不能大意,否则决无幸存之理。”
破晓心里佩服得要命,但他仍耸耸肩笑道:“唉,你这丫头眼神虽好,人也诚实,就是喜欢夸大的敌人的实力。”
姬北命也颇不服气的道:“他们唐家的人,自然要往自家人的脸上贴金,那唐老儿说的话,未免有些夸大不实之处。”
冷若芊也不与二人多做争辩,只说了一句话,道:“那位唐姓前辈,单名一个‘恕’字。”
然hòu,破晓和姬北命,两个人都闭上嘴,再不多言多疑了。
——“蜀中唐家堡”家主、唐恕唐大先生的话,比九重天子的金科玉律还要一字千金,无可置疑!
“唐门”之中,辈分最高的唐老太爷、唐老奶奶,都已归隐“唐冢”半甲子,第一代“唐门”嫡系族人,如今只剩下他们的一个小弟弟唐少,还在“西南”武林兴风作浪。
唐老夫妇膝下有两子,分别是主持‘器宗’的唐大先生唐恕,和管理‘毒宗’的唐二先生唐怒,论起武林辈分,这两位唐先生,都与“少林”方丈大愚禅师、“武当”掌门云雁道长、“峨眉”山主恨天师太等名宿,平起平坐,不相伯仲。
再往下,“唐门”第三代人物里,“器宗”的唐风、唐云、唐雷、唐火,“毒宗”的唐肥、唐傲、唐缺、唐玉,被江湖中的“多事之徒”,推崇为“唐门八少”,虽然良莠不齐,但却是各有建树,在武林中,几与各大门派帮会的掌门、帮主之类的人物,地位持平,不遑多让。
一提到“唐门”这个话题,大家都忌讳莫深,都一下子静默了一下,只是低头赶路,极少交谈。
一路走走过来,到了渡头,竹筏还在江心,冷若雅用双手凑成可爱的圆型,嘟着嘴大叫道:“船家哥哥、船家哥哥!”
但是江流声大,那船家似乎未曾听见若雅的呼声。
姬北命提气高喝了一声:“喂!船家——”他中气十足,声音响亮,直透波涛,那船家汉子,却是听见了,他挥了挥手,慢慢的把竹筏撑了过来。
冷若芊凝视着粼粼波光面上映着的一钩残月,心事重重的道:“这些日子来,‘云贵’一带发生的怪事,并不简单,我总觉着,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极大的阴谋。”
冷若雅一边往江里飞石击打浪花,一边随心所欲的道:“管他什么阴不阴谋的,反正所有的事端,都指向沉中侠那个‘大白脸’,那我们直接去找沉巨奸喝寿酒,保护他不为‘青龙会’的人所害,顺便赚他万把两银子,连同害人凶手一并揪出来,不就行了。”
冷若芊点点头道:“三姐说的,也是正理。明天就是姓沉的寿诞,不管是什么妖魔、什么鬼怪,要对他下手,恐怕还会忍到明天动他;我们今日,还有一个晚上的时辰做些准备。”
这时,竹筏已拢岸,大家依次上船,孔武有力的船家汉子,哼着渔歌,撑篙摆渡。
水路无聊,冷若雅缠着破晓道:“鸡哥哥,丫头常听老人说,当年你们‘纵横一十三道旋风’,席卷武林,所向披靡,如何的威风霸气,丫头问必北城哥哥,哥哥却搪塞不言,现在无事,你便讲些你们的英雄事迹和传奇故事,给我们涨涨见识、开开眼界呗……”
“我们‘纵横一十三道旋风’的英雄事迹和传奇故事,那可多了去了,看你小丫头如此虚心求教孺子可教,我就随便拣一、两件‘不值一提’‘不屑一顾’的小事,教育教育你们这些武林小辈吧!”说这话的时候,破晓刻意的将放光发亮的眼睛,得yì的看了被他一同视为“武林小辈”的姬北命一眼,才信口而道:
“就说‘唐门’一战吧!想当年……嘿、哈、呵、哼,我们一十三人,大闹‘唐家堡’,我破晓以一只左手,力敌唐门两大高手唐明皇和唐太宗,当时的唐明皇,外号人称‘吾皇圣明,不死不灵’;而唐太宗,则是有名的‘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兄弟两个,都是一等一的暗器高手、用毒好手,那一战,嘿、哈、呵、哼,我用一只左手,足足收了他们九九八十一件暗器八八六十四件毒器,最后一顿‘还我漂漂拳’打得他哥俩儿的亲妈都认不出来……那一战过后,唐太宗前不久了了帐,唐明皇到现在还躲在‘唐家堡’里,不敢再出来丢人现眼呢!”
破晓越说越得yì,姬北命听着可不服气,他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道:“嘿、哈、呵、哼你个头啊!你怎么不说当时和你交手的,还有一个唐月亮呢?”
破晓如被蛇咬,期期艾艾地道:“嘿、哈、呵、哼,唐月亮什么的……都不重要。”
姬北命可不管破晓的老脸尴尬,直说道:“破鞋大人,你别以为三姑娘、四姑娘,年纪小,对以前的事不清楚,你就胡吹乱盖的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自称英雄自卖自夸一通!当时我记得清楚,你的确是把唐明皇和唐太宗两兄弟,打得跟落水狗一般狼狈,可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唐月亮一出手,他就用三十三根‘情人发’绊倒了你,再用‘狗毛、鸡血、草皮’等奇怪的暗器,把你打得,满街乱跑满地找牙满口叫娘……”
破晓一张老脸,立即变成了猪肝色。
冷若芊明知是姬北命夸大其词的“埋汰”破晓,忍俊不住,莞儿一笑。冷若雅却天真无邪的担心问道:“那后来破鞋叔叔怎么样了……”
姬北命刚一张口,就被破晓奋起用大手捂住嘴巴,道:“最后当然是邪不压正,我们正义的一方取得了胜利,不过呢,那一战啊,说起来,最出彩、最出色的,还是当属我们的‘门框担当’姬北命姬大刀客——”
姬北命知道破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势必要在两位小美女面前说他的糗事、揭他的老底,他极力挣扎,但先机已失,说什么,也挣不脱破晓的“魔掌”。
只听破晓一脸严肃的对听德聚精会神的冷若雅道:“说起你鸡哥哥在那一战的表现,那可是大发异彩,那要大书特书啊。话说当时,姬北命以一人之力,大战唐朝、唐宋这两大‘唐门’新秀,被人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爹爹不应,后来实在是逃不掉了,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叫人家兄妹‘爷爷’、‘奶奶’,那叫一个凄凉哦——”
好不容易挣脱破晓的“控制”,姬北命缓了一口大气,脸红脖子粗的道:“你好?!你还不是被那个‘飞天螳螂’唐螂收拾的哭爹喊娘,要不是老子心眼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挺身而出,并肩对敌……你老小子早就被他的‘螳螂刀’切成一百六十块了,哈哈哈……”
冷若雅睁着灵巧的大眼睛,道:“鸡哥哥一出马,那一定把那个臭螳螂打跑了!”
这次轮到破晓大笑,笑得他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生怕笑断气下次没机huì再笑的熊样子道:“哈哈哈哈哈哈……就他?就他小鸡?开玩笑!他哪济事啊!他一上来,就被‘飞天螳螂’唐螂的姐夫、‘遁地蜈蚣’吴蚣,生生用‘蜈蚣百足’给缠的结结实实、仆到于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的姬北命同学,当时还是比较勇敢顽强的,你们的鸡哥哥人虽然倒了下去,但他的意志,还没有被‘万恶’的‘恶势力’达到,只见他仆倒再起,起了又仆……起起仆仆,无穷尽也,此处应该有音乐,‘二泉映月’起——对了,还有唐宋那个臭婆娘,居然还笑话我们的姬北命‘大英雄’是‘大狗熊’,真是叔可忍婶儿不可忍,婶儿能忍,二大爷也不能忍啊——哈哈哈哈哈哈……”
破晓抓住机huì,大揭姬北命的“老底”,更笑得眼瞅就要断了气,仿佛已忘掉他当时也是同样狼狈的“败军之将”。
冷若雅真不敢相信,以眼前这两人之能,当年在“唐门”,还吃过这等败仗,她急得直问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呀,”姬北命没好气的道:“后来你们两个的北城哥哥就来了。”
破晓笑嘻嘻的道:“小北一来,就折断了‘飞天螳螂’唐螂的螳螂刀子、拗断了‘遁地蜈蚣’吴蚣的蜈蚣腿儿、拍花了唐宋的屁股、掰掉了唐朝的门牙、打飞了唐月亮的‘狗毛、鸡血、草皮’……最后,唐老太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吹吹打打的八抬大轿,将我们礼送出了‘唐家堡’……”
冷若雅便拍手笑道:“我家北城哥哥出手,一定赢的了。”
女孩儿笑声刚落,竹筏尾处摇橹的船家汉子,就响起了一声冷哼,道:“冷北城很了不起吗?可惜当日我唐飞不在,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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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骷髅鬼船
船家汉子停了橹,慢吞吞地抬起斗笠,露出浓眉之下的一双电目,杀气慑人。△,
“‘毒龙洞’洞主‘毒龙钻’唐飞,”冷若芊清寒若星的眸子,直盯着对方,道:“‘蜀中唐家堡’在‘云贵’一带的旁支,连‘唐门’前一十六房都排不上的外系,不提也罢。”
“你很狂妄。”唐飞缓缓解开了蓑衣,目中杀气更盛。
蓑衣下的前胸上,挂着一把“毒龙钻”。破晓一见之下,就笑眯眯的道:“你这小孩子玩具也似的玩意儿,‘长命锁’过家家的东西,也拿出来唬人?还真是玷污了‘唐门’的威名……”
他话未将完,唐飞猛一后仰,他这一仰身,姿势大为奇特,后脑几乎触碰及地,“呛”地一声响,黑暗中毒芒乍起,射向破晓。
在这一后仰刹那间,唐飞已拔出“毒龙钻”,闪电般攻出一招!
当时姬北命在前面,“凉城客栈”两个女孩儿站中间,破晓站在最后,但唐飞一出手,已绕过姬北命、避开“凉城”姐妹,飞袭破晓!
破晓陡然住口,身形蓦地倒飞出去——
但见灰白色长袍,在江面上一飘而回,破晓又落回木筏之上。
毒芒已不见,“毒龙钻”已回到主人的鞘内。破晓一荡而回,胸衣已多了道尺余长的口子,脸上戏谑的神态,顿已不见。
破晓侥幸躲开这一飞钻,后脊上已惊出了一背冷汗!
冷若雅温柔敦厚的道:“唐飞,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一见面就下此毒手?”
夜色中,脸孔木然的唐飞,语音同样木然的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杀手。”
冷若雅道:“你横截江上,就是为了杀人?”
唐飞停了停,缓了缓,道:“有人要你们死,你们就不得不死。”
冷若雅道:“不知说有这么大的手笔,能雇佣‘唐门’的弟子为他做事。”
“这个人,你们谁对惹不起。”唐飞没有回头,他但用手向后面笔直一指,道:“‘天鬼教’。”冷若雅等人顺着他的目光,抬目定睛,之间后面一艘黑幡船,已渐渐的驶近,船头上的旗帜,漆黑一团,猝然间,船头乍起一道青幽的光亮,黑帆上竟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只“骷髅头”的诡异恐怖·图案。
冷若芊极目望去,只见“骷髅鬼船”船上,帆布猎猎带风,但船舷边,半个鬼影儿,也没有瞧见,她冷冷的道:“是‘鬼王’戈风?”
唐飞没有答她,只漫声道:“鬼王让你三更死,焉能让你过五更?”他的手,慢慢搭上了钻柄,用一种出奇的慢、出奇的傲地声音道“各位,请上路吧!”
江风甚劲,冷若雅苦着脸道:“能等我吃完夜宵再上路吗?总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破晓笑道:“现在的‘唐门’,自从唐云闭门写书立传之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小鱼小虾小王八,只要和‘唐门’沾点关系,就赶出来充字号了。”
姬北命冷冷的接口道:“唐飞,你滚吧!”
唐飞冷笑,缓慢、傲慢的道:“我今晚就要你们的命,你们四个人的性命。”话来说完,唐飞猛一仰首,“铮”地一声,“毒龙钻”已出鞘,化为黑光,直袭姬北命!
厉芒刹间已到了姬北命的胸膛,这一钻比对付破晓那一钻快的何止十倍,姬北命身形甫展,钻锋已侵胸襟。
就在此时,“啪”的一脆响,“毒龙钻”一断为二。
冷若雅的“相思刀”,疾斩在钻头上,唐飞的“毒龙钻”,尽被刀风齐齐剁为两截!
唐飞一愣,手上的成名武器“毒龙钻”,就只剩下了半截钻柄。他看着自己的半把兵刃,木然的脸上,连一点木然的表情,也都渐渐的消失了。
冷若雅眯着眼睛,道:“就你这点微末本事,还要和我家北城哥哥别别苗头,‘猪肉炖粉条’昨晚吃多了吧你……”
唐飞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理会冷若雅的调侃,好像整个人,都深陷一场无涯的噩梦,而难以自拔……
冷若芊“断肠箫”一指那艘已靠的颇近的“骷髅鬼船”,道:“三姐姐,咱们冲上船去,捉住那个‘鬼王’戈风,看看他倒底是什么鬼样子!”
只听那“骷髅鬼船”之内,有人阴阴地鬼笑了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破晓与姬北命对望一眼,也不答话,即蹿身而起,抢先登船。
“骷髅鬼船”离竹筏虽近,但也有两丈余远,加上“骷髅鬼船”的船舷高出竹筏近三十尺,破晓跟姬北命这一跃而起,犹如弹丸急射,迅疾无比!
冷若雅见二人抢了先,不由得微叹一声,四妹不良于行,自己断不可能舍弃这丫头一人留在竹筏之上、独自面对仍在浑沌之中的“毒龙钻”唐飞、而抢登“骷髅鬼船”,便只有耐住性子,留守在竹筏上的若芊身旁。
破晓,姬北命两人,身子如鹰隼一般,急升而起,升到“骷髅鬼船”船头,正要扑入,忽觉得黑漆如洞的鬼船船舱内,涌起几道极为怪异凄冷刺骨的幽风。
破晓、姬北命毕竟是久经阵仗的江湖超一流高手,破晓更是已经接近“宗师”级别的人物,瞬间二人,一个低吼、一声个吼,闭住呼息,运功全身罩满玄功真气,急扑向鬼船船舱之内——
两人双足一点,平空提气,意图力拔而起,但是,二人身形反而下沉,力已用竭,闭气在先,一口真气调换不断,刚要吸气,殊料船舱里发出的一阵腐霉鬼气,迅即吸入二人的鼻孔内!
饶是破晓跟姬北命功力高深,这一吸入鬼气,好像心肺里塞了一团铅块,全身登时软绵乏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冷若雅在竹筏上,见破晓跟姬北命、一红一灰两条身影,飞速上拔即急速下沉,不由得声息暗哑的叫了半声:“鬼蛊!”她心知情势不妙,当下向冷若芊抛下了一句话,道:“照顾好自己!”
冷若芊冷冷的道:“三姐姐且去,这里有我。”
唐飞一愣,冷若雅已如一只紫鸢,飘飞了出去。
与破晓、姬北命二人迅疾遒劲的飞行姿态相比,冷若雅的身形,如行云流水,悠然自若。当破晓、沉中侠向下沉落的时候,冷若雅的身形已拔越过鬼船的船舷。
冷若雅深谙“蛊毒”之道,她立即感觉到空中和船舷甲板上,都布有“蛊毒,“鬼王”戈风激诱他们登船,本来就是事先设计好的圈套!
冷若雅立时吐气扬声,及时超过破晓,但丝毫未停,又越过姬北命下沉的身子,此刻,二人距离布满“蛊毒”的甲板,已经不足两尺——
冷若雅丽叱一声,遽翻玉腕,一手抓住姬北命的脚踝,发力一托,将这个大块头,往上托举而去!
这一推,快若电光石火,姬北命的大个子刚往上升起,破晓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形,就已落至到冷若雅停空之处!
间不容发之际,冷若雅略一侧身,让破晓的脚,踩在自己的右肩上,冷若雅再运力一顶,破晓人比姬北命聪明灵活太多,他借力猛翻,向上急急蹿起——
此时,冷若雅一沉再沉一落再落,已降至离泛着“蛊毒”磷光的“死亡”甲板,不过一线之隔,地面上那腥臭鬼气,猝不及防的令冷若雅晕了一晕,几乎呕吐昏倒。
冷若雅手腕急抖,倏地射出一颗紫色风铃,击打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借助这一点反贯之力,她轻如薄纸的身子,又神奇般的急速遽然的回升了起来——
鬼船的甲板上,都是鬼火磷光,冷若雅、破晓、姬北命,都附身在绣着黑白色骷髅图案的船帆上,惊魂未定,后怕未已。
鬼船的船舱,依旧漆黑一片,黑沉深处,只有一星鬼火,摇摇晃晃明明灭灭,似燃在舱中,又若点在九幽地狱的阴火。
船帆的另一面,也有三个人,背光而立。
左右二人,带着尖尖的高帽,吐着长长的舌头,一个穿白袍,怀依“哭丧棒”,一个披黑袍,手托“拘魂索”,真个与阴间的“黑白无常”无异!
“黑白无常”之间的一人,带着狰狞面具,满头火红赤发,披在肩头,耳垂下,挂着两只铜环,眼中两点绿火,满身阴森鬼气,犹如九幽世界里的“万鬼之王”。
姬北命上来的时候,勉强把手臂一伸,抓住风帆的一角;破晓上来的时候,也勉力把胳膊一叹,挂在桅杆的一侧。
帆布另一面的,漆黑中的三个人,都没有动。
等到紫衣若仙的一掠上来,背面中间那绿目赤发铜环面具人,仍然没有动,但左右二个“黑白无常鬼”,却倏地掠出——
这“黑白无常”破空划出,夹杂着两声尖厉的鬼啸,冷若雅的身形,就像紫燕乍过急流一般,在“黑白无常”递出的棒风索影之间,剧烈抖动浮沉着,然而姿态极其优美,那“哭丧棒”和“拘魂索”,始终没能沾到她的衣角。
一紫、一黑、一白,三道人影,在半空一闪而过,已经交手十数招,冷若雅刚刚落在风帆之顶,“铮”地一声,一柄鬼森森的短剑,就在黑暗中的燃着碧火绿焰,已指在她的咽喉上!
冷若雅的身形陡地僵住,那柄幽绿的“鬼剑”,也倏然而止,停在冷若雅的喉咙不到两分处——
鬼面人那对绿目,霎了一霎,鬼笑道:“你的功夫,还算不错!”
冷若雅一动也不动,长吸了一口冷气,道:“我非你一招之敌!‘青龙会’四大供奉、‘妖魔鬼怪’之一、‘鬼王’戈风,今日‘凉城客栈’冷若雅,总算见识到了!”
“鬼王”戈风面具后的双目绿火,猖然一盛,遂又“桀桀”鬼笑,但“鬼剑”剑尖,却半点都不颤,他鬼笑道:“本会的‘色王’鲁大师、‘杀人王’屠斩、‘狂魔’伏俊、‘兽魔’秦授、‘梦魔’江傲、‘色魔’欢喜佛、‘阴魔’尉迟十二,这七大顶尖高手,以及‘十月堂’的‘万马奔腾’马回峰马堂主、‘红旗刑堂’的‘青龙双煞’勾钩够和苏小小、并‘秦岭五虎’、‘蛇山六蛇’、‘杀手楼七杀手’、‘十二星相’、‘采花一窝蜂’等数十位一流高手,都先后折在你们‘凉城客栈’的四个臭丫头的手下(参见《天机锁》、《杀人狂》、《读心术》、《离别钩》、《斩梦酒》、《欢喜佛》、《刀剑笑》等卷),今日落在本座手里,只怕求生不得、求死都难。”
冷若雅微微一笑,旁顾左右,神色不变,问道:“如果晚辈没有看错,这两位就是‘天鬼教’座下的‘黑白无常’、范无救和谢必安了?”
“鬼王”戈风鬼笑道:“范无救、谢必安、唐飞,都是‘天鬼教’里的好手。”
冷若雅笑了,她眉角和眼角带着唇角和鬓角微微的一扬,道:“唐飞的‘毒龙洞’,一向是隶属于沉中侠麾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寨’之一,他什么时候,投入你的‘天鬼教;门下了?”
“鬼王”戈风的鬼剑,又乍绿的亮起来,他鬼笑道:“你们‘凉城客栈’插手的闲事,还嫌不够多吗?你现在已经是砧上之肉,瓮中之鳖了,只要本座的手一动,你小姑娘这一生下一世,就是想动,也再动弹不得了。”
冷若雅眉角、眼角、唇角、鬓角的笑意更浓了:“因为我们‘凉城客栈’太多管闲事而要杀我们‘凉城’四姐妹而甘心的,并不只戈风你一人、也非你‘天鬼教’这一家,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都活的好好的。”
“鬼王”戈风眼神冷似幽魂,只“哼”了一声。
姬北命在一旁,怒吼起来:“有老子在,看谁杀得了三姑娘!”说着话,他挥拳就要冲上——
“鬼王”戈风冷冷地道:“大个子,你再上妄动一下,本座马上就取了你的三姑娘这颗美丽的人头!”便见他绿蛇一般的短剑,又疾然递进一分!
此时,那碧绿幽冷的剑尖,距离冷若雅的咽喉,已然不及一分!
姬北命立时像被点中穴道一般僵住,破晓宽阔饱满的额上,也渗出了冷汗,他口气变软的央求道:“戈鬼王,您是武林前辈,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鬼王”戈风叹了一声,道:“可惜,本座跟你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破晓激动紧张得结结巴巴的道:“戈风!戈鬼王,我……我给你跪下磕头,行不行?我叫你三声‘老祖宗’,中不中?只求你别杀三姑娘!”
“鬼王”戈风“嘿嘿”两声地鬼笑,道:“你要是当着本座的面,后入了你身边姓‘姬’的大个子,或许本座可以考虑,放这小姑娘一条生路。”
冷若雅一脸无辜状,天真好奇的问道:“鸡哥哥,‘后入’是个什么意思啊?”
破晓满脸娇羞双眼含情脉脉的看向身边的“大个子”姬北命,小媳妇似的抛着媚眼、羞人答答声音低不可闻的道:“死鬼,你就从了奴家吧。”
“哇——”姬北命手把鬼船风帆边角,“哇”的一声,将隔夜饭都一并吐到了下面的江心。
“靠,你妹的!”破晓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颇不以为然得道:“有这么夸张吗?!”
姬北命双拳紧,龇牙道:“鬼王,你敢动三姑娘一根头发,我姬北命屠你满船鬼众!”
破晓在旁心有不甘的“建议”道:“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的,既不斯文、又伤和气……戈鬼王的‘建议’……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姬北命单手护胸,摆出一副“贞妇烈女”“视死如归”的姿态,“大义凛然”的“严词拒绝”道:“要霸占玷污我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你丫的休想!”
“哇——”的一下,这回轮到破晓一掉头,狂吐不止起来——
“鬼剑”劫持之下的冷若雅,摇头叹息道:“两位哥哥叔叔,吐得这么凶,不会是怀小宝宝了吧?”
“鬼王”戈风,这时鬼笑道:“都这个时候了,难得你们还有这份闲情逸致胡闹……只是,本座只要把你们的三姑娘一剑穿了喉,你们两个大个子和矮胖子、还有小船上的那个残废小妞儿,根本就不是‘黑白无常’范无救、谢必安和‘毒龙钻’唐飞的对手。”
冷若雅忽然道:“鬼王,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鬼王”戈风,双目绿焰一霎,仍是禁不住问道:“听说过什么?”
冷若雅笑吟吟地道:“我家北城哥哥有一种武功……”
“鬼王”戈风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道:“你那病鬼哥哥什么劳什子武功,快讲!”
冷若雅道:“相思……”
“鬼王”戈风没有听完冷若雅的话,但他已听懂对方的意思,他没有再让冷若雅继续说下去,他立刻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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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上幽冥
“鬼王”戈风的“鬼剑”,距离冷若雅的咽喉,短短不到一分的间隙,他一听“相思”的字眼,他马上就一剑递了出去——
他的“鬼剑”刺出,刺向只有一分距离的冷若雅,人未刺中,却如同刺进了一场梦。
相思无涯的相思梦。
“鬼王”戈风,舞起周身的剑花,万缕绿光,“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二人,同时出招,横扫二十四棒,竖刺三十六索,冷若雅身如紫燕,长空拔起,已悠然落足在船桅之顶。
只见“骷髅鬼船”船桅帆布上那颗绿磷磷的骷髅上,随意洒然地飘落了一袭紫色长裙。
“鬼王”戈风阴笑道:“嘿嘿……真是想不到啊,小小年纪,你竟然已练成了‘相思’!?”
只听冷若雅在海风中传来清脆如银铃的笑声,“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欲上纵追击女孩儿,但他们立时发现,自己被人死死的盯住盯牢盯死,丝毫不能动弹。
破晓跟姬北命,一个狠瞄着“黑无常”范无救,一个猛瞪着“白无常”谢必安,像跟他们对上了就不死不休一样。
而冷若雅捷足先登,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占据了整艘“骷髅鬼船”的制高点,居高临下,掌控全局。
“鬼王”戈风,绿芒闪烁不定,眼下这样一种形势,对“天鬼教”是极为不利的!
就在此时,漆黑一团的鬼船船舱里,一先一后,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一个身着玄衣,脸色蜡黄,却挟了一张尾端画有火焰图案的古琴;另外一个短服轻装的少女,姗姗而至,在昏暗处,胸口大腿仍是那么白皙靓丽,美目流盼的高贵,竟令悬在高处的姬北命热血沸腾,两颊发烫,不敢与其接目对视。
那舞裙美丽少女,顾盼了一下船上情势,微礼道:“供奉,发生了什么事?”
“鬼王”戈风一见那舞裙美丽少女出现,稍有些迟疑,即柔声道:“楚左使的计划,都给这几个人搅得一团糟,他们今天曾在‘天巫宗’出没探寻,八成与‘七星堂’有关。”
那短裙少女“嗯”了一声,也不去命跟破晓,只微仰颔向船桅顶端的紫色人影道:“上面的姑娘,是‘凉城客栈’的哪位姐妹?如果不是跟‘七星堂’有关,请速回转,莫管闲事。”
这少女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很高,但婉转的声音,在夜风江涛里,显得特别清脆好听,她微微仰起的尖尖下颔,更是白皙动人,在船头的月光下,少女就像一位绝世佳人,温婉妖冶之中,自有一股威严的清丽。
不等上面的冷若雅回答,破晓抢着搭腔,道:“小娘子你又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妇道人家,三更半夜的,穷叫瞎嚷个什么劲啊?快快回家奶娃儿去!”
那少女唇红红齿白白的微微一笑,道:“大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福禄寿相,怎的如此慈祥可爱的人,也这般大的脾气!”
破晓一听少女夸赞他相貌,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老脸红红的干笑道:“小娘子,我老人家其实是相当斯文的,俺六岁那年上私塾,教书的张老夫子,还特意给俺颁发过两朵‘小红花’呢……”
破晓这句话,本来是解嘲般说说闹闹而已,谁知他语音甫毕,那手捧古琴的汉子,忽然嘶哑的闷狂吼了一声!
接下来,黑衣一闪,那黄脸玄服中年汉子,已至破晓面前,闪电般出手!
这黄脸玄服中年汉子一拳一脚,招式都与破晓十分相近,那汉子攻了一十七招,破晓已退守了一十七式,一黑一灰两条人影,围着帆布,倏而对错,破晓反身倒攻出了一十七招,那病容汉子后退了一十七式。
打斗至此,就是旁观的傻子,都隐约猜到,这二人之间,必定有着一定的渊源和联系。
“呼”地一响,破晓左掌急如星火,每出一招,劲力贯注所致,整支鱼手掌嗡嗡作声,而手掌挥动之下,指风急闪,更发出“呼呼”之声。
神之左手!
破晓又是一轮一十七招,病容汉子发出了一声低吼,一拧头,头上卷曲黄发披至腰间,散落下来,他急旋起来,犹如一道黄色的旋风,又似一面苍色铁旗,卷扫破晓!
破晓这时也拼出了真火,一甩头颈,满首黑发也舒卷而舞,只见两人的长发,一黑一黄,卷起漫天飞丝,斗得正酣方烈!
黄发黑丝猛一扫击,卷在一处,纠在一起,两人一齐发出一声嘶吼,拼力往怀里拉扯——
病容汉子的喊音,低沉暗哑;破晓的吼声,却中气充沛。破晓吐气扬声,病容汉子跄踉下落,只见十数根黄色长卷发丝,已脱落在他沉落后空出的半空里飘扬,再汉子的脸色,更黄更难
显然,病容汉子已经落了下风。然而,病容汉子蜡黄蜡黄的脸上,却浮起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居高俯览明真切的冷若雅,忽喝了一声:“破鞋小心!”
出声提醒的同时,她如一张紫色的蒲公英,自高空中,冉冉飘落——
破晓自觉胜了昔日同门今日冤家一招,正在自鸣得意自命不凡,忽觉圆滚肥硕的下巴,微微一疼,他下意识的反手一捏,拇食二指已掐死了一只小虫。
然后,破晓下颚的肌肉,就完全麻木了,他盯视着回到下面少女身后的病容汉子,冷笑道:“七师兄,司徒破病,你越来越下三滥了……”
病容汉子司徒破病得意的笑道:“八师弟,班破晓,你昔年搂草打兔子,把师娘韩五娘和我的老婆你的师妹韩飞燕,都玩了个遍(参见《琵琶行》卷),也不见得有什么上三品吧!”
破晓怒道:“当初若不是去的可怜小师妹份儿上,我又怎么会为你在‘刑部’阎老总那儿为你谋了一份儿好差事!放着大好前途的皇差刑吏不做,你却不知上进的跑到这里,和‘青龙会’的这伙邪男淫妇鬼混在一起,亏你还是‘洛阳’‘铁琵琶门’‘韩家’出来的人?!”
司徒破病冷笑道:“中了我的‘蛊’,还是这么多的废话!”
冷若雅飘然跃落,对满甲板的蛊虫磷火,视若无睹,她向满脸得色的司徒破病疾道:“解药拿来!”
司徒破病冷笑一声,道:“破晓出言不逊,得罪了公我家主人,小小惩罚,已是法外开恩的轻刑薄惩。”
冷若雅道:“破鞋大叔‘童’言无忌,口无遮拦,若有得罪贵主人之处,姑娘负责代他向贵主人赔礼道歉,但他乃是与你公平打斗中,被你施以暗算,如此便算不上公平,让人服。”
司徒破病冷笑道:“解药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来取好了!”
这稍稍一耽搁,破晓舌头便已然麻木,无法说话,姬北命心头火起,怒吼半声,一拳自上轰出——
司徒破病丝毫不惧,自颚而上,生生就去硬接一拳——
“轰”地一声大响,司徒破病打横跌撞出六步,脸色更是由蜡黄,转做焦黄再转为灰黄最后转成屎黄。
姬北命威风凛凛的高喝道:“病汉,你倒是给不给解药!”闻罢,不待对方给话,挥拳又轰!
司徒破病甚是倔强,双手上抬,硬是再要生接姬北命这一铁拳。四拳堪堪相击,半空中,忽然伸出一双紫兰小手,闪电般的,扣住两人的手臂脉门。
冷若雅出现道:“鸡哥哥,别上当,这家伙拳上有门道!”
姬北命注目始才发现司徒破病拳上中指,不知何时已套上了一枚蓝绿晶莹的尖刺指环,他不禁怒喝道:“你好卑鄙无耻……”
司徒破病毫不在乎的冷冷地道:“哪来的卑鄙?何来的无耻?‘天巫宗’的正宗武功‘夺命刺环,都不识得,真是少见多怪!”
“鬼王”戈风鬼笑接道:“楚左使自创的惊世绝技,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辈末学,所能见识到的真材实学?!”
冷若雅道:“雕虫小技,也敢自称‘惊世绝技’?鬼蜮伎俩,安配自夸‘真材实学’!真个是滑天下之大稽,集天下之笑柄!”
司徒破病怒道:“臭丫头,你给我松手——”他右手始终在冷若雅美丽生香的小手把握之下,一挣未脱,他恼羞成怒,猛一甩身,“唰”地一声,黄发卷扫冷若雅,没头没脑的劈扫过去——
面对“铁琵琶门”的“横扫琵琶”,冷若雅只得倏然放手!
司徒破病只觉右手一舒,他心头方一宽,但随即感到头发一紧,原来冷若雅这调皮鬼,虽松开了他的又手,却又小手一抄,满脸无辜的,死死揪住了他扫来的一把曲黄头发。
这一下更是痛入心脾百骸,司徒破病被头发牵引,歪着头,忍着疼,倔强的不叫出声来,冷若雅可不管男女有别,始终紧紧抓住对方的头发,“凶巴巴”“恶狠狠”的道:“交出解药,不然姑娘薅死你!”
司徒破病也是够倔强,就是忍住了不作声。
冷若雅转向短裙少女疾道:“唐少,你眼受难,还不替他拿出‘蛊虫’解药?”
司徒破病唬了一跳,惊问道:“臭丫头,你怎么知道她就是……”
冷若雅道:“‘苗疆’一地,‘鬼蛊巫’三道,‘鬼王’的‘天鬼教’最强大,能让‘鬼王’戈风毕恭毕敬的,除了他顶头上司‘青龙左使’楚风雪的心上人‘毒王’唐少……还会有谁……你还是把解药给我吧,我决不伤你分毫。”
司徒破病黄黄的脸上,露出一种犹豫的神色来,他回首望向那短裙少女。少女笑了,笑得有一些些倦懒,也有一些些骄傲还有一些些参透阴阳的风情:“‘凉城客栈’,冷若雅?”
冷若雅点点头,诚恳的道:“丫头没想到,这次跑来‘苗疆’玩耍,可以跟武林传说里神仙一般的人物唐少见面,实在是此生的一间幸事……若雅这位脑子进水舌头不能动的大叔,生性诙谐,并非有意开罪唐姑娘,还要请唐姑娘高抬贵手,赐给解药。”
唐少温柔地道:“我这里也有位头发被扯脑袋不能动的手下,也要三姑娘高抬贵手,放过一马。”
冷若雅不好意思的一笑,急忙松手,恭敬地身退,闪到一旁,乖巧微笑少。
恢复自由之身的司徒破病,一脸悻然之色,心中恨极冷若雅,正待出手“教训”这个野丫头,唐少却一挥手,不知何时,也不知怎地,司徒破病始才发现自己怀襟里的那瓶“蛊虫”解药,已到了主人“毒王”唐少的纤纤玉指间。
“旧日在‘万花谷’,我唐少,与你们‘凉城客栈’的冷若颜冷大姑娘,也算是有些渊源(参见《温柔乡》《百花劫》卷),今夜的过节,大家也就都算了吧。”唐少微笑着,将那小小的解药瓶,递给了冷若雅。
这位“青龙会”中,最年轻的“长老天王”,十根指秀若春葱,修长白暂,真似玉琢冰雕一般的晶莹剔透,不可方物。
冷若雅礼貌周全的道:“若雅多谢唐姑娘了。”她接了过来,正想纵身而起,递给半空中给姬北命扶将中的破晓服下解毒,但眼前人影一闪,本在身后的“毒王”唐少,已微笑扬手,体态轻盈若舞地,拦在她的面前。
只听唐少微笑道:“你放了司徒,我给了解药,我们公平交易,互不相欠。只是,你要给这位脑子进水的先生服下‘蛊虫’解药,就要拿出点真本事,让本王心服口服才行。”
破晓越来越没有人色的脸色,冷若雅已经来不及多加考虑,随即道:“晚辈救人要紧,只有得罪唐姑娘了。”
说着话,冷若雅飘身腾起,左手拇食中三指,已捏住破晓肥肉嘟嘟的下颔,破晓方张开了嘴,冷若雅左手中指,就是一弹,“嗤”地一声响,药丸直射向破晓口中——
然而,那颗药丸离破晓张开的嘴边,尚有寸余,唐少一双春葱也似的玉指,已经闪电般挟住了药丸,笑道:“三姑娘,承让了……”谁知话未说完,冷若雅中指又是一弹,“嗤”地一物,已射入破晓大张的口中!
——原来,冷若雅心知对方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早在刹那间换了药九,先前射出被“毒王”唐少半路截住的那一颗,只是冷若雅随身携带的普通止血药丸,她趁唐少拦截得手更心中得意之余,再将另一颗对方交予藏在掌心的“蛊虫”解药,疾然射出,唐少果然失算中计。
唐少脸色大变,她花容失色,掩嘴惊道:“不好意思啊,我给你那颗是‘失心断肠丧魂荡魄全家死光光七步封喉一命呜呼哏屁蹬腿丸’!”
姬北命乍闻,脸色一变,疾点怀中破晓颈喉鼻口数处要穴,可怜破晓“哗啦哗啦哗啦”地吐出一些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液体和固体来,幸好那颗“失心断肠丧魂荡魄全家死光光七步封喉十步一命呜呼哏屁蹬腿丸”药丸,也在那堆东西之间。
冷若雅急道:“还好大叔尚未吞下!唐少,我给你活生生的司徒,你竟给我毒丹……”
“毒王”唐少笑着道:“真是对不起啊,我是故意的。”
冷若雅展身气道:“晚辈只有得罪了。”
她紫群飘动,闪到“毒王”唐少的面前,处处都抢得先机,唐少却像一个飞天的仙女,仙游灵动,姿态曼妙,而冷若雅的紫色攻势,仿佛正好要配合她舞姿节拍一样。
姬北命会儿,他的脸色,渐渐地就沉重起来,额上也渐渐的冒出了汗珠。
下面这一场并不是很惊心动魄的打斗,冷若雅原本灵巧而适时应机的身法变化,不知何故,完全变成了与“毒王”唐少的一种舞姿的配合,“毒王”唐少,就好像一个舞者,舞出了春花秋月,舞出了阳春白雪,而冷若雅,仅只是一个搭配一暮布景一个龙套而已。
在这场“舞”里,唐少成了绝对的主角绝对的中心。那场景,仿佛凌波仙子的唐少是舞者,而飘飘若仙的冷若雅,只是唐少的舞衣,一飘一扬一起一落,全都是舞者的舞姿与心境!
鬼船船舱里的鬼火轻轻摇动,冷若雅的紫衣愈渐黯淡,唐少的舞衣窕窈,仿佛月里琼楼玉宇中的嫦娥,直要飞到江中去。
“鬼王”戈风司徒破病“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的脸色,渐渐的慢慢地,浮起出了笑意……
倒在姬北命怀中的破晓,已渐昏沉;远处竹筏中,“冰吻”轮椅上的少女冷若芊,紧张的观望着“骷髅鬼船”上的“舞斗”,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唐飞,眼中渐有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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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龙孽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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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鬼船”之上,“毒王”唐少与冷若雅,正进行一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翩翩之舞。
舞到半酣,司徒破病突然盘膝而坐,将“火焰古琴”捧在双膝之上,两手连拨,在唐少的舞影之下,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冷若雅猝然倒退,根本渗不进qù。
琴声方起,箫韵即和——
远处竹筏上,“冰吻”轮椅中的白衣少女,“呜咽呜咽”的吹响了几下竹箫。那几下箫韵在“鬼王”戈风等人听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但唐少耳中听处,却发生了极大的震惊和剧变。
——冷若芊所吹奏的箫韵,正是配合冷若雅的身姿,以“音波功”、“断肠曲”一类的武功,融化入舞蹈中之曲调。
冷若芊捏准司徒破病琴乐变化的音符和节拍,恰巧奏中每一小段每一小节,令司徒破病情不自禁的忘情弹拔,和起了音律。
箫音每次不差厘毫地响起,司徒破病每次均是慢了半拍、迟了一节,唐少的舞姿,也显然有了凌乱的变化。
冷若芊香腮微鼓,“断肠箫”的音符,加速了节奏,本来低沉的调子,忽地变得昂扬起来,司徒破病双手急挥,依然完全跟不上少女的节奏,唐少心绪大乱,舞姿更是大乱,举手投足、摇臀扭腰之间,无一处不是破绽。
冷若雅并不抢攻,只是移形换位,自舞自蹈;冷若芊将一曲又一曲的竹箫奏鸣,隔着江涛送来,唐少如痴如醉,在箫韵中随乐起舞,只是,她的舞,已谈不到再威胁冷若雅,更已完全被冷若芊的“断肠曲”所控制迷惑。
唐少赤足玲珑,桃花美脸,摇曳生姿,这一舞,淋漓畅尽;冷若雅也会心投入在箫奏琴韵中,似欲成就人间一首绝世舞曲。
“铮铮铮——”地一声响,古琴琴弦断了三根,司徒破病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将在琴身上,一张屎黄色的病脸,终于变成了死黄色。
曲终,人未散。
舞止,月如钩。
月映江波,波粼万道,万籁寂静,默默流远。
良久,唐少幽幽地隔水而道:“吹箫女子,可是四姑娘?”
“晚辈冷若芊,”冷若芊按箫传声道:“丫头有幸,目睹唐姑娘惊艳一舞,一时心血来潮,音律荒疏,党真是献丑了。”
唐少又向冷若雅悠悠地道:“三姑娘,在本王舞乱的时候,你要是抢攻杀我,怕是早就成功了。”
冷若雅笑得桃靥生花,道:“就当晚辈向唐姑娘讨‘蛊虫’之资好了。”
唐少想了想,道:“‘凉城四美’,我唐少幸会其中三人,另外一位二姑娘冷若霜,虽缘悭一面,想必也是惊艳绝伦的女子……”她惋惜数声,转首望向面色难看之极的司徒破病,语气冷淡的问道:“司徒,还不碍事吧?”
司徒破病脏腑为冷若芊的“断肠箫”音律所重创,气血翻涌,七哀八伤,一时之间,竟是答不出话来。
唐少似乎也无意关心手下司徒破病的伤势,又向冷若雅道:“三姑娘,那位破晓先生所中的‘蛊虫’解药,你先拿去喂他服下……”说话间,她双指在袖间拎出了一颗火红色的药丸,交予冷若雅。
破晓服下药丸片刻之后,就恢复到气色红润生龙活虎的“英姿”,他挂在风帆上,别扭的推开扶持他的姬北命,百般嫌弃的道:“你抱我那么紧干嘛?你给我老实交代,方才我老人家中蛊迷沉期间,你这‘好色之徒’,有没有吃我的‘豆腐’?说!”
姬北命上下打量着他,一张大嘴都快从“苗疆”撇到“洛阳城”了,千般厌恶的道:“一身的豆腐渣,哪来的豆腐可吃?”
破晓词穷,气得呼噜呼噜的,扭过身、别过脸,不再理会姬北命。
“毒王”唐少秀灵的凤目,眨啊眨,她掠了掠发鬓的一缕散落下来的青丝,轻吹了一口气,笑着问道:“三姑娘,你就不怕本王再在你这位大叔朋友的解药药丸里做什么手脚?”
冷若雅笑吟吟的道:“据我家北城哥哥讲,‘青龙会’在‘云贵’一带的致命人物,有‘鬼王’戈风、‘毒王’唐少、以及‘蛊王’上官腰舞,唐姑娘领袖‘天巫宗’,偷换解药这等不上道的事情,有再一、再二,岂会有再sān、再四?”
“毒王”唐少幽幽一叹,也不答话,眉心间,隐隐浮现一抹哀愁。
“鬼王”戈风鬼笑三声,道:“我们‘青龙会’此番筹谋已久,‘青龙老大’对‘云贵’两地,志在必取,任何帮助‘七星堂’螳臂当车折,都是与我们‘青龙会’为敌,希望今晚之后,诸位是友非敌,免伤和气……”
说罢,戈风鬼手一挥,“黑白无常”范无救、谢必安左右一让,冷若雅见主人已下达“逐客令”,再呆下去,也是索然无趣,便踏水凌波,回到竹筏。
“毒龙钻”唐飞,见三人回转,便即斗志全消,垂头丧气起来。
“鬼王”座驾“骷髅鬼船”,载着戈风、唐少等人,在沉沉的夜色里,扬帆远离,竟然对竹筏上的唐飞不闻不问,弃之不理。
冷若芊冷笑道:“唐飞,这就是你忠心效力的主子,对你之道吗?真心为你不值。”
唐飞苦笑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苗疆’‘三十六洞’、‘七十二寨’,本来各有统属,相互攻击,形同散沙,每一年因争水、抢地、通婚等事端,起争执殴斗而伤亡的人手,不在少数。这种战乱的局面,直到沉中侠沉总堂主的到来,才大有改观。沉总堂主不避刀斧、亲冒箭矢,将我
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寨’的一百零八个头人、首领、酋长召集在一起,晓以大义,号召我们,同心协力,共同抗击‘青龙会’,保卫家园,这才使得我们各洞、各寨的兄弟姐妹,香火旺盛,延续至今……”
冷若芊冷笑道:“可是你们却忘恩负义,在沉中侠和‘七星堂’大难来临之际,薄情寡义翻脸无情的抛弃了他们,反而认贼作父、昧着良心软着膝盖投奔了‘青龙会’的旗下?”
“四姑娘骂得好,也说的是。”唐飞苦笑连连的道:“本来,我们‘苗疆’‘三十六洞’、‘七十二寨’汇聚在‘七星堂’的义旗之下,同气连枝。一同对抗‘青龙会’的侵扰,造福乡里,这几年,也算是干的风生水起、兴旺发达;哪曾想,‘青龙会’一供奉、二长老一发力,‘七星堂’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溃不成军,沉中侠大失民心,包括我们‘毒龙洞’在内的一大半洞寨,或是被利诱、或是给威逼、或是为蛊控,都纷纷转向了‘青龙会’的阵营,我的父母妻儿,都被‘鬼王’抓到‘鬼蜮’为人质,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得罪诸位的……”
冷若雅善良的同情道:“唐大哥,你放心,等有机huì捣了‘鬼王’的老巢,一定救你的家人出来,绝不能让他们在里面饿肚子!”
姬北命忽问道:“‘鬼王’要对付沉中侠,可知是选zé什么时候下手?”
唐飞沉吟了良久,才咬咬牙道:“左右已是一个死,都一并和你们说了吧!”冷若雅等人听他话语奇怪,也为太过在意,只听他道:
“据我说知,这个‘统一云贵’的战略计划,是远在‘昆仑’的‘青龙左使’楚风雪遥控制定,并有‘青龙会’四大供奉‘妖魔鬼怪’之三的‘鬼王’戈风全权主持、且由‘青龙会’‘十大长老’中的两位:‘毒王’唐少与‘蛊王’上官腰舞共同具体执行、兼又‘九月堂’堂主段兴智配合,通力合作实施展开的。
整个计划运行当中,‘鬼王’戈风,总揽全局,具体进行布置的,应是与沉中堂主恩怨似海的‘天蛊娘娘’上官腰舞最力,她先故布疑阵,散播流言,蛊惑人心,制造恐怖,占领舆论,拔得头筹。‘青龙’群魔,已经拟定在明日沉总堂主的寿辰上,发起最后的攻击……”
说到这里,唐飞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的神气也一下子涣散开了,最后整个人,都委顿在众人的脚下——
冷若雅最先发觉有异,她扶起昏沉沉的唐飞,一看情势不妙,立即把“相思”真气,源源导入唐飞体内。
良久,唐飞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涣散的哀声道:“别枉费力气了……三姑娘,‘青龙会’在发布任务之前……已经在我的体内种植了‘蛊虫’……没用的……我没有完成‘青龙老大’交给的任务……只、只有死……死路一条……”
姬北命恨声道:“好可恶的‘青龙会’!好恶毒的‘青龙老大’!!”
“三姑娘,”唐飞艰难地道:“我拜托你一件事……”
冷若雅含泪坚定的道:“丫头会救出你的家人的,,你放心去吧……”
唐飞这条江湖汉子,眼中有了一层泪雾,他挣扎道:“还有……你们明日见到沉……沉总堂主的话……记着替我敬他老人家一杯寿酒……祝他老人家福寿延年……平安喜乐……我们‘苗疆’百姓……亏欠他沉中侠太多……”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眼中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讲,但却牛喘起来,他一只手屈起来,想要握住冷若雅的手,冷若雅连忙搭住了他的脉门,变了变脸色,望向唐飞,轻声道:“唐大哥,你还有什么要紧的话,要交代丫头?”
唐飞忽然望望冷若雅,又望望冷若芊,眼中出现安慰和欣然的颜色,头一歪,终于是咽了最后一口气。
姬北命缓缓走近,一字一句地道:“‘青龙会’又害了一条人命!”
冷若芊喟息道:“可惜……他的家人、还有无数‘苗疆’的武林人士,还在‘鬼蜮’魔窟里,饱受煎熬折磨……”
破晓叹了一声,也不说话,与姬北命合力将竹筏划到对岸,寻了一个平整的沙滩,埋了唐飞的遗体后,天色已经大亮。
旭日东升,江面平静,没有了鬼船,没有了妖舞,昨晚的一切,恍似做了一场噩梦……
四人已经来不及多加休息,只到前面的小渔镇,回过了等待在那里的“风花雪月”四小婢,简单的进行了片刻的梳洗进食,准备好了一些普通的寿面、寿包、寿桃、寿酒,用四个礼盒装了,四小婢各自拿好,向镇上渔民问好路径,就直奔“七星堂”而来。
走不多远,便到了“煮鬼城”,城中行人稀少,百业萧条,纸钱空中乱飘,冥歌四起,让人毛骨悚然,望而却步。
冷若雅等人,沿着中心大街走了一段萧瑟难行的路,来到一所朱门碧户,看去非常幽森,铜门紧闭的大宅之前,只听到宅子前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常。
冷若雅抬头,便看见匾额之上“七星堂”的字样,回首笑道:“就是这里了。”
破晓探头看看,倏觉背后,有衣袂急掠之声,他横身就护到了“冰吻”轮椅之后。姬北命更霍然回首,握刀而立。
这幽静死寂得似连猫狗都不见一只的府门之外,不知何时,在他们背后,已多了两个苗家少女,手抄明晃晃的兵刃,其中左边一个娇声喝问道:“你们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破晓笑呵呵道:“伸手不打送礼人,俺们大老远巴巴的,给你们的老大拜寿来了,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吗?”
右边那少女沉着声道:“今日情形特殊,总堂主吩咐下来,一切戒备务要小心,所有宾客,都要验明正身……”
冷若雅听得怔了一怔,冷若芊听罢哼了一哼,两个女孩子正要发话,门内一个声音喝道:“金花、银锁,还不轰开他们,以防敌侵!”
两个苗家少女应了一声,左边的金花道:“各位,今个儿我师父办寿酒,你们要是想混吃混喝的话,还是快走吧!”
右边的银锁也道:“你们也都听见了,快快走吧,要是被‘地煞坛’的慕容少爷撞见了,你们想走,怕也留下一层皮来!”说着话,这苗女,伸手就要推破晓。
流风、飞花、飘雪、逐月,这四个手捧礼盒的小婢女,都齐齐变了脸色。
——四婢年纪虽幼,都未成年;但跟随姑娘若芊行走江湖以来,无论走到哪里,无不受到各方江湖人士、各派武林人士的尊重孝敬,哪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破晓却笑嘻嘻地道:“两位小姑奶奶,我老人家都说我是来拜寿的了,不是来混饭吃的,哎哟,我老人家……”他假装摔了一跤,金花、银锁两个苗女,怕他真摔着了,连忙伸手去扶,破晓闪电般点了二女穴道,转到了二人背后,手脚不老实的摸了摸两个苗女的紧紧绷起结实小翘臀,笑道:“沉中侠这老家伙,挑选女徒弟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
冷若雅白了破晓一眼,抬足上阶,双臂贯力,推开铜门——
门内已有了警觉,铜门刚一推开条缝隙,一排数十件暗器,已向冷若雅前、后、左、右、上、中、下,七个方面射到!
“我的娘哎!”冷若雅一个后空翻,落回阶下。
“吱呀呀——”一声,后门大开,从里面拥出二十五、六个青年男女,立时有四、五个女弟子,将被制住穴道的金花、银锁抢走,另外二十余人,纷纷拔出兵刃,围住访客。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为首一个白白、圆圆、胖胖的公子哥,怒声问道。
破晓依旧是嬉皮笑脸地道:“我是你们老大沉中侠的干爹,特意来给我这乖儿子祝寿的……”他表面戏谑怒骂,心下里,则暗暗惊诧这“七星堂”防守之密不透风。
那白胖圆公子怒道:“这里岂是你撒野混事的地儿,给本少爷滚!”
姬北命见“七星堂”如此大阵仗,出动如斯多人来拦截自己等人,心里早就无名火起,当下怒道:“让你们老大沉中侠,滚出来见老子!”
那白胖圆公子怒道:“尔等竟敢在‘七星堂’撒野!看拳——”一拳就打了过去!
姬北命挥拳就跟白胖圆公子,对磕了一拳,各是震了一震。
“好!”姬北命一声虎吼,又举起铁拳,轰出一拳,那白胖圆公子脸色苍白,仍是咬着牙,跟姬北命对了一拳,但已换了另一只拳头。
两人第二拳一对,二人又是晃了一晃,姬北命战意大厉,紧接着攻出第三拳,仍是原来那一只右拳。
那白胖圆公子左右两手,气喘未定,双臂发麻,虎口断裂,眼见姬北命足以开山裂石的第三拳,当面轰到,这名出身武林世家、皇族后裔的子弟,有着自重身份的高傲和倔强的性格和血液,他不愿躲避示弱,只好分别用两只手合力去接对方的第三拳!
接了一拳,又是一拳,姬北命的一双铁拳,愈攻愈快急,越轰越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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