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鼓吹手
越望西行,满目越是空旷凄凉。
这一日凌晨,天空中挂着如刀割似的小风,阴沉的大山间,竟是飘起雪花来。
到了中午,雪花已遍铺了“照本山”的沟沟坎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漫山遍野,都是厚厚的积雪。
在唯一的一条上山主道上,由于地势的高低不平,山路和山路两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雪丘,抬眼一路,少说也要有数百上千个雪堆。
就在山脚的缓坡附近,雪丘罗布,却没有人知道,几乎每一堆雪丘里面,都藏了一个大活人,前后左右一共潜伏了二十八个人。
二十八个千里奔波万里追捕的公门好手!
二十八个潜伏者里,至少有二十个人,在雪中都张有一张“诸葛弩”,弩上有五根箭,五根箭箭尖都涂了见血封喉的鸩毒。
这二十人,都是涂途大人自“京师”带出来追捕部队的幸存者。
包括了唐天龙在内的这二十名弓弩手,自然都非泛泛之辈,他们每个人都是骁勇善战,武功精湛几乎可以与“天龙地虎”比肩的人,再加上手里紧扣着“暗青子”的冷若颜涂途弓辰索凌迟蓝盔十九黑寡妇班马儿哥舒一休,这二十八个高强武者,用毒箭伏击四个敌人,却也是不但空前而且怕也要绝后的一次了!
这样的行径和手段,固然有失光明磊落更可说的上卑鄙下作,但这一点对冷若颜这个“白金级”女杀手和涂途弓辰索凌迟等这些“刑部”酷吏来说,从心理上,根本不会造成一点障碍。
杀手是什么?杀手的职业特性,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取命,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至于公门中人,只要能拿回逃犯完成任务,更是不管什么下流龌蹉的方法,都使得出来。
更何况,他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那是“青龙会”护法级头把金交椅“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首的“狂魔”伏俊!
和他讲光明正大跟他论单打独斗,那不纯系傻叉吗??
大家已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伏着快一整天了,滴水未进,正当冷饿难当之际,位置最前雪丘里的弓辰,忽然沉声道:“来了!”
冷若颜涂途索凌迟蓝盔十九黑寡妇班马儿哥舒一休,各自手上扣住了十几件甚至几十件暗器,以唐天龙为首的二十名弓弩手,也矫正了一下射姿,静静地伏在雪堆里,静静伏待敌人的出现就见在这条已经不易被认辨认得出来的上山小道上,远远的疾行来四个人。
这四个人在天高地旷的雪野中行路,轻的几乎连脚步声也都没有,迎风而行,仿似一副会游动的山水墨画。
负手迎风走在最前的一个蓝袍老者,高大威猛,身材伟岸,蓝发碧眼,不怒而威;他身旁的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年汉子,高瘦颀长,被挎一把长形弯刀,没有刀鞘,刀锋在雪光中,闪闪发亮。
后面紧随的两个人,一个年青公子,锦袍金带,脸色发青,大雪寒天却手摇折扇,走路一步三摇,故作潇洒;另一个中年人,面如古铜,短髯戟张,颧骨高突,双目如电,煞气严霜,但隐然一代宗师巨帅的气派。
不消问,第一个人就是人在“大漠”,却名震“中原”,名声遐迩如雷贯耳的“狂魔”伏俊;第二个白脸刀客,就是出卖“刑部”同仁的“死神”陈则;后面两人,一个是“摧花公子”公子明,另一个为“镇东将军”夏侯皓月。
这样的四个人走在一起,当今武林里,恐怕没几个人,能招惹得起他们,天下都可去得。
陈则很高兴,一改平日里在衙署同事面前死气沉沉的“棺材脸”,边行边轻轻陪笑道:“翻过‘照本山’,再行两百里,大护法您的部下,就会出关接应我们;冷若颜和‘刑部’那些笨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您会走这条山路,等他们发觉不对头,我们早就入关了。”
公子明亦步亦趋,心情颇佳的摇扇道:“我们跟着大护法,吞并西北,进军‘京师’,我公子明在京畿一带人头熟络地形熟悉,愿为先锋,为‘青龙老大’和大护法,取下‘赵宋’童子皇帝的狗头!”
夏侯皓月傲然道:“‘镇东将军’熊东怖新死不久,现在‘赵宋’五分之一的地盘和军队,都掌握在我的宗弟夏侯二十一手中,只要我振臂一挥,我在东北一地的五十万旧部,必定群起响应,助‘青龙老大’和大护法拿下‘中原’,如探囊取物,不在话下。”
“狂魔”伏俊迎风踏雪,蓝衫猎猎,狂声笑道:“‘青龙老大’果然位,他日青龙飞天之时,与尔等同享富贵!”
笑声直透云霄,惊得满山鸟飞兔走,群山回音不断。
四人越行越近,雪丘里的伏兵,耳膜震动,紧张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
只听陈则的声音道:“只可惜了叶三萧四关七三位将军和‘蛇山’六兄妹了……”
便听“狂魔”伏俊低沉而威重的声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个把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如果本座不讲那些笨蛋炮灰派出去拖住该死的朝廷鹰犬,我么能安然走到这里吗?!”
公子明阴笑讨好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青龙老大’和大护法效忠,是他们的荣幸,死得其所。”
夏侯皓月亦“嘿”然笑道:“他日‘青龙老大’登基坐殿怀拥天下,大护法出将入相列土封疆,风光大葬的追封缅怀一番,他们泉下有知,也该感恩戴德了。”
陈则自知自己的地位和份量以及鼓吹手的本事,远不及后面两位,急忙陪笑道:“大护法教训的是,明公子和夏侯将军所见也是高论,小人佩服!”
四人两前两后,行着,谈着,忽然间,就听一个威严而冷厉的声音道:“杀!”
刹那间,前方左侧右面,射出来的暗器和箭矢,好似比天空里的雪花,还密了百倍。
有的暗器尖锐,发出破空的声响;有的暗器沉猛,夹有雷霆之音动;有的暗器流光溢彩夺人耳目,旋转而至;有的暗器通体通明无声无息,隐形飞来……
比暗器更难招架的,是那一排排淬毒的弩箭,自各个雪堆里劲射而出,密如飞蝗,急若骤雨!
几乎所有的暗器毒箭,对准的目标,都是首恶“狂魔”伏俊!
——只要先行出其不意的除掉伏俊这个旷世老魔,剩下的三人,放着冷若颜涂途弓辰索凌迟这些高手在,也不愁将他们一举而拿下!
“狂魔”伏俊猛一抬头,仿佛突然中有倾盆黑雨,罩射而下!
他脸色一脸,瞬间脱下蓝色长袍,“噗”的一声!暗器中的一枚银环打向伏俊胸前,伏俊及时一侧身,那一环打在他的右肩上,那一环是冷若颜发的“多情环”。
当日,强悍如熊东怖者,都受不了冷若颜这一记“多情环”,“狂魔”伏俊却能坦然受之,这使得冷若颜吃惊不小!
“嗤”又一声,一支龙形飞镖,也插入“狂魔”伏俊的左小腿上,这一飞镖,来自弓辰的“十二飞龙”!
中了两件暗器,再没有第三枚暗器能打中伏俊了,他忽然冲天而起,全身变了一片蓝色的乌云,古蓝色长袍,在他手里舞成一面盾牌护住身体,所有的暗器和毒箭,打在蓝袍上,就像打在铁板铜墙上,全被卷飞震落!
“死神”陈则完全呆住了,如果这些暗器和毒箭全是射杀他的,恐怕自己早就变成箭垛子了。
第一波暗器和毒箭刚刚射完,第二拨暗器毒箭,就立即扣上搭好——
然而,“狂魔”伏俊怎么可能给敌人第二次发射暗箭的机会呢?
他动了!
他全身如一片蓝云,刹那间自高空,就已冲进道旁的雪丘里,几乎同一时间,惨呼响迭起,四名弓弩手的尸体飞出藏身的雪堆,现血染红了白雪皑皑的野地。
公子明与夏侯皓月,一个挥扇一个拔刀,也立即冲入发射暗器的雪丘群里,行动速度之快,连弓辰都未及再发出一镖。
四名好手立即截上了两人,一个照面,四人就倒下了两个。
公子明的扇锋和夏侯皓月的刀尖,都滴着血,那两名及时退开之人,是“武师”与“马僮”,要不是他俩比另外两个同伴都强一些也机警一些的话,怕也是早已没命了。
两个人被对手的刀扇之势,吓得呆住了,都怔在当场;公子明夏侯皓月已攻入雪丘阵里,陈则刀光如雪,紧随其后,势不可当!
这时只听冷若颜娇媚的声音响起道:“涂大人弓捕爷黑姐姐,拦住他们三个,‘狂魔’受伤,其他人和我合力除之!”
冷若颜这话一出,打架登时有了主意,弓辰身手强硬,涂途大人深藏不露,这两人的武功,都绝不在公子明和夏侯皓月之下,黑寡妇虽然略逊陈则半筹,但以她的凶悍,拼上个三两个时辰,也绝不至有什么问题;现在伏俊那老魔头已中了两处暗伤,不合力将他铲除,更待何时?!
若颜这一语道出,大家的思路就清晰了,各有分工,也不似刚才那般阵脚打乱了。第一个做出反应,居然是大家眼里迷迷糊糊糊里糊涂浆糊一般的涂途大人,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冷若颜话才出口,
他立时像一支离弦之箭般的射了出去,银拐一划,一招“糊里糊涂”,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公子明。
冷若颜的话才讲完,略略落后于涂途大人半个身位,弓辰提起六十八斤重的“苍穹神枪”,“呼呼呼”地舞了三个大枪花,枪走“飞龙在天”,直取夏侯皓月。
第十章 躲猫猫
“姓陈的,还雷老二命来!”黑寡妇暴吼一声,双掌一分一错,以一招最凶狠的“双峰贯耳”,直扑陈则。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公子明怪叫一声,倒转扇柄撩了上去,招法迅急而又奇诡,直逼伍涂途大人。
夏侯皓月猛喝一声,刀走偏锋,斜劈而下,反攻弓辰。
陈则正对昔日同事猛施辣手,但见黑寡妇双掌一起,“唰”地一声,陈泽那口足有七尺长的细长朴刀,已一招“一衣带水”,横斩黑寡妇水桶粗腰!
一时之间,涂途缠斗公子明弓辰大战夏侯皓月,黑寡妇力拼陈则,六人三组已经捉对厮杀起来。
冷若颜认准了“狂魔”伏俊,她放眼一扫,雪丘战场上,竟不见了这个老魔头的踪影。
伏俊身中两记暗器,趁乱扑入雪丘,瞬间连杀四人之后,却忽然就不见了,便如空气蒸发了似的,四下里都寻不到他的人影。
雪丘里的伏兵,全都站了起来,既紧张又兴奋的向四周搜寻魔踪——
冷若颜焦急的问:“你们之中,谁最后‘狂魔’?”
“小人最后,是见他冲进我前面的雪堆中。”
“我见他杀了宋校尉。”
“他刚才冲过我身右,就像一阵狂风,我们几个想拦他却都挡不住,齐捕头也死在他手上。”
“我好像肩上流了好多血!”
“他的小腿也受了伤!”
“他人不见了。”
“大家快来的蓝袍丢在这雪里。”
冷若颜飞跃到喊话的“马僮”身边,果见“狂魔”伏俊的蓝袍子,弃在雪地上,上面挂满了暗器和毒箭,有两处破洞,还沾了鲜艳的血珠,这老魔头确实受了伤,而且伤得并不轻。
可是,“狂魔”却消失了,他人去了哪里?
冷若颜芳心大乱,那些“刑部”皂隶也大是茫然。
目光扫过野岭上下数百个大小不一的雪丘,冷若颜芳心一动,媚声声道:“他受了伤,一定躲在某个雪堆里,大家分成若干个小组,挨个雪堆翻找,每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都不许放过,给姑娘搜!”
——二十八人中,给敌人首轮冲杀折了六个,涂途弓辰黑寡妇分别与公子明夏侯皓月陈则打得难分难解,余下的十九人里,索凌迟等四人,向东面立即展开地毯式搜索;蓝灰十九等四人,奔南面排查;班马儿等四人,自西面寻找;哥舒一休等四人,自北面搜寻,另外两人,与冷若颜背立成鼎足之势,准备随时中央策应。
这些“刑部”的皂隶捕快,都是经过三大巨头严格训练和筛选出来的精锐的精锐,他们的搜查行动,不可谓不精细而严密,几乎每一寸雪地,都用刀剑刺探过,凡可容身藏人的雪堆,都用掌力推倒,不肯放过一草一木一石一树。
那边紧锣密鼓的搜寻魔影,这一边的激战,已经进入白热化!
“摧花公子”公子明的扇法之凌厉诡异,是涂途大人生平未见的;涂途大人的拐法势如雷奔速若电闪,也是公子明生平仅见的。
两人一对上了招,就全不留情,恨不得立毙对方于脚下。
一上来公子明便连用“鸟泣花啼”“柳折花败”“水流花落”“月坠花折”等招式,步步紧逼,辣手摧花。
涂途大人不避反进,“稀里糊涂”“一塌糊涂”“糊涂到顶”“难得糊涂”等招式,反攻过去。
两人斗了一阵,只攻不守,只进不退,转眼间就已贴身相搏,拐扇尚不解渴,干脆出掌硬拼。
公子明原本一套“摧花扇法“歹毒狠辣,他没有料到这年迈昏庸的糊涂官儿,动起肝火来,竟然比他还还勇犹劲,单掌挂风,猛劈不退;两人一贴近,公子明立刻施展自己近十年苦修自创的的“沾花惹草拳”,力图一拳把这老官儿轰倒!
互击之下,公子明只觉这个涂途不但没有如表面那样的年老力衰,而且掌力刚猛,内力充沛,自己的“沾花惹草拳”竟收拾他不下,他心知自己内力略逊对方一筹,幸而轻功胜敌人一些,不得不依仗轻巧身法避实击虚。
另一边的弓辰,以一杆“苍穹神枪”,与夏侯皓月的“斩月刀”,正拼得火起。
铁枪长刀,本都是疆场厮杀的沉厚武器,但“苍穹神枪”,被弓辰舞得迅若游龙,龙翔于野;夏侯皓月那柄“斩月刀”,被弓辰冲击得得时高时底,忽东忽西,落了下风。
弓辰大喝一声:“神龙出水!”枪花“唰唰唰”三抖,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夏侯皓月脸色急变,突地吐气扬声,全力一刀横空劈出,“锵”地一声金铁交响,刀枪相击,四臂发麻。
弓辰突然长枪一横,以枪为棍,横推出过去。
夏侯皓月不及细想,大喝一声,挥刀猛砍,“啪”的一声,弓辰的长枪被夏侯皓月一刀斩为两截!
弓辰宝枪一断为二,夏侯皓月便是心中一喜,他马上冲上前去,他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反击良机,一鼓作气斩杀弓辰!
弓辰的护身神兵“苍穹神枪”已断,这大出夏侯皓月的意料之下,虽然他的潜意识里,也稍稍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他他在行动上,还是抢先在了思维前,他不愿意错过这种格杀“六扇门”总捕头的成名路露脸机会。
他一冲上来,一道寒光,就到了他的胸膛!
夏侯皓月立时就知道中计了!
然后,他已经来不及退回,只见弓辰断枪为二,竟变成了一棍一枪,棍架来刀,枪己如飞龙一般,扎进了夏侯皓月的咽喉!
“枪头也可以扎死人的。”“鹰神”面具后的弓辰,冷冷的道。
他的半截枪头,已然穿透夏侯皓月的脖腔,即使大罗金仙,此时此刻,也是回天无力了。
原来,弓辰是甘毁宝枪,引诱敌人入套。他料定夏侯皓月一见对手破绽,定必不留后招全力搏杀。
两强厮杀,不留后路,就是自断生路。
所以,弓辰胜,夏侯皓月亡。
“砰——”,涂途与公子明全力相击,拳掌结实,涂途被震退四步,而公子明却荡飞六尺。
“噗!”涂途被震得咯了一口血,右手银拐反打,飞电般掷出。公子明倒飞之中,听得破空之声,他欲闪避,但人在空中,无从借力,他歇斯底里的怪叫一声,天灵盖被银拐击得粉碎,身体软趴趴的摔落雪地,立时身死。
陈则的“死神斩”,刀光闪闪,一丈以内的积雪,都被他的刀风带起——
黑寡妇整个人,裹在一团黑光里,一面发拳,一面向旧日的同僚今日的死敌,一步步的迫近!
那就是一步一步地向沈云山逼近。
她每迫近一步,身上就多了一道血口子,陈则的长刀刀风,就缩短了一截。
黑寡妇挨了十四刀,她身上多了十四道伤口,她逼进了十四步,她已经逼到了陈则的眼皮底下,陈则的长刀威力,已然无法全部施展开来,汗水涔涔而下!
黑寡妇眼中射出了怒焰,一扬手臂喝道:“雷老二,黑大姐给你报仇了!”一道黑光,直落陈则面门之上!
陈则突然好似被什么毒物要种了一样,丢了长刀,手捂面门,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便不再动弹了。
一只硕大无比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蜘蛛,正在陈则的尸体上,惬意的爬来爬去。
公子明夏侯皓月陈则三人都已伏诛,“六凶”尽灭,但首恶“狂魔”伏俊遍寻不获,还是没现踪影,他好像就凭空消失了。
雪丘中心,冷若颜妙目如电,急扫一遍伏毙雪地上的尸体,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变色道:“我知道了!他就我们这些人之中,快找——”
大家还没展开行动,忽听一个威凛的声音道:“总算有一个聪明人了。”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穿着弓弩手服饰,就站在嗖寻者人群中,赫然竟是“狂魔”伏俊!
伏俊四周的皂隶捕快,马上散开,手抄兵刃,将伏俊团团围在中央,神态和身体,都紧张到了极点!
伏俊不慌不忙,旁若无人的解下身上的戎装,狂笑道:“不愧是冷北城调教出来‘凉城丫头’,好眼力!好心术!本座冲进来时,先后一共杀了你们四个人,杀第一个人借其衣,杀第二个人脱其裤,杀第三个人时摘其帽,杀第四个人时退其靴,四人各取一件,然后冲入你们之中,衣裤鞋帽就都到了我的身上,马上成了一你们其中的一员……”
索凌迟下宋校尉齐捕头等四名属下的尸首,果然是衣裤帽靴不全,心中不禁暗骂自己糊涂,伏俊浑水摸鱼,就躲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对他恨之已绝!
冷若颜笑笑道:“你的毒伤发作,如果马上逃走,势必就会被我们发现,你假扮公差,佯作搜索,反而可以藉此逼出体内之毒,姑娘可是读到大护法您的心里去了?”
伏俊狂笑笑道:“你读的很对,而且,毒药都给本座逼出来了。”
目光落在对方肩腿两处伤口,冷若颜展开心理攻势,极力摆出一副自信的笑容:“就算毒力可能已逼出了,可是大护法您的伤口,可不会好得那么痛快的。”
伏俊仰首发出震天狂笑,狂道:“皮肉之伤罢了,杀你们照样易如囊中探物!”
弓辰不禁心中大怒,喝道:“狂夫!”
伏俊打量了一下弓辰,道:“你就是江湖人称‘傲视苍穹,护龙大高手’的弓辰吧?我才和夏侯皓月的一仗,功夫还算不弱,‘青龙老大’进军‘中原’誓师在即,手下正需要一些像你这样的骠骑悍将,所以才让本座来搭救夏侯他们几个出去;你们杀夏侯公子明陈则的时侯,我不出手拦阻,一方面是因为彼时毒力未完全逼出,二是因为我以为你们比他们更强更有利用价值。怎么样?诸位考虑一下,荣华富贵,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从天而降的。”
大家听他这般漠不关心的对他手下的功臣强助,狠心至此,都不禁心寒。索凌迟更气极而笑道:“陈则真是瞎了一对狗眼,竟为你这种无情狂夫人效死送命!”
第吹九章 鼓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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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凌晨,天空中挂着如刀割似的小风,阴沉的大山间,竟是飘起雪花来。
到了中午,雪花已遍铺了“照本山”的沟沟坎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漫山遍野,都是厚厚的积雪。
在唯一的一条上山主道上,由于地势的高低不平,山路和山路两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雪丘,抬眼一路看上去,少说也要有数百上千个雪堆。
就在山脚的缓坡附近,雪丘罗布,却没有人知道,几乎每一堆雪丘里面,都藏了一个大活人,前后左右一共潜伏了二十八个人。
二十八个千里奔波万里追捕的公门好手!
二十八个潜伏者里,至少有二十个人,在雪中都张有一张“诸葛弩”,弩上有五根箭,五根箭箭尖都涂了见血封喉的鸩毒。
这二十人,都是涂途大人自“京师”带出来追捕部队的幸存者。
包括了唐天龙在内的这二十名弓弩手,自然都非泛泛之辈,他们每个人都是骁勇善战,武功精湛几乎可以与“天龙地虎”比肩的人,再加上手里紧扣着“暗青子”的冷若颜涂途弓辰索凌迟蓝盔十九黑寡妇班马儿哥舒一休,这二十八个高强武者,用毒箭伏击四个敌人,却也是不但空前而且怕也要绝后的一次了!
这样的行径和手段,固然有失光明磊落更可说的上卑鄙下作,但这一点对冷若颜这个“白金级”女杀手和涂途弓辰索凌迟等这些“刑部”酷吏来说,从心理上,根本不会造成一点障碍。
杀手是什么?杀手的职业特性,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取命,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至于公门中人,只要能拿回逃犯完成任务,更是不管什么下流龌蹉的方法,都使得出来。
更何况,他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那是“青龙会”护法级头把金交椅“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首的“狂魔”伏俊!
和他讲光明正大跟他论单打独斗,那不纯系傻叉吗??
大家已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伏着快一整天了,滴水未进,正当冷饿难当之际,位置最前雪丘里的弓辰,忽然沉声道:“来了!”
冷若颜涂途索凌迟蓝盔十九黑寡妇班马儿哥舒一休,各自手上扣住了十几件甚至几十件暗器,以唐天龙为首的二十名弓弩手,也矫正了一下射姿,静静地伏在雪堆里,静静伏待敌人的出现就见在这条已经不易被认辨认得出来的上山小道上,远远的疾行来四个人。
这四个人在天高地旷的雪野中行路,轻的几乎连脚步声也都没有,迎风而行,仿似一副会游动的山水墨画。
负手迎风走在最前的一个蓝袍老者,高大威猛,身材伟岸,蓝发碧眼,不怒而威;他身旁的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年汉子,高瘦颀长,被挎一把长形弯刀,没有刀鞘,刀锋在雪光中,闪闪发亮。
后面紧随的两个人,一个年青公子,锦袍金带,脸色发青,大雪寒天却手摇折扇,走路一步三摇,故作潇洒;另一个中年人,面如古铜,短髯戟张,颧骨高突,双目如电,煞气严霜,但隐然一代宗师巨帅的气派。
不消问,第一个人就是人在“大漠”,却名震“中原”,名声遐迩如雷贯耳的“狂魔”伏俊;第二个白脸刀客,就是出卖“刑部”同仁的“死神”陈则;后面两人,一个是“摧花公子”公子明,另一个为“镇东将军”夏侯皓月。
这样的四个人走在一起,当今武林里,恐怕没几个人,能招惹得起他们,天下都可去得。
陈则看上去很高兴,一改平日里在衙署同事面前死气沉沉的“棺材脸”,边行边轻轻陪笑道:“翻过‘照本山’,再行两百里,大护法您的部下,就会出关接应我们;冷若颜和‘刑部’那些笨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您会走这条山路,等他们发觉不对头,我们早就入关了。”
公子明亦步亦趋,心情颇佳的摇扇道:“我们跟着大护法,吞并西北,进军‘京师’,我公子明在京畿一带人头熟络地形熟悉,愿为先锋,为‘青龙老大’和大护法,取下‘赵宋’童子皇帝的狗头!”
夏侯皓月傲然道:“‘镇东将军’熊东怖新死不久,现在‘赵宋’五分之一的地盘和军队,都掌握在我的宗弟夏侯二十一手中,只要我振臂一挥,我在东北一地的五十万旧部,必定群起响应,助‘青龙老大’和大护法拿下‘中原’,如探囊取物,不在话下。”
“狂魔”伏俊迎风踏雪,蓝衫猎猎,狂声笑道:“‘青龙老大’果然看错诸位,他日青龙飞天之时,与尔等同享富贵!”
笑声直透云霄,惊得满山鸟飞兔走,群山回音不断。
四人越行越近,雪丘里的伏兵,耳膜震动,紧张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
只听陈则的声音道:“只可惜了叶三萧四关七三位将军和‘蛇山’六兄妹了……”
便听“狂魔”伏俊低沉而威重的声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个把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如果本座不讲那些笨蛋炮灰派出去拖住该死的朝廷鹰犬,我么能安然走到这里吗?!”
公子明阴笑讨好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青龙老大’和大护法效忠,是他们的荣幸,死得其所。”
夏侯皓月亦“嘿”然笑道:“他日‘青龙老大’登基坐殿怀拥天下,大护法出将入相列土封疆,风光大葬的追封缅怀一番,他们泉下有知,也该感恩戴德了。”
陈则自知自己的地位和份量以及鼓吹手的本事,远不及后面两位,急忙陪笑道:“大护法教训的是,明公子和夏侯将军所见也是高论,小人佩服!”
四人两前两后,行着,谈着,忽然间,就听一个威严而冷厉的声音道:“杀!”
刹那间,前方左侧右面,射出来的暗器和箭矢,好似比天空里的雪花,还密了百倍。
有的暗器尖锐,发出破空的声响;有的暗器沉猛,夹有雷霆之音动;有的暗器流光溢彩夺人耳目,旋转而至;有的暗器通体通明无声无息,隐形飞来……
比暗器更难招架的,是那一排排淬毒的弩箭,自各个雪堆里劲射而出,密如飞蝗,急若骤雨!
几乎所有的暗器毒箭,对准的目标,都是首恶“狂魔”伏俊!
——只要先行出其不意的除掉伏俊这个旷世老魔,剩下的三人,放着冷若颜涂途弓辰索凌迟这些高手在,也不愁将他们一举而拿下!
“狂魔”伏俊猛一抬头,仿佛突然看见雪中有倾盆黑雨,罩射而下!
他脸色一脸,瞬间脱下蓝色长袍,“噗”的一声!暗器中的一枚银环打向伏俊胸前,伏俊及时一侧身,那一环打在他的右肩上,那一环是冷若颜发的“多情环”。
当日,强悍如熊东怖者,都受不了冷若颜这一记“多情环”,“狂魔”伏俊却能坦然受之,这使得冷若颜吃惊不小!
“嗤”又一声,一支龙形飞镖,也插入“狂魔”伏俊的左小腿上,这一飞镖,来自弓辰的“十二飞龙”!
中了两件暗器,再没有第三枚暗器能打中伏俊了,他忽然冲天而起,全身变了一片蓝色的乌云,古蓝色长袍,在他手里舞成一面盾牌护住身体,所有的暗器和毒箭,打在蓝袍上,就像打在铁板铜墙上,全被卷飞震落!
“死神”陈则完全呆住了,如果这些暗器和毒箭全是射杀他的,恐怕自己早就变成箭垛子了。
第一波暗器和毒箭刚刚射完,第二拨暗器毒箭,就立即扣上搭好——
然而,“狂魔”伏俊怎么可能给敌人第二次发射暗箭的机会呢?
他动了!
他全身如一片蓝云,刹那间自高空,就已冲进道旁的雪丘里,几乎同一时间,惨呼响迭起,四名弓弩手的尸体飞出藏身的雪堆,现血染红了白雪皑皑的野地。
公子明与夏侯皓月,一个挥扇一个拔刀,也立即冲入发射暗器的雪丘群里,行动速度之快,连弓辰都未及再发出一镖。
四名好手立即截上了两人,一个照面,四人就倒下了两个。
公子明的扇锋和夏侯皓月的刀尖,都滴着血,那两名及时退开之人,是“武师”与“马僮”,要不是他俩比另外两个同伴都强一些也机警一些的话,怕也是早已没命了。
两个人被对手的刀扇之势,吓得呆住了,都怔在当场;公子明夏侯皓月已攻入雪丘阵里,陈则刀光如雪,紧随其后,势不可当!
这时只听冷若颜娇媚的声音响起道:“涂大人弓捕爷黑姐姐,拦住他们三个,‘狂魔’受伤,其他人和我合力除之!”
冷若颜这话一出,打架登时有了主意,弓辰身手强硬,涂途大人深藏不露,这两人的武功,都绝不在公子明和夏侯皓月之下,黑寡妇虽然略逊陈则半筹,但以她的凶悍,拼上个三两个时辰,也绝不至有什么问题;现在伏俊那老魔头已中了两处暗伤,不合力将他铲除,更待何时?!
若颜这一语道出,大家的思路就清晰了,各有分工,也不似刚才那般阵脚打乱了。第一个做出反应,居然是大家眼里迷迷糊糊糊里糊涂浆糊一般的涂途大人,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冷若颜话才出口,
他立时像一支离弦之箭般的射了出去,银拐一划,一招“糊里糊涂”,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公子明。
冷若颜的话才讲完,略略落后于涂途大人半个身位,弓辰提起六十八斤重的“苍穹神枪”,“呼呼呼”地舞了三个大枪花,枪走“飞龙在天”,直取夏侯皓月。( )>
第十一章 暮光雪
“狂魔”伏俊狂笑道:“我们‘青龙老大’英明神武,江山一统,五湖四海,千秋万代!你们聪想要不死,就乖乖的投诚效忠,否则,这‘照本山’三尺之雪,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伏俊口出狂言,众皆动容。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
伏俊双目如刀,盯着冷若颜又道:“大姑娘精通读心之术,处处料我先机,人又有倾国之姿,你投效于我们‘青龙老大’,日后本座保你宠冠六宫母仪天下!”
冷若颜媚媚的笑一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姑娘想给你们的老大呢?难道大护法您的身体,已经不中用了吗?”
伏俊的脸色,也变了。
脸色变了一阵,伏俊忽又狂笑道:“你是美人,刚才的话,本座就当你年幼无知无心之过,你若现在聪明的站过来,本座既往不咎也就是了!”
冷若颜浪浪一笑,唐天龙没好气地道:“狂夫,少说大话!你还是今日能否有命逃得出去再说吧!”
伏俊面带狂色,将二十二人一一,诸公差唐天龙哥舒一休班马儿黑寡妇蓝盔十九索凌迟弓辰涂途冷若颜……忽然狂声咆哮道:“就凭你们这二十二个草包就想留住我吗?!”
索凌迟阴恻恻地道:“尊驾不妨试一试。”
伏俊抚髯傲然道:“老夫纵横武林半甲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杀谁就杀谁,从来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他目中凶焰一盛,突然随随便便用手遥遥一指远处“马僮”装束的公差,喝道:“老夫现在就要杀他!谁能主阻挡得了我!”
那“马僮”纵然机警过人,这时也给吓得脸色时青时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冷若颜哪肯给这凶魔逞威的机会,身形展动,一溜红烟般就护围在了那“马僮”的身前——
冷若颜丝毫不怀疑对方使诈使用“调虎离山”之计金蝉脱壳,她太能读懂伏俊的一颗狂傲之心!
伏俊狂妄一世,言出必行,说杀人,必出手!
“狂魔”一出手,全场二十二个人,连同那“马僮”在内,没有一个人伏俊是何时出手如何出手的。
蓝影掠空闪过,每人心中俱是一凛,大家都认为这老魔头是冲自己来的,急忙忙伸手横刀封架,当发觉不对时,伏俊的蓝色手掌,已击在那“马僮”的胸膛上,仅是轻轻的“叭”地一声微响,那“马僮”全身立时一阵抽搐,当场气绝。
那“马僮”一倒下,大家立时退开,结成圈阵,再度围困住“狂魔”,伏俊伏在他脚旁的“马僮”尸体,狂劲十足的道:“你们这次可要当心了,这一次死的是——你!对对对,不要左右了,就是你这个大块头!”
他用手随意一指,被指中的“武师”,空有一身过人的本领,立时吓得僵住了,冷若颜娇喝道:“大家全力保护这位兄弟!”
涂途弓辰索凌迟三人立时闪到那“武师”的身前,半月弧形的迎向伏俊。
蓝盔十九黑寡妇也快速的移到左右翼把住,只要伏俊一对目标人物下手,就从旁协助截击。
班马儿哥舒一休唐天龙闪身至那“武师”的身后,凝神蓄力,准备全力以赴,封杀伏俊的功势。
天下之中,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九大高手的防护网中雷霆一击取人性命?
有!
伏俊就能!
伏俊甚至根本就没有出击,他只是忽然蹲身,猛然一掌击在自己面前的雪地上,十五尺之遥的那名“武师”,忽然全身筋骨断裂,献血狂喷,飞弹而起,落下来时,已成了一具尸体!
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伏俊缓缓起身,狂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冷若颜向身后的公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临阵退缩”是军法不容情的兵家大忌,受过半军事化训练的那一十一名公差,都们的最高上司,涂途也向他们挥了挥手,这十一人才缓缓向后退了十几步,离开十五尺之遥。
涂途表面糊涂,他心里也清楚,要这些武功只占中等偏下的部属,去强行对阵“狂魔”伏俊,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已。
十一公差这一后退,就无异于等于说,阵前这九大高手,要与“狂魔”伏俊放手一拼了!
伏俊仰天大笑:“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忽然冲了过来,就像一股蓝色的狂飙飓风!
伏俊一起一落,就已到了那群公差群中,掌起掌落,一人已被击得脑浆喷裂,冷若颜舌绽春雷般的娇喝一声,首先冲到伏俊身前,一环挥出,连续一环快似一环,间不容发。
伏俊动容道:“好身手!”说了三个字,已还了一十八掌,顺手还劈死了一名闪避不及的皂隶。
涂途弓辰索凌迟纷纷扑上,又急又快,决然再给这老魔头下手荼毒手下同僚的机会和时间,伏俊狂喝一声,激起漫天掌影,四人立时岌岌可危了。
黑寡妇错步拧身,坐马沉拳,一招“寡妇推窗”,“砰”地一下,击在伏俊的背上。
黑寡妇这一击,少说也有三百斤的劲道,伏俊顺势只往前一冲,便卸尽了她的掌力,顺手又劈杀了艺名狱卒。
哥舒一休全身化为一团刀光,鬼头大刀直斫伏俊双两腿。
伏俊如一头怒鹰般飞起,陡忽猛地一沉,一脚踢爆哥舒一休的脑袋,哥舒一休砍了大半辈的人头,到头来自己的头,竟被人踢爆!
弓辰索凌迟左右冲来。伏俊掌一分,弓索二人斜飞而出。
涂途目眦欲裂,也冲了过来,一拐杖当头砸下。伏俊双掌一迎,竟拍得涂途的银拐寸碎。
涂途怒急攻心,猛向前冲,“砰砰”两掌,打在伏俊胸前。而伏俊被这一击之下,心中就动了杀机,双掌已自胁间推出,击在涂途佝偻的背上。
“我做了一辈子的糊涂官……总算到死清醒了一回……”涂途倒在地上,过来扶住他的冷若颜,咯血惨笑道:“女儿啊……爹爹好想再嫖你一次……”
冷若颜笑中带泪道:“好啊,女儿让你爹爹嫖个够……”怀中的老人手一撒,就没了声息。
班马儿这时一钩向伏俊咽喉急勾而至,伏俊猛然侧身,班马儿铁钩一歪,勾入他的右臂肉里。伏俊一声狂吼,在钩子未完全没入他的臂肌前,他反掌已劈开了班马儿的脑壳。
黄鼠狼和小鸡,双双扑到,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伏俊左手一推,班马儿的尸体直撞向小鸡,小鸡闪避不及,被撞得喷血而殁;然而黄鼠狼已扑到,一刀刺破伏俊的小腹,入肉三分,但再也刺不进去,伏俊探手如雷般,击碎了黄鼠狼的头颅!
冷若颜唐天龙蓝盔十九又已扑至!
就连剩下的七名公差,也拼命冲杀过来!
老魔头已然受伤多处,机会稍纵即逝,任谁也不愿轻易地放过!若稍有懈怠,只怕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山。
蓝盔十九的五剑剑,唐天龙的银色飞龙,伏俊都避过了。
冷若颜的“多情环”,却再次无情的击中了他的胸腔。伏俊立时倒飞了出去,一面飞退,一面吐血!
伏俊倒飞,唐天龙已追了过去,伏俊狂笑:“本座今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倒飞中,一脚踢出,猛追的唐天龙没料到他这一腿如此之快,给一脚蹬中胸部,飞了出去,不省人事。
“狂魔”伏俊现在的伤口已多达近十处,伤势已相当严重,纵是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
然而,伏俊不但支撑得住,反而狂然发动了反攻!
那七名差役都是呆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狂人,刹那间,七人被狂风般卷来的伏俊屠戮一尽!
忽然间,伏俊被黑寡妇从后用力抱住,伏俊立时把头一仰,顶在那黑寡妇的面门上,黑寡妇一张肥脸被撞的血肉模糊,仍然死不撒手的嘶喊:“死鬼,快啊——”
索凌迟目若鬼火的已扑近,屈爪就抓,伏俊人虽被死死抱住动弹不得,但求胜**仍切,左足踢出,居然还能准确地将索凌迟踢飞十余丈开外!。
弓辰努力挣扎爬起,一枪一棍刺入伏俊的胸腹,及至没柄。
伏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右腿弹起,宛若旋风,将弓辰蹬倒!
可是,冷若颜的“多情环”,就像一个多情的情人多情的玉臂,第三次又缠住了伏俊的脖子——
黑寡妇已松手,她眼见冷若颜一环命中伏俊要害,便知道这恶人也活不成了,她这才安心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伏俊喘着息,居然还盯着冷若颜问了一句:“你不是擅长‘读心术’嘛,你猜猜现在在想什么?”
筋疲力尽的冷若颜,酥胸起伏不动,波涛汹涌的答了一句:“你个老王八蛋在想,操姑娘我一宿要多少银子!”
伏俊仰天狂笑三声,便永远倒下了。
漫山遍野的风雪,依然怒吼,雪地上只剩下犹有余悸的蓝盔十九犹有余悸和惊魂未定的弓辰,呆呆地相互扶持立着,只恐伏俊还会突然跳起来,杀了他们。
血人般的索凌迟,仰面躺在远处雪地里,刺耳的鬼笑着:“活着真好……”
冷若颜呢?
风雪纷飞,暮色里,若颜痴痴地坐在雪地里,轻声的吟唱着一首挽歌,干净纯洁的雪花,落在她脸发上衣上颊上唇上……
(卷终)
第一章 用我三生烟火
在这个萧瑟的深秋,人们都深信:辰源大公子已病入膏肓,非药石可救了。
自从两个月前,楚羽楚二公子将病倒在江湖上的辰源大公子带回“青衣楼”之后,这位体弱多病的大公子,就一直留在“青衣第一楼”楼里养病,大家就再没见他出现过。
根据每天都上楼为辰源诊病煎药的“一针见血”上官木透露:这次大公子的病情很严重,再迟怕也拖不过这个深秋。
上官分楼主是“药王谷”的得意门生、医道的圣手,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一点杂质和水份。
大公子一向体弱多病,大家都是知道的。为了营救安东野,在外面风餐露宿、奔波劳累,最后一病不起,对于这些,人们也没有一点怀疑。
包括孙小姐布烟卿。
烟卿小姐在辰源回来的第九天,去“相国寺”请了尊佛像,供在“青衣楼”里,每天早晚三炷香,虔诚祷告,祈愿“小爹爹”病体早日康复,重新领导楼子里的几位长兄弟姐妹,面对“京师”山余欲来风满楼之前的沉寂。
后来有一天,楚羽很“不小心”的碰掉了那尊精致佛像,且追悔莫及的向娇妻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烟卿没说什么,也没争没吵,只是吩咐下人把地上的破碎的瓷片收拾好,就默默转身会自己的小楼了。
那一次,烟卿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的一颗心,比那尊精美佛像,还要碎得七裂八瓣。
就是这件小夫妻之间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小事”,在那声脆响响起的半盏茶功夫之后,就传到了“太师府”蔡京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的蔡京,虽然已经被罢相,但官家还念着三朝老臣的体面,给他保全着“太师”这一有名无权的高衔;而相对于“丞相”和“太师”这两个称呼,蔡京反倒是更喜欢后者,因为在他看来,“丞相”这个词汇,太庸俗、太刻意、太威严、太死板;“太师”则更能显出他的虚怀若谷、博学多才、悠然自得、仙风道骨。
蔡京一直蛰伏府中,遥控“权力帮”和朝野上的爪牙,为自己的复出铺路造势。
这次,他在女儿蔡璇的服侍下,才用过晚膳,就从布置在“青衣楼”的自己人“财源滚滚”孙财(参见《霸王命》卷第五章)口中,听得了这个看似小夫妻吵架拌嘴“家务事”的消息。
然后他笑着问身边的人:“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他问的是立在、跪在他面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二百余人,可他的目光,却永远只笑眯眯的盯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辟邪裤衩”窦辟邪。
“奴才想知道,如果主子您是辰源,您打算会如何做?”“辟邪裤衩”躬身,反问了一句。
蔡京“咳——噗——”的一声,当众吐了一口浓痰,笑骂道:“老子怎么做?楚羽那小白脸子,摆明着是要篡‘青衣楼’的大位,要反了!要是没有辰源辰跛子这么多年一手栽培他、扶持他,那一个无名小子能横空出世、壮大到今天的地位!我干他小老婆布烟卿!老子要是辰跛子,先下手为强,今晚就灭了楚羽这头小白眼狼,再把他的小媳妇抢过来奸个够!”
在所谓的“自己人”面前,尤其在自己的内宅,才高八斗、书富五车的蔡京,一向口不择言,满嘴脏话。那些“自己人”,显然也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如果太师还肯和你笑嘻嘻的说脏话、爆粗口,你应该高兴才对,至少他还把你当自己人;反之,如果他跟你客客气气斯斯文文周周道道礼礼貌貌,那你就千万小心了,因为这个时候的太师大人心里,说不好已经想定了几百条整死你全家的毒谋歹计。
然后,他再反问“辟邪裤衩”道:“你呢?裤衩先生。”
“辟邪裤衩”窦辟邪“嘿嘿嘿”地笑了三声,还没开口,蔡京已经“平易近人”的又笑骂了起来:“我干你闺女的,你奶奶的说话前别总是奸笑三声,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是大奸大恶的白脸狗头军师是不是?!有屁快放!”
“主子,若我是辰源,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辟邪裤衩”却仍是“嘿嘿嘿”地奸笑三声,才道:“楚羽这种狂生,心比天高,一朝得势,目无余子,辰源若不反击,日后恐怕在‘青衣楼’,连个立锥的地儿都没有了!不过……”
“不过你妈个头!”见“辟邪裤衩”沉吟不讲,蔡京不耐烦的笑骂道:“少卖关子,快讲!”
“不过,奴才听说,大公子最近和楚羽走得很近……”一涉及到主人的父子家事,“辟邪裤衩”就恰到好处的闭上了嘴巴。
“据你的意思是说……”蔡京猛地自女儿蔡璇温香软玉的胸怀里直起身来,眯着双眼道:“楚羽当敢如此的以下犯上、胆大妄为、跃跃欲试,也是蔡攸那个狗妈养的小王八蛋包庇纵容的?他是想把‘青衣楼’的江湖势力控制在手,所以才怂恿支持楚羽去夺辰源的权?”
太师大人骂起自己亲生儿子来,也是不遗余力,开口成河。
“辟邪裤衩”登时嘴巴紧闭,一个字也不肯再讲。
“如此说来——”蔡京又顺势躺回“爱女”温暖、温柔的臂弯,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这二百多号人听似的,道:“辰跛子就更应该马上采取行动了,否则的话,楚羽这条白眼狼,一旦夺得‘青衣楼’的大权,不免就会和蔡攸这两个兔崽子一起,把矛头指向老夫了……”
“可惜,主子和奴才,都不会是辰源。”“辟邪裤衩”习惯性的“嘿嘿嘿”笑道:“奴才还听说,辰源这次病得很重,只怕已没有还击之力,楚羽羽翼已丰,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嚣张无礼飞扬跋扈,辰源能不能收拾得下这个被他一手捧起来的‘兄弟’,还真不好说呢!”
蔡京转目去问跪在二道门的梁发:“楚羽现在在做什么?”
梁发想也不想的答道:“喝酒,观舞,玩女人。”
——梁发说的没错,楚羽确实在喝酒,观舞,玩女人。
酒美,舞美,女人更美。
乌发赤足冰肌雪骨酥胸圆臀玉指红唇的美人,在“青衣第二楼”里,随着**缠绵的音乐翩翩而舞,轻盈旎丽,赏心悦目。
舒适华丽的太师椅上,楚羽把玩着酒杯,冷着脸孔,看着舞中的美女,看着手上的酒色。
直至他的部下苏磨,开始试探着问他第一句,他才开始开口讲话。
苏磨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公子,你惹恼了孙小姐,这件事,您看,大公子会不会……”
楚羽目不转睛口不经意地问:“他会什么?嗯?”
苏磨马上垂首低目:“属下不敢说。”
楚羽向场上的歌舞一挥手,依然冷沉的道:“可以说了。”
他手一挥,靡靡**的音乐就停了,那艳丽娇美的裸衣舞女,也终止了舞,她绯红了脸离去时,还欲语还休的半转了个三分薄怨七分微嗔的回眸。
苏磨这才期期艾艾闪闪缩缩地道:“众所周知,孙小姐是大公子的心肝儿宝贝儿,您这样冷待孙小姐,属下怕……怕大公子恼羞成怒、对二公子不利……”
楚羽轻轻摇晃着杯中的冷酒,毫无所谓地道:“比如如何个怒法?又怎样个不利?”
苏磨嗫嗫嚅嚅迟迟疑疑得道:“比如……譬如……”“如”了半天,他仍是不敢说出他心里想说的话。
楚羽淡淡地问道:“苏秀士,我问你,如果你是大公子,你会怎样做?”
苏磨吃了一跳,继而苦笑道:“这个……那个……”“个”了半日,他还是不便讲出胸中思量好的对陈。
“你呢?孙驴。”楚羽抬头,去问另一名垂手站立一旁、一直低眉顺目的汉子道:“你将怎么做?”
“我会马上毫不犹豫的铲除你。”孙驴回答的很直接,很干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这不是两句成语,更不是一句俗语,它指的是“青衣楼”四名出类拔萃的新进好手,青年高手:
——圆河
——云桥
——苏磨
——孙驴
这四名“青衣楼”新贵,得到二公子的楚羽的赏识和提拔,扶摇直上,大有取代大公子身边的“恭喜发财”(参见《霸王命》卷)之势。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只忠于楚二公子,他们是楚羽的贴身武力,当楚二公子每次出现在人们视野的时候,一同出现的,必然会有这四个人里其中的两个。
今天也一样,和尚圆河跟道士云桥不在,在的是秀士苏磨和伙计孙驴。(参见《刀剑笑》卷)
楚羽着酒杯,他半转着身子,斜睨着孙驴,专心也不十分用心地问道:“可你不是大公子。”
孙驴老实点头的道:“属下不是。”
楚羽斜睨着他道:“你健康得可以一顿吃下五大海碗白米饭、可以一拳轰倒已一头牯牛、可以一夜操翻十个女人;可大公子不行,他是个病人,记住,千万记住,他是个病人。”
孙驴仍旧倔强的像一头驴似的道:“可是,大公子武功好,属下却不够好。”
楚羽好整以暇正经八百地问:“你认为大公子的武功也好过二公子我,是吗?”
孙驴居然也正经八百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头。
苏磨在旁低沉地叱了一句:“驴子,你太放肆了!”
“不打紧。”楚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大公子现在的病情很严重,作为他唯一的好兄弟,我决定叫上孙小姐、带着你们四个,去‘青衣第一楼’探视一下,嗯——秀士啊,拣些新鲜的水果和可口的点心带着,去看望病人,怎么好空着两只手呢?那显得我这做兄弟的多没有诚意啊!对了,我大哥‘生前’最爱吃花生,驴子,多带些……”
然后,楚羽楚二公子,就带着两个心腹苏磨和孙驴,苏磨和孙驴带着新鲜的水果和可口的点心、以及病人“生前”爱吃的花生,还有杀意,直奔“青衣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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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换你一世迷离
“青衣楼”传说中,在“中原”、“江南”、乃至“西域”、“北疆”等地,一共设有一百零八楼,至于
具体的数目和真实的位置,外人却难以考究和证实了。》,
但位于“京师”的九座“青衣楼”,其威势和气势,都是人们有目共睹、交口相赞的。
八座青色小楼,以诸葛八卦图的阵势,围绕着中心的“青衣第一楼”而建,说不上金碧辉煌气势磅礴,但肃杀雅致,别具一格。
“青衣第一楼”,是一百零八座分楼和一万一千一百六十四名一流杀手和近六万个外围弟子,发号施令的总枢纽。
不过,最近传闻辰源大公子愈渐病重后,“青衣第一楼”似已少见各分楼楼主和楼子里面的重要人物上去开会,也鲜见有重要的楼务和命令自楼上发布下达了。
楼务和命令,反而多出自“青衣第二楼”。
“青衣第二楼”是二公子楚羽主掌的中枢所在,不知从何时起,“青衣第二楼”的位置和作用,越来越重要,隐隐约约盖住了“青衣第一楼”的光辉。
只不过,“青衣第一楼”仍由辰源大公子主掌和主持,有大公子在,尽管楼子里的人的兄弟姐妹,已罕有人见到他他怆寒瑟缩的忧郁身影,但毕竟仍是个名正言顺的总部。
大家确实有很长时间没见过辰源大公子里,以至于,京城坊间,开始流传开来“大公子被二公子软禁”、“二公子暗杀了大公子”等等满天飞的流言。
然而,就在今天,确有五个人,一起见到了辰源大公子的本尊。
这五个人在“青衣楼”的地位都不低,他们是:
罗大幼
秦琴
齐棋
舒书
华画
这一长老、四护法(参见《凤凰台》卷),都是义父“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青衣布先生,留给辰源大公子的老人和重臣。他们在这个傍晚的掌灯时分,一齐接到了辰源大公子的早召见。
罗白虎罗长老今天没有穿戎装,只穿着便服,少了几分平时的威严,他垂着头,神态很恭谨;他虽然是低下头,眼睛却是上抬的,他在观察揣摩这个精神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大公子病情。
这位老人,此时此刻的心头,是无限感慨的。
——遥想当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衣楼”里的“四大长老”,追随布先生打下偌大一片江山,到而今,先生与世长辞,东长老狄青龙早死、南长老孟朱雀跟北长老唐玄武双双背叛倒戈成了楚羽的帮凶,仍留在楼子里服侍大公子的,就剩下自己这个孤寡老将了!
罗白虎心里,己感慨了好一阵子了,华画刚刚报告完二公子最近一段时间种种的嚣张狂傲的僭越举措,老人也等大公子发话等了好一阵子。
听完了华画的报告,辰源大公子只懒洋洋、病恹恹地问五个托孤重臣道:“你们认为应当如何处理这件事?”
不同于二公子的杀伐决断,辰源更是乐于先听听身边人的意见,然后再从手下人众多意见里,总结提炼出最佳的方案,再综合自己的看法和想法,进行最终的决断。
按照资历,理所当然的事所果仅存的罗长老第一个发言,这个历尽沧桑的老人,突然躁烈了起来:“杀了这条白眼狼!”
“杀了他?”辰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倦倦的又问道。
罗白虎激动更激愤的挥舞着老拳道:“二公子已经露出獠牙了,大公子您再不杀动手,他就会先动了手,夺了权,毁了楼。”
“秦护法,你的意见呢?”辰源转问座下怀抱马头琴,高鼻深目、奇装怪服的“西域”青年琴师。
“篡权夺位,且在其次,”秦琴深思熟之后道:“关键问题在于,一旦二公子主持楼子大局,势必将我们的组织,向‘太子少傅、兼大学士’蔡攸依附靠拢,这样一来,我们‘青衣楼’就成了‘权力帮’蔡家父子的走狗势力,再很难有所作为了。”
辰源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幽幽地道:“那也不尽然,有蔡少傅撑腰,楼子里的兄弟姐妹们不也是有了半官方的身份罩着、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楼子还必定借助‘权力帮’而声势日壮吗?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阴阳脸的齐棋凛然道:“我的大公子,您是病糊涂了吗?蔡京当权期间,对内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对外出卖国土、一味求和,搞得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这个蔡攸,横恣暴虐,不下其父,若再让他得势,我‘大宋’恐怕真的要民苦不堪、国无宁日了!”
辰源眼皮沉重、困意十足他道:“那些国家军政大事,都应是庙堂上那些大人们该理会的,我们只是乱世求存的江湖中人……”
两鬓发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学究舒书,大声截话道:“江湖中人也有江湖中的规矩!咱们江湖中人,剑下杀人、刀口舔血,行的是道,做的是人,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要我们跟着蔡家父子屁股后面摇着尾巴去欺压黎民百姓祸国殃民,还不如大家卸甲归田回家种地教书算了!“
年轻清瘦的画师华画附和道:“是,是,夫子说的在理,个人生死荣辱事小,国家兴衰存亡体大。”辰源疲惫的瞄了五个人一眼,倦乏地问道:“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五个人心意相通的互视了一眼,一齐跪倒狠狠地道:“杀了楚羽!”
辰源大公子疲倦至极的挥挥手,闭合那双忧郁漂亮的双目,哈欠连天意兴阑珊的道:“让我想一想,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五个人心有不甘,动作迟缓的起身、叹息、后退。
退到门口的时候,罗白虎撕心裂肺苦口婆心的又追谏了一句:“楚羽爪牙已成,一旦心慈手软,错失良机,横祸就在眼前啊大公子!”
回应这位孤忠老将的,却是大公子微微的鼾声和语无伦次的梦呓……
…………
繁华烟云的京城里,当然不止“太师府”在注意、在猜测“青衣楼”风云诡秘、瞬息万变的局势,“飞鱼楼”楼头,那位望着满地落叶秋黄,感伤喟叹的云端大小姐也不例外。
在“飞鱼楼”的楼头,云端慵懒的像秋风中随意的飘叶,望向那一角在飘叶里黛青色的小楼。
那小楼楼尖,略高于周围八方的八座啐青色的副楼,在秋意瑟瑟里,仍有独步天下俯视浮沉的忧郁气派。
小楼安然,楼里的人呢?
那楼上的人儿,是否还是病体违和沉疴不起?
那是个她差一点就嫁了就许了给他却是杀了她父亲的仇人之子,那个爱不得恨不起忘不掉放不下的辰源,你还好么?
“夜寒露重,小心身子着凉了。”直至安一个温柔的语调,在她身侧耳边响起。
是安东野。
只有安东野才能毫无顾忌的挨近他她的身体,也只有安东野才会把那么威严高傲的语调、在对她亲昵时变成了千般柔情万种蜜意。
云端大小姐回头,望定身边那有些消瘦憔悴却威猛依稀犹存的铁衣青年,眼波凄迷的微微一笑。
安东野为佳人披上了件风衣,声音柔和的轻声问:“你哭了?你的泪,看得我好心慌……”
“没,”云端摇头,极力否定,轻声问:“什么时候来京的?”
“有两日了。”安东野的声音,有些苍凉。
“这次多亏‘凉城客栈’冷爷帮忙,如果不是大姑娘协助‘刑部’将‘六凶’隔壁、挽回了‘高二党’的颜面(参见《读心术》卷),相信高俅也不会这么地轻易放你出来。”云端说话的时候,迷离的眸子,一直没有离开那座黛青色的小楼。
“他怎么样了?”安东野也注意到了丽人的眼波。
“他?”云端慌乱的收回眼色。
“辰源。”安东野直盯着姐姐凄迷漂亮的眸子。
“哦。”云端很快又恢复了慵懒的倦态:“跟据梁六哥堂弟‘发昏章第十一’梁发(参见《霸王命》卷第五章)送出来的消息,楚羽打碎了烟卿小姐为辰源祈福的佛像……”
安东野布满短髭的下颔,向暮色里那一角飞檐翘了翘,道:“现在正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端唇角勾起一抹倔强,幽幽地说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们‘青衣楼’兄弟阋墙,又关我们‘大风堂’劳什子的事……”
她说话的时候,背负着手,半侧着身,肩膀看上去很单薄,很纤细,也很秀美。
云端望着那座黛青色的小楼,安东野从侧面望去,只觉这个仃伶、慵懒、艳丽的绝色女子,美得令所有人七分动心、三分痛心……
在这个深秋夜幕,云端一直眺望着那一角黛青色的小楼。
楼里那个让她又爱又恨既爱犹恨的人呢?
那个曾经领袖群伦、咤叱风云、主掌八万青衣杀手精英的忧郁青年,而今病得奄奄一息生死难料,却给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拜弟步步进逼退无可退的辰源,他现在正在想什么?正在做什么?正在等死?还是正在求活?
或许,辰源托着嬴瘦不堪的病体,也正自那座黛青色小楼天青色窗帘里望下来,正好遥见远方“飞鱼楼”上,那位仃伶、慵懒、艳丽的云端姑娘,正在等待着他败亡的时刻到来……
第三章 长街长
“颜如玉”里,一老一少听完了“恭敬不如从命”欧阳恭恭恭敬敬的报告后,“小梁王”柴如歌马上虚心有礼地向童大公公求教道:
“义父,您看,辰源和楚羽这两个人,谁能见到明晨早起的太阳?”
童贯在吸咂侍妾风骚骚肥峰,“吧嗒”有声,有滋有味;柴如歌也不急,他安静如处子的等待,他还年轻,他有等待的资本。
吸裹了良久,童贯才心满意足的吐出黑紫色的乳粒:“听说今晚‘青衣楼’去了很多各方势力的探病访客,‘权力帮’和‘高二党’也去了不少台面上的人物;作为近邻,我们‘富贵集团’也不能对辰源大公子的病情,一点也漠不关心啊,打发‘五毒尊者’欧阳堂主带着礼物,代表你我父子去跑一趟,就说咱家祝愿大公子早日康复、长命百岁。”
童大公公边说,便用一双枯黄尖瘦的爪子,大力的猛揉狠搓风骚骚的肥峰,那一对肉球,在他手里,时圆时扁,软如面团,像是要被挤出水来。
当时柴如歌在想:“是不是这个老东西那物事不能用,才把力气用在别的地方了……”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忽然童贯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前阵子熊东怖灭了他大师兄孟东堂阖家,再前一阵子蔡少傅在**圣上面前告发他老爹的私状,这些日子楚羽这小子又开始翘起了尾巴……这些‘千年老二’啊,可是越来越不安分守己了……”
柴如歌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吃了一惊,然后就天真无邪的笑了……
…………
长街长,长街很长。
可是,再长的街,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就如人和人之间的情谊,再长久的交往、再长情的人,也有曲终人散、山水永隔的尽头。
楚羽携着烟卿,青衫摇扇,风流潇洒的带着河桥磨驴,携着礼物,走过长长的街,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青衣第一楼”。
楼堂里,早已坐满了各个京城势力派来慰问、关心、探视辰源大公子病体病情病势的访客,他们并未如愿见到楼上的大公子,辰源却悉心的吩咐下人,给大家准备了水酒和夜宵。
这些人正在交头接耳,一见二公子楚羽步入,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呼呼啦啦”一下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达公子的病情来。
——他们与辰源并无深交,他们当然也并不是真正关心辰源的安危否泰,他们是带着各自组织团体的任务而来,辰源的健康状况,直接影响到整个“京师”武林的格局和变动。
这些“热心”的访客,包括了“权力帮”三十六派之一的“服派”掌门人“奉帚平明”金殿开、“富贵集团”的“五毒堂”堂主“五毒尊者”欧阳常、“高二党”党酋高俅的儿女亲家“金枪无敌”龙傲天,还有一众京城武林道上有名有望的好手。
面对大家的询问、探问、疑问,楚羽笑着向客人们敬酒赔罪:“楼家兄病体违和,实在是不方便下楼来亲自感谢诸位的关心和盛情,兄弟楚羽不才,就先这儿代替达公子,敬大家一杯酒,以表达我们‘青衣楼’以及我们两兄弟的谢意……”
“金枪无敌”龙傲天喝了口酒,豪笑说:“楚二公子太客气了,当今武林如楚羽公子这般谦和有礼、礼贤下士,不端架子的年轻人,可不多见喽!”
楚羽笑道:“龙老爷子是武林前辈,京城名宿,这样谬赞晚辈,楚羽哪里承受得起啊?”
“五毒尊者”欧阳常瞟了一眼门户紧闭的楼上,笑道:“同样是青年俊彦、年轻领袖,这待人接物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别啊!”
“奉帚平明”金殿开也迎合道:“像楚二公子这样出生在富贵之家的人物,自然是要比有些不知爹姓妈名的乡野小子,要识书达理、有教养涵养的多了……”
他话未说完,心口就吃了一冷箭。
而且,冷箭不止是一支,至少有两百支。
更而且,这些冷箭,不只射向“奉帚平明”金殿开;更多的箭,是集中射向楚羽。
楚羽肩头中了一箭,鲜血直溢。他猛然掀桌,以桌面为烟卿挡住了飞来的箭雨。
他将烟卿藏在桌子后,挡住了冷箭的危机,然而,至少有三十名藤牌刀手,自地面滚动着旋斩了过来,有两名访客,登时被刀光削断了双足。
楚羽立即双臂一震,冲天而起,如同青鹤,破楼而出。
然而,楼顶至少有四十名枪手和四十杆“钩镰枪”在等着他,楚羽一冒头上来,就往他全身的要害乱枪扎了下去。
楚羽双拳难敌四手,他的上升之姿,立即变成下落之势。
“服派”掌门人“奉帚平明”金殿开,已经被射成了箭垛子,“金枪无敌”龙傲天龙老爷子伸手举枪来格挡地下飞滚的藤牌刀手,却发觉已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
“五毒尊者”欧阳常夺过酒杯,只闻了一下,就变色道:“酒中有毒!”
辰源大公子为招待慰劳大家而备下的客酒,怎么会有毒?!
虽然大家心里狐疑,但欧阳常说酒里有毒,酒里就一定有毒,因为他是“富贵集团”七大堂主之一的“五毒堂”堂主“五毒尊者”欧阳常!
这些箭手、刀手、枪手,一击不成,就马上退走!
一个刀手退的慢了半步,被肩臂流血不止的楚羽一个“八步赶蝉”追上,踢倒在地,然后厉声喝问道:“杨副楼主,是谁派你来暗算我和大家的?说!”
“二公子饶命!”那刀手马上跪了下去,叩头求道:“属下也是没办法啊,我们兄弟们也没办法,大公子要杀你和各位,我们的家小,都被大公子扣住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他哀求的声音很宏亮,洪良德以至于楼下所有受伤的没受伤的、中毒没中毒的访客,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清二楚。
楚羽听完之后,他捂着受伤的肩臂,仰天咆哮一声:“大哥,你做的好绝!”
这一来,就激起了群愤众怒,这些深夜造访、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无不对辰源的无耻无义恨得牙痒心痒,磨拳擦掌,汹涌如潮:
“太毒了!”
“太过分了!”
“太不像话了!”
“对自己的义弟都下此狠手,简直太不是人了!”
“连对我们这些外人也下此辣手,简直太不配做‘青衣楼’的总楼主了!”
然后,大家都一起扭过脖子,望向伤口血流不止、脸色惨白难看的楚羽,纷纷道:“楚二公子,我们道上的朋友,都支持你做‘青衣楼’总楼主的位置!”
楚羽诚惶诚恐的退让道:“承蒙各位前辈和朋友看得起,小子无才无能,怎么可以……”
大家去没让他的话继续下去:“辰源竖子性情乖张,乱杀无辜,这‘青衣楼’的总楼主,也早该换换人了,‘青衣楼’是布先生一手打拼下来的,而你楚二公子又是他老人家的半子女婿,这总楼主的位置,总轮不到他辰源一个外人来坐,就非楚二公子您莫属了!”
在大家一致的推举、推崇、推戴当中,楚羽这才在烟卿小姐的搀扶下,勉为其难的站出来道:“既然大家盛意拳拳,小子楚羽再要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他站在楼阶上,诚意十足的向宾客和受伤者鞠了一躬,然后义正言辞的道:
“既然楚羽做了这一百零八楼‘青衣楼’的总楼主,就要为无辜余海德的金掌门讨个公道!就要给各位前辈和朋友要个说法!”
此话一说,阶下顿时掌声雷动,经久不衰……
…………
“‘奉帚平明’金殿开死了?!”
“腾讯堂”里,一直密切留注意“青衣楼”的左相李纲,乍听这个消息,苍眉一皱,道:“辰源这次危险了!”
才上任不到两个月的总管姬北命奇道:“相爷这话怎么讲?”
踱了几步,李纲抚髯道:“楚羽这么花费心机的布署这一局,就是要先在‘理’字上,先站住了脚跟。辰源毕竟是将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义兄,他要除掉辰源,也不得不考虑到江湖道义和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血鸢尾挺胸接道:“好一个楚羽,他这一场‘苦肉计’,既可以在众目睽睽下证实是辰源下毒手谋害他、不仁不义在先,他也大可顺势反击为所欲为而无所障碍了。”
四更却不解的道:“可是金殿开挂了啊!他可是蔡京的心腹爪牙和亲信走狗啊!楚羽就不怕‘权力帮’怪罪吗?”
李仪之却回答了这个问题:“金殿开确实是蔡京的人,但却不属于蔡攸的派系。像小蔡那一系的人,就比较支持楚羽夺权得势;而老蔡一派的人,与小蔡一系,却又是格格不入。”
姬北命浓眉一轩,道:“所以蔡攸借刀杀人,先行剪除金殿开、向他老子一步一步夺权?”
“金殿开只是个可怜的牺牲品,”李纲忧心忡忡的道:“小蔡和楚羽这些人,决然志不在此。”
李仪之道:“不管怎样,‘辰源暗杀拜弟楚羽不成,误杀金殿开’这一事件,已被做大、做实。就在刚才,蔡攸同时以‘太子少傅兼京城戍卫大臣’的名义下令:缉拿要犯辰源。有了这道命令,楚羽夺权行事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
子时一刻,探子回报:“楚羽攻占了“青衣楼”的八座副楼!”
丑时二刻,细作急报:“楚羽带领一众问罪之师,包围了‘青衣第一楼’!!”
寅时三刻,密谍飞报:“楚羽身受王命,大义灭亲而又迫于无奈的的,已完全名正言顺地夺取得了原属于辰源的一切权力!!!”
李纲整衣而起,望着窗外东方天际的一抹鱼肚白,喟叹道:“……京城里的势力,又快要重新新整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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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烟花繁
高处不胜寒。
凌晨时分,楚羽终于如愿以偿的登上了“青衣第一楼”之巅。
负手高楼,俯视京华烟云,楚羽顿时有了“一览天下小”的澎湃激情和凌云壮志,他很珍惜这种意境,更珍惜今天能一步一步走到高处的地位。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城黎明上空,漫天的烟花似锦,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这些烟花,是他多年来收拢分布在‘京师’内外的亲信人马,在取得京畿之地各分楼的掌控权后,向他们的新任总楼主报捷表功贺喜!
楚羽突然很想唱歌,很想跳舞,很想喝酒,很想上那个裸衣的舞女……他容忍等待了这么久,今天,她终于忍待到了这一天!
然而,他把所有的**,都统统压制住了。
因为,现在他离成功的全胜,还有一步之遥——
在没有解决掉“那个人”之前,他还不能高兴得意放纵的太早;成功就在眼前,现在他就要踏出这迈向成功的一步——
在迈出这关键性一步之前,楚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包括了楼下人手的部署包括随他上楼“逼宫”的人选,也包括了他面对义兄时候说辞的腹稿:
“小弟在招呼客人时,突遭暗算,具体主使者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龙老爷子欧阳先生他们都一口咬定说是大哥你对小弟有什么阴谋;
别人不知道,小弟是万难相信的,试想:如果大哥要杀我,早就动手杀了,又何必一直等到今天才下手?
可是,蔡少傅却因金掌门之死,大发雷霆,指明了要我们’青衣楼‘将罪魁祸首’辰源交出来认罪伏法,无论小弟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小弟就想,大哥您一直身体欠佳,不如就由我去承担一切过错好了。是以,小弟我斗胆先行把‘京师’九楼暂归入小弟名下,当然,这只是做个样子给蔡少傅他们等待风波停息,大哥身体康复,小弟自然将‘青衣楼’大权还归兄长,从此带着烟卿安于田园之乐,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这篇腹稿打得完美漂亮,动情动理,丝丝入扣,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相对于这篇腹稿,才高八斗的楚羽,更难过的是心理这一关。
楚羽与熊东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熊东怖为达到自己的**和目的,只求结果,不择手段;而楚羽胸怀大志,狂傲不羁,但并算不上什么心狠手辣的人物。要他亲手推翻铲除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兄,自己的养兄,心里未免多多少少都有些过不去那个良心不安的坎儿。
更重要的是,楚羽对自己是否能成功取代大哥辰源,非但战战兢兢,更患得患失。毕竟,辰源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病人。
直到楚羽登上“青衣第一楼”,天烟花繁的时候,他还在想:“我杀得了他吗?”
“他杀得了我吗?”
此时火炉旁的辰源,倚着窗,中的烟花,也在心中问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
他想起了楚羽,他这个二弟,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甘久居人下的人,他把权力任何一种东西都重要,也包括兄弟间的感情,迟迟早早,这个兄弟会容不下自己这个哥哥。
自“关东”返京后,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骨,病得越来愈沉重了。
可怕的不单单是身体上病魔的折磨,更多是来自心理上的情伤煎熬。那“活死人墓”里,云端决绝的话语和身姿,已经这个忧郁青年的的雄心壮志,渐渐消磨殆尽。
一想到云端,辰源就感觉自己的呼吸,又急促了。
他剧喘,痰中带血。
他已经没有了味觉,更没有了食欲,不管什么山珍海味吃什么下去,都忍不住如数的再呕出来。
他只想睡觉,他犯困嗜睡,可是,今天他却不敢睡,楼下出了事,而且事情出得很蹊跷,辰源的第一感觉就是:我的“好二弟”,终于沉不住气要对我下手了吧?
一虑至此,辰源没有气愤没有伤感没有绝望,他只有苦笑。
——自己外出跟养病期间,楚羽大力扶植亲信,现在的“青衣楼”,至少已有一半以上是楚羽的心腹和党羽;况且,楚羽还有蔡攸给撑腰打气。
所以,辰源一直不顾手下一长老四护法的催促无视他们的请求和请战,他一直拖着,他认为,如果失手,不但杀不了楚羽,还会惹发他召来朝廷大军,那时候两兄弟彻底翻脸,一拍两散,一股亲亲苦苦打下的基业,也就从此毁于一旦了。
辰源还认为,身处一人之下八万人之上的二公子,人虽然浮嚣叛逆傲慢无礼,但对他这个大哥,还算是言听计从的,未必就一定会自己有什么过激的手段。
月光如梦,满室清辉。
这月光,该是从对面“飞鱼楼”映过来的吧?
思卿如明月,辰源又开始思念她,思念那个仃伶慵懒艳丽的霓裳女子。
那是一个遥远的梦。
旖旎而甜蜜的天涯梦。
梦,远了。
残酷的现实,就到了眼前。
楚羽来了。
楚羽当然不是一个人上来的。
随行上楼的还有五个人。
其中四个人,自然是“卸磨杀驴”:圆河云桥苏磨孙驴
另一个戴着人皮脸具娇小灵敏的英丽小女孩儿,却是楚羽的新婚夫人孙小姐布烟卿。
身为“青衣楼”的第二号人物,楚羽带着小夫人和带五个人上楼来病的兄长,不但合情,而且合理。
辰源当然也不是一个人接见楚羽的,他的身边也有人。
也同样是五个人。
一个是忠心耿耿的北长老罗白虎。
另外四个一直负责服侍照料大公子病情的“青衣四生”:少林生武当生峨眉生昆仑生。
自从大公子卧病以来,这五个人基本一直衣不解带的在旁护理,他们都是辰源的心腹,可以推心置腹的心腹。
楚羽夫妇带着他们自己的四个心腹,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
们进来,辰源半躺在床上,一脸病色。
罗白虎就立在床后,满脸的怒容。
“青衣四生”就守在床前,全身的愤意。
兄弟两人一见面,辰源忧郁漂亮洞穿生死荣辱的眼睛,就落在楚羽高而挺尖而匀的鼻翼上,然后十分艰辛的挤出来一个笑容,右手尾指下意识的跳了两跳,才幽幽地问了一句:“你是来杀我的,对不对?每次你要杀人之前,鼻尖都会溢出细小的湿汗。”
楚羽反而笑了,他笑着道:“兄弟做久了,什么习性特征,都瞒不过对方眼里。说实话,你现在心里也想杀了我,是不是?大哥每次杀人之前,右手尾指都会不自然的动上一动。”
辰源道:“这么细微的动作,都没逃过你的眼睛,你果真暗中观察我很久了。”
楚羽:“兵书上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这话未免有些夸张,但多知道一些敌情,总是对自己有利的。至少,在你心里紧张的同时,我也知道了你现在也在暗中恐慌得很。”
辰源沉吟了片刻,道:“那兵书上有没有教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楚羽道:“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君子。在当今这个世界,君子多被小人坑害,你不见孟东堂你不见安东野?我不想当个被人鱼肉的君子,我立志要当一个只可害人无人可以害我的小人。”
辰源又沉默了半晌,眼睛似乎有点微微发红,他声音暗哑的问道:“如果我现在退下来,把总楼主的位子让给你,你会不杀我?”
楚羽坦然道:“会。”
辰源道:“我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楚羽道:“这个我知道。”
辰源道:“你就这么等不及要杀我?”
楚羽道:“我一天都不想等了。”
辰源道:“曹子建的《七步诗》里有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
“错!”楚羽大声截话道:“你姓辰,我姓楚,我跟你并不是同根生的!”
辰源苦笑道:“你现在另寻到了蔡家父子这座大靠山,为向新主子表示忠心,你就非要除掉我,是么?”
楚羽冷笑道:“没错。”
辰源的眼白开始泛红:“就不能以往的兄弟情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楚羽断然道:“不能。”
这次辰源连眼圈都红了:“你就这么的恨我?”
楚羽脸色煞白:“是。”
辰源脸色更惨白:“你就不能饶我一死?”
楚羽咬牙道:“这句个问题你刚才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过了。”
辰源转头去问被皮质面具遮住容颜和表情的布烟卿:“乖女儿,你都听见了?”
“女儿听见了。”烟卿的声音和强调,平淡的没有一丝儿色彩,淡漠的不起一点儿涟漪。
辰源道:“女儿都听见了什么?”
布烟卿道:“女儿听见了我相公要杀小爹爹。”
辰源道:“你会同意你相公杀小爹爹么?”
布烟卿道:“不会。”
辰源道:“如果你相公一定要杀小爹爹呢?”
“我会杀了他。”布烟卿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句话,就走到了楚羽的对面,立到了辰源的身后,和罗白虎并肩而站,也并肩而战。
楚羽沉默了半晌,才惨然道:“现在你总该知道我知道我决不放过你的原因了吧?”
辰源又恢复了他消逝已久的冷漠倨傲孤僻乃至不可一世的神态。
苏梦枕又恢复了他的冷漠倨傲孤僻乃至不可一世的神态:“我刚才一直恳求你放过我,不是我怕死,只不过是不死心,我想再试一试你。因为柳生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这唯一的兄弟,是我高估了我们的情谊……既然,事情己再无周转余地,我也就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楚羽听了之后,竟沉默下来。
但这种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很快的抬起头来:“天马上就要亮了,楼下有很多人等着大哥的人头,对不起,我要开始杀你了。”
辰源缓缓地合起了双目:“楼你已经占了,权你也夺了,就差我这半条残命没那去了,你动手吧!”
楚羽忽然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怕死?”
“我自然怕死,”辰源合目道:“我也不想死,我想站在我身边这些人,也不希望我死……”
就听楚羽诧问:“身边人?”
辰源双眉一震。
楚羽又好奇地问:“你身边……还有人吗?”
辰源猛然睁开双眼,他脸色煞白的发现,床前的“青衣四生”有一半已经成了死人。
死的是刚猛光头的少林生,以及清瘦挽髻的武当生。
辰源怎么也想不到,刚才两个人义愤填膺生龙活虎的,只不过顷刻间之后,他们就出了事。
让辰源更想不到的是,杀死少林生和武当生的,竟是他们的同伴峨眉生和昆仑生!
第五章 你挑灯回看
一灯如豆。
骨感艳丽的峨眉生用“峨嵋刺”刺进了少林生的死穴;儒雅不群的昆仑生以剑洞穿了武当生要害。
两个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的武林后起之秀,都在同一刹间死了。
辰源在叱喝那两个朝夕相处的年轻助手:“你们连自己的伙伴都要杀!?”然后,他随即发现自己喝问的这一句,简直是废话,人都已经杀死了,还有什么要不要的。
紧接着,他问了一个比较切合实际的问题:“为什么要反我?”
少林生和武当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悲伤,也都是多余的,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首要的关键。
所以,辰源想知道峨眉生和武当生叛逆的理由。知道了缘由,才有活命的转机。
“为什么?”尼姑装束的峨眉生,恶狠狠地道:“因为我们不想再给你做抬轿子、煎药的奴才!因为我们都是出自名门大派的英杰、楚翘!因为你对我们不公!”
风流儒雅的昆仑生,居然咧嘴笑了起来:“二公子和我们说,要是他老人家,有一天当上了这‘青衣楼’的总楼主,他就会任人唯贤,提拔我们各做一个分楼的楼主,可惜啊,和尚跟道士,这两个死鬼,脑袋太不开窍,人太不识手机看小说哪家强?手机阅读网时务,我和三姐,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辰源长叹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们要弃我而去、投奔新主,我不反对,亦不强留,;但你们,万万不应该,为了区区一点点的权力,就如此丧心病狂地,杀了自己的同伴手足!”
楚羽接道:“有句老话讲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给不了他们的,我可以给他们,他们又何苦放着吃香喝辣发号施令威风凛凛的分楼主不去做、反而要窝在这里做奴做婢服侍你这个病秧子?”
辰源的心往下沉,往下一路翻跌,到这时候,他却还是带着惨淡的微笑,说了一句:“我身前确实已经没有人了,但你别忘了,我身后还有两个人。”
他话一说完,他身后的两个人,就飞身而出——
一个老者,高大威猛,满头银发,满腮胡髭,都怒得根根竖起如白戟。
他是罗白虎,他的武器,就是一杆长八风戟!
一个小小的小少妇,娇小英气,带着精美的皮质面具,美的像尊瓷娃娃。
她是布烟卿,她空着小手,她随意挥手扬指,却是劲气破空,力道迸射!
罗白虎在前,布烟卿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扑向楚羽,扑杀楚二公子!
发动着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就是楚羽,罗白虎等待杀楚羽的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
是以,罗白虎一发动,一发而动,就是杀招!
布烟卿,也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谁都知道,“小爹爹”辰源,是他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一个托孤老臣,一个红颜知己,两个都是辰源最亲、最近的爱将、爱人!
他们是辰源最后一道保命屏障,也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谁要侵犯辰源,他们就会和谁拼命!
结果,罗白虎就拼掉了老命。
因为在他全心、全力扑杀楚羽的时候,布烟卿一指刺在了他的背心,穿心而透!
罗长老这个本来充满刚猛生命力的老人,由胸至背裂开了一个血洞,他狂吼着,像一座山般倒了下去。
倒在布烟卿的脚下。
辰源已经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他也没有能力阻挡惨剧的继续。
他最后的希望和唯一的机会,就这样无情的坠落和毁灭。他大可发出号令,召回分散外围的手下“琴棋书画”四护法,来勤王救驾,但他知道,楚羽这场叛乱,蓄谋已久,他能调动多少人参战,楚羽也必定可以增援更数倍以上的人手入局,垂死挣扎,只是徒增不必要的伤亡而已,根本无法改变自己败亡的残酷结果。
——“琴棋书画”,已是“青衣楼”为数不多的正统根骨,罗长老死了、少林生和武当生也亡了,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不能都拼光了,就为“青衣楼”保存这么一点血脉和种子吧!
想到这里,辰源的身体开始,开始摇摇欲坠,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哑声问道:“烟卿,‘小爹爹’再亲,也亲不过自家相公,是不是?”
布烟卿扬扬眉,狡黠地笑道:“女儿再亲,也没你的云端姑娘亲,不是吗?”
烟卿可真是一个喜欢扬眉的女孩子,她一面说话一面扬眉,小小的眉,小小的得意。
“你恨我,我无话可说,”辰源喘息道:“但罗长老是抱着你长大的,你不应该对他也下此毒手。”
“老罗叔确实对我很好,我爹娘死得早,祖父也日夜忙着他的大事,小时候是罗叔叔把我抱大的,他不但抱我,还亲我、摸我,对我关心备至……”布烟卿的语音也很有感情,甚至她的眼眶里也有了泪光:
“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我身体的成长发育……我要杀他这个道貌岸然老东西,已经忍了十一年了!”
“他得确该死……”辰源不住地喘息,他的五官和脸孔,已因痛苦与痛楚而弯曲和扭曲,但他的眼神依然很忧郁、漂亮:
“楚羽,你赢了。”
楚羽傲慢的道:“我知道。”
“楚羽,你记住,今日你这般背叛我,他日你的兄弟,也必会如此背叛你;”辰源就像在嘱咐临终遗言似的,挑起桌上的灯烛,回顾道:“辰源若能活着,终有一天会杀你;若辰源活不成,也一定会有人替我杀你!”
话一说完,辰源就自窗口,往楼下一跃——
楚羽脸色大变,他大叱一声道:“快截住他!”
楚羽想过辰源反抗,想过他妥协,想过他待毙,却就是没想过他会跳楼求死或者求生!
楼高百尺,这简直是在赌命。辰源一向是一个不喜欢赌的人,但是这次,他却赌上了性命。
——若是给辰源逃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废了!
不行,无论生死,一定要截住他,留住他。
楚羽第一个掠到窗边来。
布烟卿第二个疾扑过去。
——若让辰源侥幸活了,自己的小命,可就一定活不了了!
小夫妻一扑到窗边,辰源已往下掉落;楚羽和布烟卿同时都要阻止,辰源已经翻身坠落了下去!
楚羽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他喘息未平,反手已打出一道旗花火箭,自窗外穿出青楼,在空中轰隆作声。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知道,他们的主子,他显然已对埋伏在楼外的部下,发布了一道命令,传达了一个指示。
圆河和尚咋舌道:“想不到辰源还有这一手!”
云桥道人结舌道:“让辰源给溜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苏墨秀士吐舌道:“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又有何惧?!”
孙驴伙计舔舌道:“我看二公子胸有成竹,自有路数。”
布烟卿和峨眉生、昆仑生,也都望向楚羽。
楚羽淡淡地道:“我早就防备他狗急跳墙了,他病入膏肓,走不多远的!”大家见他这么淡定从容,这才又满脸堆欢起来。
众人一路急掠下楼,“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四人走在前边,春风得意的楚羽居中,布烟卿与峨眉生、昆仑生紧蹑其后。
楚羽一吓得楼来,等待楼下的欧阳常、龙傲天等京城群雄,以及他的一干手下,都发出欢呼声。
双雄对绝,能活着走下“青衣第一楼”之人,当然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了。
这是楚羽想听、爱听、以及渴望听到好久如的火热如潮的拥戴欢呼声。
可是,当他得到这种拥戴欢呼之后,却一点高兴的的念头和心情都没有。
他人生最大的对手辰源是败亡了,但是,他只是败了,而他并没有亡。
只败未亡。
只要辰源一天未死,他这眼前的胜利和欢呼,就根本不值得庆祝和高兴。
他已向部署在楼外和楼下的发出紧急命令和指示,他也很快的饿得到了消息的反馈:外面的人,并没有在楼下看到辰源的尸体,更没看到他的人,只找寻到了一条暗道。
楚羽急忙带领着一群心腹、亲信、功臣、新贵,浩浩荡荡的来到楼下地道口。
地道口已经被人挖开,挖掘地道通口的时候,数十人都手扣暗器,全神贯注盯住洞口,严阵以待。
挖掘地道通口的,是楚羽的两位得力强助朱雀长老“断臂飞熊”孟四海和玄武长老“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唐月亮(参见《刺虎图》卷),这两大长老在挖掘过程中,小心翼翼,无不如临大敌。
通道之旁,主持这挖掘的却是一个一脸忿恨,其貌不扬的青袍中年人。
“廿四先生”布伯!
这么多高手在场,只为寻找一个人的踪迹,就为确定一个人的生死。
楚羽跟布烟卿亲自督阵,从早上挖掘到近午,忙了小半天,毫无收获,一无所获。
连辰源一根毛儿都没找到!
楚羽瞪目,不由为之头大。
布烟卿伸了伸小舌头,眼角还微微漾起了难以察觉的笑意。
布伯只忿忿的很恨地道:“我和孟、唐两位长老伏在楼下,我们三个人,以及手下几十双眼睛,都看到辰源从‘青衣第一楼’坠落在此处附近。这暗道只有两个出口,一通‘划剩盾’,一入‘护城河;,他要是进入‘大风堂’的势力范围,那是自寻死路;他若要逃离‘青衣楼’势力范围,除非……”
布烟卿和楚羽同时眼睛一亮,楚羽傲然道:“通知河道下游的人手,严密盘查,万不可走漏朝廷钦犯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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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短亭短
辰源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他是坠楼被摔得尸骨无存?还是逃入世仇宿敌的“大风堂”?
几经折腾、几番喧哗之后,楚羽楚二公子出动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在以“青衣楼”为圆轴,京畿未半壁,展开地毯式搜索到掌灯时分,却仍是全无辰源的踪影!
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楚羽虽然大胜、全胜、完胜,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的甚至有些冷酷的头脑和思维。
他决心,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是翻山倒海,也要把辰源翻出来、找出来、挖出来!辰源不死,他骨鲠在喉、芒刺在背,睡不安枕,食不知味!
事实上,不但楚羽在找辰源,整个从早上到夜晚,京城里的黑白两道,朝堂上的正邪两派,都在找辰源。
不仅“青衣楼”要找辰源,“权力帮”的人也在找他,“大风堂”的人还在找他,“富贵集团”的人更在找他,“高二党”的人同样找他,“唐家堡”、“妙手班家”、“霹雳堂”、“老字号温家”、“太平庄”,“正义联盟”、“下三滥何家”、“凉城客栈”……等等组织的高手都在找他。
这些搜寻查找辰源的人,都有一个共识:
辰源只要还有¤∷,..半口气在,“青衣楼”就不能完全能算是你楚羽的。
甚至连楚羽本人都这样认为!
谁“捡到了”病得半死不活的辰源,谁就在“青衣楼”之争中,抢占到了先机!谁就能在即将到来的“京师”新格局中,占有得利得益的一席之地!
所以,在这个深秋的黄昏,包括“刑部”、“大内”、“禁军”、“开封府”、“六扇门”为主干的“高二党”侦骑,几乎倾巢而出。他们名义上,是打着“维持京畿治安”的旗号,实则一面驱除、监视其他各路寻找人马,一面也暗中打着辰源的主意。
几乎,全“京师”武林道上的人物和人马,都在满天下的寻找辰源。
然而,辰源倒底去了哪里?躲在了何处?
他是活着?还是死了??还是半死半活???
就算他能逃得过眼前这一劫,但病入膏肓的他,又能活过几日?撑到几时?
短亭短
护城河的下游,堤坝的边上,有一个短亭。
短亭里,坐着两个人。
两个穿戴“刑部”公服的美少年。
他们是阴郁的何从和羞涩的何从。他们本就是“刑部十虎”中的两只,因为做了“小梁王”柴如歌的男宠,所以一直和“富贵集团”走得很近,来往密切。
可是,这次,“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却不得不将何家兄弟两个调回来听用了。
原因很简单,阎罗王手上缺人!
严重缺人!
不久之前,为了追捕越狱的“天牢六凶”,“刑部”一众高手与“青龙会”巨头、“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首“狂魔”伏俊,展开了一场空前惨烈的大厮杀,若非有“凉城客栈”的冷若颜冷大姑娘相助,“刑部”一行高手,就几乎全军覆灭!(参见《读心术》卷)
饶是如此,“刑部”此战,也折损了右侍郎涂途、地牢牢头“死神”陈则、黄牢牢头黑寡妇、总执事班马儿、副总执事哥舒一休、天牢副牢头唐天龙和雷地虎、以及包括黄鼠狼、小鸡等近五十名精锐好手!
这个伤亡代价,不可谓不惨痛!
以至于,“刑部”在部署划分这次任务时,竟然出现了捉襟见肘、不敷分配的困境。阎罗王不得已,将像何家兄弟这般的外借、外调人员,抽回号令,执行公务。
阎罗王之所以如此的上心费心、这般的出力卖力,当然不是为了朝廷和国家,更不是为了官家和高太尉,他为的是自己。
那个“二计划”,阎罗王也是重要的参与者之一。
协助楚羽扳倒他的老大辰源,下一步就是得势的楚羽,暗助他将高太尉赶下党魁的神坛。
这份鲜为人知的“二计划”,“小梁王”柴如歌也有份参与,但他与蔡攸、楚羽、熊东怖等人的积极热情全力以赴,又有所不同,他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势。
在整个“刑部”搜捕行动中,何去、何从,被安排在“护城河”的下游巡逻盘查过往船只。
配合他们行动的,还有高太尉越权从“洞庭水师”抽调来的五艘小型快艇和二十四名熟悉水性的精练水勇和水鬼。
从凌晨,到子夜,短亭内的何家兄弟,一直留意着河面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和可疑的人物。
水清,河静。
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直到下半夜,上游飘下来一尾小小的渔舟。
小小的舟上,有一个小小的舟舱,舟尾只有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艄公,荡桨摇橹,顺流而下。
何家兄弟都是办案、尤其是办冤案的能手,自他们然不会放过任何可能与辰源有关的蛛丝马迹。
能在“青衣楼”和“大风堂”这两大势力的交界处河面,深夜撑舟出水,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舟子船家,所以,这艘小舟和舟上的艄公一出现在他们的监控范围,二十六双眼睛,就盯准了这一舟一人。
他们盯住了这艘小,他们盯死了这小舟上的人。
只要发现舟上发现辰源、或者可能与辰源有关联的相似人物,他们便要“执行公务”,立杀无赦。
手段够辣、搜捕经验丰富的何家兄弟,已暂占据了短亭这一制高点,掌控全局;二十四名精通水性的水勇,也在水道布下了天罗地网,张网以待!
小舟顺风顺水,急航快行;何家兄弟也紧接着命令五艘水师快艇,扇面阵形,自四方往小舟团团疾快围拢过去。
阴郁的何去,手捻红缨长枪,跃出短亭,高声喝喊:“‘刑部’办案,停船检查!”
小舟非但没停,而且乘风破浪,直向包抄过来的水师快艇,迎面撞来。
这一下,负责正面收缩包围网的那艘水师小型快艇上的四名水手,都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两船死磕硬撞,只怕船上的人都得粉身碎骨葬身鱼腹,他们都是统管“洞庭水师”的将军庞太师看在高太尉的情面上、抽派来帮忙的,谁都不想“因公殉职”,更不想“因私殉命”。
是以,两艘水师快艇立即摆避,小舟冲破重围,向下游疾驰!
在河面拦截的二十名水勇无功,然而,伏在水底的四名水鬼,却发动了。
飞流而下的小舟,很不幸的落入了一张坚韧细密的铁丝网里,四名水鬼收紧罗网,舟上的艄公,已成了落网之鱼。
然而,包拢包抄上来的水师快艇兵勇,也都不敢妄动。
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小仓里那个伏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人物,赫然就是失踪的辰源!
他们都知道自己这次是立了功!
大功!
不世大功!
立了大功,自然就会有大赏,所以在论功行赏之前,谁也不会傻到逞一时之勇、耍一时之威,将自己的性命平白无故的送掉。
辰源虽然失去了动手的能力,可是舟上的艄公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惹。
他仍旧一袭蓑笠,看不清面目。他横着桨,眼神透过竹笠的缝隙,冷视着岸上的何去、何从和水面二十四名精通水性,深识水战之法的水师营好手。
水下的人和岸上的人,全包围了那名梢公,和伏在他身后舟舱里的辰源。
何家兄弟互望了一眼,哥哥摇头发出一声浩叹:
“船上这位兄台,奉劝你还是放下武器,不要抵抗的好,为了一个垂死的废人,和我们官府斗,丢了性命,多不值啊!待会儿‘青衣楼’的高手就要赶到,那时他们要对付你,咱们哥俩可救不了你了!”
弟弟则摇首啧啧有声:“到了这步田地,就是大罗神仙玉皇大抵王老子,也保不住辰源了。不过我们不会斩尽杀绝的,只要朋友能放桨,把辰源交出来,咱们兄弟立即就撤了网,交你这个好朋友,放你自便!如何?”
他们一面摇头晃脑、一唱一和地说着,一面向搁浅岸边的小舟渐渐接近。
那蓑笠客忽然冷斥:“站住!
何去阴郁的笑道:“我们哥俩在岸上散散步,怎么也犯王法吗?”
何从羞涩的乐道:“朋友若是不喜欢我们在你面前溜达,大可撑船离开啊!”
小舟已给铁丝网紧紧缠裹住,哪还有挣动的空间和余地?两兄弟的故意调侃讽嘲,似乎激怒了蓑笠艄公,他手一掣,“铮”地自木桨内抽出一支不足半尺的青锋来!
何从本来正要撩袍举步跃上上小舟,见此情形,他退开了一步,唇红红齿白白地展颜羞笑道:“我去!死鬼,吓我一跳。”
何去则摇摆手调笑道:“老人家小心啊小心,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手脚也不灵光,舞刀弄剑的,小心别伤到了病重的辰源大公子啊!”
这个时候,何家兄弟已经靠近了岸边,随时都会可以对小舟展开夹攻之势。
哪料,那蓑笠艄公忽把青锋一沉,抵在伏地不动的辰源后颈,居然冷道:“你们一过来,我就杀了他。”
这一下,何家兄弟和一众水师好手,全都怔住了!
这个人不是来营救辰源的吗?怎么变成了要杀辰源的杀手了??
那蓑笠艄公冷声道:“你们这些阎罗王的狗腿子,若能生擒辰源,功劳定是要比捞着具尸首要来的大得多得多吧?你们若是逼急了,我就杀了他,你们大家谁都别想立这个大功,可好?”
“不不不不好……”何去急忙摆手道:“大侠有话好好说,您老千万别意气用事,我们不逼你就是了……”
何从却突然惊“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母猪上树似的,大惊小怪地手指蓑笠艄公身后道:“大公子竟然醒转了?!”
蓑笠艄公青锋一压,陡地喝道:“停下!再上前半步,我就不客气!”
何从吐吐舌头嬉笑道:“那就麻烦您老人家快些动手吧!”
何去这时也看出了对方的端倪,也一边逼近一边阴笑道:“老人家,你替我们杀了辰源,我们还要感谢你!”
说着话,两人一首一尾、一前一后,包抄着,就要跳入小舟来,其他的水勇,也渐渐的地掩近
第七章 红尘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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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从决定马上动手!
要对付辰源的人马,可不止他们兄弟这一路,若是被人抢去了头功,自己两兄弟的辛苦守候和精心布置,岂不泡了汤、成了无用功?
他们也看出,那个蓑笠艄公,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他们强行抢人,也很有可能冒着大凶奇险,但是他们还是决定冒这个危险,富guì险中求,机huì,对任何人来说,稍纵即逝。
两人都精明似鬼,他们知道蓑笠艄公在故意拖延时间,因为他若是想杀辰源的话,早就下手了,他在这里迟迟不肯动手为的是什么?难不成是要拖到楚羽的大队人马赶来吗?
何家兄弟觉着大有蹊跷,然而他们身形方展,蓑笠艄公又机警冷静的冷冷说了一句:“你们两个鹰爪孙,胆敢再上前半步,我立即杀人!辰源纵然不是被你们亲手杀了,可是日后传扬出去,也是被你逼死的,他的那群门人手足和亲朋故友,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这一语,还真把何家兄弟给一时震住了。辰源得确如今败落了,可是“青衣一百零八楼”只服从他这个正统总楼主的,并不在少数,而他在江湖上的人缘也相当不差,谁能保证入后不会有人替他出头、把这笔烂帐算在他们两兄弟的头上?
正在僵持间,河的上游,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前面是‘刑部’的何家昆仲两位大人吗?请两位切莫轻举妄动,‘青衣楼’总楼主楚羽有礼了!”
啸声此起彼落,清晰可闻。听到“楚羽”这个名zì时,伏在甲板上的辰源,脊背不禁抽搐了一下,好似冷不丁被毒蛇咬了一口。
何去、何从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摊摊手、一个歪歪头,眼里都是失望的颜色。
——“才高八斗,天xià第九”楚羽来了!
楚羽要亲自己处理自家的“家务事”,即使如“刑部十虎”里最阴最毒的何氏兄弟,也不敢擅专了!
楚羽如今已坐上了“青衣楼”的总楼主金交椅,与阎老总、蔡少傅、小柴王爷这些个朝中权贵,又都是走得极近的盟友,何家兄弟就是再跋扈阴毒,也不想、不敢去开罪这种人物。
这一对兄弟,无论做人、还是做狗,都是极有经验,而且都极聪明圆滑,他们最知道什么人该锦上添花,而又什么人可以落井下石。
既然正主儿来了,立不立大功已经马上就显着不那么重要了,他们乐不得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这绝情绝义、斩尽杀绝的恶事,就留给楚羽这个恶人去做就好了。
楚羽果然来了!
他早在京畿各处,都布置了耳目,河道一发有风吹草动,他就如狼似虎的率领大队人马,赶扑了过来!
他要追杀一手扶植他、关照他的结拜大哥,斩草除根,斩尽杀绝;他的神情如狼如虎,凶如饿虎,狠如恶狼,穷凶极恶,盛气凌人,咄咄逼人!
绝不能让辰源剩一口活气、有一丝生机。
他不死,楼子里效忠于他的正统弟子,就不会归心,他总楼主的位置,就难以坐安稳!
辰源必须死!
是以,楚羽一听到“刑部”的人河道下游堵截住一艘十分可疑的快舟,他就大喜望外,霍然站起,并且立即带领身边候命的一群高手,飞扑赶来。
他很庆幸,自己能及时的赶到,他要自己的义兄死在自己的手上,若是死在了别人的手里,他难免会觉着不过瘾、不舒服、也不解气。
既然自己已经开头做了恶人,那就索性一恶到底吧!
楚羽老远就看到了困在罗网里的小舟和舟上一立一伏的两个人,他马上命令:“全速前进!”
他乘坐的快艇,行舟的水手都是“青衣楼”的弟子。新总楼主要追杀前总楼主,支持的弟子,自然更加卖命,以博取更多的擢升奖赏;没为楚羽出过力的,这个时候就更加搏命卖力,以表示自己跟前总楼主一点关xì都没有。
是以,“青衣楼”的三艘快艇,酷爱的如同水上飞龙,很快就到了小舟切近。
楚羽第一眼,先确定了伏身甲板上的人,确实是义兄辰源本人无误。他的第二眼,就停留在了蓑笠艄公竹笠下一双冷漠的眼神上。
目光一接触,楚羽心里就打了一个突,然hòu他暗觉好笑的安慰自己:“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疑神疑鬼的?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很多年了,再说他是个老瞎子,哪来的眼珠……”
离开他的眼,楚羽又盯住蓑笠艄公的手,然hòu他第一句就问道:“老人家,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蓑笠艄公冷声道:“也许见过,也许从未见过。红尘万丈千车辗,见与不见,自有缘法。”
楚羽指了指小舟上伏着的辰源,道:“这个人是我兄长,他生了很重的病,我要带他回去治病。”
蓑笠艄公冷声道:“他是我从河里捞起来的,他就属于我的。”
楚羽目光如电,傲然道:“看样子您老人家也应该有一把子年纪了吧?家里是不是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啊?快点回去弄孙为乐安享天年吧,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淹死在于这里。”
蓑笠艄公愕了一愕,楚羽又道:“舒护法,只要你把辰源交给我二公子,我马上放你走。如果你还欲为我效力,我甚至可以提升你补‘青衣楼’虚席以待的东青龙长老的位空缺!”
蓑笠艄公颤了一颤,他长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道:“你是怎么认得出来是我的。”
楚羽淡然道:“我认出你的手,一个常年风雨无阻行舟跑船的船家舟子,他的手应该是结满老茧,而不是你这般细皮嫩肉,这分明是一个读书人的手。”
“算你好眼力。”蓑笠艄公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揭开了头上的蓑笠,露出护法舒书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和满头白发来——
楚羽“啧啧”的道:“后面的齐护法,您老也不用再装了吧?”
伏在甲板上穿着大公子一身行头、始zhōng一动不动的“辰源”,突然一跃而起,就与大家打了个照面,却是长着一张黑白两色的阴阳脸汉子、护法齐棋!
“眼力好又怎样?还不是中了我们的‘调虎离山、暗度陈仓’之计。”齐棋冷晒道。
楚羽也不以为忤,嗤笑道:“现在你们两个来告诉我,你们另外两个好兄弟、秦琴和华画,把辰源藏到哪里去了,还来得及。”
舒书银须上扬,冷道:“大公子对我们‘琴棋书画’四兄弟有大恩,我们欠的情,今日正是报答大公子的时候。”
楚羽脸色一沉,“嘿”声道:“你们要报他的恩、还他的情,,就得赔上你们的两条老命!”
齐棋冷笑道:“都如你这般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与禽兽何异?”
舒书正色道:“休要侮辱了‘禽兽’二字,不见禽兽之类,也有乌鸦反乳、结草衔环的吗?向他这等人,猪狗不如也!”
楚羽双目厉光一长,正待发作,忽又深吸一口长气,然hòu他心平气和的劝说道:“二位都是楼子里老臣子,更是难得的人才才,站到我身边来吧,你们对辰源这么忠心,我也不会耿怀,只要你们将功顶罪,说出他的下落,在‘青衣楼’里,有我楚羽在的一天,就断不会委屈了您们二位。”
齐棋轻蔑的看了一眼藏在楚羽身后人群里、目光躲闪的峨眉生跟昆仑生两个青年男女一眼,不屑的道:“楚羽,你错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贪图富guì的软骨头!”
楚羽脸色一板,怒叱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有多硬!”
遂而转首霍然向身后的“过河拆桥,切磨杀驴”喝道:“给我拿下!”
四名青衣杀手,一纵身,已落入小舟内。
“好!好!好!”舒书兀然笑了起来:“现在的世道真是变了,当初我们老兄弟指点过的后生晚辈们,现在都要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圆河大师听得神情一顿,云桥道人听罢动作一僵,苏墨秀士听后脸色一红,孙驴伙计听完凶眉一立:“你们几个老东西,当初是指点过我们几招,可是你们也别忘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杀旧人,属于你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认命吧!”
身后的楚羽忽然怒笑一声,四人立即全身打了个冷颤,他们哪里敢再多迟疑,各自怒吼一声,正要动手,舒书已领先他们一步动了手。
舒书不是向四杀手动手,更不是对楚羽动手——
他二人眼前面临的敌手,不论是楚羽,还是圆河、云桥、苏墨、孙驴,或亦是何去、何从,都是他们难以取胜的强敌。
所以他向自己动手。
他一掌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
“慢!”
“别——”
“停——”
楚羽、何去、何从一齐大叫,但都是迟了!
然hòu,就见齐棋也视死如归地端起了铁掌——
何去大叫:“大家有活好说,生命宝贵,何苦寻死呢?”
何从也道:“我们和楚公子也无意一定要杀你们,二位实在是没必要这般枉作牺牲!”
齐棋转过黑白脸,去面向楚羽,居然好整以暇问道:“你果真不杀我?”
——古板老学究已经挂了,想找出辰源的下落,眼下这个下棋的就绝不能死!
——齐棋要是再死了,辰源的线索,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中断了。
楚羽只好假惺惺的央求道:“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千万不要自寻短见,你对我大哥这么忠心赤胆,我很赏识你,我要重用你。”
齐棋似有点犹豫迟疑起来,他道:“红尘逍遥,我也不想死……但世事如棋,变化莫测,你教我如何相信你的话才是呢?”
楚羽一见事情有缓,急道:“我楚羽现在是‘青衣楼’的总楼主,自然是说话算话,一诺千金,绝不会自食其言!”
齐棋仍在考lǜ不决中,乃道:“不如这样,要我相信你,把大公子交给你,你就当这大家的面儿,立个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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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把萧再叹
齐棋话一出口,楚羽就勃然作色,齐护法洒然一笑,手掌再度抬道额顶的位置,蓄势就要一击而下——
“千万别胡来!”楚羽急道:“好,我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楚羽若得齐棋护法襄助,必当提拔重用,待如手足,绝不加害……若违此誓,天打五雷劈,死无全尸。”
齐棋吐了一口气,“嘿嘿”缓笑道:“这才对嘛,发誓发得毒一些,这样才比较有诚意嘛!”
楚羽也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缓步上前道:“齐护法……哦,不是!本总楼主,今日就升你为北长老,补替罗白虎那个不识趣老古董的位置,现在我们大家可都是自己人了,辰源的下落总该……”
“哈哈哈!”齐棋得意的狂笑道:“老书虫,你看,我终于为大公子出了口恶气了!”
楚羽气得眼珠子都绿了,他恨声道:“你竟敢戏耍本公子——”他心中虽然盛怒以及,但却是仍不敢过去阻止对方自毙。
——这老东西一死,辰源的下落和线索,就真的要断了!
齐棋死志已决,他又一次面带冷笑的将掌锋缓缓下压——
楚羽忍气吞声苦口婆心的劝道:“黑白对弈,最讲究的是得失利弊,先生精于棋道这么多年,怎么非要和那读死书、不开窍的舒书一般冥顽不灵?本公子既已答应你了,你又何必非死不可呢!”
“哈哈哈……”齐棋仰天笑道:“你这种人,连结义大哥都害,还会言而有信么?你要是守信义,大公子今天还会遭了你的暗算么?你要是守誓言,母猪都上树了……”
他寻思: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不若索性骂个畅快——
要杀死楚羽和何家兄弟这些人,齐棋自知没这个本领,但他要杀死自己,还是易如反掌的简单事。毕竟,命是自己的,自己的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可惜,他想错了,完全想错了。
有时候,人的命和人的命运,未必就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齐棋还未骂得痛快,楚羽手里的短箫已灿然发动——
楚羽一口气封了齐棋九处大穴,在齐棋倒下来之前,他又运指如风封了他十六个穴位,在齐棋倒下来之后,他再一连串封住了齐棋三十二处穴道。
楚羽以箫代指,“孤鹜指”没有给齐棋一点机会。齐棋一时疏忽,就失去了对自己生命的把控,现在的他,不要说主动求死,就是连大小便的能力,也失去了。
楚羽淡淡的笑道:“我知道先生对我大哥死心塌地,你是宁可死也不出卖他,不过没关系,本公子心地好,就把先生交给两位何大人稍稍修理一下,我相信你会交代的。”
要好好整治他!
齐棋刚才当众戏耍了他,楚羽觉着很没面子,他决定要好好修理这个老东西一把,所以,他就把齐棋交给了阴怖的何去和害羞的何从,然后,他转过身去,把箫观看风景,怡然自得。
这般整人的任务和工作,最适合何家兄弟来做。这一对豺狼,早已不知制造了世间多少冤狱,摧垮了多少人间的好汉。
二人一来,就轻轻的收拾了齐棋两下。
磨拳擦掌、急不及待的两兄弟,也才稍稍动了两下手脚,齐棋就已只剩下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已给强迫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十根手指只剩下了两根,另外八根不是被敲碎、就是被打断;一只耳朵里被放进了鞭炮,“嘭”的一声,炸的血肉横飞……
楚羽目览水面风光,把萧叹道:“说罢!只要你肯说出辰源的藏身之所,就不用受着罪了!”
这时候,落在了以施刑摧残天下成名人物闻名的何家兄弟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齐棋已完全绝望了,就在他支撑不住、就要招供之际,他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青衣楼”众弟子里,一个中年佩刀汉子,忽而向他发出了询问的目光,齐棋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然后那中年佩刀汉子猝然拔刀,一刀砍下了齐棋的头颅!
“嗖”的一道血雨,鲜明地洒在河面上。“通”的一声,齐棋的人头,也落于水中。
待何去、何从惊觉时,中年佩刀汉子刀已出,齐棋血已溅、头已断。
只一刀,不但砍断了齐棋的头,更砍断了辰源的下落和线索。
楚羽目光冰冷,怒目厉声,戟指那名中年汉子,叱道:“‘恭敬不如从命’欧阳恭,你不是为童大公公和小柴王爷做事吗?”
“恭敬不如从命”欧阳恭疾道:“我是暗中为‘富贵集团’收集情报不假,可我更是‘青衣楼’的弟子!我一直等待报答大公子知遇大恩的机会,已好久好久了。”他横刀当颈,接道:
“大公子待人以恩,你驭人以威。为大公子效命的人,遍布天下,只是时机未到,大家保存实力,有一天,大公子病愈复出,登高一呼,你就等着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吧!”
他话一说完,横刀一抹,颈处蓦地洒出一蓬血雾,头晃摇了两下,落到河里去了。
这时候,楚羽箫上的暗劲才到,他本想故技重施,不曾想欧阳恭话一说完,立即横刀自刎,身首异处,绝不拖泥带水,楚羽的计划,顿时成为泡影。
知道辰源下落的所有的活口,就此都中断了线索。
更让楚羽可怕的是,欧阳恭在临自杀前说的一番活,足以显示了辰源的潜伏实力尚在!为他奔走效命、蓄势待发的人,仍满处便是。
就是现在身边这些,正对自己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人里,说不定就隐藏着不知多少的、等他日辰源一旦复出,便摇身一变调转枪头来为他卖命向己开刀的“危险分子”!
——那么,在楼子里的人,有谁才是对自己真正忠心效命的?
——谁才是可用、能用、堪用的人!?
劲风划水袭来,楚羽衣袂猎猎,把箫一叹、再叹……
没有一丝一毫的耽搁,楚羽下令放棹回航,他要马上赶返“青衣楼”布署接下来的行动。
——既然辰源可能未死,楚羽就得重新、全新准备布署,随时随地可与辰源的反扑一决死战决一死战。
对方隐藏在幕后的那只神秘大手,用齐棋和舒书两条命的代价,调虎离山,吸引了自己的追踪和注意力之际,辰源极有可能暗度陈仓、被人接到了另一个隐秘的地点。
这种行事风格,断然不是辰源的作风。以辰源的性格,就是能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两个忠心的护法,为掩护自己人去白白牺牲。
那这个幕后操纵一切的可怕危险人物,倒底是谁?
更可怕的是,楚羽还发现了辰源在楼子里的实力和潜力,竟然随时都有人甘愿为他去死!
像齐棋、舒书、欧阳恭这类人,潜伏在“青衣楼”的,究竟还有没有?还有多少?
楚羽反省自己,太低估了辰源的势力和影响力。在发动叛变行动之前,楚羽未雨绸缪,原也栽培了一大批子弟兵。
这些子弟兵,都归属于他的“青衣第二楼”。
一共一百零七人!
从一千七百名新杀手中,楚羽精挑细选百里挑一出来,既能用、又忠心的精英子弟,这是完全属于他的精锐部队。
但在这次叛乱行动里,楚羽却雪藏了这些人。
他利用“青衣楼”的人力、物力、财力,还有布伯掌管的“第一百零六楼”资料档案,才得以聚合了这么多好种子、好苗子,他可不想一行动就全耗费上、都展露出。
不动用这些亲兵,他有他的打算,万一自己在行动里功败垂成,他至少还有退路,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和班底。
现在,楚羽甚至开始怀疑,在他的精锐“青衣第二楼”亲信干部里,也有没有辰源渗透进去派去的“奸细”?
而辰源本身,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暗中训练了一大匹杀手、做为日后对自己的反扑尖刀??
楚羽迎着风,青衫猎猎飘动,眼见“青衣楼”在即,一艘独木舟已截住他的座船,一人飞窜登上!
“属下梁发,参见总楼主。”来人大礼参拜。
楚羽板着脸孔,点点头。
这个“发昏章第十一”梁发,和另一名“财源滚滚”孙财,本是辰源挖掘的部属,后来被楚羽收买罗织过来,帮助他训练“青衣第二楼”一百零七名新鲜血液,两人一向被楚羽信重。
但即使在自己最亲信的部下面前,楚羽也力求做到不苟言笑,厉声疾色,而且赏罚森严,令出如山。他曾经化名“楚戈寒”,在“镇西军”做过锋将(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甚至军法的重要性,一旦纵容,部下就没大没小不成规矩了,自己的命令执刑,就更无从谈起了。
他自号“才高八斗,天下第九”,他所佩服的八个人里,无不是诸如布青衣、蔡京这般天威难测、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
据说有一次,楼子里的护法何酒,酒后失德,强行睡了一名女属下,布先生在痛心疾首声色俱厉痛骂怒斥何护法之时,却突然加以褒奖擢升,使下面的人,完全无法摸透这喜怒无常的领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以及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说还有一次,蔡京在开怀大笑畅怀大醉时,突然毫无征兆的挥刀砍下了斟酒献宝者的贵宾人头,庭前溅血七步,让席间所有的人胆战心惊,伏地不起。
楚羽就是想做这样的枭雄,他也立志要做这样的人物。
所以,他心里即使再欣赏、再倚重梁发,在这个时候,他也摆出了威严的面孔。
他严厉的问道:“总楼和八座副楼的大局可稳定下来了?”
“是。”梁发只回答了一个字,却是回答的一字千金。
第九章 终是谁使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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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楚羽沉吟道:“辰源会不会仍留在我们‘青衣楼’的势力范围内?””绝然不会。”梁发道:‘属下已经将‘青衣楼’范围之内,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草皮,都翻过了,属下确定,辰源已经逃离了我们的势力控制范围。”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遁入我们一邻之隔的的‘大风堂’?”楚羽似乎有意在考究面前这位重点才栽培的亲信。
“也不可能。”梁发道:“孙副教官在‘七道街’鼓噪集结人马,故布疑阵,‘大风堂’还在提防我们袭击,哪敢主dòng收降纳叛、惹火上身?”
对于梁发的表现,楚羽觉得着分满意。
但他并没有把这种“满意”
当然他并不把这种“满意”挂在脸上,他仍jiù沉住气、板着脸、瞪着眼、皱着眉,摆出一副很不满意的架势。
只因为属下一旦感觉出他满意了,就会觉着自己做得足够好了,就很有可能开始有不安分的想法,就容易取主上而代之。
像梁发、孙财这等新秀,只要假以时日,得以时势,就很容易便会超越过自己,甚至万一有个不慎,要取代自己,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样有用的人才,用起来往wǎng都很危险。
但是,就是要有这样的得力能干部属,自己的势力才能日益壮大,自己的组织才日渐有前途;反之,如果这样的干将,万一背叛了自己后果那也将是极可怕的。
任何时候,任何组织,家贼难防,内奸远比外敌,更加可怕一万倍!
“大风堂”的总老龙头云飞扬,是怎么给“青衣楼”一步一步赶下台的?那是因为他误信了孟四海、唐月亮这两个“青衣楼”的卧底,使“大风堂”一败涂地、一蹶不振;而今安东野和云端虽在力撑大局,但“大风堂”声名、气势、地盘、兵力,可谓已远不如三年前了。
至于眼前的辰源,为何遭至惨败,生死未卜?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错信误认了自己!
卧底,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字眼。
外敌侵袭,管胜败,都可以见招拆招,逐节反击,甚至他在攻击你之际,同时也会露出破绽让你
有机可趁;
卧底则不是,他是由内腐蚀,这才是真正无可救药的。他在暗处你在明面,在你对他推心置腹掏心掏肺的时候他突然窜出来暗算你,让你措手不及,死不瞑目,措手不及。
楚羽不想走云飞扬、辰源的老路、旧路,他暗暗咬牙,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时刻提防自己的重要手下,如果有必要,杀掉几个有用露头的手下,也好过将来有一天养虎为患反伤其主。
楚羽跟辰源不同,辰源爱才,求贤若渴。
楚羽爱的是名。
他不惜树大招风。
他要布大局、办大事、创大业、成大名,他要超越他生平最宾服、都敬仰的八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他要从天xià第九,一直做到天xià第一,他先后考过文举、武举,他参加过“镇西”边军,他混迹过黑道,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有一天能名扬天xià、天xià皆知。(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
要想布大局、办大事、创大业、成大名,手底下没有一班可用之才,是万万办不到的。
楚羽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才:一种是听话的顺才;一种是难以驯服的逆才。
他需要的是第一种听话的奴才,至于不听话的第二种,他会毫不客气地一力铲除,不留后患!
然而他难以确定的是,像那些唯唯诺诺,一味顺从奉迎的手下,倒底算不算得上可造之才、可用之才?到了关jiàn时刻,这些人会不会、能不能为自己奋不顾身、替自己慷概赴难?
楚羽不知道。
他现在也不管不了这许多了。
因为他的另一个亲信手下、孙财也赶到了。
孙财是梁发的副手,他比梁发更年轻,神志也更恭敬,他眉粗、眼小、个矮、脸圆,常带着“财源滚滚”笑意和痘痘,他腰间配着两杆短柄铁枪,枪囊上的装饰物,十分的精致温柔。
孙财的报告比他的顶头上司梁发更简洁有力,语气态度也更谦恭有礼:“禀告楼主:楼子里与‘琴棋书画’四护法有过关联和来往的弟子、亲属、友朋,一共六十七人,都已被我们控制起来,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总楼主示下。“
楚羽沉着脸,沉着声道:“逐一严刑拷问,若能提供线索的,可以考lǜ给其一条生路。那些死扛着不肯说的、难辨忠奸的、立场不分明的,一概杀了灭口,宁可杀错,也别放过!”
孙财稽首答道:“属下领命。”
楚羽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全权放手让你去处理,你会怎么做?”
孙财即答:“属下会先向梁发大哥请示,然hòu……”
楚羽厉声截断他的话道:“我是要你全权负责这件事,马上给我答案!”
孙财马上就回道:“回总楼主,属下回先向四护法的家人和近友逼供,不管他们肯说还是不肯说,事后全都杀掉,永除后患。然hòu属下会布置现场,造成他们四家人自相残杀的假像。”
楚羽竟然满意的点点头,更有意无意地瞟了旁边的梁发一眼,问:“你的杀人理由呢?”
孙财眼光闪动了一下,回道:“属下会请示梁大哥再做决定……”
楚羽截口道:“我要你自己决定!”
孙财立即就答道:“我会放出风声,‘琴棋书画’四护法,结伙谋叛前总楼主辰源大公子,由楚总楼主除了这些个大逆不道的内奸。他门四家亲友,惊恐之余,相互灭口,但楚总楼主仍且顾念旧好,大加厚葬,如此这般,还请总楼主您指示。”
楚羽横睨了梁发一眼,见他站立的步姿略略有些改biàn,但神态依旧恭敬如常;楚羽这才向孙财嘉奖道:“你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吧。”沉吟了一下,楚羽突然又加了一句:
“你以后多跟着我,有你出头的机huì。”
还没等孙财有所反应,梁发马上很为同伴欣慰庆幸地高兴道:“二弟啊,总楼主这是要起用、重用你小子了,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还傻立着干什么?还不谢过总楼主的浓恩厚意?!”
孙财表情不自在的向楚羽躬身行了一礼,楚羽却已登岸,一路往“青衣楼”步去。
这个时候,他已可肯定的确定一点:他寥寥数语略施小计,已经成功地离间了梁发和孙财梁彼此之间的信任。
这点小事,楚羽只是顺便为之。
大权才掌,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一发千钧。这个时候的楚羽,他还有很多大事等待着他去做。
他本身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的狂生,他夺义兄辰源的权,只是手段,他要改革“青衣楼”,更弦易张,才是目的。
他很早就不满意辰源把“青衣楼”仅限于江湖格局之中,在他眼里,那是一种“不思进取、不思上进”的行为。
布青衣亡后,辰源开始认为,一旦将组织与朝廷党派挂钩联姻,“青衣楼”就会失去了原来的特性和本质,而变成了宦官朝臣的斗争倾轧的工具和刽子手。
楚羽则完全不同意兄长的观点。
他认为,组织要充分利用朝廷的力量,从军方、军功、军职着手替升,这是正路。此值兵荒马乱,朝廷各派系与外敌番寇或交战、或求和,党争不断,祸变丛生,楚羽就要藉组织的势力,与朝廷诸位大佬讨价还价,晋身宦途,一搏功名,从武林人物摇身一变为纵横捭阖于朝堂的掌权大将,再反过来藉军威号令天xià武林,一统江湖。
楚羽夺权之后,他矢志要改革“青衣楼”的政策和实力,来扩大、壮大他在朝堂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他要做天xià第一。
他非但要他的“青衣楼”成为“京师”第一大帮会,而且还要继续成为江湖上、武林中的第一大势力。
他认为辰源的目光和眼界,太短浅狭窄了。
辰源不想去招惹江湖恩怨,可是,你若不够强大,别人一旦壮大起来,就会来主dòng惹你。与其后下手遭殃,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就以辰“青衣楼”对“大风堂”的斗争为例,云飞扬暴死、孟东堂遇害、熊东怖自立为王、安东野下狱,“青衣楼”几次都有一鼓作气灭掉“大风堂”的机huì;然而,“青衣楼”一旦占了上风,辰源便下令各分楼所属,不许对其赶尽杀绝,见好就收。
对此,楚羽也曾无数次劝说过苏义兄,辰源却说什么:“做人一条线,日后好相见。如果你逼的太狠、太急、太绝,只会逼得所有残余帮会齿亡唇寒、都联手起来和我们背水一战,到了那时,别说什么开疆扩土,怕是连原本的家业都保不住了;况且,京里现在有‘权力帮’、‘高二党’、‘富guì集团’与我们一楼一堂,五股势力相互抵销,一旦我们吞掉‘大风堂’,实力暴涨,就会有人心惊胆寒、有人眼红心热,高处不胜寒,目标突显,树大招风,迟早有一天,也一定给人连根拔起,追悔莫及。”
可是,楚羽却不怕这个。
首先,他先与朝中阎尚书、蔡少傅、柴小王爷等几个最有力的几个大人物站成一线连成一片,就不怕给人从背后捅刀子了。
至于“大风堂”,若不趁他们败绩虚弱时一举扑杀永不超生,一旦他们恢复元气东山复出卷土重来,就该轮到“青衣楼”招架不住了,以云端大小姐和安东野的脾性,敌方可不见得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所以楚羽决定除恶务尽,杀敌绝门。
要把“青衣楼”变成“京师”第一大帮会,楚羽掌权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大风堂”。
如今的楚羽,羽翼已丰,实力已足,他再为君除奸,为国杀敌,以搏青史留名,以期万世垂青!
饭要一口一口吃,雄图霸业也要一步一步的来,在没有将“青衣楼”推向高峰之前,如今楚羽最需要解决的一件事,就是——
除掉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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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花落肩头
楚羽扶梯而上,洒然接受着两旁“青衣楼”男女弟子们,英雄凯旋式的欢呼迎接,采声雷动。
梁发跟在楚羽后面,稍稍落后于一个箭步的位置。
孙财又紧随在梁发的后面,更落在两步之遥。
梁发的态度很谦卑,孙财的神态更卑谦。两个人都不敢抢楚羽的风头,更不敢掠美。
楚羽仍然十分有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喜欢注意身边每一个重要人物人的失败和得意时的表现。
他认为,一个真正的强者高手,遇到失败和挫折时,当然要遇挫不折,屡败屡战,否则就不配为之强者;遇上强敌自然要遇强越强,百折不挠,否则还算什么高手。
然而,一个人在功成名就志得意满之时,还能不卑不亢不骄傲不自满,这才是难能可贵难得一见前途无可限量的厉害人物。
所以,他暗中观察考究孙财和梁发。
这种情形,跟当年在“凤凰台”布青衣初遇楚羽和柳生寒的情景,十分的接近。
一想到这里,楚羽白净修长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刀。
“长天刀”,就悬挂在腰畔。
刀柄镶着七色宝石,刀鞘温柔。
风吹花落,花瓣轻柔,有数片落在楚羽的肩头。
楚羽心中,在花落肩头的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行走江湖,要办大事,最好跟强大的人结成朋友,不要与他们为敌。就算要对付他,也不可让他知道,一旦让他已知道自己要对付他,那就一定不能放过他一定把他彻底整死整透整的永无翻身之机;否则,对方一旦有机会,他就会转过矛头对付自己葬送自己。
如今,辰源已经知道自己要对付他,事情已经毫无转圜余地。
如果想要辰源和他的手足部曲亲朋不思反攻不图反扑,那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要辰源这面正统大旗,永远失去翻身和重生的机会!
谁支持帮助辰源,谁就是我楚羽的敌人,不管这个人是何许人也!
在热烈如火的欢呼声和拍掌声中,楚羽飘动的青衫衣袂,宛若云中飞仙,仿如一步一高楼,步步凌云,步步高升。
胜利虽不圆满也不完美,但毕竟他已经取得重大的胜利。至少他已踏在通往圆满完美的胜利坦途中。
楚羽在向更圆满更完美的胜利目标,阔步前进!
他和他的团队战队,都清楚的知道,前方的路,无论多么恶劣多么凶险,都难以阻挡羽翼丰满一飞冲天的楚羽,出人头地,天下扬名。
楚羽的志向,不可不谓高远。而“腾讯堂”新晋高手四更,他的志趣,却简单而平凡。
司马更更更更大人,最近正在为如何最求女孩子,而大伤脑筋大费周章大吐口水。
四更大人一向自认为:像本条件那么了不起了不得的英雄好汉美男子大丈夫,论仪表他轩昂五尺,相貌堂堂;论气宇卓尔不群,脱俗不群;论智慧他满腹经纶天下无双;论心地他古道热肠,侠骨柔情;论文才他书富五车,才高八斗;论武功他更是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横扫寰宇第一人了。
关于武功方面的自信,四更大人又有一番理论:以我这样一个既没坠落万丈深渊捡到绝世秘笈,也没有吃到灵丹妙药打通任督二脉,更没有深山老林巧遇神秘世外高人授予罕世武功,他只有一个一个武师拜功夫一层一层地练,我今年才十三岁,我还这么年轻,就已练得这么高强厉害,只因为他为人信条太谦虚了,所以并不自大,但自满一些也理所当然无可厚非实至名归言之有道。
所以,根据四更大人本身以上种种的优厚条件,按照常理说,应当是所有的美女都主动向他投怀送抱才是,而不是他老人家去主动想办法追求女孩子才对。
这种情形,简直是不合理的,甚至是没天理的。
这个世界上,本就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没有道理,也没有法理,更没有天理,四更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跳出来,用他的拳头和大刀重盾摆摆道理评评法理讲讲天理。
有一次,左相李纲询问四更:“当你自己也搞不大清楚道理法理天理何在的时候,你怎么替人摆道理评法理讲天理?万一有个不好,你自以为是,理直气壮以武力和拳头欺负了有理之人,是否还要劳动别的英雄侠士用武力刀剑向你讨个公理?”
头脑简单的四更大人的回答更简单:“我搞不通搞不懂的理,我就不会乱挥拳头强出头。除非是恶人施恶,我才以恶制恶。别人跟我动拳头,我就向他抡大刀,别人要是与我论斯文,我也和他有礼貌。跟他讲到底。嘴上说不过人家,我便认了。这样一来,我便不至于打错好人伤到良民了。”
李相当时就点头嘉许道:“尔等习武的人,本身就像一件利器,最重要的不是知晓如何伤人杀人,而且要知道应该怎样自制制止别乱杀人胡伤人。你能节制武力,才算真正懂得武功,否则,你只是为武力所奴役的工具,跟长着獠牙的禽兽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糟一百倍!”
李相官场沉沦几十年,他说过的话,四更大人一向很受教。
但是眼前“追女孩子”这件事,四更却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武力拳头大刀重盾所能摆平拿下的。
难道要把大刀重盾压在她细细长长的脖子上挥舞着铁拳,逼迫她喜欢自己?
墨小黑那个穷书生,生前经常自叹自怜的说过这样一句话:饭可以强吃,路可以强走,唯独爱情是不能强来的。
当时,四更对这句酸话,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可是,当他喜欢上一个人而又得不到她的爱情的时候,再回想起墨小黑这句话,就同意得不能再勉强了。
虽然四更自诩自命不凡,但跟大多数尘世间失恋单恋暗恋的普通人一样,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想来想丢,想破了心肝抓破了头皮,也还是想不通想不明白她为何就没己?为什么就没喜欢自己?为了什么就没发现自己喜欢上她?
嗯,是喜欢上她。
抓耳挠腮想了半个多月,终于,他想到一个自认为绝对有道理的理由。
是以,他找一个知心交心的好兄弟就这件事情聊了一下。
他那位知心交心的好兄弟,就是目前主持“腾讯堂”的“血河刀客”姬北命。
四更家庭殷富,出手也够大方阔绰,他在“大白楼”要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他请姬北命吃酒,菜肴没有上齐之前,各怀满腹心事的两人,先已经十几盅酒下肚。
“老北,现在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直都没明白我的爱意了。”借着酒劲儿,四更开始吐露心事。
“为什个啥?”姬北命打了个酒嗝。
“我开始一直认为她不喜欢我,或者是我表达得不够明显不够直白,现在想想,我的想法,是完全是错误的。”四更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道。
“那你踏马的倒底什么才是对的呢?”姬北命很心急。
北命很着急的样子,四更颇有些开心,毕竟,还有个朋友是真的关心他关心他的恋爱感情。
“我最近发现——”他沉吟片刻,才道:“原来……”他停顿半晌,方慢条斯理的继续道:“她也是在暗恋着我,只不过,她女孩儿家家面子矮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所以,她只好假装不晓得我的心意而忍痛割爱了。”
然后,他又以一个“情圣”嘴脸的最高境界问姬北命道:“老北,怎么样?你是不是感到很惊讶?你同意我的观点吗?你是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为我和她的爱情曲折感到惋惜和痛心?你觉得小弟我现在该怎么做?”
姬北命黑着的脸,这回终于有了一丝的生气:“你脑子没事吧?四更。”
四更却微微有些歉意,“嘿”笑道:“不好意思啦,老北,让你嫉妒羡慕了。”
姬北命道:“你说完了?”
“说完了。”四更满脸恳切地道:“但我还是需要你老北的意见,我现在该如何下手才好?”
姬北命也很诚恳地道:“现在?你只需要一件事就成了。”
四更急问:“什么事?什么事?你说,你说!”
姬北命有点期期艾艾的道:“俺说了怕扫了你英明神武四更大人的雅兴。”
四更一听更急道:“咱们兄弟是多年的好友,也是战友,我们彼此之间,有什么好忌讳的!请北哥但说无妨。”
“要想求爱成功,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姬北命万般无奈勉为其难不吐不快的道:“你现在出了‘大白楼’正门左拐五十米,在彭货郎胭脂铺买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的德行。”
四更大人在跟姬北命倾吐心事,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一点都不认是为自己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没遇上真正的知己。
四更大人马上轰走了“损友”姬北命,立刻又再找来了一个“朋友”
——新进加入“腾讯堂”的“丐帮”新秀“净衣派”少掌门“玉面神丐”谈仙。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人,四更大人交游广阔,他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朋友是用金钱时间和心思交出来的。如果朋友没与你共患难,在你怨天尤人之前,你要先问自己有没有跟你的朋友同富贵;要是真的是朋友对不住你,犯不着跟他割袍断义要死要活,漠然视之然后再去交个新朋友好了,老朋友不一定就是好朋友,新朋友也不一定就比不上旧朋友。
四更大人这个人,家世多金又有空闲再肯花心思,所以他的朋友,格外的多。
只不过,酒是旧的醇,朋友就像常穿的鞋子,还是老的贴心。
在姬北命得不到温暖和帮助,他马上就找来了另外一位比较投机的朋友谈仙。
第十一章 恍惚迷离
姬北命转到贾不娘桌上,吃酒看热闹;四更找来谈仙帮忙,谈仙也是一请就到。
谈仙不但是“丐帮”的新秀,更是“武林四霸天”之“慕容世家”的四姑爷(参见《欢喜佛》、《千机锁》卷),听了四更大人的倾诉之后,他呷了一大口酒,沉吟了好大一会儿,皱着柳眉,鼓着腮帮,屈指在桌上敲着,好像在苦思冥想什么良策。
一见“良友”这架势,四更大人这次倒是真急了,他急巴巴的问道问:“小仙,你看兄弟这事……”
谈仙摇了摇头,叹了叹气,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四更变了脸,紧张的追问:“你说兄弟还有没有追成的希望?哪怕是一分也好?”
谈仙面色难看,“唰”地张开折骨扇,半遮掩着脸。
见这衣服光鲜的要饭花子支支吾吾的,四更便鼓起勇气问:“要饭的,你这到底是个啥意思?难道你也……喜欢上了……云端大小姐不成!”
谈仙这回终于忍不住了,他“哗啦”一声,酒吐得一地,还有一大部分,溅洒在四更的小脸上。
四更当时懵在那儿,谈仙却笑得伏在桌上,抽搐不已,活像就要笑断了气。
四更火了,他怒叱道:“你笑你外公的腿儿!?”
谈仙仍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不接上气。
四更更火了,他一脚踹踩上凳子,指着谈仙的俊俏笑脸斥骂道:“要饭的,难为我司马更更更更还当你是好朋友,你竟然一个劲的取笑老子!”
邻座上,还坐着四更一个好朋友。
四更人傻钱多年纪小,所以满京城几乎都有他的朋友。
他这个朋友叫贾不娘。
不娘这个青年,其实真的很娘,穿的衣服花里胡哨,举手投足也是娘里娘气。他曾是“北凉县”的一个无名小卒,后来因为护送沉中侠的弃子不顾个人安危而为李相赏识重用,招入“腾讯堂”效力。(参见《刀剑笑》、《黑白色》卷)
贾不娘一直在邻座喝茶,这时他有意无意地插说了一句:“谈大少不是笑你,他一定是给酒呛着了。”
听了这话,四更这才消了大半火,却听方谈仙仍笑得跟吃了连环屁似的,笑喘吁吁地说道:“娘娘腔……我……我……我就是笑四更小豆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
四更一把就将谈仙揪了起来,豆目凸瞪,咬牙切齿,语不成句:“臭要饭的,你——!”
谈仙仍忍不住在笑,他一面笑一面用扇子敲打比自己矮了两头的四更青筋暴露手臂,半是奚落半是认真的道:“四更,你先别忙着主气。人家云端大小姐若不是压根儿就没钟意过你、就是根本不知道你中意她。你这次瞎子点灯白费蜡,可是白喜欢了人家一回了!”
四更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谈仙笑歪了金丝银线缝就的乞丐帽,道:“我先问你,你可有向云端大小姐直接表白过?”
滚圆的眼珠儿转了转,四更老实地答道:“还真是没有过。”
谈仙问:“你不向她示爱,她又怎么知道你爱、喜欢她?”
四更不禁松开了本来紧抓谈仙的衣襟,恍然悟到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整理了一下花费了二百两银子在“京师第一裁缝”独孤凤裁衣庄制作的丐服襟衽,谈仙又正色的问道:“那么这些日子里,她可有向你表示过爱慕?”
四更头脑不灵光的诧问:“表示傻?”
“爱慕!”贾不娘实在看不下去的道:“就是表示她喜欢你啊!难道向你表示她怀上了你的娃儿不成!”
四更一下子挣红了脸,顿时脖子也粗了五圈,责备童年玩伴道:“娘娘腔,你别侮辱云端姑娘!”
贾不娘翻了个白眼,竖起兰花指扭捏的道:“死相——”
谈仙折扇轻敲自己额头,忍之又忍诲人不倦的道:“云端大小姐可有向你表示过她对你有好感?”
“这个……当然没有啦。”四更期期艾艾无地自容的道。
谈仙摆出一副老经世故的模样道:“追女孩子,自古以来,不外乎下面几种方法。”他以一种得心应手得近乎自鸣得意地道:“但是呢,好的办法,只要管用,其实有一种就绰绰有余了。”
听到这里,四更就更心急了:“臭叫花子,你就别显摆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好就是了。”
谈仙立时表达他对对方恶劣态度的不满意:“你这是啥态度?倒底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把云端姑娘追到手,到头来是谁遂了心愿?对我这样的良师益友如此这般无礼,真真的让人心烦?”
谈仙这一板起面孔,一向嬉皮笑脸桀骛不驯的四更倒立即受教起来,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垂手垂脸垂声道:“好的!好的!好的!谈少侠谈大少请多指教,我虚心听教就是了。”
“第一种方法,就是水火相溶,阴阳合壁。”谈仙见对方“虚心受教”“孺子可教”,这才颇为受用的传教道:“简而言之,那就是大力表达你的阳刚,来吸引她的阴柔。云端她再怎么强悍、再如何的霸道,也都是个女子,心底还是需要男子汉的照料和保护。一旦让她知道你四更大人是个顶天立地开天辟地经天纬地的须眉大丈夫,她就会芳心暗许、百炼钢均化作绕指柔了。”
紧接着,他转首表情严峻地向四更道:“问题只在于你——算不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开天辟地经天纬地的大丈夫。”
正听得眉飞色舞浮想联翩的四更大人,突见谈仙几乎是鼻头贴近他鼻尖、口气喷着他的嘴巴、逼人的眼神几乎要逼进他的眼珠里地质问,他喘着大气,豆粒般的眼珠赢视谈仙,大言不惭地道:“我不是吗?如果我还不算是顶天立地开天辟地经天纬地的大丈夫,天底下就简直没有男人了!”
谈仙听了这大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凉凉气,他给四更的大口气迫退了一大大大步。四更更是“乘胜追击”“穷追不舍”地追问道:“谈大少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怎么让云端姑娘知道我是个顶天立地开天辟地经天纬地的大丈夫?总不能抽她两嘴巴子再来好言好语安慰她吧?”
“简单的很。”谈仙一副“狗头军师”的尊荣,故作高深莫测,慢条斯理说了四个字:“英雄救美。”
一听这四个字,四更大人就立时陶陶然醉醺醺不知东南西北的意淫胡思,他用手大力摩娑着下颔,他觉得自己十四岁的下巴内暗滋的雄豪胡髭,正在裂肤而出。
谈笑则觉得自己绞尽的每一滴脑汁,都是金灿灿的,都凝固着硕果累累的胜利金色果实。
两个预祝成功的男人,相视得意而笑……
在他们邻桌不远处的姬北命和贾不娘,面面相顾:
“我靠!?谈大少什么时候成了泡妞高手了?我怎咋不知道。”
“八层不是装的,否则慕容家的四小姐,怎么就上了他的套呢?云端大美人,但愿她好运吧!”
云端大小姐的美,一向带些慵懒怠倦。
她的秀发略微蓬松,她的星眸半合,像她还未完全睡醒,而且眼底里还藏着千百个梦,有人若与她交流谈话,不单是在跟她一半醒着的神态对话,还得阅读她另一半沉睡未醒的梦。
云端总是无心的。
淡漠望人一眼,让人沉沦一生,是无心的;嫣然对人一笑,令人思恋三世,也是无心的;甚至连她的生命痕迹,都是无心无意的。
云端也常常跟身边的人讲:“我是一个没有心的无心人。”
辰源出事之后,她没有悲天悯人,更没矢志报仇,看来辰源的败落,并没有在她心坎里,造成太大的激荡。只不过,从辰源出事那天开始,别人觉得她依然穿着她向来爱穿的霓裳宫装时,却让人觉得她比平时伶仃,比平日孤寂,比平常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云端大小姐依然故我,她对什么事、什么人都不依恋,她曾跟朱七七说过:“人生一世,勿匆荏苒,便过去了,什么都不许依恋,这样才不会伤人伤己,无论对谁,都会好过些。”
云端大小姐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只是偶然逛逛宠物店,去看看鸟儿、狗儿、猫儿、虫儿。
“飞鱼楼”楼下就是花坊。
可是,这慵懒美丽的女子,仿佛偏生不喜欢花,她一次也没有进去那间花坊看过花、更没买过花。
“花儿这么美,我绝对比不上,看了会自卑、会伤感,还不如不看。”云端大小姐跟孟小冬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买花更是不好的恶事,把活生生的花硬折了下来,就算用水养着,不过数日也凋谢了,多伤人情。要是种花,太费神了,这种心我懒得费,也费不起。”
她宁可观赏活蹦乱跳的宠物,不过她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懒懒的观看,不买,也不养,更不带回家。
她总是一种恍惚迷离的美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