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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东野     凉城客栈txt下载     凉城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女人的眸子有诗也有刀

    (ps:开卷伊始,新的一年,东东酱一祝大纵横业绩一日千里;二祝美编事事如意;三祝《凉城》书友要咩有咩。)

    杀手满京师,斯人独憔悴。

    安琪儿郡主有令,要西门憔悴杀了这个女子。

    西门憔悴在“杀人作坊”排名十七,他要杀的人,无有不死的。

    接到命令之后,他兴奋的一夜没睡,因为目标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

    那位一袭红裙的弱女子美得娇媚玲珑,风情万种,却不知郡主和组织为何要杀她?

    西门憔悴杀人从不手软,更不失手,能够做到这点,除了他真的武功高强之外,他总能在动手之前已把握了必杀的契机。

    他每次都很小心谨慎,每次都把要杀的目标人物调查得十分清楚,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才会出击,一击而中。

    这女子有一次到“相国寺”上香,他先去朝过相了。

    如果一般女子的美丽都有个谱儿的话,这女子之美,已全然离了谱。美的清,美的丽,美得那么美,还让你感觉到她是个娇巧小妻子。

    她求了个姻缘签。

    上上签。

    她粉颊飞霞,羞涩的巧笑。

    “相国寺”的大通和尚看傻了眼,几个小沙弥在偷瞄女子让人神炫心动的胸口。

    不是大通师徒修为不够深,定力不够稳,是那女子太迷人,直让满天神魔,动了容,也动了心。

    她的确是个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有次她在阶上岔错了脚,几乎就要一路滚落下去,幸而旁边的香客及时将她扶住,她向香客报以感激一笑,那香客立时受了惊,受宠若惊。

    西门憔悴在旁看到,几乎想立即抢先而出,将她扶上一把。

    从那时开始,西门憔悴心里开始想入非非,不能自己——

    ——这么一个含羞答答的女子,看她窈窕的身子,白皙的颈腕,腰身和酥胸定必很柔腻漂亮的……反正都要杀死的了,下手之前,我何不先要了她的身子?跟她来上一乐,才让她死,才不枉费她来这世上这一遭;看她婀娜的步姿,秀窄的乳肩,细碎的莲步,多半还是个处子呢!

    另一个念头,也在西门憔悴脑中盘旋不去——

    ——这么个可怜可人的弱女子,不如放过她吧!如果组织不许,不如把她掳走,娶她为妻吧?我在江湖上浪荡这许多年,也该有个服侍的伴儿了;二十几年的杀手生涯,我可不想一个人再面对江湖的惊风骇浪了。

    这几日,西门憔悴一直天人交战,左右为难。

    ——到底该杀了、奸了、还是放了、饶了,抑或是要掳回来当老婆呢?

    安琪儿郡主的密令,再次送达,西门憔悴决定出手!

    天光大亮。

    人儿就在京师“绮梦客栈”里。

    阳光通过那层簿簿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缎子般的肌肤上。

    她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将一双纤秀的脚,高高地跷在盆上,她在客栈房间木盆洗澡,对面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镜中的人儿,美得不近情理,她自己都不相信那镜里那眯着眼在笑的美人儿是她呢。

    她的胸很挺,腰很细,小腹还是平坦的,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光滑坚实。

    她痴痴地望着自己光滑、晶莹,几乎毫无理疵的身体,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惆怅,眼泪仿佛已将流了下来……

    一个成熟的女人若没有自己所爱的男人在身旁,那么就算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个男人在陪着她,她还是会觉得寂寞。

    ——寂、寞、成、海、的、寂、寞。

    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寂寞和思念更难以忍受?

    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洗澡沐浴的时候,有人在偷窥。

    木板墙壁上有一个小小、小小的小洞,小洞的后面有一双贪婪的眼睛。

    她披衣而起,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艳丽而清绝。

    忽尔,烛影一摇,窗棂碎裂,一个英朗颀长,俊气堂堂的一个男子长身而入,剑花映着灯火一抖,寒而亮的剑尖已指着她的咽喉。

    红衣美人还不及发出半声惊呼,西门憔悴决定杀她。

    ——一个职业杀手,身边是不该有负累的,更不能有眷属。

    剑已亮。

    然而,西门憔悴那一剑,却刺不下。

    他看见泪。

    一滴泪。

    他看见一滴清泪,自女子丝缎般的脸庞,徐徐滑下——

    西门憔悴手指不受控制地,去触及红衣美人那一张姣巧发烫、美若芙蓉的脸庞,似想扶住那一颗无力的泪。

    她酥胸起伏,娇躯微颤,发出粗重而醉人的呼息。

    她的眼眸剪出对对惊慌,美的就像一首诗。

    情诗。

    西门憔悴的指尖也微颤,呼吸出来浓重的雾气,他却听到她轻颤的呼息,两人就似交换着振动和颤动。

    她胸襟起伏,西门憔悴忍不住要扒开她的胸抹,使她了无遮掩。

    他垂下了剑,叹了一口气,拥住了她,轻轻的,柔柔的,轻轻柔柔的。

    西门憔悴很想霸王硬上弓,很想占有她。

    但他终于没这么做。

    ——这桃花般美艳的女子很可怜,额前有几丝还飘到她零落的眼色里去。

    西门憔悴只好将叹息挂落,如同她的发丝。

    他轻吻她一下,就像蜻蜓在她鼻尖的柔肤上轻轻一沾,他附在红衣美人耳边,喃喃的道:“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罪了郡主,我也不知道上峰为什么一定要下令杀你,你这么个柔弱无依的女子……”他轻抚她柔顺的发丝,生怕有一丝惊吓了伊人,他的呢喃越来越.,越来越陶醉:“别怕,我不杀你,让我来照顾的一生一世——”

    西门憔悴这话没有说完,红衣美人自袖中拔刃,一对银环,刃锋霜寒,在烛光中抖弹出迅疾的惊心,环锋刺入他的心脏。

    “杀手是不应该有感情的,”在西门憔悴惊骇着抚胸怆退之际,那红衣美人艳笑着道:“我是‘凉城’杀手冷若颜,我原来的名字叫息红泪,这就是他们杀我、和我杀你的原因。”

    西门憔悴断气的瞬间,分明看见了冷若颜眸子里媚眼如丝的诗,和刀。

    冷若颜不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她开始对镜梳妆,慵懒而妩媚。

    “咻!”

    一支乌黑的铁箭透窗射入,钉在梳妆台上,箭尾余劲未卸,发出“嗡嗡”声响,激颤。

    冷若颜花容微震:“报恩箭!”

    冷若颜是谁?

    冷若颜属于“凉城”四美之一,排行第一。

    她原名息红泪,二十三岁,风情绝色,她擅长“读心易容术”,她的兵器是“多情环”。

    她就是冷若颜。

    ………………

    陕南道。

    血腥的浓浓味道,正在山风中弥漫。

    “四十大盗”已经杀了“大风堂”第八个镖师,只剩下两名镖师,还在死力苦撑着。

    为了保命,两名镖师死战。

    遇着了一向是不留活口的“四十大盗”劫镖,已经不用指望保住镖银,而是连保着性命也难上加难了。

    “四十大盗”不是四十个人,而是一个人,一个如同四十个大盗般恐怖的独脚大盗,他的名字叫史诗狮。

    ——我是个强盗,我羞于成群结队,我宁可独来独往。我喜欢杀人,喜欢听刀锋切入骨肉的声音,那种声音很美妙,很让人陶醉。杀人越货是我的职业,后者生存需要,前者兴趣使然。

    天底下的强盗何止千万,但大多数强盗只是打劫财物,最多淫辱妇幼,极少有真正伤及性命,尤其对头是吃镖行饭的,都会尽量避免刀枪相见,即使万不得已动武,也最大限度的不斩尽杀绝,劫走钱财也就是了。

    保镖护院都是到头舔血的勾当,但凡不是家庭贫苦、有一门老小等着养活,谁也不愿去千山万水的跋涉,刀林火海的拼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强盗也有强盗的逻辑。

    可“四十大盗”史诗狮不同。

    ——他不但要钱,更要命!

    二十多年来,被他撞见的镖师没有一个逃生的!

    他的刀很厉害,据说已经接近京师“权力帮”蔡相座前“八大刀王”的水准。

    现在“四十大盗”史诗狮刀法一展,一名镖师立时像折了线的木偶一般,碎裂于地。

    最后一名镖师脸都白了,手也抖了,呆了一阵,终于咬紧牙关,挥鞭冲上前去,嘶声说:“我就跟你拼了!”

    ——一个人,如果有了“拼”的想法,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否定了自己的能力。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冷哼:“尉迟镖头,你不要命了吗?”声音仿佛就在左近。

    “四十大盗”史诗狮心中一凛,不禁翻身倒退,举目一望,左近没人,只有一个像枪杆直的青衣少女,笔直从前面向他走来。

    尉迟镖师一呆,但他确不认识这个青衣少女,大急道:“小妹妹快走,这人滥杀无辜,你会没命的……”

    那青衣少女忽然望向“四十大盗”史诗狮,目光如电。

    “四十大盗”史诗狮打了一个突,只见对方腰间有一柄又薄又利、剑尖弯曲的剑,没有剑鞘,“四十大盗”史诗狮蓦地想起一人,脸色骤然煞白。

    只听那青衣少女冷冷地道:“你就是‘四十大盗’史诗狮?”

    “四十大盗”史诗狮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那青衣少女道:“我是‘凉城’冷若霜。”

    少女这话一出,那姓尉迟的镖师嘴巴张大,说不出一个字来。

    “四十大盗”史诗狮目光收缩,发出一声大吼,一刀向冷若霜头顶垂直劈落!

    这一刀声势非凡,刀至半途,又变成四十刀斜削,根本避无可避!

    冷若霜没有避。

    她突然冲近,“四十大盗”史诗狮连一刀都没有劈下的时候,若霜手中精光一闪,“离别钩”已刺入“四十大盗”史诗狮的咽喉,然后她就身退,站定的时候钩剑已插回腰间。

    这时“四十大盗”史诗狮的第一刀才砍了下来,一刀之后,跟着又是一刀,一共砍了四十刀,“四十大盗”史诗狮才脱了力,随着喉咙的鲜血汩汩而出倒在地上。

    “二姑娘,冷爷交代您的信。”尉迟镖师颤颤巍巍奉上一支信箭,笺已开,几个墨黑的字跳入冷若霜瞳孔——

    “三月十三,散功之夜,神州八骏,凉城之巅!”

    冷若霜失声惊道:”不好,爷出事了!“

    冷若霜是谁?

    冷若心属于“凉城”四美之一,排行第二。

    她原名凌霜霜,二十一岁,冷艳坚忍,她擅长“驱鬼御兽术”,她的兵器是“离别钩”。

    她就是冷若霜。

第二章 如果每一滴血都是热的

    (ps:谢谢舟舟、辰辰的捧场以及楚羽、飘渺鉴、十三菩提的红包,大家破费了。)

    温良玉有四十九个堂哥,其中有一个叫做“温歌划”。

    “岭南温家”是地方大姓,是武林豪族。每一个家族,都跟每一个组织一样,只要成员一多,就会出现“败类”。“败类”最可怕的伤害是,伤害了人,伤害了家,伤害了整个组织,可是他还觉得自己十分无辜,而且绝对是个可以供起神位来的大功臣。

    “岭南温家”是有名的大家族,所以“败类”也就格外多一些。

    采花贼温如风,无疑就是这种“败类中的败类”。

    “温家”的几位长老,派温歌划去“中原”将败坏门风的温如风带回“岭南”实行家法,以平息武林公愤。

    温歌划和温如风是叔侄之亲,私交不错,温如风每次获得面容姣好的“货色”,都不会忘记孝顺这个堂叔分享一杯羹;他刻意放走了温如风,他准备去做另一件事。

    因为他寻找温如风的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他在堂弟温良玉的“百家村”寒舍见过的女人,他以前的“弟媳”,冷若霜。

    温歌划有一件宝贝,一条全身长满毒刺的毒蛇。

    他就带着这条“刺蛇”,去找冷若霜,替他弟弟温良玉报仇。

    他认为温良玉死得很不值。

    温良玉自幼就读书上进,人又聪明,家族里的长老都巴不得温如玉将来出人头地,金榜题名,能考上个一官半职,对他给予了很高的厚望。

    然而,这份希望就被冷若霜给毁了。

    温歌划很透了冷若霜,他恨她不但毁了温良玉的性命,更毁了自己踏入官场的云梯!

    他发誓要亲手宰了、不,亲手毒死冷若霜,毒死那个杀害亲夫的女人!

    以温歌划的性格,当然不会大白天走着去。

    他是晚上飞檐走壁去的。

    他准备先放毒蛇进去咬冷若霜一口,把她毒倒,再用好好享用这个细皮嫩肉的前“弟妹”,最后再杀了她为堂弟温良玉抵命。

    就这么办!

    冷若霜行踪无定,他不知花了多少精神才打听到,冷若霜为了追杀采花贼温如风,今晚会住宿在“姑苏城”城东一家名为“有间客栈”的客栈内,所以温歌划就去了。

    带着“刺蛇”。

    ——温歌划原本是奉了家族长老温四书之命,来铲除“温门”败类温如风的,然而,此时他已顾不上,他一心要为温良玉报仇。

    温歌划本身就是一个败类。

    只不过,他隐藏的很好。

    有一次,街市上一个调皮的小顽童,吐了一口痰在他新买的华丽长衫上,他表面笑嘻嘻的,若无其事地当着赶来赔礼道歉的小童父母面,摸着孩子的脑袋赞不绝口;夜里他就偷偷潜入小童家里,放出“刺蛇”毒死了他们一家三口。

    “刺蛇”毒性奇强,温歌划对此一向极有自信,他现在已经开始得意的笑,已经开始想象冷若霜被毒蛇咬中后的痛苦惨状。

    半夜三更,他到了“有间客栈”的屋顶上,飞掠中,却看见一个将乌黑的秀发编成一个个俏皮的小辫子,小辫子又系满了紫色风铃的紫衣女孩子。

    女孩子脸圆圆的,正在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她的精致眉眼都带着甜美的笑意。

    她笑笑,问他:“大叔,你找谁?”

    温歌划十分奇怪,夤夜有劲装夜行人在屋顶奔驰,对方看到好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比遇到白天路上行人还来得自然;最奇怪的是这个一举一动都“叮叮当当”风铃作响的紫衣女孩子,半夜三更地蹲在屋顶兴致勃勃的吃夜宵,仿佛屋顶不是屋顶,而是饭馆。

    挡路者死!

    温歌划已经不耐烦了,他一拳打过去。

    紫衣女孩子就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温歌划也看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只是对方小手一伸出来,就把自己的拳风化解了,还伸过来握了握自己的手。

    温歌划心中暗惊,扬手扔出了毒蛇。

    那女孩子又一伸手,抓住了浑身倒刺的毒蛇。

    温歌划大为得意,以为女孩子这次要遭殃,谁知紫衣女孩子还是笑吟吟地看他。

    再看那条毒蛇已被捏成肉酱。

    温歌划吓得脸都青了,以为遇见鬼了。他返身就逃,只听那女孩子笑道:"我知道你要找谁。"

    温歌划不禁停步。那女孩子笑道:"你要找冷若霜,对不对?你就是那个负了若霜姐姐的人渣温良玉的哥哥温歌划。"

    温歌划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紫衣女孩子笑嘻嘻地道:“你的‘刺蛇’,比起我养的‘宝贝’差得远了,刚才不小心握了你的手,忘了告诉你,我的手是有毒的,对了,人家叫我冷若雅,请多关照。”

    温歌划没有回答,死人是说不了话的。

    温歌划发黑的尸体跌下屋顶,冷若雅目光落在客栈飞檐下插的一只乌黑的羽箭,展开箭囊上的红笺,若雅一面囫囵吞着馄饨,一面含糊不清的念道:

    “三月十三,散功之夜,神州八骏,凉城之巅!”

    冷若雅丢掉馄饨碗,失声道:”哥哥有危险!"

    冷若雅是谁?

    冷若心属于“凉城”四美之一,排行第三。

    冷若雅原名林可儿,十九岁,活泼俏皮,她擅长“用蛊施毒术”,她的兵器是“相思刀”。

    她就是冷若雅。

    就在冷若雅毒毙温歌划的同时,他的侄子,采花大盗温如风,却在另一面屋脊上遇见一个女孩子。

    温如风有个绰号,叫做"十三只手"。

    其实他只有两只手,然而他发暗器的时候,就如同有十三只手。

    因为他一出手就是十三件不同的暗器,十三剑长短不同,粗细不同,轻重不同,颜色不同,样式不同的暗器,而且每一件暗器上都淬了“岭南温家”十三种毒性不同的毒汁。

    他本身就是一个用毒暗器的天才。

    “温家”的长老温五经很看好他,曾经一度认为,假以时日温如风在“暗器”上的造诣,几可与“蜀中唐门”二公子“明器王”唐云比肩。

    可惜温如风发射暗器如有十三只手,他对女孩子也有十三只手,他是一个采花淫贼。

    已经有数不清的良家父女,在温如风的凌辱下羞忿丧生,这其中包括两个月前,他一时色迷心窍,在“开封”用“无香软骨散”.了“中州”大豪“流星花园”园主“天外流星”董流星的独生女儿董红绫。

    ——温如风闯了大祸!

    赵红绫不单是董流星董三爷视如心肝的宝贝女儿,更是“关洛七雄”老大司徒落日未过门的儿媳妇,事情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流星花园”与“落日牧场”高手倾巢而出,誓要将采花淫贼温如风碎尸万段!

    “岭南温家”因为此事,一面火速调派族中高手温歌划寻找温如风,为家族清理门户;一面请出元老级人物温八斗出山,千里迢迢的赶到“中州”,登门向董家父女赔礼谢罪,并宣告天下武林,将温如风逐出家门,天下人人人得而可诛之。

    然而,温如风这次捅了马蜂窝,他闯的祸太大了!

    ——司徒落日盛怒之下,出重红一千两白银,购买温如风的人头,以洗刷家门子媳的耻辱。

    “青衣楼”动了,“杀人作坊”动了,“血花会”动了,“杀手楼”动了,“买命庄”动了,“凉城客栈”动了,几乎所有的杀手集团都出动了!

    而今他逃了八百里的长路,为的就是要躲避“凉城”冷若霜的追踪。

    温如风被追了几百里,煎熬不过,色心又起,她想晚上去“姑苏”城中“慕容”家小姐闺房探探,他早就听说慕容非凡生了九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尤其八个姐姐都已出嫁、犹自待字闺阁的九小姐慕容九,是“江南”一带首屈一指的小美人。

    温良玉越想越急,不想他穿房过户时,在屋脊上遇上了这个弱不经风的女孩子。

    月华下,这女孩子一身白衣,年约十四、五岁,坐在轮椅上持箫而吹,仿佛心无旁骛,眼眸轻瞥,黛眉微扬,瘦弱纤纤,温文忧伤中带着凌厉杀气。

    温如风的目光立即收缩,突然手一扬,一点星光,急打白衣女孩儿!

    白衣女孩儿短箫凌空微点,暗器都打入箫管中,白衣女孩儿蹙了蹙眉,猛地抬头,精光四射,冷然一哼,道:“你就是有十三只手的‘温如风’?”

    温如风自恃武功甚高,连“四十大盗”史诗狮都曾拜他为大哥,连无天和尚和元十三生前都听他呼来唤去,除了家族里温四书那个老古板,他到现在还没惧怕过谁。

    现在,他见这女孩子一出手间已把他成名的“绝户丧门针”收了去,却心中不禁暗凛,道:“你是‘凉城’四姑娘冷若芊?”

    白衣女孩子目光清冷的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温如风变色,他大喝一声,双手一展,十三种粗细、轻重、颜色、形状、毒性各不相同的暗器飞射而出。

    这一手“天罗地网”暗器,打得有如漫天花雨,冷若芊插翼难飞。

    冷若芊没有飞,就在温如风的十三种暗器将射未射的刹那间,若芊的“断肠箫”里打出一点寒光。这一点寒光是适才温如风打出来的那道寒光,“飕”地钉在温如风的眉心。

    温如风所打出去的十三道暗器,立时失了劲道,纷纷失落。

    然后,温如风就倒了下去。

    无论是谁,中了温如风的“绝户丧门针”任何一枚,便立时毙命,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只听冷若芊冷冷地道:“二姐已有事去见北城哥哥,她没空料理你,所以由我来给你个了断。”她仿佛是在对尸体说话,月色之下,冷若芊坐在屋顶轮椅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萧杀。

    若芊缓缓自怀内掏出一支信箭,展开,信上有字:

    “三月十三,散功之夜,神州八骏,凉城之巅!”

    “如果每一滴血都是热的,哥哥就不会死……”冷若芊喃喃地道。

    冷若芊是谁?

    冷若芊属于“凉城”四美之一,排行第四。

    冷若芊原名席晓颖,十四岁,忧郁落寞,她擅长“暗器机关术”,她的兵器是“断肠箫”。

    她就是冷若芊。

第三章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月中天。

    “凉城”之巅,冷北城迎风而立。

    飞檐下,“凉城四美”一字排开,凝神候命。

    “凉城四美”有四个人,分别是:若颜、若霜、若雅、若芊四人。这些名字,都是冷北城根据她们样貌风格或性格气质而取的杀手代号,正因为他四姐妹名号太响亮了,以致连她们原来的名字也掩盖过去了。

    大姐冷若颜,二十三岁,出身青楼,多情万种,艳色绝代。她曾被情郎楚云眠与“富贵集团”安氏兄妹布局设计,家毁人亡;她继承了冷北城“五大秘术”中的“读心易容术”与“四大神兵”中的“多情环”,红衣,一胸口一株红牡丹为表记,风骚狐媚,极易动情。有关冷若颜的故事,请参阅《指间砂》卷;

    二妹冷若霜,二十一岁,由富家千金沦为贫民妇,无良丈夫温良玉百般虐待,以致一怒杀夫。她冷艳而又坚忍,敢于拼命,受伤最多,她继承了冷北城“五大秘术”中的“驱鬼御兽术”与“四大神兵”中的“离别钩”,青衣,以袖上两支青黑色郁金香为表记,外冷内热,嗜酒如命。有关冷若霜的故事,请参阅《胭脂泪》卷;

    三妹冷若雅,一十九岁,几遭心上人萧扬眉欺骗迫害,历经情场浩劫,命运多舛。她精灵古怪,嬉谑游戏,不拘小节,她继承了冷北城“五大秘术”中的“用蛊施毒术”与“四大神兵”中的“相思刀”,紫衣,以披风上三根紫竹为表记,全身系满风铃,与冷北城挚爱雷晓雅相貌酷似,俏皮可爱。有关冷若雅的故事,请参阅《七夜雪》卷;

    四妹冷若芊,一十四岁,官家小姐,未婚夫南宫玉树大婚之前被山贼所害,跳崖全贞,失去双腿,被养父母抛弃。她继承了冷北城“五大秘术”中的“暗器机关术”与“四大神兵”中的“断肠箫”,白衣,以衣襟上四朵白玫瑰为表记,忧郁落寞,体弱多病,心思缜密,出手狠辣。有关冷若芊的故事,请参阅《蝴蝶梦》卷。

    这里是“凉城”。

    城主冷北城,二十九岁,满头银发,性格孤傲,武功高绝至情至性,早年被情所伤,其挚爱娇妻雷晓雅与至交好友舒自倦私通,连累年仅五岁的幼子冷冷夭折,以致指天恨地,一夜白头,性情大变,抚养训练四名美少女杀手,江湖中人闻风色变,成就一代“杀手之王”。有关冷北城的故事,请参阅《绾青丝》卷。

    “凉城”的外表,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栈,既不特殊辉煌,也没有严密的守卫,只有几个比平常客栈都显得精神焕发的店伙计,忙里忙外。

    活计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掌柜花十八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经常花枝招展地像只穿花蝴蝶般,在客人酒桌之间卖弄风骚。

    一些心存不轨的登徒子难免借着酒意掩盖,大吃掌柜的“豆腐”。然而,只要玩笑和动作不太过分,花十八都不会在意,反而极为享受。

    偶尔也会有色胆包天之徒想霸王硬上弓,其中最有名气的一个,叫“关东奔雷”屈奔雷,是“山海关”一带巨匪,他想上花十八很久了,有一次他喝了两大坛酒,终于鼓足勇气将笑的花枝乱颤的花十八抱进了内屋。

    外厅的所有客人都在佩服屈奔雷的胆色、羡慕屈奔雷的艳福的时候,袒胸露背、春光无限的花十八,笑吟吟地走了出来,大家正要嘲笑屈奔雷无能,就意外地发现了花十八手上拎着屈奔雷的人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账房先生温十七是个逢酒必饮、逢饮必醉、缝醉必睡的斯文酒鬼。

    你看见他的时候,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觉,他的脸,永远比猴子的屁股都红。他人虽然看上去糊里糊涂的,不是醉着、就是睡着,然而,他的账目成千累万,不差分毫。

    他是个才子,偶尔触景生情,会吟几句小诗,他很少大声说话,不论醒着还是醉着,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斯斯文文的。

    当然他也有不斯文的时候,有一次他喝醉了,在睡梦中,将一个入住客栈的客人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整整齐齐的拆下来,那个人叫花玉蝶,一个淫害十四名男女小童的通缉重犯;

    厨子唐招财,一个五十多岁的邋遢老头子,嘴里整天都这个水烟袋,身上的围裙,大圈小圈的油渍,应该很多年没洗过了。人虽不整洁,但他做出的菜很干净,色、香、味俱全,吃过的都挑大拇指。

    老唐的脾气很不好,如果你挑肥拣瘦、说三道四、指桑骂槐的,他只要听到,就会立马从从厨房里抄着两把菜刀奔出来和你跳着脚的拼老命。

    他和很多老江湖一样,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吹吹牛,开口就是“想当年老子怎么样怎么样……”的满嘴英雄事迹,很多人都未在意,也都未听进心里去,“哈哈”一笑置之。一个喜欢吹嘘自己的老人家,其实,并不是很招人烦、惹人厌。

    直到有一天,至少有六十七个食客亲眼目睹一大群武林豪客拥着三个服饰奢华、气质高贵的中年男女,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向唐招财口称“太叔公”、纳头便拜,唐招财很不耐烦的,一顿拳打脚踢将大礼参见的一帮人赶了出去。

    那六十七个食客里至少有四十一个是跑江湖的,四十一个人里至少有二十三个人认出了被唐招财一口一个“龟孙子”骂走的三人中,有一个五官端正。体态威猛的锦袍大汉,竟是“蜀中”第一大族“唐家堡”在“塞北”的主事人,大名鼎鼎的“八面佛”唐刚;

    最后一个酒保雷进宝,十几岁的年纪,毛还没长齐,点头哈腰,腿脚勤快,滑的像油缸里的泥鳅。

    老主顾们都喜欢雷进宝,买烟沽酒这般用嘴跑腿的营生,没少便宜他的小钱,可是他每个月领的工钱,几乎都孝敬了半开门的私娼林眠花,因为这个,经常被食客们取笑,雷进宝嘻嘻哈哈的也不在乎。

    手头没钱的时候,雷进宝就被林眠花推出门外。那次,进宝在门口蹲守了一夜,那是严冬的季节,他亲耳听见屋子里,林眠花被嫖客祁大块头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惨叫声,响了彻夜。

    祁大块头是镇上的捕头,他长得五大三粗,他有虐待女人的恶癖,每次来嫖林眠花,不但分文不付,还都将她弄的体无完肤。林眠花很惧怕他,却不敢得罪这个“地头蛇”。

    早起开门的时候,雷进宝从门隙间看到林眠花奄奄一息的躺在破床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一绺头发带着头皮丢在地上,雷进宝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和得意冷笑走过身边的祁大块头抱了抱,生硬的抱了抱,就走开了。

    祁大块头愣了一下,骂了几句就往回走,当他走出十步的时候,他突然爆炸了!

    整个人在雪地上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店伙计虽然只有四个,但客人却很多,山南海北,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男女老幼,打尖住店的,出银买命的,每天都热闹的有些让人感到寂寞。

    ——寂寞是一个人的孤单,孤单是一群人的狂欢。红颜无罪,只是太美。青楼满座,皆为人心太寂寞。

    很多打马路过“凉城”的旅人、或者慕名而来的浪子,都会踽踽独行、或是呼朋唤友,来到“凉城”叫上一份“川辣”火锅和两坛“斩梦好酒”,和花掌柜打打情骂骂俏、请温账房吟吟诗对对句、听唐厨子吹吹牛瞪瞪眼、唤雷酒保支支嘴跑跑腿,买一醉,图一乐,花费的是银子,打发的是寂寞,温暖的是人心。

    凉城未暖,看起来一点不像杀手绝地。

    但是江湖上黑帮白道,京师的官场军方,绝无一个人,能够做到安然无恙的擅自出入于此地的。

    包括昔年名震绿林的“绿盟”盟主“天王老子”陆千山,他身率“绿盟”三十六名高手掩杀冷北城,结果三十七人中只有陆千山断臂潜逃,其他三十六尽命丧于“凉城”。虽然那一役中,冷北城也受了伤。

    包括镇北副将“断头将军”关山月叛变,领八百子弟兵攻进“凉城”,结果这八百人也被人像粽子一般被绑了出来,关山月也被绑送至“镇北大将军”关飞渡帐下定罪。

    从此以后,便没有人敢打“凉城客栈”的主意,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哪一路人马。

    冷北城负手站在楼头,面对着自己一手训练调教出来的四名美少女杀手,这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功力全失的伤心人。

    今天是三月十三,一个伤心的日子,当初雷晓雅离开“凉城”的日子。

    江湖中的每个人,都知道今晚更是冷北城体内“忘情水”残毒复作、病发散功的日子。今天的冷北城手无缚鸡之力,今天也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冷北城性情孤僻冷傲,基本上没有什么江湖朋友,他的仇人却多如天上的星斗。

    冷北城不能死!

    所以,“凉城四美”来了。

    不论在江南、漠北,还是在西域、关东,“凉城四美”都放弃所有事情、排除一切干扰,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义无反顾地赶回来了!

    冷北城面容平静,但从他口里说出的却是一个惊人的消息:“神州八骏”已经联袂来到“塞外”,他们的目的是要趁冷北城功力全失的病发之夜,置冷北城于死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四个女孩子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约而同的惊!

    冷若雅吐了吐舌头道:“‘神州八骏’与哥哥素无瓜葛,他们目的又是为何?"这个问题,也是其她三姐妹心里都想问的。

    冷北城看着她,皱眉道:“若雅,你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凉城’四杀手之一,以后不能再有这样的小孩子动作了。”

    冷若雅又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道:“遵命,哥哥。”

    冷北城道:“我已经收到洛正熙的消息,这次暗杀行动背后的主谋,极有可能与一个叫‘青龙会’的神秘组织有关。此事怕远不及表面那么简单,是以我才传下‘报恩箭’,召你们姐妹回来,以便从容应对。”

    “凉城四美”互相看了看,四美之首的冷若颜媚声道:“爷,需要我们怎么做?”

    夜风徐来,高处不胜寒。

    冷北城最后的话:“今天是我散功之夜,八方风雨会‘凉城’,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四章 一不做!

    ——金梦枕已不愿意再等!

    他已经等了八年,等了整整的一个八年。

    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话一出口,他就心动。他心一动,他开始行动。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要想做大事,一是要胆大包天,二是要人多势众。金梦枕深深知道这个道理。

    他马上飞鸽传书,招来了他志同道合的同伴、请动了他便不天涯海角的手足,他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刺杀“杀手之王”冷北城!

    杀死冷北城,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金梦枕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就同意了“那个人儿”的要求。只要她开口,他就不会拒绝,他死也愿意。

    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任何理由!

    “冷北城必死!冷北城必死!”

    八个人,当他们都把自己的右手叠加在一起,然后低低地同声喝出这句话是,他们心里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

    ——冷北城必死!

    八个人,八个在这一代武林中里举足轻重的名门侠少:

    ——蜀中,唐家堡,恨天公子,唐仇

    ——江南,霹雳堂,惊天公子,雷怒儿

    ——苗疆,百药门,迷天公子,温柔

    ——关西,老人家,问天公子,老呆

    ——藏边,太平庄,飞天公子,梁贱贱

    ——山东,下三滥,偷天公子,何太急

    ——塞北,神兵阁,通天公子,蔡烈

    ——京师,太医院,补天公子,金梦枕

    八个人,八位高手中的高手,八个被誉为各自家族骄傲、分别代表着一方庞大武林势力的青年高手。

    “神州八骏”,人中龙凤。

    他们八人把这次行动命名为:“杀冷”。

    他们的名号里都有一个“天”字,他们胆大包天,目空一切。就是因为这计划委实胆大疯狂,足以举世皆惊,他们才肯出手、才愿行动!

    他们这次的行动是刺杀一个人。

    这人姓“冷”。

    姓“冷”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在朝德高望重的高官、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好手,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较有名气的御史”三尸九命“冷重、禁军将领”三手将军“冷寒鸦;还有塞外“冷枫堡”堡主”天下第一诸葛”冷武侯、“五岳剑盟”盟主“金面佛”冷震岳,也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这些人虽然有名,但杀他们还不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神州八骏”杀这姓“冷”的,叫冷北城!

    “神州八骏”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个绝好时机:三月十三之夜,冷北城乘轿子,自“凉城客栈”,转“瓦子巷”,入“疯人院”,寻医金梦枕。

    消息绝对正确!

    因为消息的提供者,正是来自“神州八骏”之一,供职“太医院”的御医金梦枕!

    ——“名门八秀”就等这一天!

    于是,另外七个义结金兰的“神州八骏”便从七处四路会于“北凉城”,策划、筹备、埋伏,要进行这一场"杀冷行动"。

    他们都不准备能活着回去,却只求能手刃冷北城。

    他们在“北凉城”的行踪,化整为零,曾分别投宿于城里的“大风堂”。

    “大风堂”的一名新进高手,也是“药王谷”的子弟,名叫“一针见血”上官木,跟金梦枕渊源很深,他知道他这位三师兄向来沉稳冷静,而今却神神秘秘,脸有愤慨之色,只喝着闷酒,眼发出凶光,想必有重任在身,于是就小心翼翼的探询。

    金梦枕回答:“我是要在‘凉城’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上官木嗤笑道:“人人都说自己做大事,惊天动地则未必,搞不好弄个苦天喊地就不好看了。”

    金梦枕冷笑:“我要杀一个人,‘杀手之王’冷北城。”

    上官木听了,脸上当时为之倏然色变。

    事后,他有向总堂主报告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大风堂”老当家“大风起兮”隐退多年,现在的“大风堂”是云老爷子的三大亲传弟子孟东堂、熊东怖、安东野当家执事,三大当家之下,最有实权的,就是新任署理总楼主“泪湿青衫,九现神龙”辰源,云老当家的义子。

    辰源城府极深,家法严峻,“一针见血”上官木新加入“大风堂”不久,他还不想给自己找那个不必要的麻烦。

    辰源听完报告,温和的笑笑,没有任何表示。

    “神州八骏”里有一骏姓“蔡”,“通天公子”蔡烈。

    姓“蔡”并不重要,但他如果是权相蔡京的族人,那就很重要了。

    蔡烈的绰号是“通天公子”,能在当今天子的宠臣红人蔡京面前递上话,那就是通着天了。

    他也来了“凉城”。

    他会上他的族侄蔡耀扬,掌握“北凉县”厢兵的兵马都监蔡耀扬。

    他的盟兄“惊天公子”雷怒儿受家族一位资辈极高的长老所托,希望通过这层关系,得到蔡相方面的援助。

    听完蔡耀扬的禀告,蔡京满口答应,答应蔡烈届时会出动“七大剑王”和“八大刀王”,襄助“神州八骏”一臂之力,除掉冷北城。

    蔡烈兴冲冲的走了。

    然后,蔡京就让人找来了“独臂刀王”洛正熙,笑眯眯的和他说:“听说最近有人想谋害你的义兄冷北城,你去提醒他出入小心些。”

    洛正熙转身就走,去通知冷北城。

    在场的另一人,蔡耀扬当时就对这位太叔公,生出高深莫测的敬服之情。

    他为什么要帮助冷北城?

    没有人猜得到!

    蔡京之所以是蔡京,就是因为没有人猜中他心中的想法!

    “神州八骏”还被蒙在鼓里,他们在“凉城”的行踪,时整时零,在三月十三前夜聚齐"疯人院"。

    在他们出发之前,一起酒酣耳热、慷慨激昂之时,金梦枕要他们各说出为何要舍死忘生杀冷北城的一个理由——

    ——只能说一个。

    至于人人都不言而喻的理由:“冷北城蓄养杀手,为祸武林”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是不必再说的了。

    ——要说,就说自己心底里的那一句。

    反正生死都豁出去了,也没啥不能说的了。

    于是”,“恨天公子”唐仇先恨恨地道:“本少爱煞了‘京师第一花魁’息红泪!我就是要冷北城死无葬身之地,我得不到的女人,他也休想占我息红泪!我就要夺了息红泪!”

    ——息红泪就是冷若颜,冷若颜就是昔日“风雨飘香楼”的红角儿,与李师师、玉玲珑齐名,也是名风流文采的艳满“京师”的名妓,唐仇便是当年万千裙下之臣中最狂热的一个。如今冷若颜入了“凉城客栈”,唐仇每念至此,就对冷被称恨之入骨。

    “通天公子”蔡烈忿忿地道:“镇北边军的军械兵器,一向都由我们‘神兵阁’铁面‘蔡家’监制供应,在家族里我是分管这一面的,每年都可以抽取十几万两的回扣银钱。姓冷的却上书建议‘镇北将军’关飞渡无端改了旧制,换由官方兵工作坊制供军方器械,断了老子的财路,所以,他不死,老子的巨额花销就没有着落。”

    ——时塞北有“契丹”狼骑虎视眈眈,边军兵械关乎百姓安危,国家存亡,“镇北军”有不法军官与铁面“蔡家”相互勾结,采办的军器多属劣品,曾数次导致宋军战场伤亡;冷北城与“镇北大将军”关飞渡私交甚笃,乃上书痛陈厉害,革除军中弊病。

    “偷天公子”何太急急冲冲地道,“我们何家,旁门左道,巧枝杂学,无有不通,难有不精,下手出手是诡怪了些,但江湖上下九流的人多的是,卑鄙手段更为多见,独我家人被姓冷的视作为‘下三滥’,且斩杀了我们几个当家的。这是辱家丧门之仇,使我家子弟永无翻身之日。不杀冷北城,无以泄愤。”

    ——在武林中之奇巧杂技称著的何家子弟,良莠不齐,经常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其中较有恶名的“一笑了之”何呵呵,用“点石成金”的幻术戏法愚弄蒙蔽无知山姑村妇,骗财骗色,被冷北城撞破打个半死。

    “飞天公子”梁贱贱则悻悻然道:“人说‘太平庄’的人多擅于轻功,只会逃,不敢战,今天我就要杀个名动天下的人,来让武林同道看看咱‘太平庄’的手段胆色!再说,我叫‘贱贱’、在武林中没啥地位,人多背里叫我‘贱人’,若让当今‘杀手之王’死在我一介贱夫之手,也是一大乐事也!说直白些,我就是为证实本门不是懦夫、本人不是凡夫,而参与这次行动的。”

    ——“太平庄”梁家弟子,以擅长“轻功”闻名于世,这也就使得梁家的人,自恃轻功身法高人一筹,久而久之,在无形之中养成了“打不过就跑”的门风,因此,虽然同是武林十大世家之一,另外九家却对其嗤之以鼻。

    “问天公子”老呆有些呆头呆脑地道:“我们‘老人家’一族原是后周柴皇爷的家臣,在朝中一直被政敌打压、郁郁不得志,我要做官,高高的官,我要有权,大大的权。杀了冷北城,我才能借助蔡相爷的东风踏上青云路,一展平生抱负!”

    ——蔡相一族枝叶繁茂,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族人子弟满是江湖,栽在“凉城”手下的不在少数,其中不乏蔡相的心腹至亲。老呆要想借冷北城的人头,攀附蔡京。

    “神州八骏”中唯一的一女性,“迷天公子”温柔柔柔的道:“冷北城负了我姑姑温襄儿,他朝三暮四,薄情寡恩,我恨不得剥其皮,噬其肉,敲其骨,吸其髓,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万一!”

    ——冷北城初出江湖之时,与“岭南温家”的温襄儿双宿双飞,传为武林佳话。而后,冷北城移情别恋“山东封刀挂剑小雷门”雷晓雅,温襄儿孤身回到“岭南”,郁郁寡欢,终身未嫁。

    “惊天公子”雷怒儿的回答就很简单,干脆利落:“我要出名。”

    他补充一句:“杀死‘杀手之王’冷北城,是出名的最佳途径!”

    ——“江南霹雳堂”与“山东封刀挂剑小雷门”同根同源,“雷家”这几年人才辈出,雷怒儿现在一大群优秀的叔伯兄弟里脱颖而出、一鸣惊人,无异于势比登天,他摆明了是为“出人头地”而杀冷北城!

    ——唐恨为女人、蔡烈为求财、何太急为泄私愤、梁贱贱为求颜面、老呆为权、温柔为亲情、雷怒儿为名,他们杀冷北城,唯独就是不为了武林同道!不是为了苍生百姓!

    金梦枕呢?

    “太医院”首席御医,皇太后身边的红人,有名,有财,有权,有势,他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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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不休!!

    夜,很冷,但八只手握在一起却温暖而潮湿。

    任何事,只要有这八只手在,就一定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

    这一次——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小的问号,但谁都不会先开口讲出来,因为,在江湖儿郎的心目中,是没有“害怕”这两个字的。

    只有金梦枕淡淡问了句:“不知道,那个人儿,会不会,出手?”他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在另外七个人的心上——

    “不知道,那个人儿,会不会,出手?”

    温柔嘶声道:“她?一定会来的!一定会!冷北城负她太多!”

    她的声音已经因为愤怒和仇恨而嘶哑,但她的目光是炽热的,因为,她相信那个人会及时赶到,及时出手,及时斩杀冷北城。

    金梦枕再没开口,他轻轻吁了口气,呵出口的热气很快就被秋寒夜露消散了,像一次没有结局的出手,他心里又在轻轻地问:“那个人儿,会来么?”

    尽管,敢于行刺“杀手之王”是源于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的重大原由,但每个“大名目”的背后,总有一些小私心在驱使、策动,而这些“小苦衷”,就掩藏在了对外宣称的光明正在堂而皇之的大理由的背后进行。

    不管为了“大名目”还是“小私心”,“神州八骏”已义无返顾、义不容辞的毅然进行了他们的“杀冷”行动。

    然而这一战,却有两个人,在相当而适当的距离、在绝对没有人会发觉的地方观战。

    这两个人,一个便是当今独掌“青衣楼”大局的“泪湿青衫,九现神龙”,辰源。

    年轻、孤寞、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的气质,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辰源,独一无二的辰源。

    另一个是“青衣楼”新进的好手“一针见血”上官木。

    他们身处的地方,是一座已经废弃很久的残楼。

    这残楼里里外外伏有一百零八名高手,全是“青衣楼”的精兵,只要等辰源一声令下,立即可以在一瞬间,就把冷北城分成二百一十六块碎肉。

    但辰源并没有下令。

    冷北城合起了眼睛,连吸六口气,才徐徐睁开双眼。

    他问“凉城四美”道:“你们知道在对面第一百零七座‘青衣楼’上面坐镇的什么人?”

    “辰源。”冷若雅笑答。

    冷北城道:“你们知不知道辰源是谁?”

    “‘青衣楼’的副楼主。”冷若霜看见冷北城剧烈咳嗽的时候,她盯着他,视线不移。

    “他出身贫寒,就在他六岁那年,眼见饿死沟渠的时候,被布青衣布先生带回‘青衣楼’,据说他对布先生的孙女烟卿姑娘一往情深。”这是冷若颜的回答,若雅犹在笑。

    “他的智谋和他的武功一样厉害。”冷若芊的话不多,言简意赅。

    冷北城用手无力地指指那一座残楼,咳道:“现在临近子时了,还有半个时辰就是我散功发病的临界点,如果今晚辰源出手,我必死无疑!”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咳嗽起来。

    他的“咳病”也许并不十分严重,可是一旦咳嗽的时候,全身都弓了起来,每一部位都似在极度变形,他的声音嘶哑得似要马上喉咙断裂,他的胃部抽搐得像被人用铁钳紧紧夹住,他的心脏像被利器插得在冒血,他眼球充满了血丝,他肌完全扭曲,几道青筋一齐突突地在跳跃着,太阳穴一下紧似一下起伏着,就连手指都在痉挛着,他咳得双脚踮着,无法站稳,活像要把肺叶也咳出来一般,听上去就像他的心肝脾胃肾,都在咳嗽声中片片爆裂。

    在四双或心疼、或关切、或紧张、或怜爱的眸子注视中,冷北城咳了良久,终于咳完了。

    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该去‘疯人院’就诊了,金大夫还在等我。”

    很少人能够忍心听他咳完。

    辰源能。

    辰源微闭双目,他在细数着冷北城的每一声咳嗽。

    辰源。

    ——“青衣楼”最具有实权的人物。

    ——他在“青衣楼”里几乎是在一人之下,而在万万人之上。

    ——甚至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青衣楼”里最受尊敬的人是他,而不是“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青衣。

    “权力帮”权相蔡京对辰源曾经有过这样的评价: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八大刀王’去和布相交换柳生寒;倘若允许,我乐意以我的‘七大剑王’向布相换取他的楚羽;但布相要是能够忍痛割爱,我将毫不犹豫的付出“七剑八刀”的代价,收揽一个辰源!”

    蔡相一向以慧眼识才而著称于世,他更是个高傲的人,普天之下得到他赏识的人物,绝对不会超过一双手的手指数目。

    而辰源,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十个人中的一个。

    蔡相执掌“权力帮”多年,座下高手如云,数得着的就有“一相二王三供奉、四友五仆六公子、七剑八刀九将军、三十六派七十二门生一百单八卫”;然而,蔡京还不知足,他一心想辰源收入麾下。

    可惜辰源只有一个,要想把他召入旗下并不容易。

    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随时都见得着他,既不是辰源的儿女,因为辰源没有儿女,也不是辰源的妻妾,因为辰源没有妻妾,更不是辰源的朋友,因为没人配做辰源的朋友。辰源一生都没有亲友和家人。

    他只独身一人。

    能够随时都见得到他的,只有他的义父布青衣。

    “大风堂”云飞扬老爷子六十大寿时,曾对他的三个亲传弟子孟东堂、熊东怖、安东野说过这样一句话:“辰源能容天下,布青衣能容辰源,所以布青衣能得天下。”

    云老爷子是中原武林五大绝顶高手之一,见多识广,他的话一向很有见地。

    可是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富贵集团”大佬、枢密使大太监童贯在一次闲谈中,就亲口对安天命道:“一山不能容二虎,布青衣与辰源现在不斗,等天下大定时也难免会两虎相争,这绝对可以说是‘青衣楼’的一大远忧,也是一大隐忧。”

    辰源当然听过这些流言,他并没有太多的理会,而是选择一笑置之。

    他相信布青衣,就如同布青衣相信辰源。

    流言本就止于智者。

    辰源是个有才能的人,大才,奇能。

    但凡有些才能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抱负,有些野心。

    蔡京、童贯都是胸怀大志、心比天高之人;云飞扬近年来将“大风堂”的势力逐渐引进“京师”,也曾想要闯一番天地,与“京师”权贵一争短长。

    对于名与利的追逐,似乎谁都不能或免。

    但世上也确有身负奇才,却无野心之人。比如辰源。

    这个位居“青衣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不但对武林霸主没有兴趣,甚至对总楼主之位也从没有觊觎之心。明明总是处在权利、生死争斗的中心,他却永远像个处身江湖之外的“旁观者”,淡定而从容,不管江湖怎样风波诡谲,他始终那样少言寡语,安忍不动如静谧的大地。

    比起童贯的狂傲、跋扈,他一向收敛、隐忍。

    比起云飞扬的霸气、凌厉,他一向从容、沉稳。

    比起蔡京的老谋、深算,他一向坦然、淡定。

    这就是辰源,泪湿青衫袖,九现神龙惊。

    良久,辰源睁开双目,他不惊不惶,不温不火,嘴角总有一丝隐约难显的微笑。

    “一针见血”上官木就站在他的背后。

    辰源到底在想些什么?

    上官木也不知道。

    他在等。

    他等辰源问他话。

    他知道辰源一定会有话问他的。

    辰源果然问他:“你认为‘神州八骏’今晚的行动必败?”

    “是。”上官木面不改色。

    辰源道:“你很有见识,很有前途。”

    上官木道:“全仗大公子提拔,我才能有今天。”

    辰源道:“这些都是废话。你本是人才,是人才就要珍惜自己。人可以对不起别人,但不可以对不起自己。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上官木躬身称“是”,汗水早已浸透背脊,冷汗。

    对面的“凉城”,已经有了动静。

    一顶小轿出了客栈,投进茫茫夜色。

    引路的柳三更,挑灯笼的李员外,扶着帘布的林眠花,背着药箱的白裘恩,抬轿子的朱四两、蔡九斤、夜来香、彩戏师,断后的卜瞎子,他们神情紧张,警惕四周,前后拥护着轿子,在月色笼罩的青石大街上跑,飞跑。

    他们之中有“大风堂”的外围弟子,有“凉城”的旁系杀手。

    他们现在共同的任务,只有一个——

    ——保护轿子里的冷北城去街尾的“疯人院”,去金御医的下榻处就医。

    普天之下,唯有金梦枕手里有压制同门舒自倦“忘情水”的解药!

    “凉城客栈”与“疯人院”相距七百七十九步,这七百七十九步,步步杀机!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和兵刃,闪着恶毒的光芒!

    “杀冷”行动的核心发起者“神州八骏”,早已开始布置行动——

    “通天公子”蔡烈收到蔡耀扬传来的口信,相爷方面的人手已经无法参与此次行动。因为“富贵集团”动了,“八大刀王”要留在相爷身边护驾;“七大剑王”也无法分身,因为他们要去监视出现在附近的“青衣楼”辰源。

    没有什么,比蔡相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代表蔡相意志的送信人蔡耀扬,表示出了极大的遗憾和歉意,然后留下句“祝诸君今夜马到功成!”就匆匆离开了。

    “神州八骏”此刻已顾不上去分辨蔡相的诚意有几分真假,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

    一不做,二不休!

    他们分头赶到“瓦子巷”,他们在“疯人院”内外各自找到最隐蔽的位置埋伏,谁都没有给人发现。

    一切如常——

    没有任何意外!

    ——冷北城果然乘坐小轿,出现于巷口,只八、九个伙计随行,都不是什么硬角色。

    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们就要动手取这一颗掌上的人头:

    ——冷北城的人头!!!

第六章 三不回头!!!

    (ps:谢谢飘渺鉴和无面怪两位道友的捧场,以及楚羽、风左、手掌大人的礼包;另,东东酱恳请路过的各位书友大大,收藏一下《凉城》,再次拜托了!)

    子时。

    月黑,风高,杀人夜。

    “偷天公子”何太急伏在“疯人院”前的汉白玉牌坊后面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在想:“她会来吗?”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

    她会来吗?

    那个人还没有来,但冷北城的轿子已到。

    “神州八骏”同时出手!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

    杀——

    轿子刚刚转进“瓦子巷”,行经“疯人院”门前,“偷天公子”何太急的伏击,灿然发动——

    何太急很急,出手最快,他第一个掠下去,第一个一脚踢翻了轿子,第一个一手掀开了轿帘,只见里边端坐了一个满面倦色、一脸病容的中年人。

    中年人并不惊慌,却问:“你要干什么!?”

    “偷天公子”何太急急叱道:“我要杀你!”

    中年人笑嘻嘻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伺太急怒叱出:"因为你该死!"

    中年人笑叹了一声,道:“可惜该死的是你。”遂出了手。

    一道紫光,就打在何太急额头上。

    “砰”的一声,只见一汪血光,自何太急头上炸了开来。

    “偷天公子”何太急身子搐动了几下,手还舞动着,脚踢打着,终于力竭,向轿子里仆倒。

    中年人捏着鼻孔,轻巧的避过,“她”走入“疯人院”时,回首俏皮的笑了笑,就像刚刚偷吃了蜂蜜的小狐狸,狡猾的有点可爱。

    “偷天公子”何太急在是次刺杀行动里第一个丧身的,但不是唯一个牺牲者。

    蔡烈是第二个。

    “通天公子”蔡烈人很瘦小,但武功招式,却十分猛烈。

    ——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替何太急掠阵。

    没有他的掠阵,何太急根本就近不了轿子。

    蔡烈一下来就打到了柳三更,再一上来又逼退了白裘恩。

    他一拳轰飞卜瞎子——

    但,暗器就来了。

    漫天漫地的暗器,四面八方的打了过来。

    “通天公子”蔡烈被暗器打成了刺猬,他身上、脸上至少多了十只飞镖、二十口飞刀、三十支袖箭、四十颗铁蒺藜和数不清的牛芒针。他看着“凉城”楼顶轮椅上的白衣少女,睁着眼睛死去,死不瞑目。

    “凉城”楼顶,冷若芊在月光下,衣带飘飘,双手发射“三千暗器雨”,清冷而肃杀。

    “恨天公子”唐仇拼命向冷若芊掠去,不拔掉这制高点上发暗器的女子,“神州八骏”今夜,必定全军覆没于此无疑!

    唐仇是“唐家堡”的“器宗”好手,他飞驰之中,已将七根锁命针和三颗铁莲花暗中扣在掌心,只要接近射程里的目标,冷若芊插翅难逃!

    ——还有十步之遥!

    九步!

    八步!

    七步!

    唐仇准备发射毒器,斜刺里青衣一闪,一把似钩非钩、似剑非剑的钩剑飞掠过来,钩断了飞掠当中的唐仇颈项,血花飞溅。

    钩是“离别钩”,人是“冷若霜”。

    “恨天公子”唐仇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他在最后的一瞬间,心里仍然盼着一个人:“她,会来么?她,为什么还没有来?”

    巷子里的夜市行人,乍遇惊变,哀号呼叫,“迷天公子”温柔摆脱夜来香和彩戏师的纠缠,她往暗器发射最密集之处杀去。

    但她落脚之处,却乍见一个吓得瘫了软萎于地的红衣女子,眼看要给三支箭矢、两枚钢镖射杀当堂!

    温柔娇喝一声!

    ——眼不见为干净,但眼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她的兵器是“温柔的刀”。

    “迷天公子”温柔一刀格掉羽箭飞镖,刀光一展即合,扶着那个无辜的红衣女子,推入小巷。

    可是她在此际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那无辜的人。

    她确实无辜。

    ——她心口被银环洞穿。

    出手的是那娇弱喘息,一脸无辜的红衣女子。

    她在“迷天公子”温柔的耳畔吐气如兰,娇滴滴地轻声道:“我的名字叫冷若颜。”

    “飞天公子”梁贱贱决不是自找苦吃的人。

    他最机警。

    他一开始就发现情形“不对路”。

    ——他们本来该是埋伏的人,但到头来却中了埋伏。

    他一发现不对劲就走。

    走就是逃。

    ——尽管他此来是为了一雪“太平庄”练好轻功只为逃命之耻而来的,但他就算是见死不救,也不能见死不逃的。

    当见到何太急、蔡烈、唐恨、温柔先后战死的凄惨情形时,他逃得更快。

    ——无论如何,首先保住性命再说。

    “飞天公子”梁贱贱原以为自己够勇够猛够剽悍才来参与这一次的“杀冷”行动;但事到临头,他心惊神骇,第一个念头就是——

    逃。

    亡命的逃。

    发了疯般的跑,发了狂似的逃!

    他毕竟是“太平庄”梁家的好手,以轻功称绝江湖,只要一开始逃,便谁也迫不上他,截不住他、拦不了他了。

    他急若星飞,迅如电掣,愈跑愈快。

    却在这时,朗月下,一人出现了。

    一个很细秀,很冷艳的人影,冷若霜。

    她突然弹了出来,整个人弹在半空,她背且是是一轮偌大的月亮。

    她手中“离别钩”迎向急射而至的梁贱贱,动作很优美,也很优雅,但优美优雅中,却又有狂野彪悍的感觉。

    梁贱贱正在急掠之中,他已来不及退。

    他只有硬冲。

    梁贱贱虎吼一声,杀向来冷若霜。

    冷若霜出剑,只一剑。

    梁贱贱捂住了心,仿佛很有点疼。

    “飞天公子”梁贱贱的轻功何等之快,冲势何等之速,是以,胸口多了个血洞,依然冲势不止,继续冲了十尺、一丈、二丈、三丈……直至冲到屋脊边缘,踩了个空,这才掉落了下去。

    “惊天公子”雷怒儿知道情形不妙,然而他不怕,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不退反进,更不留余地,也不留余力。

    他独战朱四两和蔡九斤!

    就在这时,小巷中,朗月下,出现了一个相貌清冷,神情落寞的白衣女孩儿,她坐着轮椅缓缓行了过来。

    女孩儿冷若芊一边走,一边吹着箫,箫声断肠。

    之后就看见屋顶那硕大无朋、健壮如狮的雷怒儿,恍惚如喝醉酒般,在屋瓦上,一晃,再晃,三晃,然后是,一退、二退、再退……之后是失足——

    摔

    落

    了

    下

    来

    !

    直坠而下——

    “砰”地直挺挺的跌落街心。

    硕巨的身子砸落处,街口青石板为之凹陷。

    “惊天公子”雷怒儿七窟流血,他的身子亦如一只拆散了的木偶,完全支离破碎,散裂四处。

    就如同高楼阳台上的瓦罐花盆,自高空坠落地面,碎成片片片片片片片。

    雷怒儿身上竟无一处是完整的。

    除了眼睛。

    他是瞪着眼睛气绝的。

    雷怒儿就摔死在老呆脚前,“问天公子”老呆什么都不敢想。

    ——他只敢拼。

    对面人丛中,一个红衣绝色女子翩翩起舞,没一个舞姿都如火般热烈。

    起舞的女子舞得极美、极艳,如梦、如幻。

    老呆狂退三丈,双手齐挥,发出了他的“血问七杀”——

    七道杀招!

    七个问号!

    ——问山山倒?

    ——问水水流?

    ——问人人故?

    ——问天天不应?

    ——问地地失声?

    ——问花花无语?

    ——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问?问?问?问?问?问?

    七问!

    七杀!

    壮怀激烈!

    惨况空前!

    等杀声停了,起舞的红妆美人冷若颜犹自舞着,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己无关,杀声杀气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她的生命只为舞而存在,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一舞曼妙——

    一舞.——

    所以,七窟流血倒下的“问天公子”老呆都不在她的目光之下。

    慌乱的人群,都痴迷的看的是舞着的若颜,看的是她的舞——

    老呆倒地之际,童贯就在“醉仙居”里,离“疯人院”仅数十步之遥。

    安天命和“太阳公公”“月亮姐姐”“星小弟”这“日月星”三大杀手,就守候在他身边。

    那时侯,他正跟一个一个云神容俊朗、浓眉星目、脸如冠王、谈笑自若的青年在谈笑风声。

    童贯手捻着颌下几根黄须,保养极好的皮肤像个妇人,他是宫廷里三万太监里唯一一个长胡须的大宦官,有很多人私底下议论,童大公公当初进宫净身是并没有净干净,但这些话,也只能是私下说说,谁也不敢说在公开场合,没人嫌自己的命长。

    他尖着嗓子问:“柴小王爷,你现在总该明白为什么不插上一手了吧?”

    少年人有些腆似的笑了一下,答:“是。”

    童贯道:“现今‘京师’里有四大势力,‘权力帮’、‘大风堂’和‘青衣楼’互相牵制,我们‘富贵集团’毕竟后起,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会被人所乘,全军尽墨。如歌,所以我们要静观其变,尽量保住元气……”

    “是。”柴如歌睑上有一种末脱椎气的成熟不必要时,他在童贯大公公面前,决不多说一字。他脸上一直维持着一个相当清朗稚气的微笑。

    童贯扪须微笑,眼珠里里有无尽的精明与骄矜。他见安天命似有话说,便道:“大统领,说吧。”安天命似乎意识到了童贯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急忙道:“据我看来,‘京师’三足鼎立之外,枢相还少算了一股势力。”

    童贯的态度缓和了下来,忽然用一种特别温和的口吻道:“不错,还有一条青龙。”

    安天命心头一栗,他的眼色由敬意迅而转为惧责,只答:“一条势吞天下、无敌于天下的青龙。”

    柴如歌沉吟良久,微带笑意,似在回味童贯的话。

    这时候,“疯人院”,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

    里面呢?

第七章 这一刀到底劈下去还是不劈?

    疯人院。

    炉火时明时暗,寂静,落针可闻。

    金梦枕盯视着对面的中年人,良久微叹一声,道:“你不是冷北城。”

    “你比何太急聪明多了。”中年人从耳畔揭下一张精致的脸皮面具,露出冷若雅一张美仑美奂的甜美容颜。.

    金梦枕忽然突口道:“晓雅?怎么会是你!”

    冷若雅甜甜的笑:“你认识晓雅姐?可惜我不是她。”

    金梦枕复叹——

    ——我何止认识晓雅,我还是雷晓雅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晓雅,我可以为她去做任何事,包括死。

    我和她比邻而居,所不同的是,她是有钱有势的雷三爷府上的小姐,而我,金梦枕,只是个药铺的小学徒。

    她的身体很不好,她有家族遗传的“血癌”之症。

    那一次我替掌柜的去雷三爷府上给雷小姐送药,在后花园见到了扑蝶嬉戏的她,惊若天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从此的每一个夜晚,我的梦里都有了她。

    我知道,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配不上她。

    终于有一天,我有了自己的决定。

    我要奋发图强,我要拜师学艺,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衣锦还乡,我要医治好她的顽症,我要名真言顺的去喜欢她、爱她。

    她说她会等我,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她,不管等多久。

    我带着晓雅恋恋不舍的眼色,离开了“江南”那座小镇,我去寻师访友。我在“药王谷”谷外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打动了师父“病魔”公孙拜,列入“药王门”门墙。

    师傅脾气很古怪,他很少指点我,教导我医术药理的,是我们的掌门大师兄“杀一人、救一人,人鬼殊途”谷医生,那也是一个怪人。

    十年出师,我离开“药王谷”,离开了那两个怪人。我在京师“太医院”殿试中击败了“百药门”“望、闻、问、切”四大名医,一举夺魁,大放异彩,成为“大内皇宫首席御医”。

    我兴冲冲的赶回家乡,轻裘肥马,意气风发。

    却不料“霹雳堂”雷家发生内讧,晓雅那一支族人远走“山东”,与“总堂”决裂,自创“小雷门”,独树一帜。

    于是,我马不停蹄的赶到“山东小雷门”。我要给晓雅一个惊喜。

    我却被惊到,彻彻底底的惊到!

    晓雅早在两年前已经嫁做他人妇,并且有了个可爱的宝宝。

    我不恨她,真的不恨。

    她是个听话孝顺的女儿,从小到大,她的所有的事都由她父母做主,也包括她的婚姻。

    我曾经偷偷的去到“塞北”,悄悄的伏在“凉城”之外,远远的看着晓雅在那挂着风铃的飞檐下庭院里,和一个脸色喘白、牙牙学语的小男孩儿嬉戏玩耍,我暗暗地看着她,默默念着她的名字。

    晓雅、晓雅、晓雅……

    那个孩子看上去身体很潺弱,我听见晓雅喊他的名字“冷冷”,是她的宝宝吧?竟是遗传了他妈妈的“血癌”之症……

    有马嘶声,嗯,是男主人回来了吗?那个鲜衣怒马的男子就是冷北城吧?看晓雅抱着宝宝眉开眼笑的迎过去,一定是他了……冷北城风尘仆仆,紧紧拥抱着妻儿,他们一家三口是那么的美满幸福……

    我离开了,晓雅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照顾,我回到了“京师”,我用尽一切方法和力气,我想忘掉那段灿如星火、却又灭如风烛的感情,以及那个娇娇弱弱、一脸憨笑的女子。

    那段感情已经成为只能拿来祭奠的过往,那个女子,也不再属于我。

    这些心事我从未向他人谈及,除了后来投奔我的八师弟舒自倦。

    后来,八师弟酒后无德,调戏蔡贵妃,惹下滔天大祸。为了保住他的小命,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堵住了贵妃和尉迟十二公公的嘴,我安排舒自倦逃离了皇宫,我嘱咐他有机会替我好生照看晓雅。

    本以为,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就这样被命运的强大安排,随着白云苍狗渐渐消散,直到前不久的一天,她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和她已经十三年未见,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变得成熟了,美丽了,但她那憔悴的模样分明告诉我她现在生活的很不如意,我知道,她不幸福。

    “替我杀了冷北城。”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我说:“好。”

    我没有问理由。爱一个不需要理由,她让我杀谁,我去杀便是了。

    只要她开心。

    现在就有个机会,冷北城三月十三这天“忘情水”的残毒旧病复发,就连我的二师兄白裘恩都束手无策。他约了我在“疯人院”会诊,那时的他功力尽失,杀他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是杀冷北城最好的时机,或许也是最后的时机!

    ——金梦枕牺牲七条好友的性命,就为自己这最后致命一击!

    只要能杀了冷北城,博取晓雅红颜一笑,牺牲再多的人,也再所不惜!

    但,金梦枕还是棋差一招,他没料到如约而来的“冷北城”,换成了冷若雅。

    他落入了局中局。

    外面的杀声陡止,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金梦枕猛然惊醒,疾闪,一道雪亮的刀光,将他刚刚躺着的位置自上而下划为两半。

    冷若雅葱葱十指一弹,一支小小小小小的“报恩箭”,直插在金梦枕的胸口,她娇躯半旋,“相思刀”飞斩而出——

    金梦枕的那一颗妖异的白发头颅,立刻脱离了身子,飞了出去。由于冲势劲急,所以仍在飞,一直在飞,飞,飞,飞,飞,飞,飞过了月色铺照发着粼光的琉璃瓦面,飞过了夜色感染着青石板地的长街窄巷,飞过寒气森森的棺材铺,飞过安静的府衙,飞过“都监府”大宅后院那棵怒放的桂花树……

    “告诉我,你们都看到了什么?”蔡京观赏着月色,眯着眼睛,捊须问身边的人。

    能有资格站在权相身边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如此近距离的挨近蔡相,更是蔡京绝对信得过的人。

    有这种资格的人并不多,一共两个。

    一个身材修长,相貌阴戾的锦衣青年,他是这间宅子的主人,本地的厢军“兵马都监”蔡耀扬,蔡京的侄孙。

    另一个人的身材蔡耀扬还要一个头,他的脸上有刀疤,但这并掩盖不住他的英雄之气,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粗壮的脖子上,松松垮垮的系着一条红丝巾。

    红得像刚升起的太阳。

    ——他是商歌舞。

    蔡相的大女婿,“京师第一刀客”商歌舞。

    “回禀叔祖大人,”蔡耀扬道:“孙儿看到飞过一颗人头,‘太医院’首席御医金梦枕的人头。”

    蔡京老谋深算的脸上,挂着令人深不可测的笑容,不动声色的道:“歌舞,你对此事怎么看?”

    商歌舞想了想,道:“‘青龙会’的‘六月堂’精心筹划这次行动,无非是要试探一下岳父大人的态度,这‘神州八骏’徒有虚名,注定是要被‘六月堂’当做问路石来牺牲掉的。”

    蔡京微笑道:“这姓雷的小儿通过蔡烈找上老夫要与我合作时,老夫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哼,杀了冷北城,对我们没有太大利益,所以老夫有意无意的通过洛正熙,把这个‘杀冷计划’透露给‘凉城客栈’,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就老渔翁得利……”

    顿了顿,蔡京沉思道:“让老夫想不通的是,山东‘小雷门’雷家五老中的雷劈水雷三爷竟然是‘青龙会’六月堂的人,以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声望,尚且是‘青龙会’分堂口的一个走卒,那么,这个神秘莫测的青龙老大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金梦枕的头仍在飞,飞过蔡府,飞过月空,飞过街市,飞过牌坊,“笃”地一声,落到了这一条暗巷子里来。

    由于那一刀大快,金梦枕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砰”,那颗人头落在巷子里的走道上,且一路滚、滚、滚、滚、滚的滚了下去。

    冷北城正伫立在走在暗巷子的通道上。

    他弯身,一抄手,已把那颗滚动着的人头抄在手里。

    冷北城一只手棒着人头,借月色看,只见那人头也睁大双眼,瞪着他,似也有很多话要说、在说——

    “晓雅还没有来?她还没有来!”

    冷北城居然向手上的人头问起话来:“你在等一个人?”

    ——就像在和一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叙旧聊天。

    寂夜,深巷,人头,自语,看起来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那颗白花花的人头——

    竟然——

    眨了眨眼睛!

    冷北城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他又问:“你在等一个女人?”

    人头又眨了一下眼睛。

    冷北城接着问:“她很漂亮?你很喜欢她?”

    这次金梦枕的人头,连眨了两下眼睛。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看到这样怪异恐怖的情形,一定会吓得胆裂魂飞!

    冷北城卸下“驱鬼术”,他实在不愿意再去质问为难一个肯为心爱女人、不顾一切生死去做任何事情的痴心男子,哪怕只是他死后的灵魂。

    他在心里一直默默的问自己:“那个能让‘神州八骏’为之牺牲的女子是谁?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

    ——其实,她早已经来了!

    她是雷晓雅。

    ——有些事情,错了就错了,再也没有回头路。

    我很少过问“霹雳堂”的家族事务,我只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我知道我的身份。

    “雷家”在“江南”是首屈一指的武林门阀,“雷家”的“火药”和“火器”闻名天下,鲜有匹敌。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雷家”子弟的脾气都不是很好。

    不是不好,简直很火爆。

    ——就连家族里辈分最高的两位叔祖也不例外。

    很多年前,二叔祖雷震天与四叔祖雷震霆发生争执,大打出手。争斗的原因有点可笑,二叔祖斥责四叔祖放弃祖训,痴迷刀法;而四叔祖则讥笑二叔祖醉心火药,本末倒置。老兄弟二人对“雷门”武学各有偏重,相互指责,家族中的族人弟子也分为两派,擦枪走火,寻事挑衅,时有发生。

    四叔祖一脉在家族内斗中落了下风,一气之下,就带着我们这一支族人离开“江南”,远走“山东”,另起炉灶,创建了“封刀挂剑小雷门”。门中自四叔祖以下,辈份最高的就是我爹兄弟五个。

    那天,爹爹和大伯神秘兮兮地把我找去,让我去“京师”联系大内御医金梦枕,约起“神州八骏”刺杀冷北城。他们不但知道冷北城是金梦枕的病人,他们更知道金梦枕是我的初恋情人。

    金梦枕一直很在意我,即使我嫁到了“凉城”,他还是想方设法让他的师弟舒自倦暗中来照顾我,后来我一是把持不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舒自倦。

    金梦枕并没有多问我,就照着我的意思去做了,就像我没有过多的去问爹爹和大伯,有些难以抗拒的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因为无法改变事实,因为无能为力。

    “青龙会”控制了我的族人,冷北城不死,我的家人都会死。没有人知道青龙老大的势力有多庞大、有多恐怖。

    ——现在雷晓雅就在毫无还手之力的冷北城身后阴影里,她的“问情刀”已缓缓举起——

    晓雅这一刀到底劈下去还是不劈?(卷终)

番外:北宋愤青初恋那点事儿

    在贫僧还是个小贫僧的时候,就是个十足标准的小武侠迷了,最早看查良镛先生的,后来被熊耀华先生的书迷得连猪肉炖粉条都忘了是啥滋味了。

    自从迷上武侠后,贫僧就很少看其他类型的书了,反正别的书里有的武侠里都有,既有爱情童话,又有历史神话,还有美女胡话,还有别的……xxoo什么的……

    武侠,对于很多八零后一代人来说,已经成为一个梦,一个武侠梦。

    小学时,当我们被校外小流氓勒索保护费时,我们希望自己是冷北城,武功绝顶、鼻孔朝天、牛b哄哄、一人干倒一片;

    中学时,当我们的表白被暗恋的校花无情地当众拒绝,傻逼似地在风中凌乱时,我们希望自己是萧扬眉,倾倒天下少女、迷死万千mm、享尽人间美妞;

    走入社会后,当我们被装b的老板骂得狗血淋头时,我们希望自己是辰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天灾.、成败得失,哪怕明天就要死翘翘,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热血沸腾时,我们要作熊东怖,独上天山,一人双刀单挑八百马贼;

    在四处碰壁的现实里,我们发现原来就连冷北城这般天下无敌的大英雄,面对命运的捉弄也只能认怂,原来没有人可以逍遥江湖、只有人不断死于江湖!

    即使在我们自认为已经成熟到百毒不侵、波澜不惊的时候,每当听到息红泪、凌霜霜、林可儿、席晓颖的虐心故事,心中那个遥远恍惚的武侠梦,是不是还会隐隐作痛……

    人类需要梦想,外国人梦出了蝙蝠侠、蜘蛛侠,我们中国人梦出了无数的大侠和一个江湖。贫僧相信,只要中国人还需要梦想,武侠就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永远不会灭绝!

    我们虽然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刀刻斧凿也好,牵强附会也罢,我们偏偏要用胸中热血和手中笔锋,营造了一个快意恩仇、痛快豪迈的铁血江湖梦!

    武侠辉煌渐行渐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留下这个武侠梦。

    我们的力量虽远远不够,却会一直努力!

    好了,矫情完了,贫僧和诸位施主聊聊金梦枕的初恋。

    最初的最初,金同学是个小,在一次出诊的工作中喜欢上了病人雷晓雅小姐,接下来的剧情就越来越狗血了,身份的悬殊和穷富的差距,并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初恋,无论高墙、还是深院,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停止磨叽!小僧佩服!

    恋爱和婚姻是两码子事,金同学显然是认同贫僧这一观点的。他深知就凭自己当时的经济状况,是不可能娶到雷晓雅的,雷劈水雷三爷脑子又没真的进水。

    所以,小金决定出去打工,闯世界,混个人五人六再回来向女神求婚。雷小姐显然是赞同小金这个想法的,就这样,小金带着大碗面纯净水火腿肠买了张硬座票,踏上了南下求学的路……

    说到这里,贫僧突然想起家母常在小僧年少时给我讲的一个成语品德故事,叫《断织劝学》。

    大概意思就是,古代有个叫乐羊子的住宿生,在学校不好好读书,想老婆了,就跑回来想和老婆xxoo,他老婆当时正在打毛衣,一看这熊人一脸色相的回来了,这虎娘们就毛了,一剪子下去把半成品的毛衣给毁了,并教育乐羊子说:“你挺大一老爷们,不坚持读书总往家跑,和半途而废的毛衣有啥两样?”乐羊子内熊蛋玩意儿吓得赶忙跑回学校,毕竟那娘们手里还有剪子呢。

    老妈常用这个典故敲打贫僧做事要持之以恒,当时贫僧年幼无知,信以为然。然而,毕竟人要长大的,长大的贫僧后来发现有点不对劲,乐羊子那熊人被老婆教育了一顿,回到学校一学就是七年都木有回家,七年啊!同志们,那是一个什么概念?整整快十年啊!贫僧就不信他老婆一个人在家和隔壁老王啥事都没有!

    打死都不信!

    至于雷晓雅,贫僧猜一定是他死鬼老爹的主意,辛辛苦苦养了闺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药店服务员呢?一分钱彩礼也收不到啊!于是,老东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先搬家,再把闺女嫁人,把彩礼收了再说。

    嗯,一定是这酱紫!

    小金是个有志的好青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端上了铁饭碗,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待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金的母校“药王谷”,简直是一个神的存在啊,他为各门各派输送了大批的人才,简直就是当代的“蓝翔”啊!

    我们细数数,服务于中央的金梦枕,就职于“南宫世家”的薛鹊,在“权力帮”门生席青谷家当钟点工的梅超疯,加盟“青衣楼”的上官木,以及“凉城”前任大堂领班舒自倦,还有跳槽“大风堂”的白裘恩,再加上留在母校协助校长“病魔”公孙拜教学的谷医生,这“药王谷”人才济济啊!

    不好!

    犄角旮旯里那位长得很.的同学说了,公孙拜把他的各大弟子打进各大集团企业内部,会不会有什大阴谋和大动作啊?

    嗯哼!你猜呢?

    聊聊凉城江湖里一个愤青小团体——“神州八骏”。

    这7男1女,有几个共通点:一,家里都有几个糟钱;二,都属于常年混迹网吧台球厅的不良青年;三,都喜欢作死。

    插叙:我不知道为什么,“n男+1女”好像是很多组合团体的模式。

    例如:

    苏打绿:5男+1女;

    八仙:7男+1女;

    4人帮:3男+1女

    咳咳……

    介到底是为什么?

    会不会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因腻?

    插叙完毕!

    ——————————欠踹的分界线——————————

    《江湖八卦》第三期封面人物:金梦枕

    问:继您的学长白裘恩先生之后,您是第二个获此殊荣的“药王谷”应届毕业生,在这激动人心时刻,不知金先生要对远在千里之外的母校和您的启蒙老师公孙老先生说些什么?

    答:(深情款款的面向镜头,作热泪盈眶状)老师,您辛苦了!(360度鞠躬)

    画外音:小鳖犊子,粗去几年看把你得瑟的?(公孙拜)

    问:金先生,能谈谈您的初恋吗?

    经纪人夺过话筒:请主持人不要提问与本项活动无关的问题,谢谢合作!

    问:那好,金先生,您看您现在也是成功人士了,您为您的学弟学妹们有什么鼓励的话吗?

    答:年轻人,放开手脚干吧!大好前程等待着你们!天下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这帮孙子的……

    本期新闻摘要:

    《“神州八骏”今日走上街头举行游行示威活动,造成大面积流血冲突;据可告消息,此次骚乱与境外一个叫“青龙会”的激进组织有关》

    《右相蔡京视察基层,对“北凉县”干部建设作出重要指示》

    《江南“霹雳堂”雷氏兄弟分道扬镳,“小雷门”股业在山东成功上市》

    ——————————皮糙肉厚的分界线——————————

    关于凉城人物战力等级(数据代表该人终极战力,或稍有改动):

    人物战力等级(按出场序,含提名):低级100—390(小球目、球目、大球目);中级400—690(准高手、高手、超高手);高级700—1000(宗师、神魔、至尊)

    《报恩箭》卷

    1、西门憔悴【高手级,战力510】:大家以我为鉴,工作时间切勿泡妞!

    2、史诗狮【高手级,500】:来,大家跟我一起学,sisisi……

    3、尉迟北【大球目级,370】:楼上大舌头。

    4、温歌划【准高手级,490】:咋还给老子起个地名?

    5、温如风【准高手级,460】:你尽管叫破喉咙吧,没有人来救你……

    6、董红绫【准高手级,420】:“破喉咙”,救命啊——

    7、董流星【超高手级,660】:我来救你了,我是“没有人”。

    8、司徒落日【超高手级,680】:靠,说曹操,曹操就到。

    9、慕容九【高手级,590】:楼上叫我干啥,我是“曹操”。

    10、温四书【宗师级,740】:哇!看到鬼了!

    11、温八斗【宗师级,720】:咳!还是被发现了,好吧,我是“鬼”。

    12、屈奔雷【高手级,510】:我叫“还是”,弱弱问一句,谁发现我了?

    13、花玉蝶【高手级,500】:关我“谁”屁事……

    14、唐刚【高手级,550】:哦!好乱!我的上帝。

    15、祁大块头【球目级,250】哪个叫我?我就是上帝。

    16、陆千山【神魔级,800】我是“哪个”,我啥时候叫你了,明明自己来的。

    17、关山月【高手级,510】我是传说中的“小明”同学,我就是放学来看个热闹。

    18、唐仇、雷怒儿、温柔、老呆、梁贱贱、何太急、蔡烈【准高手级,470】:“热闹”在此,我们有啥特么好看的?

    19、冷重【高手级,520】冷寒鸦【高手级,530】冷武侯【宗师级,760】冷震岳【宗师级,770】:狗日的竟然敢说“我们”不好看。。

    20、上官木【高手级,500】:我叫“狗日的”,那可不是我说的。

    21、李师师and玉玲珑【准高手级,400】:我们是“那可不是我”,楼上你在诬陷谁呢?

    22、何呵呵【高手级,530】:我叫“谁”,他没诬陷我啊!

    23、云端【神魔级,840】:我叫“他”,干嘛扯上我?

    24、公孙拜【宗师级,730】:老夫是“干嘛”,我可一直没出声。

    25、谷医生【超高手级,610】:“我”在这里,我嘚吧半天了,老东西耳朵聋了吗?

    26、雷震天and雷震霆【神魔级,820】:我们耳朵明明好好的。

    关山月:嗯呢,我一定好好的。

    ——————————熬夜码字的分界线——————————

    凉城闲话第4弹:

    》》》

    “药王谷”qq群:

    公孙拜谷主:大家早上好啊!

    大弟子谷医生:给师父请安,祝师父万福金安orz

    二弟子白裘恩:给师父请安,祝师父万福金安orz

    三弟子鱤覺不浍洅叆:给师父请安,祝师父万福金安orz

    公孙拜:金梦枕,你把你的群备注改一下好么?求你了!

    》》》

    “神州八骏”朋友圈:

    金梦枕:昨儿个蔡贵妃生了一对龙凤胎,好开熏!

    梁贱贱:恭喜恭喜。

    老呆:同喜同喜。

    唐仇:你同喜个毛线啊!

    雷怒儿: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温柔:邻居老王大哥辛苦了。

    何太急:不明觉厉,求真相。

    蔡烈:没图你说个jb

第一章 请君入棺

    黄昏。

    “北凉镇”石板大街,忽然出现了九个怪人,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悬着个碗大的金环,满头乱发竟都是赤红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这九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容貌虽不同,脸上却全都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也像是僵尸一样。

    他们当先一人手持招魂幡,后面八人抬着一具黑木棺材,慢慢的走过长街。只要是他们经过之处,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连孩子的哭声都被吓得突然停顿。

    大街尽头,三丈高的旗杆直插星空,挑起了十盏斗大的气死风灯。

    朱红色的灯笼,漆黑色的狂草大字:

    ——“北城之北,无关风花雪月”。那是冷北城的亲笔。

    九个赤发黄衫的僵尸怪客,走到客栈门前,停下脚步,当先那人右掌轻轻一削,门裂,切口宛如刀锋。

    大厅中很安静,高烛独照,灯影轻摇。

    厅内一男一女,正端坐案几之两端对弈,在方寸之间一攻一守,一守一攻。

    他们弈棋时很专注,男子白眉与少女的黛眉俱下沉又上扬;两人也在轻轻说着话,说话的声音很低。

    只听得那银发男子的发出一声喟叹:“若芊,你的棋艺又有精进了。”

    那白衣少女静默一阵,然后道:“哥哥若下杀着,半盏茶时分丫头势必败北。”

    那银发男子笑了笑,道:“若芊,你才不过十四岁,但心思缜密,已逾四十之龄。不过,你自己倒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否则年少老成,便要痛苦自寻了。”

    那白衣少女毕恭毕敬的道:“丫头不是着意执迷杀劫,而是勘不破心魔。”

    那银发男子垂眉笑道:“你杀孽太重,自然勘不破。”

    忽然间,板门碎裂,木条震飞,九名赤发黄衫怪客,抬着黑目棺材,同时掠了进来。

    冷冷的月光洒进来,白衣少女一抬眼,锐气暴射,又垂目道:“求教哥哥,怎样消弥杀劫,勘得破心魔?”

    那银发男子连目也没抬,静静地道:“守得住灵台,经得起业孽,何须消弥杀劫?又何必勘破心魔!”

    那九名赤发黄衫怪客掠了进来,杀气顿盛,本来稳稳的站在那里,但见二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内,早已沉不住气,当先那名招魂客阴森森地道:“你是冷北城?”

    那银发男子叹了口气,抬起一粒白子,下了一着,道:“红尘万丈,命本无常,该杀的,自然还是要杀的。”

    那少女白衣微微一动,薄如剑身的唇紧紧一抿道:“是!”

    那发话的怪客忍无可忍,怒叱道:“我家少主要照顾你们‘凉城’生意,汝等却在这里装神弄鬼得怠慢贵客,枉死城中,可休生怪我!”锵然出招,“招魂幡”阴风凛凛,直劈银发男子的后脑,这一幡劈出,攻七分守三分,遇危时有六记变招,不敌时可以前封而后退。这一出手,便知其人在江湖上必是成名的高手。

    银发男子还是没有动,纹丝未动。

    眼看“招魂幡”就要劈中银白男子的后颈时,那白衣少女一剔柳叶眉,杀气大盛,罗袖一扬,白光一闪,这招魂客惨叫一声,叫声未断,人已毙命。

    白衣少女身形却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仍端坐在案几旁。

    招魂客横尸地上,咽喉多了一支蓝光闪闪的精钢“白骨追魂钉”。

    其余八名僵尸怪客相顾失色,便听棺材里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冷城主,请君入棺!”

    棺盖陡的飞起,撞向白衣少女,一名脸色惨绿、犹如孔雀胆的青衣客腾空而起,手中形如白骨的诡异利剑,夹杂着阴寒之气,鬼魅般刺在了冷北城心窝。

    几乎与此同时,八名僵尸怪客互觑一眼,抽出八件罕见的尸门兵刃,夹击包围白衣少女。

    那少女冷冷地道:“对北城哥哥无礼者死!”

    青衣客的“白骨剑”已向冷北城迎头盖下,那少女一说完,忽然全身一震,又是八只旋转飞出的“蝴蝶镖”,以八个不同的角度发出,将八名僵尸怪生生逼得手忙脚乱,连连招架!

    她左手疾振——

    观音泪!

    观音有泪,普渡众生。

    那少女娇躯堪堪一震,使“白骨剑”的青衣客立时化攻为守,但意念甫生,泪光已至,胸前一痛,垂目一望,一颗血泪已打穿他的肩骨,回到少女掌心。

    这青衣客惨笑道:“你……你是……你是冷若芊?”

    他笑得像是个惨绿少年。

    他的样子很好看,就是脸太绿,也太长。

    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女,仍在烛火摇晃中注视棋盘,冷北城回头叹道:“你是‘辰州’言伯案的徒弟言青鬼?”

    青衣客无声怪笑:“‘凉城’果然名不虚传,家师奉上黄金一千二百两,买兽奴项上一颗人头。”言罢回首一剑,将黑木棺椁一劈为二,黄橙橙的金锭子洒了满地,在轩窗投进厅内的月华下,闪着诱人的光亮。

    说完这句话,言青鬼就走了,八个僵尸怪也走了,走得干干静静。

    庭院里多了具尸体和一具黑木棺椁。

    冷若芊道:“这些僵尸怪是什么人?”

    冷北城笑道:“丫头,你听说过辰州‘僵尸门’的言伯案吧?”

    “丫头听过。”若芊道:“‘荆州’杀马、‘幽州’死士、‘凉州’亡命,‘辰州’鞭尸。言伯案是‘辰州鞭尸’言氏一族里最凶、最恶、最难惹的一人,他几乎把‘僵尸门’变成了在‘湖南’一带势力最强大的杀手集团。”

    冷北城道:“尽管是这样,可是咱们管不着,因为他跟‘京师’里的蔡相父子都有密切往来,他手下的杀手杀的往往也都是蔡相的政敌和对头人,反正他们只在‘两湖’闹,从不惹‘北凉’一路,咱们也不好管。”

    冷若芊道:“可是这次他们却送生意上门来,我们就不能不管。”

    冷北城道:“‘僵尸门’此番雇佣我们‘凉城’杀人,怕是言伯案的‘声东击西’之策,因为言伯案目前正在联合蔡京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冷若芊柳眉一扬道:“什么事?”

    冷北城道:“制造‘僵尸部队’。”

    冷若芊道:“僵尸部队?”

    冷北城道:“这个秘密之所以被爆出,是因为言伯案那老怪物的独生女儿出了事。”

    冷若芊道:“是言少卿么?那是‘潇湘’地面上出了名的美人儿,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冷北城道:“呵呵,外人自然不敢拔他的虎须,还不是他自己窝里反!”

    冷若芊道:“言伯案号称‘僵尸之王’,据说道行法力已经达到‘尸王’的‘精尸’级别,不但敌人闻名色变,就连他的自己人也噤若寒蝉,居然还有人打他掌上明珠的主意!?”

    “还是有的,”冷北城叹道:“言伯案组织的‘僵尸门’势力很大,其中有三个头头,他特别借重:一个就是这个言青鬼,他唯一的传人,也是言家长老‘绿僵’言伯禄的亲子,其尸龄修为,该是‘尸魃’的‘跳尸’一级。”

    冷若芊接道:“另一人我也听说过,他叫‘青衣’龚邪。他原是蔡相次子蔡鯈座下杀手中的第一把好手,投入‘僵尸门’后,有人说他的武功实力已高于言伯案,理应是较高级别‘尸霸’的‘飞尸’。”

    冷北城道:“还有一个……”他似乎提起这人就头痛,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他原名叫兽奴……严格上说他并不能算是个人,据说他真的是人兽合体所生,他残暴好杀,毫无人性,连最嗜吃的食物,都是格杀的敌人尸体内脏,啖其肉、啃其骨,连死人的脑髓、眼珠子都不肯放过。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知道他是一部杀人的机械。”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为言伯案和‘僵尸门’效命的秘密杀人机器。”

    冷若芊道:“这三人跟言少卿出了什么事?”

    冷北城在咳:“言伯案最宠爱的是言青鬼,因为他跟他们有血缘之亲,有很多迹象表明,他想在自己百年之后,将‘僵尸门’的大业交给这个侄子;他最器重的是‘青衣’龚邪,因为他最能干、最精明,‘僵尸门’近年来的很多重大决策,都是出于此人之手,也可见受器重之深;但对他最信任的一向都是兽奴,因为听说他本来就是头黑熊和人类妇女合体生出来的兽人,除了对言伯案一人服从命令之外,不知有别的事。可是,而今就是这兽奴叛了他,掳劫了言少卿,亡命山林,言家‘僵尸部队’的隐秘也因此随之不胫而走。”

    冷若芊听得心头一震:如花似玉的言少卿,竟落在禽兽不如的兽奴手上,这可是件大大不妙的事。她问道:“言伯案这人,毗眶必报,恶绝人寰,他怎会让兽奴逃出他的势力范围?”

    “所以他己派出‘青衣’龚邪,连同言氏‘三老七少’这些一流僵尸杀手去追杀兽奴,救回言少卿!”冷北城道:“由于兽奴是言伯案秘密训练的‘僵尸部队’第一高手,也是一部高效率杀人机械,所以他虽然将座下言氏高手群涌而出,追杀兽奴,但迄今仍未能臻功。他先后派出了三起人马,其中两起四十一人,给兽奴杀个片甲不留,其中一起人马的头头是言伯案的亲弟弟‘白僵’言伯寿,此人心狠手辣,据说‘僵尸拳’已练到第六层境界,不过,他是遇着兽奴了,结果,拼着一口气,回到‘僵尸门’,只剩下了半张脸……”

第二章 百鬼林

    冷若芊一皱眉,道:“额……半边脸?”

    “其他的,都结兽奴啃掉了、吃掉了,言伯寿带去了十一名高手,也死得一个不剩,同门族人找到尸体时,都仅剩了半边肚肠,听说流了一地……”冷北城忽然道:“言小姐本来正要下嫁,若不是发生这桩掳拐事件,她此刻只怕已嫁入‘京师’了。”

    冷若芊一怔:“嫁入‘京师’……”

    冷北城道:“她是嫁给蔡相的二公子、‘亲卫郎’蔡鯈。”

    冷若芊听了忍不住轻哼道:“哼,看来,嫁给姓蔡的,反倒不如给兽奴掳劫了去好过一些。‘京师’里的蔡京父子为了要笼络武林势力,倒真是不遗余力,也无所不用其极呀!”

    冷北城却道:“可这一次意外事件,却大大失了媒人的颜面。”

    冷若芊诧道:“这倒是天大的面子,谁是媒人?”

    “这是当朝左相李纲李相爷撮合的姻缘。“冷北城道:“数年前哥哥约战禁军大统领安天命于‘京师’长街,与‘富贵集团’大佬枢密使童贯大宦官交恶,幸有李相爷百般周旋,才得以脱困……而今少卿出了事,李相爷也私下希望我去看看她,看能为她做点什么。丫头此去一来接受这次‘僵尸门’格杀兽奴的任务,二来顺便探寻一下‘僵尸部队’的辛密。听说,蔡京也动怒了,派了他手下的狠角儿‘黑斗篷’赶赴‘辰州’去了。”

    冷若芊暗想:“像言少卿这样一朵娇嫩的鲜花,竟落在如狼似虎的杀人怪物兽奴手中,只怕已受尽摧残和惊吓,生死未知了。”她应恭谨应道:“丫头领命。”

    冷北城淡淡的点了一点头,闭目入定,不再说话。

    若芊仰望星空,倾听更漏声声断魂,任由思绪随着心事飘远,她知道,将有更遥远、更艰难、更凶险的路要走……

    ………………

    花非花,花飞花。

    飞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望过,她感到很失望,大失所望。

    在飞花的想象中,这次的“潇湘”之行,应该是美丽的,而且是惬意的,就像一场临时兴起的郊游,一次结伴同行的远足。

    碧水,蓝天,鲜花,绿树,一群群温驯麋鹿,还有那引吭高歌的少年郎,在放牧着肥肥的羔羊……

    美景、美食、美少年。

    这些才是飞花希望、渴望、乃至奢望的旅行。

    然而,事实上,她现在看到的现实,和她美好的想象,完全是两!个!样!子!

    荒山荒山荒山。

    走过荒山荒山荒山之后是野林野林野林。

    荒山很野旷。

    野林很荒凉。

    一路走过来,有穷山、有恶水、有怪兽、有鬼影,就是没有看见碧水蓝天没有鲜花绿树看不到麋鹿也看不到肥羊,更看不见瞧上一眼一眼就会脸儿红红心儿跳跳的少年郎!

    飞花是个美丽的女子,她一向很爱美。

    她喜欢美丽的风景、美丽的天气、美丽的服饰、美丽的糕点、美丽的故事、美丽的爱恋、美丽的少年、美丽的心情……

    然而,走了两天了,到现在为止,她却连一朵美丽的花儿都没看到过!

    一一一这鬼地方竟连花儿都没有!

    两天前,她是见过一朵“花儿”的,长得像一坨屎的屎黄色的“黄花”。

    她开心的去摸,然后就被咬到了!

    原来那是一个外表很像“花儿”的虫儿。

    现在飞花被咬到的无名指,还有一股着很浓、很刺鼻的蛆虫粪便味道。

    走出了荒山又遇上野林,仍然不见花儿。

    一朵花儿都没有。

    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飘雪被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惊醒,她抄起兵刃,不顾向同伴打声招呼、不顾衣服给荆棘划破,不顾肌肤被藤萝刮伤,她一路提气疾驰赶到了现场,却看见了一头五颜六色的怪鸟正振翅大叫,惊惶妩媚的模样,像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女人。

    怪鸟有一张红眼、白牙、绿毛、尖舌的——

    鬼脸。

    飘雪被那张丑恶的鬼脸惊到,她发了两天高烧。

    逐月在同一天晚上,也遇到了个“怪东西”,一个很像“人”,但又不是“人”的“怪东西”。

    她起来解手,就迷迷糊糊感觉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以为是调皮的三姐飞花和自己开玩笑,可是她一回头,就看见凄冷的月光下,一头白猿,正要摇摇晃晃的路过身后,粗大的尾巴长长地拖在白亮亮的地上。

    她登时吓得白了脸,她壮着胆子叫了一声:“喂!”

    那白猿走出许远,回过头来,咧着大嘴,呲着尖牙,竟然向逐月“嘻嘻”地怪笑了两声,跟着便月色暮然一黯。

    第四天,三个女孩儿凑在一起交换所见所闻,最后一致决定向姑娘反映一下她们的想法——

    “姑娘,这‘百鬼林’处处透着邪门,不如我们回‘凉城’好了!”三个女孩儿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发表意见。

    她们对他们的姑娘既敬,又爱,更怕!

    姑娘本打算自己孤身一人前来的,是她们四个小姐妹一定要坚持跟来的。

    ——为了能来参与这场“斗僵尸”的盛举,流风邀功、飘雪讨好、飞花撒娇、逐月耍赖……四个小妞儿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除了威胁。

    因为她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威胁到她们的姑娘——

    ——冷若芊。

    最后,冷若芊拗不过她们四个鬼丫头的死缠烂打,只好勉强硬着头皮答应带上她们。

    不过冷若芊有她的条件:“去了后就不能后怕、不能后悔、不能后退。”

    “是!”

    她们回答的异口同声,回答的斩钉截铁,回答的兴高采烈。

    然而,她们做梦也想不到旅途会这么恐怖!这么辛苦!这么恶劣!

    飘雪、飞花、逐月,还都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所以她们很快就后怕了、后悔了、后退了。

    她们在坚持了四天之后,决定还是小姐妹同心协力去劝姑娘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们一致认为:“百鬼林”有鬼!

    “要回去你们三个自己回去,我和流风继续上路。”

    这是姑娘的答案。

    “是你们自己嚷着要跟姑娘来的,爷交代的事儿一件没办好,便要打退堂鼓,日后能做什么大事?”四胞胎小姐妹的大姐流风,板着小脸教训了三个小丫头两句,就推着轮椅上的姑娘继续赶路了。

    姑娘已寒着脸孔,不再理睬她们。

    三个小姑娘的三个小脑袋瓜儿紧急得凑在一起,经过了一次简短而快捷的讨论,最后得出一致的决定:

    继续跟!

    除了她们舍不得离开又要兴致勃勃跃跃欲试要参与这次的“斗僵尸”大行动之外,更重要的是——

    住回走岂不是又要多经历一次那些恐怖的梦魇!?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还得要她们自己面对!

    “百鬼林”人烟稀少,丛林密莽,蔽日参天。

    主仆五人沿着鸟兽足迹行入林间,四周猿啼虎啸迭起,森气逼人。胆子最小的逐月平生从未到过如此山险林恶之处,不觉心惊胆寒,紧紧握住二姐飘雪的衣袖。

    突然一声凄然长啼,一只怪鸟不知从何处飞腾而下,乌黑的双翼展开一丈有余,擦着几人头顶直掠而过,一股.的瘴气,就从鸟翼间扑鼻而来。

    冷若芊轻哼一声,抬起衣袖掩住脸面。而当她抬起头时,一栋竹楼横在眼前。

    两扇插满着竹刀的楼门,在夜风中微微开阖着,发出刺耳的声音,里面传来一种阴沉的气味。

    流风点燃了火折走了进去,逐月只觉浑身发冷,回头看着姑娘被飞花和飘雪推着,漠然向竹楼深处走去。

    火塘的火光驱逐了黑暗,只见竹楼内四面都是粗如儿臂的毛竹扎成的墙壁,挂着一些从未见过的草药和竹刀兽齿,火塘边堆着大堆残破污秽的兽皮。

    雷电交加,楼外草木似乎都突然发出一阵阵凄厉嘶鸣。

    逐月在心惊肉跳——

    ——早知道这儿闹鬼我就不来了。

    就算是打锣敲鼓吹唢呐八人抬大轿我也决不会来的。

    我最怕的就是鬼。

    我本来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但在小的时候,厨子叔唐招财见我太调皮胡闹,总是拿鬼来吓唬我,一时也能镇压住我的顽皮。

    待年纪稍长了些之后,我又不信有鬼了。

    九岁那年我和三姐飞花打赌到“凉城”后山乱葬岗过一个晚上看谁没胆儿。

    结果飞花没胆儿不敢去,我是一个人去了,睡到半夜有人推我起来,我睡眼惺忪翻了翻身,然后才省觉是身下地底里有“东西”,我猛睁开了眼.就看到地底里……伸出了一只手。

    我吓傻了。

    然后,土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那脑袋伸了出来,脖子以下还埋在土里,本来是背向我的,忽地“滴溜”地一下转了过来,然后向我一笑……

    后来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东西”的眼眼珠好红,舌头好长,它一笑舌头就掉下来了,舌头断落在地上还会一下一下的蠕动,它笑着就要去捡舌头,结果连眼珠都掉落到地上去了……

    然后我就一溜烟的跑回“凉城客栈”,大病了一场……

    (ps:注意力,注意力,打锣敲鼓隆重推荐南国殇大大玄幻力作《踏天狂神》,东东酱个人很欣赏和喜欢的作家和小说,小伙伴们可排队去围观,咚咚锵,咚咚锵!)

第三章 赶尸公子

    (ps:谢谢公子楚羽、舟行早、暗夜茗香、飘渺鉴,以及一位没留下署名的书友的给力捧场,有心了。)

    飘雪在东张西望——

    这个世界一定有鬼!

    有一次我去接应在野外执行任务的三姑娘若雅,夜里遇上了只鬼,披着斗篷,脚不沾地地在麦田间小路上跑得飞快,口里还衔了个哇哇大哭的婴孩。

    后来招财叔说那是“拐子门”掌门人“拐王”丁小勾手下轻功极高的门徒,专门偷盗乡村百姓家的小孩儿,故意装神弄鬼掩人耳目。

    可是,还有次我半夜去野地草丛里拉野风屎,解了一半就觉下边凉嗖嗖的,好像有个风口往我胯裆里吹冷气,乖乖地,痒痒的。我往下一看,就看见一个比海碗还要大的血红眼珠子,正盯着我裸在外面的胯部直勾勾的看,我吓得大叫一声,那只眼球便“吱呀”一声,窜入草丛里就不见了。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个爱吃屎、又好色的独眼鬼??

    飞花在疑神疑鬼——

    这个世界当然有鬼了!

    去年端午,我到了“鸡公山”一带为冷爷办事,在一处野店里和三个初识的俊美少年店客,正聊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相见恨晚巴不得三龙一凤大被同眠襄王神女鱼水交融共登极乐之际,我仰脖子灌了杯酒壮壮“色胆”、放下了杯子再要说下去的时候,却惊然发现现同座的三个美少年一个也不见,我却在野外的一处破破烂烂的城隍庙里直挺挺跪着,我也记得自己曾来过这座城隍庙、也这样跪拜祈求将来嫁个俊俏郎君过;而和三个美少年相谈甚欢也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呀!

    究竟是哪一件事儿发生在先?哪一事儿又发生于后?哪一件事儿是正在发生着?

    流风在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

    还记得那次,我和花掌柜在陕北的行踪暴露,在被“青衣楼”第四十六楼的一群杀手蜂拥追杀途中,慌不择路之下,流落到一个叫“水月庵”的偏僻尼姑庵里过夜。到了半夜,烛火明晃,有三个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主动来跟我聊天,对方殷勤劝菜下酒,我盛情难却,也聊个不亦乐乎,忽听花掌柜唤我“你在跟谁说话?”我四下一看,那三个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都不见了。

    方才明明还围着我劝酒笑谈的!

    若是做梦,怎么地上真的有酒菜!还有筷碗杯碟三副!

    后来我发现佛堂墙壁上有几幅装裱泛黄的陈旧画像,而画中的人,正是刚才和我劝酒笑谈的那些大中小尼姑。

    只不过,这些画像里的尼姑,生前被一伙山贼洗劫淫辱,已经死了几百年!

    冷若芊衣香髻影,独处一偶,心事暗想,柳眉微挑处,人儿越发显得清冷,犹如雪之精、玉之灵、花之魂、月之魄。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可是,有些事情,却真真的很难解释。

    这事就发生半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在“北凉镇”遇见了养父府里的护院教头“洗目枪”顾金汤,就随口问了几句养父的身体近况,顾金汤大教头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有些本事,很豪爽,对养父也够忠心,最大的嗜好就是杯不离手、酒不离口的灌黄汤。

    那天黄昏街口巧遇,他人很热情,一边指手画脚的讲叙家里的近况,一边在不停的笑,我就见着他嘴巴愈来愈大、舌头愈来愈长、眼珠子愈来愈红,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水来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县衙里的书办“吹眉笔”盛锦棠开的“吹眉书坊”讨一本闲书,恰巧在门口遇上了自小照顾我病情的大夫梅超疯梅姐姐,聊起来方才知道顾金汤顾总教头,早在五天前跟“朝天门”余孽的遭遇战中,为保护老爷已然惨死了。

    那么我昨晚遇上的又是谁?

    难道是……

    从记忆里悚然惊醒的冷若芊,陡地打了个激灵,就听见凌乱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的草丛中,猝然而起,一步步由远而近,直向竹楼走来。

    冷若芊断然道:“大家立刻离开!”

    风雪花月四侍女都是一怔。

    大雨在屋外倾盆而下,一阵阴风扑来,竹门突然开了。随着一声钧天雷裂,惨白的电光,透过竹门,直透而下。

    门的那边,赫然是数十张苍白如纸的脸!!!

    一道飞电横掠天际,竹门忽开忽合,“吱呀呀”乱响。

    门外那些脸,毫无表情,干瘪黑瘦,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躯干,轻飘飘的垂挂在那些脸孔下面。

    狂风暴雨和苍茫夜色,将这些身体撕扯的更加诡异变形。

    那群人无知无觉,木偶般从竹屋的四面八方涌来,围在门口,排着长队鱼贯而入。

    竹楼在如此多行尸的踩踏下,“吱吱”作声,他们身上朽破的衣布.的拖沓在地上,仿佛刚从泥土中钻出,一股浓厚的尸臭腐烂气息,毛骨悚然的布满了整个空间。

    闪电和火光透过雨幕,笼罩在这些人脸上。它们矮小干瘦,突目暴齿,额前被涂上了厚厚一层鲜红的汁密,长长短短,似乎写着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符咒。

    那些行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然而眼珠皆是诡异的银灰色,点点磷光,森然流转。

    行尸们机械的向楼里这边走来,沉沉夜色包裹在他们周围,似乎他们的每一处关节,都被无形丝线牵扯着,毫无一点生命的迹象。

    难道刚才的长鸣怪响,就是地狱开启的信号,无数的行尸已从泥土中复活重生?

    大姐流风将小脸惨白的小妹逐月拉在身后,目光炯炯,随时准备出手。

    行尸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她们,一进入竹楼内就分散开来,旁若无人的开始工作。有的取下墙壁上的竹刀用力擦拭着,有的蹲在地上慢慢清理着污秽的兽皮,还有一个干瘦的老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去一遍遍去点中央的火堆。他似乎被人下了魔咒、不知道火堆已经在燃烧,而只是不停的重复做着相同的机械动作。在熊熊火光下,老叟那张灰色的脸清晰可见,平板的面孔中央是一块块深褐色的霉斑。

    ——尸斑!

    三姐飞花忍不住作呕,她那呕吐的姿态,依旧美丽撩人。

    突然,四妹逐月一声惊叫,一个全身佝偻的老妇爬在地上擦拭地板,枯瘦的双手,竟然触到了她的小蛮靴。

    流风一扬手,一道寒光,径直向那老妇的天灵盖击去。

    “且慢!”屋内劲风一动,那点寒星被一道劲气一格,力道已变,“噗”的一声,将屋角竹墙穿了一个大洞。二姐飘雪轻轻将虚弱无力的逐月抱到身旁一张竹椅上,转身对流风道:“大姐,这些人你不能杀。”

    流风冷笑道道:“不知何时,二妹的慈悲之心已经施及异类了。”

    飘雪道:“大姐息怒,小妹出手阻止,只因为这些人还没有死。”她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戟指从老妇的眉心直插而下。那老妇猛烈一颤,僵直的身体顿时宛如被抽空般瘫倒在地。

    飘雪伸手在老妇鼻下探了探呼吸:“据小妹所知,这些人应该是中了‘尸蛊’之毒,受人控制,本已无辜,大姐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飞花颤声道:“二姐说他们还没死?”

    飘雪道:“不错,只是在下目前还没想到解救的办法……”

    冷若芊淡淡地道:“二妞儿,还是让大妞儿动手罢。”

    飘雪皱眉道:“没想到姑娘也这样说。”

    冷若芊默然片刻,道:“这种‘尸蛊’之毒,无药可解,这些人可谓生不如死,不如给他们一个了断。”

    飘雪倔强地摇着头,坚持道:“众生平等,只要这些‘荫尸’还有生命迹象,就不是别人可以草率决定的。”

    冷若芊淡淡的笑笑,别过头去,没再坚持。

    突然,一声兽类的呼叫,贯透夜空,数十个“荫尸”突然挺直了身形,向着密林深处齐齐跪下去,口里还低声嘶吼着,宛如野兽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他们整齐的伏在在竹楼上,用一种古怪的姿势不停的起伏膜拜,一道闪电划破天幕将竹楼照得四壁如雪,就在这时,所有的火把一瞬间熄灭了。

    轰然一声巨响,伴着电闪雷鸣,众人脚下的大地宛如沉陷一般剧烈颤动。那座颀长的竹楼竟在狂风暴雨中瞬时碎裂,宛如碎木屑一般四散开来。

    主仆五人在木屑纷飞中飘落在地,古怪的的笛声陡然响起,夜色中走出一名邪气青年,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此人只二十来岁,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曾历尽沧桑,看透世情,这种矛盾对比令他散发某种妖异的味道。他面孔狭长,皮肤白嫩得像女人,说不上英俊,但总令人觉他拥有异乎寻常的魅力,如此人物,冷若芊主仆倒是首次遇上。

    四个女孩儿怕鬼,但她们并不怕人。

    飘雪手扣三颗铁棋子,蓄势待发。“铮”地轻吟,流风背上的“断纹琴”已经横在身前。飞花长袖微动,指间已多了根“生花笔”,媚眼飘丝,在那邪气青年俊美的脸上身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不停地打转。

    冷若芊只是轻轻将逐月的头转向里侧,深低下头,目光停驻在她被夜露湿润的鬓角上,透出不可掩饰的怜爱。

    流风冷冷问道:“这些‘荫尸’可是公子驱使豢养的?”

    “不错。我就是‘僵尸门’青衣龚邪。”邪气青年邪邪的笑道。

    冷若芊淡淡的道:“我是来谈生意的,我要见僵尸王。”

    龚邪邪笑着张开双臂,忘情的道:“‘僵尸家族’的‘地狱之门’已经为美女们打开,诸位,请吧——”

第四章 亵婷峰上绿火旁披黑斗篷的女人

    穿过“百鬼林”,踏进“地狱门”,便是“言家村”。

    “僵尸门”的总坛就坐落在村子中心,但训练“僵尸部队”的秘密基地,却在村后的“阎罗塔”,那里是禁地,更是绝地。

    那里有“僵尸家族”三大长老之首的“紫僵”言伯福亲自坐镇,经年不出“阎罗塔”半步,用忠心与寂寞守护着家族圣地和悠长的岁月,与世隔绝。

    这半个多月来,先后有不下十数起意图窥探染指“僵尸家族”绝密的江湖人马、二百多个武林高手,或明闯、或暗潜,罔顾“僵尸门”门规,侵入“阎罗塔”范围,结果均是有去无回、有进无出。

    这些此前都名赫一时的人物,就好像突然之间,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连一介尘埃都不曾留存。

    “僵尸之王”言伯案就在“僵尸门”的“堵怨堂”。

    冷若芊很快见到了她一直想见的那个传说中的人物,有着“僵尸之王”称号的“毛僵”言伯案。

    一个身材瘦小、体态枯槁,面目死板,动作僵硬,性格暴躁的老人。

    他见到冷若芊等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四姑娘你替我上‘亵婷峰’杀了兽奴那个畜生!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简直是恨得入了心!入了肺!

    紧接着他补了第二句话:“再追加黄金五百两,如果我女儿抢不回,就连那头畜生一并杀了!”

    补第二句话的时候,他更是恨得入了心!入了肺!

    这僵尸一般的老人,恨得牙齿咬得“格登”山响,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更像一具“僵狮”,暴怒的是“僵狮”。

    冷若芊拂然色变:“若芊听说令爱即将嫁入‘京师’蔡相府……”

    老人气得一掌拍在竹椅扶手上,发出一声断喝:“少卿给那畜生掳劫走多日,你认为还嫁得出去!?”

    冷若芊动容,就见言伯案怒吼道:“她若已作出羞辱家门的无耻丑事,不管他还是她,这两个人,我都要他们死!必须死!”

    与言伯案同样愤怒的,还有他座旁的那位白衣白发白须白皮肤的老人,他只剩下大半张残缺不全的脸,另外小半张的眉毛、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已被野兽啃噬掉,齿痕犹存。无疑,这个义愤填膺、怒气冲天的老人,就是在兽奴爪下逃过一劫的“僵尸门”长老,“白僵”言伯寿。

    “白僵”言伯寿铩羽而归之后,已经有两路人马相继上了山,一路是“言家”另一位长老“绿僵”言伯禄;一路是“僵尸门”的“七尸灭祖,天怒人怨”言氏七少。他们得到“僵尸之王”的命令是,无论兽奴、还是言少卿,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言伯案已铁了心让这兽奴和言少卿死,冷若芊主仆五人就上了“亵婷峰”。

    “凉城”杀手收钱办事,杀手的职业就是杀人。

    冷若芊要杀的人,就在“亵婷峰”上。

    ——一座人迹罕至,鬼影幢幢,古老而寂寞的山峰。

    冷若芊的目标有两个,一个兽奴,一个言少卿。

    兽奴挟持了言少卿,这半个多月来,就一直躲在这座“亵婷峰”里。

    冷若芊不知道当地人怎么会给这座山峰,起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寓意又何在?难不成是有一个叫“婷”的女孩子,在这座山峰里被人猥亵过,若芊对自己的古怪想法哑然失笑。

    冷若芊在看手里的一幅画,“青衣”龚邪给的一幅画,画的是一位女子,言家小姐言少卿的画像。

    只见平素向有定力的飘雪,看了这画,竟兀仰首无语,意似痴了。

    淡漠的流风一向自认为没什么感情。

    她最怕的是有感情。

    感情对她而言是一种累赘,也是一种伤害。

    可是而今她看了画中的女子,也仿佛恍惚了一下,恍恍忽忽的失落了什么似的,惘然了一阵子。

    对容貌自视甚高的飞花发出感叹声:“天,竟有那么美的女子!”

    画中的美人,螓首、秋彼、杏唇、犀齿、云发、萍颊、远山眉、英蓉面、杨柳腰,衣襟微落露酥沟,似从云雾里遥遥行来,步步莲花,一摇腰肢一花开!

    善良的逐月被画中女子的容颜震住,她迟疑的问冷若芊:“姑娘真舍得杀少卿小姐?!”

    “不要忘了我的职业是杀手,杀手是不允许带任何私人感情难过的。”冷若芊会过神来,长吸一口气:“上‘亵婷峰’,杀兽奴和言少卿!”

    上山之前,那个一脸邪笑“青衣”龚邪,居然好心的提醒主仆五人,“亵婷峰”上有鬼,还不止一只。

    四个女孩子中的三个变了颜色,三个中还有一个吓的腿发软。

    上山的第一天还算平静,没有鬼,只有沙砾,沙砾,沙砾。

    第二天也算平安,除了沙砾,沙砾,沙砾,还有乱岩、乱岩、乱岩。

    高处一截冰川也似的孤峰,像一座尖顶的城堡,直直的插向阴阴沉沉的半空。

    一一那大概便是“亵婷峰”主峰吧?听说,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峰顶。

    第三天,已入暮。

    夜。

    荒。

    凉。

    飞花不禁嘀咕了起来:“离开‘凉城’时我们去褚天机那儿求个‘平安符’、‘驱鬼符’什么的傍身就好了……”

    逐月小声回应:“那个骗子的符不灵的,还是‘流花寺’无花大师的‘佛谒帖’管用。”

    飘雪“噗”地轻笑:“我倒觉着应该多去白大夫那儿多讨些跌打药膏……”

    冷若芊在垂帘深深的轿里,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微微忍俊。

    一一这几个小妞儿,大概是怕黑儿,一到晚上,便喜欢你推我让穷嚷嚷,疑神疑鬼,又害怕又好奇。

    四个女孩儿中,除了流风外,另外三个都怕鬼。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想到这里,冷若芊“嗤”笑了一下:自己不也就比这四胞胎姐妹仅仅年长一岁而已嘛!

    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怕鬼的那三个都叫:

    “鬼!”

    “鬼呀!”

    “有鬼啊!”

    三个女孩儿一通乱糟糟的鬼叫声中,还夹杂着流风一声“什么人?”的轻叱!

    鬼?

    轿子珠帘缝隙间,隐有绿火闪动,幽幽秘秘的。

    帘外是荒地。

    荒地中间有一团火。

    火。

    绿火。

    绿色的火。

    绿色的鬼火。

    火的旁边有一个人。

    人。

    女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

    “什么鬼?”冷若芊伸玉箫挑开轿帘问。

    四个女孩儿都恐后争先的指着前面火堆旁幽灵般的影子,争先恐后地嚷道:

    “鬼火……”

    “女鬼……”

    “姑娘,我好怕……”

    “姑娘,前面有人!”

    说“怕”的是最小的妹妹逐月,说“有人”的是四胞胎小姐妹中唯一一个不信邪、更不怕鬼的大姐流风。

    “那是人。”冷若芊张望了一下,自行将轮椅滑出轿子,划近前去,

    四个女孩儿心中狐疑恐惧,但只得硬着头皮跟过去,去面对那堆绿火,以及那个黑斗篷女人。

    火堆旁的黑斗篷女人抬起头来,还好是个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腰佩两把弧形剑,长得极高,长发及腰,艳色虽比不上冷若芊,却另有一股活泼轻盈、充满生命力的气息,颇为诱人。她的脸庞在比例上是长了点儿,可是高佻匀称的娇躯,灵动俏媚、又亮又黑的美眸,却掩盖了她这缺点。

    还好不是鬼。

    火熊熊,绿惨惨。

    “你好。”冷若芊一面伸手向火,一面和她招呼。

    “你好。”那女人仰着脸,脸长得像马,又薄又长又削,但轮廓其实相当秀丽,只不过脸颊上多了几颗不是很显眼的麻子。

    “人言蔡相二公子府上食客三千,以‘青衣红袍黑斗篷’这三大高手最得宠信,”冷若芊在看她的手,自己那双精致到好看的手,“没想到除了经年寸步不离蔡二公子身边的‘红袍’厉残阳之外,若芊此行竟能有幸目睹另两外的风采了!”

    “我是‘黑斗篷’唐三千。”女子道,她正在焚烧一些东西,发出难闻的浓烟。

    冷若芊仍在看她的手指,只淡淡的问:“你在烧衣服?”

    ——那是女人的衣裙,还有一两件亵衣,甚至还有一条粉红色的抹胸。

    “黑斗篷”唐三千道:“是的。”

    她至少已烧了两三件,丝绸的衣物显然并不好烧,她手上还有一件桃红色长裙,冒着绿火,灰烬如煽,四散而飘。

    “是谁的衣物?”冷若芊端详了一下,问道。

    “不是我的。”唐三千笑答:“我在附近山洞发现的,我赶到的时候,只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些被遗弃的衣物,还有一些被吃剩下半截的动物肝肠。”

    飞花忍不住呕。

    逐月花容失色的四下张望。

    飘雪惊然道:“一定是少卿小姐的衣服,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流风怒“哼”半声:“禽兽不如的家伙!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言少卿所有的随身衣物都留在了这,换句话说,现在身陷魔兽虎口的她,没有穿衣物,一件也没有。

    这些天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悲惨的事,就是脑筋最不灵光的飞花,都能想得出来。

    一个美丽动人的娇弱裸女,在荒郊野外,落在一个野兽手上,还会有什么恶劣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简直让人不敢想象,也不忍再想。

    冷若芊道:“你要上‘亵婷峰’?”

    “黑斗篷”唐三千老实地回答:“是。”

    冷若芊问:“你去做什么?”若芊的脸色,出奇的白,白得有些像凄美的月色,美得也有些像清冷的月色,隐隐淡淡的一股冷香,白的、美的、冷的,在眸、在耳、在鬓、在衣,

    “和你一样。”唐三千“吱吱吱吱”的尖声笑了起来:“去杀兽奴和言少卿。”

    四个小女仆为之动容。

    冷若芊神色不变,依然是悠闲中带着的冷酷。她问:“你为什么要杀兽奴和言少卿?”

    “黑斗篷”唐三千手上的裙子也完全烧着了,她等整件裙子着满了惨绿色的火焰后,她才松了手。

    红裙落进绿色火堆里,有着怪诞的刺眼光亮,映着唐三千狭长的马脸和麻脸。

    她叹了一声,又“嘿嘿”诡笑道:“因为这两个人让我家少主丢尽了颜面,他们一天不死,蔡二公子就一天很不开心。”

    冷若芊微吁了一口气,唇角己有一丝微笑。

    她们的目的不同,但目标一致。

    至少还算不上敌人,不是敌人就还好。

    荒月满山,越照越荒凉。

    若芊把目光投向黑雾缭绕的高峰,心中默念:“山峰险寒,那仍在峰上受苦遇难的多劫女子,而今还好吗?她在干什么?她在想什么?她可曾还认得回家的路?”

第五章 与兽同眠

    言少卿做了个梦。

    一个温馨而美丽的梦。

    她梦见了她种的花花草草,她梦见了她养的猫猫狗狗,还有那个叫“龚小邪”小乌龟。她梦见了鸟笼内的云雀在唱歌,荷塘里的鱼儿在吐泡,槐树下的秋千在荡漾。她梦见了和蔼的父亲爬在地上给她当大马骑,慈祥的娘亲在细心地给她喂食莲子羹,青鬼哥在偷偷向她假扮各种鬼脸逗她会心的笑……

    她听到那个青衣男子沉靡而迷惑的笛声,还有一双妖异而又深邃的眼。她闻到了自己喜欢吃的油炸糕的香味,她感觉到厨房里灶锅的水都烧开了……

    大伯、三叔、四叔还有守忠哥哥他们,大家团团圆圆地围着她,正用哄的、用唤的、用亲的、用抱的、用各种呵护各种疼爱的方法,让赖在柔软如天鹅绒毛的床褥里的她,起来吃团年饭……

    壁炉里的薪火就快要熄灭了,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余烬,一丁点儿余红……

    渐渐地,她忽然发现围在她四周所有和蔼可亲的亲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在薪火熄灭的那一刻,嘴角长出两颗白森森的獠牙,他们双眼冒着渗人的绿光,张着带有长长血红色指甲的尖锐爪子,狞笑着、厉笑着、邪笑着向床褥上的她围过来、逼近来——

    啊——

    言少卿惊醒!

    一惊就醒!

    是梦。

    这段日子,她每次都是从噩梦中惊醒,而醒来的她,更是惊上加惊,瞬间就想逃离现实,再挣扎着要爬回那个噩梦!

    因为现实,远比比噩梦里的场景,还要恐可怕。

    这里是哪儿?

    十七天来,她已经被带离转换了五个地方,不是石窟,就是兽穴,再就是树巢。

    这是一个山洞,阴暗,潮湿,有凄厉的风声。

    洞口一堆即将燃尽薪火,只剩下一些微弱跳跃的光,忽地,一阵强烈的山风刮来,“呼勒勒”地又红了片刻,尽管是树枝已快烧成炭灰,在那一瞬间,竟也绽放出像铁条淬火打磨时厉色的红来!

    这是山上。

    一座古老、荒凉而寂寞的山上。

    应该快天亮了吧?

    黎明前的天色,通常格外的黑,分外的暗。

    言少卿打了个冷战。

    很冷。

    言少卿只觉一阵阵发寒,一阵阵悲凉,悲凉的甚至有些凄凉。

    她想逃走,然而,她全身不着一缕,双手和双脚仍给很粗、很坚韧的藤萝紧绑着,很紧,紧的几乎要嵌入肉里。

    这儿没有柔软的床褥、没有可口的年糕,这儿没有鸟语花香、没有父母家人,这儿也没有动听的笛声、没有动人的眼睛,更没有他。

    梦里的一切,在现实里都不存在的。

    唯一残存的,可以感觉到的,只有她在梦里遗留在颊边的那长长泪痕,和微微湿润的眼角。

    梦,毕竟是梦。

    梦醒了。

    醒来后的世界,就是无数的凄凉、无穷的悲凉、无限的哀凉。

    无尽的凉。

    寒冷,饥迫,孤峰,少女。

    言少卿已好久、好久没吃过热腾腾的食物,她甚至已三天两夜滴水未进了。

    在这个荒山之夜,除了兽鸣和风声,就只有恐惧和逃亡。

    十七天来,在山上不停的隐藏、恶斗、流窜、再隐藏……给她唯一的记忆,除了千辛万苦的九死一生,就是一生九死的万苦干辛。

    唯一有生气的、唯一暖的、唯一美的,是远远看到山脚下,村落里冒出的缕缕村炊烟,那是族人们在生活做饭。

    很遥远,遥远的触不可及。

    残焰在狂风中的余烬,做出垂死挣扎的狞厉。

    它,就睡在残薪旁,就像一头自上古洪荒世界里残存下来的猛兽,就如狮子和豺狼交尾时发出的响动,鼾声如雷。

    它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它兽奴。

    它全身已经腐烂,毛连着皮,皮带着肉,一条条、一块块,红的、黑的、白的,翻卷着,垂挂着;它的五官都已经变形、扭曲、溃烂,脓包和暗疮交替,脓水与血汁黏黏的、稠稠的、烂烂的;它在睡梦里,牙齿仍发出啃啮的嘶磨响,一只血红独目仍瞪得大大着,在黑暗里像一块红妖石,很妖的红着,很红的妖着。

    这一十七天来,言少卿这位柔弱的少女,就是跟着这头野兽渡过。

    她悄然欲泣,她欲哭无泪,她崩溃无助,她绝望无依。

    她想回家。

    家?

    家呢?

    ——我曾经有个人人羡慕的家,一个人人向往的童年,还有一个人人嫉妒的他。

    我的娘亲叫戈婷婷,是“僵尸门”上一代门主,“青龙会”十八大护法“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一的“尸魔”,已拥有“不灭尸”成就的言青平义女,“尸魔”言青平也就是我的外公。

    娘亲自幼就是美人胚子,人人称羡,非但受到“潇湘”武林大批江湖侠少的热烈追求,就是在“僵尸家族”,也有数不清的子弟、高手、才俊、名宿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娘亲不但人美,人心也好,门里门外,叔伯兄弟们都宠着她、疼着她、护着她、爱着她,一如数月之前的我。

    十六岁那年,在“紫甲堂”堂主“紫僵”言伯福大伯父大力撮合下,娘亲终于下嫁给了当时“僵尸门”中风头最劲、但币她年长好多的二弟言伯案,我的父亲。

    娘亲与父亲成婚之后,父亲在“僵尸门”的地位和事业,更是扶摇直上,一日千里。

    不久,外公“尸魔”言青平,在歼灭“衡山派”的“五大剑叟”一役中,被“五岳剑盟”盟主“金面佛”冷震岳偷袭,受创蛰伏,回到“阎罗塔”养伤。父亲在三位叔伯长老的的支持下,迅速擢升为“僵尸门”门主,并因其骇人的声望,以及惊人的声势,被江湖同道称之为“尸王”而不名。

    父亲因为得到娘亲这个贤内助的帮助,“僵尸门”在他的打理下,声名鹊起,“尸王”在“潇湘”一带的权力不断膨胀,影响力亦越来越甚,远超外公昔日。

    不久之后,我就出生了,在我出世之前,我还有两个双胞胎哥哥,少伯和少仲。好像听说是因为得罪了什么青龙老大,两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就无故夭折了,爹娘对这件事忌讳莫深,也从来无人敢多嘴提及此事。

    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我父亲没有性情大变之前,爹娘都视我如至宝,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是什么时候父亲开始变了呢?是什么时候我的噩梦开始了呢?

    是一个人的出现。

    这个人叫龚邪,“青衣”龚邪。

    那个时候,“僵尸门”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个优秀的人物,两人都很出色,两人都很年轻,两人都有着不可限量的大好前程。

    一个叫“月下飞尸”言青鬼。

    一个叫“青衣”龚邪。

    言青鬼是三叔“青僵”言伯禄的儿子,也是父亲最得意的徒弟,比我大十二岁,“僵尸门”近年来少有的后起之秀,按照家族行辈,我应该叫她十一哥。

    可是言青鬼对娘亲很是心仪,很是亲近。

    他曾对他的好友“京城”纨绔蔡鯈盛赞过娘亲:“我家二婶母那无对颜色,世间少有,便是你蔡相府八百丽姬与她站在一起,也都好像是从地底里冒出来的不堪稼禾,一身是泥。”

    娘亲也很欣赏、很喜欢言青鬼。

    有一次我亲耳听见娘亲对外公说过:“只有青鬼这样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人,才能光大咱们‘僵尸门’的门楣。”

    另一个人是“青衣”龚邪。

    他这个人好像从天而降,突然就出现在“僵尸门”,一出现就被父亲委以重任,出任“红煞堂”堂主,那是刑堂,执掌三千族人的生杀大权。

    “青衣”龚邪上任后第一件事,亲手严办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将四叔“白僵”言伯寿的独生子“尸沉大海、无影无踪”言午许处死,罪名是此人奸污了他自己的三婶、三叔“绿僵”言伯禄的小老婆蔡花。

    让人感到惊讶和奇怪的是,对于有杀子之仇的“青衣”龚邪,一向心胸狭窄的四叔“白僵”言伯寿,非但没有心存任何芥蒂,更对他大加赞赏,拍手称快。

    后来我年纪稍长,始想通并非四叔有什么大量,而是因为“青衣”龚邪背后有着强硬的主子和强大的靠山。

    他是“京师”第一权臣、“权力帮”大佬蔡京的人!

    当时我并不知道,父亲正和蔡京父子秘密在进行一个不可告人的图谋和计划,而“青衣”龚邪就是蔡京派到“僵尸门”具体执行、协助、监督这项绝密计划的代表人物。

    我很不喜欢这个看上去就一脸坏笑的家伙,他很讨好我,他知道我喜欢养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就送了我一只小乌龟,很小很小很小的一只。

    就连他送的小乌龟,看上去都是只心术不正的“坏龟”。

    我喜欢给我的花草和宠物冠上各种我喜欢的名字,我种的树,栽的花,我养的小狗、小猫、小马、小兔子、小猴子、小毛驴、小穿山甲都有名字,有的名字还起得跟江湖上的成名大人物一样。

    我有只喜欢晒太阳小猫叫“洛正熙”,有尾热衷吐泡泡的小鱼叫“云端”,有个可爱的小兔子叫“布烟卿”,我有头腿脚不好的小毛驴叫“辰源”,我有条孤僻的小穿山甲叫“冷北城”,我有匹任性的倔马叫“奥巴”,我还有名赖皮猴叫“鞍赔进山”,“奥巴”马有事没事地就会尥尥蹶子、去欺负欺负死皮赖脸的“鞍赔进山”。

    “青衣”龚邪送我的那只小乌龟,我叫它“龚小邪”。

    龚邪时常在“阎罗塔”外吹笛子给我和“龚小邪”听,他的笛声就像他夜色里那双妖异的瞳,充满了诱惑和.,让人听了红了面、赤了耳、动了心、离了魂,然后渐渐沉沦。

    如果,我的生命一直那般继续下去,那该有多好?

第六章 情人眼里出僵尸

    (ps:谢谢手掌大人、落雨辰、程中侠、钱缘道人、柴如歌、辰源、幻听、彩虹、公子明、妄幻想各位大大的捧场和月票并红包;东东酱重感冒了,睡不着,巨难受,挣扎着爬起来更一章,求各种安慰。)

    引起“僵尸门”变故的,首先是流言。

    ——无休无止的流言。

    因为娘亲言婷婷常常盘桓出入“阎罗塔”,最初的蜚语便是有人质疑娘亲和她的养父、我的外公“尸魔”言青平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不伦关系。

    外公为了避嫌,更为了不牵累娘亲,因而毅然决然的放弃“僵尸门”所有的一切,在声名狼藉中偷偷离开,再不知所踪。

    然后,是父亲的性情大变。

    让我最记忆深刻的一次,是一个叫言小耳的小丫鬟,因为耳朵失聪没有及时回应父亲的问话,爹爹就把她的两个耳朵都撕了下来;还有一次,有个叫言小目的小厮,因为不小心在进入“黑凶堂”时撞破他和三婶婶蔡花私通且白日淫乐,所以给他挖了一双眼珠;就在我被劫的前一天,父亲又为一件小到针鼻大小的的一件小事儿大发雷霆,把“堵怨堂”上供奉的历代“僵尸门”祖宗灵位悉数摔个稀巴烂……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父亲,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慈爱可亲的好爹爹。

    一切都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变得颠覆彻底。

    父亲变得凶暴,残暴,暴躁,烦躁、躁动。他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出手,出手就取人性命。

    我越来越怕他,越来越怕。

    青鬼哥也变了,变得嚣狂而又阴沉,变得不像他原来的自己,那个活泼明亮的言青鬼,变得越来越像他的师父,越来越像另外一个“尸王”言伯案。

    我不喜欢这样可怕的改变,我更讨厌爹娘之间越来越多争吵,越来越烈的冲突。

    那次,娘亲好像知道了父亲一些隐秘的事情,她极力反对,却遭来的父亲的一阵毒打,打得头破血流,全身瘀伤。

    没人的时候,娘亲紧紧抓住我的手,恐惧地道:“女儿,你爹爹疯了,他违背祖制,研制伤天害理的‘僵尸部队’,你不能再留在‘僵尸门’了,你马上去找你外公,不要管娘,你快逃吧!”

    我不知道娘亲口中的“僵尸部队”是什么邪门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决定听从娘亲的劝告离开“僵尸门”,带着娘亲一起离开。

    那一晚,院子里有风声、雨声,还有鬼哭的声音。

    我想带着娘亲走,然而,我们却走不出去。

    “青衣”龚邪一脸邪笑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时候也出僵尸。

    我和娘亲被父亲以及“青衣”龚邪软禁了起来。

    那次,我经过“阎罗塔”的“紫甲堂”,无意间发现了很多地窖,窖口有儿臂粗的铁栅栏,隐藏在杂草丛里。

    我听见有呜咽的兽鸣,又好似有人的呻吟,我一时好奇,便去扒开长草往下看,一望之下,我当时就惊骇得大呕,又惊又呕,且呕且惊,惊了一身,呕了一地。

    ——我终于发现了“僵尸部队”的秘密。

    这场悲催噩梦的开始,都源于我在“阎罗塔”内“紫甲堂”后院的地窖里,发现了我不该看到的东西,发觉了我不该知晓的秘密。

    你不会想到,你也很难想象,在一个偌大的阴暗、脏乱、潮湿的空间内,竟然圈养着成千上百的“尸兽”。

    这些“尸兽”,三分像尸、七分像兽,唯独就不像人。它们生的奇形怪状,长得残缺不全;它们都赤身露体,目光或是愤怒,或是惊恐;它们挤在地窖里,互相咬噬,暴走狂啸,猪狗不如。

    我看到了,它们之中有的长着兽角,有的长着兽毛,有的长着兽爪,还有的表皮长出一层或金甲、或银甲、或铜甲、或铁甲的鳞片;有的没有眼睛,缺少耳朵,甚至连脑袋都长在股沟里;有的大如狮象,有的小如犬狼;有的三身两首,有的鸠形虎面,九头双身,狮形龙爪;有的形如僵尸,独足怪叫,千奇百怪,怵目诡异之极。

    我看到了,它们不会讲话,只能呜咽;他们没有衣服穿,只能赤体群居;它们没有食物吃,它们只能相互吞噬;他们看到光亮和陌生人时,尽皆龇着牙、咆哮着,感到很恐惧。

    我看到了,一个长了一条又粗又黑猪尾巴孩童形状小的“尸兽”,被一个琵琶骨贯穿长索链的巨型“尸兽”活活吞掉,直至将最后那根猪尾没入血盆大口里,那身形巨大的“尸兽”,头颅左边是张死尸的脸,诡异的扭曲着,仿佛还保持着临死时的恐惧和痛楚,而右边一半却是一张黑熊毛茸茸的的面孔,两张截然不同的半面脸,被一条手指粗的血痂强行粘合在一起,似乎并不情愿,在欲要分开而又分不开的剧痛中显得暴虐而疯狂,它两爪不停在空中挥舞,胸前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铁链拖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看到了,一个看上去还算面目较好的女“尸兽”,嘴里有一条分岔的蓝色的细长舌头,正被一个长有满口锯齿状尖牙的男“尸兽”,背向按在地上疯狂的做着原始动作;身下那女“尸兽”,还是笑嘻嘻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更可怕的是,二者的周围,还有数十个相态各异、兴奋焦急的“尸兽”在围观、助兴、排队、等待……

    我看到了,地窖积水的坑洼里,一具具被淹死的“尸兽”尸体,这些尸体已然发霉、发臭和发酵,在黄泥水中翻着白得发紫发胀的肚皮,水面还漂浮着厚厚一层黑色、黄色、绿色的粪便,臭气熏天。有一头瘦得像一只风干的独脚三眼“尸兽”,想必是饿得急了,在啃一只肠子流在外面的“尸兽”尸体的手,当啃到第四只指肉时,突然“波”的一声爆响,它的肚子炸出一肚子的绿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僵尸门”的绝密武器“僵尸部队”……

    我将肠胃里的东西能吐出来的都吐干净了,我逃命也似的跑开了,我打算去见爹爹,我要阻止父亲再做这种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勾当,我不想他再错下去。

    暗中监视我的言小耳,将我发现关禁“尸兽”秘密地窖的事情,很快报告了她的主子,“青衣”龚邪,我没等见到父亲,就被“青衣”龚邪截了下来。

    当时我很害怕,不知怎么,我对那个叫“龚邪”的邪气男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且越来越深刻。

    “青衣”龚邪并没有将我怎么样,他很绅士地请我在月华下跳了支优雅的舞,我不敢拒绝,那支舞直跳的战战兢兢,泪流满面。

    我觉着“僵尸门”处处透着诡橘而古怪且暴戾更不合情理,我想要找我那通情达理、持重且十分疼惜我的娘亲,来问清楚整件事——

    ——爹爹为什么不肯见我?他怎么能放任一个外人对我无礼?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家里倒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还能算是个家么?

    结果我失望而归,我刚一出“汞体堂”,就遇见了三个两分像人、八分像兽的怪兽。

    我一见它们三个,就吓得失去了所有的勇气、胆气和力气。

    它们一个像狗熊,一个像猩猩,还有一个像野猪。

    它们一个不但丑,还恶,另外一个不但恶,还脏,最后一个不但脏,还臭。

    我的两只脚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它们粗鲁地按住了我,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我、噬我、啃我的脸,喉咙里皆发出饥渴的怪响。

    当时我真的吓坏了,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的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的怪兽。

    怪兽嘴里的腐气、臭气、腥气,一股脑的扑面而来,我紧闭着眼睛,我紧咬着牙关,我拼命的摇着头,我几乎要吓死了。

    然后,那个邪气的“青衣”龚邪就出现了。

    笛子发出古怪的音乐,那些怪兽一面松开爪牙一面捶胸顿足,目光凶恶的看着我,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头一头又一头的退下去了。

    “青衣”龚邪只留下了一句话:“你再不听话乱跑,我就叫这三个怪物轮流奸了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青衣”龚邪立在夜色的花影里,脸上明明暗暗好多格子,青衣短笛,语调平静的像在警告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果然没有再敢往外跑,一想起那三个又丑又恶又脏又臭的家伙,我就再迈不出勇敢的步子。

    我只是哭泣,每天以泪洗面。

    有一天,我试着央求“青衣”龚邪,我想见娘亲一面。

    他居然破天荒的答应了,他还像家长教育犯了错的小孩一般,抚摸着我的头说:“这样才乖嘛,你有什么事,只要经过我的允许,我还是会为你做到的,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

    他这次没有失信,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娘亲,几天不见,娘亲变得憔悴而苍老,她的身上慢慢的伤,又青又瘀,触目惊心,更伤心。

    我们母女抱头痛哭,我追问娘亲满身的伤怎么回事?我想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娘亲在哭诉中,告知了我一切,一切的一切——

第七章 与狼共舞

    原来,早在外公当政的时候,“僵尸门”就已经启动了制造“僵尸部队”,进而称霸武林的计划。

    “僵尸门”世代相传有一种古老秘法,可将人的尸体复活,其成型后的威力几乎可达到“跳尸”的级别,成千上万只“跳尸”就无异于一支强大而恐怖的“行尸”军队。

    然而,忌于这项秘法有悖天理纲常,一直被朝廷禁止,也一向为武林正道所深恶痛绝,“僵尸门”历代门主虽然有几位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先祖,也未敢轻易尝试。

    到了外公这一代,“尸魔”言青平和他的十七位盟兄弟,被一个自称“青龙老大”的厉害人物单手打败,一一收服,成为“青龙会”的“九天九地十八人魔”十八大护法之一。

    “青龙老大”在得悉“僵尸门”这个祖传秘法之后,如获至宝,当即令外公全力生产研制“僵尸部队”,这且不算,这位空前绝后、志在天下的“青龙老大”还派出了“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兽魔”秦授,协助外公共同完成这项“伟大”的创举。

    外公与“兽魔”秦授,都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怪杰,他们独辟蹊径,将野兽的尸体与人类的尸体运用魔咒和灵术结合在一起,竟研发出来了战力比“跳尸”高出十倍还不止的“兽尸”物种!

    然而,和所有的人类实验一样,“兽尸”在研制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和缺陷,两位人魔并未完全能翻造成功,甚至还不能完全驾御和掌握这些研究成果。

    就算代表他们最高水准、被冠以代号“兽奴”的首个半成品,杀人的战力虽可是足可以一敌百,但操控的稳定性和执行命令的理解性,还是让两位人魔大失所望,以至于,反应迟钝和不听指挥的“兽奴”,有几次都被性情暴躁的“兽魔”秦授毒打个半死。

    一次次的实验失败,一回回的灰心丧气,导致两大人魔之间的分歧和摩擦越来越大、越来越剧。他们相互指摘对方的方法不对,最后争吵到激烈时,两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动了肝火,就在“阎罗塔”大打出手。千招之外,“兽魔”秦授吃了点小亏,盛怒之下,与外公分道扬镳,负气远走,离开了“僵尸门”。

    失去合作伙伴的外公,心灰意懒,在娘亲苦心规劝下,就暂时搁置了“僵尸部队”的研发。而后,父亲上台,“两湖”武林群雄并起,“衡山派”借助“五岳剑盟”重振声威,“武当派”又出了诸如云雁、云鹤这般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精英人物,高手如云,足可谓兵强马壮。这些自诩为武林“名门正派”的白道英雄,一向对“僵尸门”视如藓菌,早欲除之而后快,“僵尸门”若再不振作自强,难免会有失势灭顶之厄。

    为此,父亲十分焦急,百分虑焦,千分焦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通过堂哥言青鬼的穿针引线,父亲结识了青鬼哥的好友、“京师”权相蔡京的二公子蔡鯈。蔡京父子对“僵尸部队”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经过一番拉拢和撮合,双方达成一致,蔡京提供财力和物力的支持,父亲负责技术和材料的供给,共同进行了制造和培植“僵尸部队”这一大胆而疯狂的秘密计划。

    有意取赵宋而代之的蔡京,很看重“僵尸门”这个筹码,先后派了“权力帮”两个重要人物来到“言家村”,名为协力,实为监督。

    一个是“神兵阁”铁面蔡家的“十拿九稳”蔡谱,顶级的兵器制造名家,有着丰富经验,以及匪夷所思的创意;另一个就是次子蔡鯈的心腹“青衣”龚邪。

    “十拿九稳”蔡谱一直隐居在大伯“紫僵”言伯福的“紫甲堂”内,醉心于“僵尸部队”的研究,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即便如身份特殊的我,这些年来,也仅见了蔡谱两面,一次是三叔“绿僵”言伯禄迎娶其堂妹蔡花过门为小妾的婚宴上,一次是两年前的中秋节;他给我的感觉是虽然相貌平平、话也不多,但任谁也不敢轻视他的存在,深藏不露的一个人物。

    “僵尸部队”计划一直是不敢明目张胆,一直是秘密暗中进行的,在这个计划未成事之前,他们不但要瞒住武林同道的耳目,还要避开朝廷鹰犬的注意。

    父亲和蔡京都清楚的知道,制造这种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尸兽”,成则横扫天下,称王称帝,成就万世霸业;败则千夫所指,身败名裂,沦为千古罪人。

    这项计划,首先是将“言家村”以及附近村落的无辜村民成批成群的秘密屠杀,以此提供大量的“尸源”,再将捕捉到的野兽五脏六腑、身体四肢、乃至器官脑髓与这些尸体混合,启动秘术将它们变成没有人性、智慧、思想和意识,只知道服从、效忠、嗜血、好战的杀人工具群。

    这样不折手段、泯灭人性的做法,实在是有伤天和;但父亲这个人,野心太大了,大得什么都可以牺牲,大到什么都可以不顾。他凭借着外公留下的一堆半成品和对“尸兽”秘术的一知半解,在蔡京门人全力的鼓惑协助下,开始了“僵尸部队”的改良工作。

    或许是爹爹这个想法、做法,太过伤天害理,从一开始,“僵尸部队”的制造就并不成功,很不成功,制造出来的产品不是太嗜杀暴戾,凶猛的难以控制;就是畏缩胆怯,赢弱不堪的等同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

    为了不让这些残次品流落在外、暴露大计,父亲残忍冷酷的把它们都关在了“紫甲堂”后院的地窖里,任他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

    一次次的失败,并未让好胜的父亲气馁,说实话,爹爹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他也是个偏执的人,就像服食一种毒品、沉迷一种游戏、又如赌上了兴头、嫖成了瘾头,从最开始的好奇尝试,到最后的饮鸩止渴,渐渐沉沦下去,一发不收收拾,直到万劫不复,永难超生。

    父亲就是对这疯狂而畸形的变态发明,上了兴头,成了瘾头,乐此不疲,欲罢不能。

    他几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残暴、无常、变态的人,或者说,兽。

    “言家村”和附近的村民,几乎被父亲迫害光了,父亲意识到自己在作孽,因为无法自拔,所以他更加变本加厉,兽性大发。

    由于父亲的一意孤行,由于他的立场改变,“青龙会”派出长老级“十大天王”中排名最末的“拐王”丁拐子的得意门徒“小打小闹不折腾”丁小勾,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拐走了我那两个双胞胎哥哥少伯和少仲,将尸体沉入山涧做为背弃“青龙老大”的惩戒。

    对于丧子之痛,娘亲悲痛欲绝,父亲仍是无动于衷,与蔡京走得更近,对“僵尸部队”更痴迷,犹不自知向虎谋皮,与群狼共舞。

    堂哥言青鬼也彻彻底底变成了两个人,阴阳怪气,狠戾乖张,成了父亲不折不扣的帮凶。

    言青鬼和“青衣”龚邪原是一向相处得并不和谐,他本来也一力死心追求于我,献尽殷勤,三叔“绿僵”言伯禄更不止一次地向父亲提过亲事,但娘亲和我都知道言青鬼在村里败坏了不少女人的名节,甚至玷污了不少族人妻女的贞操,对他极为鄙夷顾忌。

    言青鬼知道自己求婚无望之后,又结交了朝中权相蔡京的次子蔡鯈,引蔡鯈到“百家村”走一趟,蔡鯈一见我,就惊为天人,执意要纳我为填房小妾。此事蔡京点了头,并请动左相李纲大人保媒拉纤,从中说和。

    时值关东“大风堂”三当家安东野在京,长街拔剑,为民除害,在闹市之中刺死了当街强抢民女的“富贵集团”大佬、总管大太监枢密使童贯之弟“花花太岁”童贳,被下狱流放“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李纲与安东野是多年莫逆之交,当下应允了蔡京媒妁之情,以换取蔡京在童贯处的说情,保全安东野一条残命。

    蔡、李两相同时发话,无异于比皇帝的圣旨还有力,我当然执意不从,便央娘亲代为说情,劝说父亲。爹爹当然有意结纳攀附蔡贼,但又似乎舍不得我,见我抵死不从,倒也一时举棋不定。

    父亲虽然没有当即同意蔡家的婚事,但我被幽禁的状况,还是一点没有改变,出入行动都受到严密的监视和控制。

    “僵尸门”的人手迅速转变,以前家族里的“老臣子”,不是不失踪了,就是暴毙了,不然便是被龚邪派出去与世敌“衡山派”火拼战死,壮烈牺牲。

    现今,大权在握,且成为父亲强助的,是那个一度让我沉迷、再度让我恐惧的“青衣”龚邪。

    爹爹的爱徒言青鬼仍然是家族里的红人,门里很多重要的事,父亲都会交代他去做,毕竟他是言家子侄,有着骨血之亲。

    还有一个,就是外公留下的那个“杰作”,到目前为止,勉强算最成功的“尸兽”兽奴。

    它吃睡在地窖中一个狭小空间里,扫地、砍柴、砌砖、挑粪,他什么又脏又累的工作都做,偶尔狂性大发,抄起砖石狂砸自己的头颅,拿竹尖戳刺自己的大腿,以致头破血流,也不为意。

    它对父亲和“青衣”龚邪唯命是从,没有怨言,它出手残狠,嗜血暴戾,不留余地,它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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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骚狐媚的冷若颜(易容、迷魂,多情环)、坚忍冷艳的冷若霜(御兽、驱鬼,离别钩)、活泼俏皮的冷若雅(用蛊、施毒,相思刀)、忧郁落寞的冷若芊(暗器、读心,断肠萧),四个凉城杀手美少女,谱写香艳喋血江湖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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