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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东野     凉城客栈txt下载     凉城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有胸即是正义

    ——人类有一个通病,不管遇敌也好,撞鬼也罢,都会感觉人多势众的胆壮硬气,强过单枪匹马的无助仿惶。

    外面荒谷的“轰降”怪响,一声急过一声,一阵密过一阵,间歇传来惨嘶、狂吟、怪啸、哀号之声,也不知是山魈,还是夜枭,抑或是人类猎户跟开荒者,在山林里遇上什么鬼魅妖狐之类的可怕惨烈景像,或是给酷刑折磨时所发出来的悲嚎。

    空旷荒凉的野谷里,猿猴悲泣不已,狼狈哀吟,狮象摆尾,地动山摇,仿若地狱之门大开,百鬼千魂于烟幕中出没,张牙舞爪,择人吞噬。

    四更一面惊惶防范,一面往后倒退,他想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可以喘口气、歇下脚。

    想起虞美人带血的头颅,四更就一个头两个大!

    一想起自己刚才趴在地上,几乎跟那虞美人的死人头亲个满嘴,他心中就凉飓飓地,一阵发寒。

    却在此际,他探在前面摸索开路的一只手,碰到一件物事。

    四更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摸到了一只手!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右手抄起圆凳,“破釜沉舟”、“横扫千军”、“直捣黄龙”,一招三式,拨开黑暗中那只手,左手急探,已扣住对方的喉咙。

    ——四更大人祖传的“司马长拳”。

    一招得手!

    四更自己都料不到,会一招克扣住对方要害,他长舒一口气之余,心里也不免有点沾沾自得,他大喜往外,正要大呼另外个同伴来帮忙捉鬼,不料对方也立刻作出反应,甚至是更凌厉的反击!

    对方右手立化掌为抓,“暗度陈仓”、“铁壁铜墙”,“围魏救赵”,也是三式一招,正好克制、抵挡住了四更的一招三式“破釜沉舟”、“横扫千军”、“直捣黄龙”,在四更发力扣死咽喉之前,已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脉门。

    如此一来,四更一用劲,对方跟着也发力,喉核既是要害,脉门更是死穴,四更一用狠,对方几乎闭过气去,更做声不得,但对方一运功,四更也天旋地转,全身乏力,正想要开口,亦是为对方所制出不了声。

    双方进入互掐死循环,你猛我就还猛,你狠我就更狠,一轮比一轮加力,一次比一次用劲,谁也不肯先撒手示弱。

    四更一旦用力,对方也发力,他的脉门一麻,内息逆冲,登时功力锐减,几乎昏厥过去;同样的,对方想运劲将他震垮,但咽喉为他所扣,其人一发劲四更条件反射般也发功,她每次都是一口气卡在那儿,几乎窒息过去。

    两人互相抓住对手的生死大穴,各试运功想要放倒对方,但都险些儿倒在对手手下。

    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舍。

    二人一进一退,一退一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你来我往,往来几圈,大家都气喘吁吁,几乎力筋疲力尽,又全都强忍苦痛,天旋地转,随时全有可能不支倒地。

    四更只有强憋住一口气,与对方斗死磕到底。他另一只手丢了圆凳,鼓起余勇,拼尽余力,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对方直挺挺、软绵绵的胸部上!

    一触之下,四更当时就隐约猜到了对方是谁?

    ——除了血鸢尾,谁又有如此有手感、有质感的胸脯!

    对方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对手是哪一个?

    ——除了四更,极少有人会有这么没肉感、没骨感的爪子!

    两个人心中都惊疑不定,一个仍用力掐住对方的咽喉,另一个就发力扣住对手的脉门,两人都发不出声音,都耗在那里,看谁先憋死谁为止。

    就在这时候,幸好就在这当口儿,“嚯”的一声,一点火光,突然亮起。

    有人晃着了火折子,照亮了整个房间。

    举着火折子的人,居然是灯下犹艳的冷若颜。

    她趋身走了近来,用火折子一照地上扭打撕扯的两个人,第一句就问:“你们两个小鬼在干嘛?”

    她的语气充满了三分狐疑、三分不解、三分好笑,还有一分气恼。

    火光一亮,四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要掐死、披头散发好似“疯婆子”的人,果真是血鸢尾那“凶恶的母老虎”。

    血鸢尾当然在骤亮的火光中,也同时发现,被自己差不多要捏死、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三”的家伙,竟然真的是四更那“猥琐无良小人”。

    原来,在黑暗里,摸向四更的人,正是同样看不清环境、四下摸索前进的血鸢尾,她一触到了他的手,正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四更,马上本能的做出极速反应,把其二哥、“长安镇守使”二更大人司马更更教他的三式长拳、以及三哥“长安厢军兵马都监”三更大人司马更更更传他的一招擒拿手,马上一并用上了,而且还用成功了,竟然一举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陕籍”大佬司马不更,膝下有四子,司马更更、司马更更更、司马更更更更三兄弟之上,还有一个大哥叫司马更,官拜“陕西经略”,一门父子五虎,深受当朝楚太后褒奖,富贵无比,荣宠无双。

    血鸢尾一感知到危险,也马上使出姬北命传授她的“哥舒夜带刀”手法,及时扣住了四更的脉门,挽回了受制的局面。

    现下两人各自拿捏住要害,灯下双方脸上的表情,真是既又啼笑皆非,更加咬牙切齿。

    四更首先兴师问罪道:“大胸妹,你干啥摸本大人的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垂涎暗恋本‘天下第一美男’的美色好久了?想趁这个黑里咕咚的劲儿,偷吃我豆腐,对也不对?”

    “我呸!”血鸢尾啐他满脸口水,火冒三丈的凶道:“你好死不死的,鬼头鬼脑的挨过来作什么?显然是心存不轨,要就黑占本女神的便宜!”

    四更那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他火冒三丈反吼道:“你眼瞎,难道嘴巴也哑了吗?屁也不放一个!?”

    血鸢尾当时就炸了,她火冒七丈的反吼回去:“日你大爷!你的狗爪子抓住我咽的喉咙,你让你姑奶奶怎么说话!”

    四更更火了,跳脚就骂道:“废菜!就是我们‘新浪驿’养的一只小母狗,也会吠一声,你连半声也不吭,就只会暗算自己人!”

    “我暗算?”血鸢尾气得七窍生烟:“小豆丁!刚才是谁袭击老娘的胸来着?!说啊!!!”

    “鬼才想摸你的胸!”四更被击中要害,气势一顿,马上忙不迭的反击,“胸大就很了不起吗?!”

    血鸢尾将傲胸一挺,傲然道:“胸大就是了不起,有胸即是正义!”

    两个“冤家”骂着骂着,已浑然忘记了无头女鬼、还是不是在外面,地上是不是有死人头颅,而“天蛊娘娘”上官腰舞在不在房间里、又在哪里等等这些要事了!

    他们不记得,在一旁的冷若颜可记得一清二楚。

    “两位大哥大姐,拜托你们都静一静好不好?”冷若颜无奈至极的道:“我的火折子快要熄了,要不是我亮了火,你们只会自己人打自己人,斗来吵去,有意思吗?”

    “有意思!”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然后继续犹如斗气的一对公鸡,掐腰仰头,瞪视着对方。

    本来,四更跟血鸢尾,都是小孩子未成年,少年人心性好胜,一旦语言上针锋相对,便谁也不肯让着谁,骂起人、吵起架来,就像醉酒的酒鬼,胡骂乱殴,倒谁也没隔夜仇,睡醒一觉,第二天又是勾肩搭背,嘻哈如初。

    外面风大,冷若颜手里的火信子已燃尽,一阵急风吹过,“噗”的一声,火折子真是灭了。

    房间里,又回到一片黑暗的世界中。

    火光一灭光,三个人一时都怔住,吵架的不吵了,劝架的也不劝了。

    四更跟血鸢尾,都没想到冷若颜说火灭就灭火,这火光一灭,大家可又重新陷入无边无涯的黑与暗里,无所适从。

    一下子,罗四更问罪的勇气,也跟着火光全灭了,血鸢尾被袭胸的恼火,也随着光明都消失了。

    “大姑娘,开个玩笑嘛,你怎么真的把火熄了!”四更皮笑肉不笑的道。

    “若颜姐,快再点亮另一根,我怕黑!”血鸢尾头不晃脚晃的说。

    火折子一灭,四更嗯血鸢尾,马上联起口来讨伐何冷若颜。

    冷若颜气苦道:“不是我熄的火……是风……不知哪里来的怪风吹灭的……”

    这个时候,四更和血鸢尾陡想起自己身上也有照明物,一个正在掏火石,一个正在翻夜明珠,忽听冷若颜这么说,都倏然停住了寻找。

    ——如果火折子不是冷若颜自己熄灭的,那么,“天蛊娘娘”岂不是已确知他们的具体位置了!?

    此念一生,四更跟血鸢尾各自跃开五、六步,先离开之前所站立的地方,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要是自己也点火照明,岂不是又成了“天蛊娘娘”首要攻击的目标!?

    是以,四更宁愿血鸢尾先照明,血鸢尾也希望四更先生火。两个人都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搞了半天,也都没有灯火照明。

    就在这时候,忽听“嚓”的一声,又见一道火光乍亮!

    火光下,是冷若颜一张风华绝代的绝世容颜。

    光芒一起,四更已忙不迭的沉声叱道:“快熄火!”

    冷若颜正又打亮了另一个火折子,一听四更惊惶之声,再见血鸢尾错愕之色,旋即又用力一吹,马上把火熄灭了。

    可是一边的血鸢尾所在之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哀叫,接着就是扑地之声。

    灯火熄灭前的一瞬间,四更认准方向,一把抓住冷若颜的手。

    不明就里的冷若颜,立即就要挣扎反击,四更不由分说,扯着她撒腿就门外狂跑,一面跑,一面疾声道:“快离开这儿!‘天蛊娘娘’已看准你打火的方位,小尾巴已经着了道,两个人一齐跑,总比一个人落单好!”

    说着话,四更拉住比他整整高出两个头的冷若颜,没命的向外跑。

    ——血鸢尾那个熊婆娘,眼看已出事,女鬼凶戾,战友还是多一个是一个的好啊!

    ...

第七章 衣橱藏尸

    相比对胸神血鸢尾,四更大人对冷若颜一直较有好感,他不忍见冷若颜再遭受暗算,他拖住冷若颜便逃。

    然而这里只是一间房,除了衣橱、妆台,以及绣床,实在没有太多活动空间。

    四更来不及辨认方位,一股脑儿猛跑直冲,“嘭!”“嘭!”的两声,与跟冷若颜一前一后,双双撞在墙上。

    所幸的是,墙壁是木板砌制的,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撞击,和太重的伤害。

    不幸的是,板破,墙裂,两人又没头没脑的撞进入了另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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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房力,桌上居然有一盏油灯。

    一灯如豆。

    两个误打误撞的闯入者,无数个摸不清头脑的疑团。

    ——这是谁的房间?房间里怎么会点着灯?灯芯是新的,房间的主人又去了哪里?

    桌上有一盏孤灯,墙壁前有个大衣橱,衣橱之左,是一张挂着白色蚊帐的大床,床前梳妆台,是一个椭圆形的梳妆镜,镜子下面,一排整整齐齐的小梳妆盒,里面玲琅满目、五光十色的摆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饰品……

    怎么跟花牡丹闺房里的布置和格局,完全的一般无二、一模一样!?

    四更和冷若颜撞入了这个房间,他们原本以为已经逃出鬼蜮、依然摆脱噩梦,结果更是闯入另外一片鬼蜮、进入下一场噩梦!

    “天啊!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四更又打颤起来:“怎么一切布置都和牡丹房间里一模一样的?!”

    “等一下。”冷若颜喃喃自语道:“这里是牡丹姑娘闺房的隔壁,是也不是?”

    “是啊!”四更惊疑不定的道:“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闯到这里来。”

    “我们刚才还在走廊外边,”冷若颜努力回想道:“但我们在走廊上时,只觉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是一片昏黯,有的也是月亮透过瓦隙的微光……那时候……这房……明明没有灯……”

    四更瘦小的身子,不自主的向冷若颜靠拢,目光惶恐的向四周打量:“可是……现在这房间里却有灯火……”

    冷若颜忽道:“不好。”

    “怎么啦!?”惊弓之鸟的四更,又是吓了一跳。

    “我们先灭了灯。”冷若颜说着,凌空一掌,扫灭了梨花木方桌上的灯火。

    油灯飘出一缕熄灭后的焦烟,气味有点呛鼻,但很快消失。

    房间里,又恢复到一片黑暗。

    “灭了灯之后,我们也看不到那个女鬼,”四更在嘿暗中,更加没有安全感的道:“黑黑的……有点害怕……”

    “我们刚才就是因为亮灯,才暴露出位置,以致小尾巴为人所乘的。”冷若颜有点自责的道:“这房间里油灯,点得很有些来路不明,谁都知道我们在这房里,不如谁也看不见谁的安全。”

    四更已快要哭出声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鬼屋子里坐着等到天亮?”

    “不是坐,”冷若颜居然答道:“是站,是站到天亮,牡丹姑娘和虞美人这两姐妹,显然都遭到了‘天蛊娘娘’的毒手,牡丹姑娘数日之前,已经飞鸽传书向男友‘大理王’段兴智求救,等段王爷的‘金甲骑兵’一到,大兵过境,铁帚扫壁,群鬼就无处藏身了……”

    四更觉得此际除了跟冷若颜并肩作战共渡难关,已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他出了主意道:“我们就这样站在这里,很容易招致女鬼的攻击,我们是否应该换个地方藏身?”

    “不站这儿,难道去站在外面长廊?”冷若颜居然有心情吓唬对方道。

    一想起花牡丹那具没有头却会走动的尸体,四更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当然不是,姐姐灭烛前,小弟我己看好了位置。”

    他用手一指贴着墙壁而立的衣橱:“我们藏在那里,决不会有人发现,鬼也发觉不出。”

    和一个臭男人共处在拥挤昏暗的衣橱里,冷若颜本来还有点犹豫,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瞥见一件事物,让她马上改变了主意。

    ——若颜的对面,就是窗户。

    窗户本是禁闭的关着,些微的惨青月色,从缝隙透了进来。

    在这时候,身为女人的冷若颜,最怕就是看见窗外有什么异样可怕的东西,她巴不得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事与愿违。

    她越是怕,越是想看。

    她越看,就越看见不想看见的“东西”。

    窗外,有个“东西”飘过。

    就这么平平的、荡荡的,在若颜眼前的窗外浮过。

    ——那是什么“东西”?

    冷若颜可说不准,但看似衣带、裙据、布帛、飘带之类的女人服饰,那是可以肯定的了。

    鬼是不用穿衣服的,服饰当然是穿在人的身上。

    但那飘来荡去的“东西”,真的会是一个“人”吗?

    冉冉地、徐徐的横空飘过,难道是一只女鬼?还是一具飞尸?抑或是一名女鬼的飞尸?

    “有鬼……”冷若颜痴痴地指着对面四更背后的窗户,怔怔的道。

    四更不敢回头去看,他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冷若颜,打开衣橱,就挤了进去——

    衣橱里的空间,相当的狭窄,四更整个人,好似都被埋在冷若颜的双峰之间,窒息的就快要喘不过起来,两人拥挤在一起,女子的体香和**,让四更生生有了一种饥渴的原始**。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打开衣橱晾晒了,衣橱的里面,很有些潮湿霉臭的味道。

    不过和外面的情况相比较,这些状况,简直都不叫状况。不管多潮、多湿、多霉、多臭,也总比面对一个没头的女鬼跟一个没身体的断头,要好得多得多。

    年且一十三岁的四更,身材有些矮小,成熟风骚的冷大美人,却是长身丰腴,占据了衣橱的大半个空间,丰满的臀,卡在橱柜处,愈发的圆滚肥美。

    “四更大人,你再往里面一点嘛,我半个屁股,还在外面呢!”冷若颜用力往里面挤,一对浪乳,几乎将四更的五官给碾平了。

    “额……我草!憋死老子了!我这儿也没有空地啦,你想谋杀亲夫啊!”四更在峰沟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抗议。

    “在过去一点,我连门都关不上呢。”冷若颜继续往内蹭。

    “关上了橱门,我们姐弟两,会不会给‘天蛊娘娘’来个‘瓮中捉鳖’啊?”四更腾着身子,担忧的道。

    “胡说!万一‘天蛊娘娘’发现我们就躲在这里面,我们也不是死人,更不束手待毙,大不了冲出去和这个老虔婆拼了!”冷若颜说得一时发了狠,反而不觉得自己二人是在躲藏,而是正在布阵埋伏,作战决胜一般。

    四更一面听,一面用上吃奶的劲儿往里挤,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丁点空隙来,千辛万苦,大汗淋漓。

    冷若颜终于勉强关上了橱门,黑暗里的两个男女,被挤压得更紧密,四更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冷若颜直觉着,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事,直顶着她的下体,她毫不客气的狠命用力一握,威胁道:“再不管好你的兄弟,老娘捏碎你的卵蛋!”

    四更疼得五官苦裂,又不敢叫出声来惊动女鬼,只痛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声道:“俺也不想,俺在‘新浪驿’管着几十号兄弟,唯独管不着这个小兄弟……”

    冷若颜在这种又狭、又窄、又挤、又闷、又霉、又湿、又脏、又臭的龌龊环境下,已经没有心情跟四更打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有点担心小尾巴,她不会出事吧?”

    四更黑暗里,两眼发着惊怖的光:“我担心的是……花牡丹那只无头女鬼。”

    “你怕她找不到头么?”冷若颜忍不住嗤笑:“看你蛮喜欢她的,不如你出去帮她将头找出来还她,再或者,你不怕疼的话,将自己的头,借给她用用也可以。”

    “别瞎闹!”四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只奇怪,那花牡丹不是在房间里吗?如何从楼下拾级爬上来?还有,她既可从楼下缓缓而上,那么,楼下的不弃跟小诗姐她们,岂不是全遭了‘天蛊娘娘’的毒手……”

    冷若颜心里打了一个突,她的的语音也变得沉重起来:“希望她们都能够平安无事……”

    小产不久的虞美人被害,人头诡异的出现在她堂姐花牡丹闺房里,而原本在房间里的花牡丹,躯体却在“温柔乡”楼下拾步上来,人头又不翼而飞!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四更惶然,冷若颜哑然。

    现在看来,此时此刻更严峻的,不只是楼上他们两女一男的安危,而是楼下等待中的沉不弃跟唐诗、宋词、元曲、以及栀子小姑娘这一群女孩子,只怕都已身陷险境,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情知事态严重,四更涩声道:“大姐,小弃现在很危险,破晓先生拜托过我照顾好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能出事啊!我们该怎么办……”

    冷若颜在黑暗中咬了咬牙,也不知她正下了决心,还是受不了四更的唠叨:“我们应该设法通知‘八号房’的小尾巴跟楼下的孩子们有危险……”

    四更道:“你怎么知道小尾巴还在‘八号房’里?”

    冷若颜咬咬唇:“我不知道。”

    四更又问道:“那你怎么又知道,楼下的同伴,没有遭受比我们楼上所遇到的更凶险,恐怖的袭击?”

    冷若颜继续用力咬唇道:“我也不知道。”

    四更道:“现在外面情况不明,恶鬼时时出没,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窝在这里等待天明再说吧!”

    夜,漫长无声。衣橱里的两人,越等越心虚,愈等愈难安。

    自己的朋友、同伴、姐妹,现在面临危险,怎可不顾、不救?

    这种侠义观念,深深植在生长于“玉司马”豪门大族的四更血液里,他游戏官场行走多年,多数办事圆滑奸诈,但那颗初心,他还是存在的,遵守的。

第八章 百鬼夜行

    四更有此念头,至于冷若颜,在不违反“凉城杀手”这一职业行规的情况下,更是不敢有亏,更不愿有愧。

    是以,两个男女都在橱柜里,都显着格外的站立不安。

    不安有很多原因,除了生怕“八号房”的血鸢尾出事,也担心楼下的几个孩子有事,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局促的衣橱里,黑黝黝的有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令人恶心以欲呕。

    冷若颜伸手一摸,那些难闻的物事,好像还淌出液体来,粘粘的。她只觉浑身痒痒的,很不舒服:“四更,你淌了什么下流恶心的东西?不会是你的小弟弟吐了吧?”

    四更手足挣动,气急败坏地道:“不是我!我还以为你受不了本大人的阳刚之气而花心失守肥水横流了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冷若颜忍不住掏出身上的石硝和磷片,要打亮火光,照个究竟,到底是谁在搞鬼。

    四更心里害怕,想要阻止,冷若颜这次可不听他的,“嚓啦”的一响,火光亮了——

    然后,两个人同时尖声大叫起来!

    衣橱里,原来并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人!

    不!

    是还有一个鬼!

    一个无头的女尸,紧贴着衣橱的内壁依立着,火光下,跟里面的四更紧紧挨着,脖子上断口处留下的黑红色黏液,沾了四更跟冷若颜满手满身。

    女尸的全身腐臭,皮肉都一大块一大块往下掉落,腹背肌肤溃烂且流着脓水,大条大条的蛆虫正在那女人黑毛茂密的洞内外,爬进爬出。

    冷若颜打着了火,然后,她身边的无头女尸。

    ——这显然不是外面游荡在走廊里的花牡丹,因为这具女尸相对于花牡丹的白皙丰腴,显得黑瘦骨感。

    冷若颜尖叫回头,火光照出了四更也跟她一样惊骇可怖的表情,所不同的是,四更在惊叫的同时,忽然想起了“八号房”里,满地乱滚的虞美人带血的人头——

    不错!

    是她!

    这具无头女尸,是属于虞美人的!

    因为,“温柔乡”里的女人们,只有虞美人,才有这样骨感黑瘦的身形体态!

    火光仍在狭窄的空间里亮着,一尸两人就这样紧密贴着,过了好一会,冷若颜跟四更都不约而同,又大叫了一声,火硝石的光亮,又熄灭了。

    两人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四八三十二五九四十五,他们踢飞木板,砸碎木门,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奔逃了出来。

    往外跑的时候,两人还抱在一起,不敢分开,男的说:“鬼啊鬼啊鬼啊鬼啊鬼啊鬼啊鬼啊……”女的道:“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他们一冲出房间,就迎面和一个人撞个满怀,结果三个人,有同事大叫了一声!

    “啊——”

    “啊——”

    “啊——”

    长声大叫中,冷若颜借助走廊里微弱的月色,撞在一起的血鸢尾惨白惨白的脸,立即停止喊叫,又是惊喜又是激动的道:“小尾巴,是你!太好了!”

    血鸢尾也抓住两个人的手臂,高兴万分的道:“又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四更冰释前嫌的道:“大家没事就好了!此地不能久留,我们马上下楼,跟他们会合!”

    三个人,一致决定,不管怎样,先离开摆脱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三人商议妥定,便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摸着黑,首尾照应,鱼贯下楼。

    他们下楼的前后阵势,是事先商议好的。

    血鸢尾在前,他们认为勇敢勇猛的小尾巴是最胆子大不怕鬼的,最适合冲锋开道;冷若颜押后,小伙伴们都觉得她江湖经验最丰富,最擅长断后支援;四更大人夹在中间,他自认是反应最机灵敏锐,大可以瞻前顾后,居中调度,左右逢源。

    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一步一惊心的,一步一惊魂的,摸索到了楼下。

    他们都摸着楼梯的栏杆,紧挨着试探着下楼,直到四更不知问同伴,还是向自己的问了一句:“刚才牡丹姑娘的无头尸,是不是也把手扶在这楼梯栏杆上,一步步摸上楼的呢?”

    一听这话,前后两个女孩子,随即触碰到毒舌板,缩回了手,都不敢再把手扶在栏杆上。

    好不容易走下楼梯,他们抬头回望楼上的一片漆黑,犹自觉着是从地狱的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

    “小弃!四更哥哥回来啦!”

    “小诗小词小曲,你们怎么不说话?!“

    “栀子姑娘,你在哪里?”

    楼下,黑而无声,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

    原本围坐在饭桌前,等待开饭的沉不弃栀子“杀人放火金腰带”三姐妹,人均不在。

    千辛万苦,历尽惊吓,好不容易,三人终于平安抵步楼下,却发现偌大的“温柔乡”,好像已成了空空荡荡的鬼屋。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杯碟碗筷七零八碎,现场凌乱至极,人却不知到去了哪里……

    三个人正在捉摸不定的时候,“花屋”后面面传来了一个似有似无,气若游丝,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似响自心底的呻吟:“救命……我死得好冤啊——”

    四更跟血鸢尾面面相觑,冷若颜陡然变色:“是后面的那口水井!”

    屋里黑暗无光,屋后云破月出,清辉淡洒,遍地霜寒。

    这呼救喊冤的声音好熟悉,四更首先都辨认出来道:“是第六夜失踪的姐妹花,不知道是姐姐桃花还是妹妹荷花?”

    这哀哀怨怨的呼唤声,竟断断续续的传自屋后的井中。

    血鸢尾颤哆,四更脸色苍白,冷若颜面颊铁青,因为他们冲到后院的时候,同时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恐怖一幕——

    唐诗宋词跟元曲,都倒在敌人的脚下,生死不知。

    本来娇小雪白瘦弱无依的清丽女孩儿栀子小姑娘,忽然之间,裂开了血盆大口,伸出了醮血的长舌,将正往外奔逃的小不弃,生生吸进口里,吞到腹中!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真如幼女,纯洁如处女的栀子小姑娘,究竟是人?还是妖?

    “小弃——”四更大叫一声,他目定口呆,已经完全傻了!

    他一路保护照顾陪伴的小不弃,转瞬就成了别人的腹中餐,而吞下这可怜娃儿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大家心目中,娇弱清秀楚楚可怜一向饱受欺凌的栀子!?

    脚踩“杀人防火金腰带”三姐妹的三个人,更是冷若颜万万想不到的三个人——

    踏住唐诗的是金面金甲的“大理”王段兴智,而足蹬元曲跟宋词的,竟然是失踪数日之久的双胞胎姐妹桃花跟荷花!

    ——段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桃花跟荷花姐妹又是什么人?三婢是生是死伤得重不重?栀子因何活吞了小不弃?她又是谁?

    一个接一个的疑团,冷若颜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了重点,她开口就直接问栀子:“你是谁?”

    栀子这时候双臂冲天,向月长啸,然后静了下来,披发向外,咧嘴笑了一笑。

    月色下,她裂开了血口,伸出了长舌,舌尖还在自己秀气的鼻尖上舐了一舐,才“嗖”地收回口腔里去。

    然后,她的面容又回复了原来娇小柔弱惹人怜爱的怯生生模样。

    冷若颜猛地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青龙十王’中的‘毒王’唐少!”

    什么?!

    栀子是唐少!?

    血鸢尾四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在整个“温柔乡”里九朵花姐妹中,四更跟血鸢尾心目中认为最纯良最乖训最听话最弱小的栀子,竟会是传言中“青龙会”是大长老中,最恐怖最可怕最毒辣最神秘的第七长老“毒王”唐少?!

    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太难以置信了!杀了他们的头,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他们又不由不信——

    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就在刚刚,栀子活吃了天真可爱勇敢坚强小不弃!

    ——桃花跟荷花姐妹失而复得翘首以盼的“大救星”段王爷,都成了敌人的帮凶,这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而今这弱小无依的栀子小姑娘,竟然是大魔头唐少,那更是耸人听闻荒诞绝伦的事情!

    四更马上望向栀子,是希望她表态否认;血鸢尾也转首子小姑娘,是盼望事情出现转机。

    栀子确实表了态,事情也有了转机——

    栀子以出手表态!局面进入更坏的转机!

    大家也没有见小姑娘扬手,但她显然已出了手,三蓬银针,一蓬打在四更的左胛骨一蓬打进血鸢尾的右腰肋间一蓬打向冷若颜的正心窝。

    栀子一出手,就是不留活口不留余地的毒手!

    她杀人的时候,颜面依然是楚楚盈盈惹人怜惜的小女孩。

    大惊失神之际,四更跟血鸢尾才两蓬银针,两人针的同时,已经中针倒地。

    冷若颜没有倒下,她在倒飞,平平的倒飞出去——

    枯谷里,山魈发出“啁啾”之声。

    就听花影里,有人叹了口气:“唐毒王,我们还是轻敌了。”

    冷若颜双足落地,手挽银环,陡然转身,深吸了一口气,向花影里斥声道:“出来!”

    花影里那女子,全身一丝不挂,就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幽黯中,只有一束乌瀑似垂地的长发,还映着惨绿的月色。

    四更窝在地上,惊道:“这女人跟牡丹姑娘生的好像……”

    花影里的**女子在黑暗中,没有动,她缓缓的道:“我是她亲娘,如何不像?”

    血鸢尾直觉着心跳几乎停顿,呼息加速的道:“她她她……”

    冷若颜盯着阴影里的花白身影,道:“她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天蛊娘娘’上官腰舞!”

    “上官娘娘还有一个身份,”段兴智扯着金锣也似的嗓子,道:“她是我们‘青龙会’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天王——‘蛊王’!”

第九章 阴阳同体

    冷若颜长吸了一口气:“贱妾在‘姑苏’之‘寒山寺’,曾与贵会的‘色王’鲁大师有过交手,和贱妾与舍妹若芊之力,贱妾尚且受伤不轻(参见《千机锁》卷第五章),今夜,‘毒王’唐少、‘蛊王’上官王腰舞,两大‘青龙’天王同时驾临,贱妾看来是难逃劫数了。”

    栀子小姑娘仍然娇娇羞羞的,也不说话;上官腰舞依然在花影中,也不动;倒是段兴智又开了口:“鲁大师那个徒具虚表、度有虚名的老色鬼,怎么能和唐长老、上官长老两位相提并论?简直是可笑之尤!”

    “贱妾还有一个比较感兴趣的事情……”冷若颜顿了顿,继续道:“‘青龙会’给了段王爷什么好处?能让您堂堂一位王爷,屈身听命于他们的指挥[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使唤?嗯?”

    段兴智声如金铁的傲然道:“承蒙‘青龙老大’和楚左使看得起,封了本王青龙‘云贵’分堂‘九月堂’堂主。”

    冷若颜费解苦笑,转而盯着栀子,问道:“你呢?你是栀子、还是唐少?”

    半晌,栀子才娇弱的道:“我是唐少,也是栀子。”

    冷若颜冷笑,又问道:“你是男?还是女?”

    栀子温柔婉转的答道:“既是男,也是女。”

    冷若颜再长吸了一口气,秋月下,她美的就好像是一位偷了灵药却无家可归,连落荒而逃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嫦娥仙子。

    “你不相信我的话?”栀子笑了:“好,那我就脱了衣服证实给你们看,看了你们就会相信了。”

    说完这句话,她真的解衣证实给大家看。

    她含羞答答,慢慢地解开衣扣,缓缓地卸下衫纽,她一件一件的除去外服,最后只剩下胸抹和亵裤。

    短紧的胸抹,已遮掩不住他玉琢也似的肌肤,以及两座仅盈一握秀气的妙峰。

    她宽衣解带的动作,婉约、优美、含蓄、羞涩,每一个动作都灌注了一种舞蹈的姿态,妙峰上怒挺的蓓蕾隐约可见,大家为之屏息——

    她索性把胸抹也除掉——

    就剩下下体的花碎布小亵裤。

    栀子还要脱下去,冷若颜忽道:“慢!”

    栀子诡笑道:“大姑娘不想一看究竟吗?”

    冷若颜道:“你已证实了你是女儿身……”她的后半句话,突然止住。

    因为她发现栀子一把扯掉最后的一小块遮羞布,月色如练,冷若颜赫然见到的,竟是一具怒挺冲天的长根!

    “你……”冷若颜仰了仰首,冷峻地道:“我相信你就是‘毒王’唐少了。”

    “我是男人,也是女人,我能享受到男人和女人的双重快乐。”唐少的语音忽刚忽柔,同一张口发出来的几句话,时而是男子的粗豪,时而是女子的娇嫩,可谓诡怪到了极点,她狂野狂笑道:“怎么?大姑娘,是不是看我这种‘阴阳人’,很恶心?很瞧不上。”

    冷若颜平静而真实的道:“每个人,都有选择性别的权利,我不会因为这个诋毁任何一个人,同样,我也尊重你的生活方式。”

    唐少腔调变回女生,垂首顺眉的道:“谢谢你,大姑娘。”

    这变化之巨,实在令血鸢尾惊愕绝伦,她好不容易稳住伤口,但仍无法镇定下心情,她语意也震愕莫已的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栀子小妹妹不会这样子的……栀子决不是这样子的……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大概是为了撑男人的面子,四更也“唰”地挺刀,遥指唐少,色厉内荏的喊道:“呔!你是何方妖怪!?不男不女的,本大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快快将我的不弃弟弟吐出来!”

    唐少只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他们虽是气势汹汹、大义凛凛,却只是只喊骂,不肯上前马上动手。

    因为他们不但带伤,更胆怯。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我能理解你的性别取向,但不能原谅你的滥杀无辜!”冷若颜刀眉一竖,冷哼道:“这些天来,‘温柔乡’里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是你在暗中捣鬼?”

    “不,”眉清目秀,苍白小巧的栀子,怯怯的小手指了一下花影中的**女人:“还有她。”

    “不止我们,”“蛊王”上官腰舞又指了指双胞胎姐妹:“还有他们。”

    “原来是你们,”冷若颜的语音只有忿怒,但决无惊惶:“我早料到‘温柔乡’内必有内奸,但没想到是你们姐妹!牡丹姑娘待你们不薄,你们竟害死她!”

    “当然是我们。”姐姐桃花面不改色的道:“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跟她从繁华‘汴京’,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来?她只顾讨好她的主子赵构,只顾和她的男人们享乐,我们姐妹却为啥放弃了花花世界的种种乐处,跟她来受苦遭罪?”

    “就是我们!”妹妹荷花理直气壮的说:“她有赵构、柴如歌、段王爷、沉中侠一大群男人给撑腰陪伴,我们呢?她只会把我们姐妹提供给她的男人做玩物,她可有为我们设身处地的想过?想过我们的感觉、我们的出路、我们的终身大事!?”

    冷若颜声音低沉的道:“牡丹姑娘为人行事,确有不周自私瑕疵,但你们两姐妹,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外人合谋,害死自己的主子啊!”

    “蛊王”上官腰舞突然冷笑一声,阴森森的道:“像她那种勾引生父、分母独宠的小害人精,还是早点死了的好,免得我这个做娘亲的眼见心烦。”

    “最后一个问题。”冷若颜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了后院里所有的敌人,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们在‘温柔乡’合谋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毒王”唐少叹口气:“还不是为了你身后这位沉中侠和他手上那笔天价黄金宝藏……”

    冷若颜闻言一惊,她暮然回首,便看见了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

    这行人有男有女,风尘仆仆,各执兵器,并肩而站,好似一群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追命冤魂。

    冷若颜不认识这群带有浓烈杀气和风霜的陌生男女是谁,但她对居中而立、铁衣猎猎、方面大耳、棱棱有威的中年风霜客,却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就是“凉城四美”梦寐以求、追杀天下的国之巨奸、“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

    场中那么多人,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沉中侠离婚的发妻、“天蛊娘娘”上官腰舞。

    她赤身**的站在斑斓花影里,她幽幽的问了一句:“中侠,你来了?”

    沉中侠满脸风霜之色,同样声音低沉的道:“腰舞,我来了。”

    上官腰舞幽声道:“我把我们那个不争气的**女儿牡丹给杀了,中侠,你不怪我吧?”

    “不怪。”沉中侠面无表情地道:“那孽障构陷生父,毫无廉耻,死有余辜,你不杀她,我也会亲自动手。”

    “你不怪我就好。”上官腰舞声音里,明显有了欢喜之意:“我把你养在‘温柔乡’里的坏女人,都杀光了,你也不会责备我吧?”

    “怎么会?”沉中侠一双铁目,紧紧盯着“毒王”唐少,口中应答者前妻道:“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碍手碍脚的累赘,我早就想清理干净了,多谢娘子代劳。”

    “中侠……你……你叫我‘娘子’?!”上官腰舞变得激动不可自持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沉中侠铁面虎髯,給着月光一趁,竟似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张开双臂,声音温柔地道:“腰舞,你我八年的夫妻,沧海桑田,为夫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也累了,想回家了,想回到你的怀抱了……”

    花影里一丝不挂的“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一听前夫这动听的话语,喜极而泣,“嘤咛”一声,就要现身投向沉中侠的铁怀——

    恰在此时,“毒王”唐少不阴不阳的声音,惊醒了这痴疯裸女的美梦:“上官蛊王,你又要被沉中侠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吗?”

    上官腰舞身形一顿,恶狠狠地看向唐少,恶狠狠的质问道:“唐长老,不准你污蔑我家相公!”

    唐少吃吃一笑,声音忽男忽女、时粗时细的道:“上官娘娘,你这个疯女子,他若真心悔意的打算回到你的身边,怎么还会带着一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人、满世界的乱跑?”

    上官腰舞厉目一转,就看到了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沉中侠身畔的宫装女子温宛儿,她妒火沸腾、他怒不可竭的嘶吼道:“沉中侠!你身边这个小狐狸精是谁?!是不是你在外面养的野女人?!”

    温宛儿脸色一愠,便听沉中侠宏伟有力的铁声道:“腰舞,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我与唐毒王、冷大姑娘、段王爷三位,有正经事要谈。”

    上官腰舞还要争执,冷若颜已媚笑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三方四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有。”沉中侠上前一步,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可以谈一笔生意。”

    “毒王”唐少与段兴智互相望了一眼,段兴智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和一个输家谈交易?”

    “因为,你们听——”沉中侠单指竖唇地嘘道。

    众人细听,远处的夜色里,隐隐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杀伐声——

第十章 唐少

    我是唐少。

    我知道我的已泄露了,他们都已知道我是“青龙会”是大长老之“毒王”。可是你他们不会想到,我宁愿做“毒王”,也不愿做“唐少”。

    唐少只是“四川唐门”的一份子,唐老爷子的幼弟,以前,江湖中的人,尊重我、惧怕我,是因为我姓“唐”,是因为我是“唐门”正统嫡系里,除了唐老爷子和唐老太太之外,行辈最高的第三人。

    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在唐老爷子和“唐门”的庇护和威名下,震慑他人,我却从未做出属于自己的创举和声威,我觉着我每天碌碌无为,我很不开心。

    &/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nbsp; “毒王”不同,“毒王”是我一手创立打造的人物,他只属于我,跟我兄嫂唐老爷子、唐老太太,跟“唐门”没有一点关系,他才是我。

    我不要在唐老爷子的阴影下,再做那个狐假虎威的唐少,我要去做江湖上倏忽神秘、武林中闻风色变的“毒王”。

    在我六岁那年,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身体异于常人,有着男人和女人的共同特征。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人生可以多一种性别,多一种享受,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离开“唐门”,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一个男人。

    我爱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楚风雪。

    潇洒不群,文武天纵的楚风雪。

    他说他是“青龙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青龙左使”,他说他愿意提携我、培养我、宠爱我、照顾我,一生一世。

    九岁那年,一个风雪之夜,在“剑阁”的一个小客店里,我成了楚风雪的女人。

    楚风雪,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没有之一。

    我死心塌地的爱着他,我义无返顾的为他毒杀铲除所有反对他的仇敌和同党,只要他一个点头示意,我甚至可以为他跳进万丈深渊,死而无怨。

    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心甘。

    情愿。

    那次,楚风雪一如既往的凌虐完我之后,语气冰冷的要求我去“百花帮”卧底,跟主动投诚的“富贵集团”堂主级人物沉中侠接洽碰头,并伺机夺下他手里的“黄金宝藏”,我欣然接受了。

    替楚风雪做事,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我假扮成流浪的孤女,在京城“康王府”府外流连乞讨,并很快如愿以偿的被寄居在王府里的花牡丹收留在身边。

    花牡丹很疼我,王爷不在的时候,经常拉着我同塌而眠,我忍不住的喜欢上了她。

    有几次,趁她熟睡,我将我男人一面的特征和特长,偷偷刺入她的身体,她是能察觉到的,却故意不点破,假作不知。

    那个时候,康王构与太子桓正为了储君之位,党同伐异,争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跟心情旁顾花牡丹,花牡丹正值寂寞。

    冷宫凄清,大好年华无情荒废,花牡丹最终经受不了康王爷的冷淡和旧情人“大理”王段兴智的勾搭,带着我们重返“南疆”。

    花牡丹欣喜的偷偷告诉我:这次她是带了康王爷的秘密使命的,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沉中侠,套出“黄金宝藏”的下落,“康王”赵构承诺,事成之后,就立牡丹为妃。

    她把我当作心腹的小妹妹,她从来不隐瞒我什么。

    我们九姐妹,在“万花谷”周旋于段兴智与沉中侠之间,很多姐姐都产下了他们的孩子,段兴智以鞭牧这些孩子为乐,并乐此不疲。

    花牡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语告诉我,沉中侠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为了报复她父母当年抛弃逃生之恨,她决定用更惨烈、更荒谬的方式,让沉中侠跟她的母亲上官腰舞声名狼藉,生不如死。

    结果,她做到了。

    她的父亲沉中侠含羞带怒的离家远走,他的母亲上官腰舞被气的半疯半癫,精神失常。

    沉中侠那夜动了我,我没有反抗,反而感到窃喜,那是一个真男人,他能给我带来跟楚风雪不一样的感觉。

    我知道,段兴智也早就垂涎我的身体,但他不敢碰我。

    他是“青龙会”云贵分堂“九月堂”的堂主,他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他知道我是楚左使力排众议、抬举至天王级长老的女人,他有那个色心,却没有那个色胆。

    经过很长时间的侦查,我已经确定沉中侠将那笔“黄金宝藏”就藏在“万花谷”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为了方便我们行事,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潜入“镇南军”设在“万花谷”的驻地营帐,神不知、鬼不觉得毒毙了那些在谷口巡逻碍眼的士兵。

    “青龙会”总堂,又派了另外一位长老,前来协助我的任务,她是沉中侠的离婚发妻、排位到第六的“蛊王”上官腰舞。

    “蛊王”是“青龙右使”南宫花月一系的人,很显然,南宫右使对楚左使,不是那么的放心。

    武林中得到风声的一些江湖人物,在“万花谷”越聚越多,他们一批批出现不久,然后就一批批无缘无故的抛尸荒野,成为野狼秃鹰的美味,其中还不乏一些名震武林的好手。

    我们由此推断,沉中侠在“万花谷”看不到的地方,布置隐藏了大量的忠心杀手和心腹高手,来为他守护宝藏,铲除各路入谷寻宝的江湖人马。

    沉中侠放出风声,要他身边的女杀手、“五毒教”蓝凤凰,铲除“百花帮”,实则他是想让蓝凤凰通风报信,将他的宝贝女儿花牡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蓝凤凰本来是段兴智的手下,被借调到沉中侠身边后,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新主子,做了沉中侠的情人保镖。

    ——对于这件事,上官腰舞跟段兴智,都是怀恨在心的。

    一如他们对花牡丹的态度。

    段兴智恼恨这个情人背弃自己、仍为“康王”赵构效命;上官腰舞气愤这个女儿不守孝道、败坏伦常。我们三个人一拍即合,杀光“温柔乡”的人,不怕引不出沉中侠来。

    “凉城客栈”冷若颜等人的先后出现,更让我们加速了行动计划。

    我们有九成的成功胜算,因为我已经用我很男人的一面跟充满诱惑许诺的花言巧语,成功的“征服”和收买了花牡丹身边的两个人。

    ——桃花与荷花姐妹。

    我之所以选择她们姐妹两个,做为内应和帮手,是有我的道理。

    这些人里,芍药是花牡丹的死党,梅花是花牡丹的同乡,兰花是花牡丹的手帕交,花牡丹还是菊花的恩人、虞美人的堂姐,这几个女人,对花牡丹都是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理。

    而桃花跟荷花两个,则大不一样,她们姐妹跟随花牡丹时间最短,毫无感情可言,加之两姐妹都好逸恶劳、贪图享乐,我略施手段,很容易就将她们玩弄操控于股掌之中。

    内应和外援,都已齐备,我开始展开我的计划。

    ——我用“青华甲”放倒了前来给沉中侠通风报信的蓝凤凰,那个女人的毒功,也十分了得,中毒之后,躲进厨房的水缸里,竟然强撑见到了花牡丹;

    ——为了制造恐怖气氛,混淆视听来掩盖我们“青龙会”的行动和真实目的,“蛊王“上官腰舞跟投降过来的桃花、荷花,一同出演了水井之夜的那一幕;

    ——月下白僵尸啸月,那自然是“蛊王”上官腰舞别出心裁的另一杰作,看到“花屋”的人,日渐恐慌,阵脚大乱,我暗自喜上眉梢;

    ——第三晚上,我偷偷将进水里灌注了大量的兽血,继续造成更大的恐慌;

    ——第四夜,我再加了一把火,将“温柔乡”的鸡鸭猫狗等家禽,毒杀的一个不留;

    ——月下飞尸当然又是上官腰舞搞的把戏,我们的本意是吓退冷若颜等这些外乡人,她们的身手都不弱,我不想她们留下来影响到我的夺宝计划,很显然,我们的目的,并没有达到预期;

    ——我决意采取更激烈的手段,首先我让我的两个内应、桃花跟荷花姐妹,巧妙地造成“失踪”假像,以便下一步的杀人行动;

    ——上官长老力主第一个下手的对象为厨娘梅花,因为这个女人太会炒菜,让她的前夫沉中侠屡屡在她面前夸赞其厨艺,上官腰舞恨她入骨,趁她切菜不备时,用“蛊虫”控制了她的身体,使其乱刀砍死自己;

    ——上官腰舞第二个对付的,是已经坏了沉中侠骨肉的虞美人,她成功的惊吓到虞美人,让她小产堕胎;

    ——赶到“万花谷”寻宝猎艳的江湖客,越来越多,我们决定加快袭杀步骤,以免夜长梦多。上官腰舞在楼上诱敌,桃花跟荷花在楼下杀人,芍药和菊花不防备桃花姐妹会向她们下手,遭二人咬死,而留在楼上的兰花,也被隐藏在蚊帐后的上官腰舞除掉;

    ——我假称要虞美人陪我去茅厕,将她格杀,与此同时,隐匿在楼上的上官腰舞,亦将昏睡中的女儿花牡丹分尸,并造成了一系列假象,迷惑牵制住武功高绝的冷若颜三人;

    ——段兴智自称援兵敲门,因花牡丹早前曾放信鸽向段兴智求救,留在楼下的唐诗几个人,也不怀疑,就开了门,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控制住了局面。

    我们赢了!

    我吞噬了沉不弃的,我能感觉出冷若颜背后那个人的愤怒。

    因为那个人是果腹小娃的亲生父亲,“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

    沉中侠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他的身边,好像从来不缺乏美丽的女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也是他众多情人之一的“幽冥宫”宫主温宛儿。

    温宛儿身后躬身站了五个人,五个“木头人”,也是五个高手,绝对的高手。

    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同族晚辈——“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唐太宗。

    那个精气内敛的黑老者,应该是“姑苏”慕容家失踪已久的慕容黑山吧,他身边的大和尚,就是他在“少林寺”出家的同宗兄弟大悲和尚是了,二人身后的白胖少年,必是“慕容世家”那个不成器的活宝慕容宝喽!

    还有一个家伙,臂长冷面的,莫非就是“绿盟”的好手“血手”战飞?

    不止这些,沉中侠魁梧的身后,还紧贴这两个人,一个男扮女装像条狗,一个女扮男装似只猫,两人紧紧贴在沉中侠的身后,都是一副很害怕怯场的神情。

    一看这两个人的古怪模样,不消问,他们一定是,沉中侠新进收录的“夫妻杀手”、汪先生和喵小姐了!

    沉中侠带着无比的愤怒,跟着这么多厉害的帮手来,事情看来到了最后的终极之战了!

    我们三方,究竟鹿死谁手呢?

    外界的杀伐之声,又是来自哪里呢?

第十一章 淘金客和猎杀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所做的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已经不能回头。

    我叫温宛儿,因为沉中侠的一句话,我带着大批的“幽冥宫”高手,深入不毛之地的“南荒”,我要为他保卫那笔日后仗以东山再起的“黄金宝藏”。

    他和我说:“我那么多的女人,我谁也不相信,包括我的老妻上官腰舞和女儿牡丹;我只信任你,把宝藏交托给你,我才放心。”

    听了这句话,我很高兴,也很开心。有了他这句话,我死掉也心甘情愿。

    中侠要去“东海”之滨的“琉璃山庄”,和他的“东瀛”情人工藤美熏公主,商议结盟起兵大事,这笔黄金,就是他全部的身家和资本。

    军国的大事,我不懂;我只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我能做的,就是为中侠,不顾一切的守住那笔黄金,守住他的希望。

    我带着“幽冥宫”所有的药人和高手,暗中秘密南下,为了帮助中侠,我赌上了全部,也自绝了后路。

    中侠委托我温宛儿来暗中主持“护宝”的行动,他的女儿花牡丹,只不过是幌子。

    这连花牡丹也不知晓,沉中侠就算信得过他的女儿,他也决信不过隶属于“青龙会”的唐少“大理”的段兴智,还有“康王”赵构这些人。

    中侠另有自己的班底,他们就是汪先生和喵小姐。

    这对夫妻本来是大公公童贯身边的顶尖杀手,他们已背叛“富贵集团”,暗投了中侠。

    因为中侠给他们的杀人价格,远比童公公的出手,阔绰一百倍。

    ——一颗高手级人头,给价一百两金;雄霸级一颗人头,给价一千金;宗师级人头,单价万金!

    所以,他们小夫妻见钱就红了眼,他们跟随我一到“南疆”,就开始忙碌起来。

    忙着杀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黄金宝藏”已经惊动了各方豪杰黑白两道官商帮派,都纷纷遣人进入“万花谷”抢夺寻找。

    为了免得活的人为死人报仇,也为了有活口逃出谷外招来更多的夺宝者,经我们共同商议,凡是进入“万花谷”者,无论是谁,都一律杀死杀尽杀光,杀个血流成河,杀个生人勿近。

    这个决议,主要是慕容黑山叔侄汪先生夫妻所力主的。

    大悲和尚没有意见。

    唐太宗跟战飞护送中侠远赴“东海”,不在身边,我也同意这样做。

    ——这些黄金,都属于中侠的,那些窥视垂涎宝藏的人,全部该死!

    我们组成了数个临时的狙杀小队,利用天时和地利,逐一击破,将入侵者一批批干掉。

    人,真的是太贪婪了。

    那些江湖人,不知从什么渠道,得悉“万花谷”藏有“黄金宝藏”,就扯亲唤友,三五成群的南下淘金。

    起先,我们先挑选那些容易得手独行客下手,这期间也枉杀了不少不懂武功的樵夫和猎户,这怨得了谁呢?谁能保证这些樵夫和猎户,不是心机狡诈的江湖客所假扮的呢?

    只能怨他们倒霉!

    “万花谷”越聚生人越多,我已经来不及转移宝藏,同时,我也不相信身边这些如狼似虎的杀手和“药人”,我只有走一步,一面杀人,一面等待中侠处理完“东海”的事情,赶来与我会合。

    我们这些人里,汪先生和喵小姐杀的人最多。

    对他们这对似宠物猫狗多余似人的“怪物”来说,杀人,不但是一个赚钱的手段,更是一个生活的爱好跟人生的乐趣。

    他们每次都用不同的极残忍手段,进行血腥的杀戮。

    这一个月来,有无数的野狼,终日跟在他们夫妻身后,等待分食包餐他们杀人后留下的江湖客尸体。

    汪先生和喵小姐,对人类很凶残,一向不手软,但对山谷里的猛兽小禽,都很友善,从来不肯伤害;甚至就因为“慕容”家的那位宝少爷射杀了一只大雁烤来吃,夫妻两个和他翻脸动怒,更动上了手,虽然我及时出面喝止,慕容宝粉嫩的脸蛋上,还是留下了喵小姐的五道爪印光滑的手背上,多了汪先生两个齿痕。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中侠给我讲的一个传说:汪先生和喵小姐,本是童贯大公公利用犬猫与女奴合体所生被他豢养训练来铲除政敌的杀手“怪物”!

    这不由得使我,对这对夫妻怪物,多了几分戒心和恐惧。

    除了汪先生和喵小姐,还有一种东西,让我感到戒备以及惧怕,那就是山谷里一些不知名的怪虫。

    这些怪虫时常攻击我们,我手下有还几个宫女和“药人”,都被这些神出鬼没的虫子给吃掉了,活活的吞到肚子里。

    连慕容黑山也吃过它们的亏,在一次午间休息的时候,他颈上依靠的树上一条怪虫给噬了一口,幸好离他不远的堂兄弟大悲和尚,及时发出一记“大悲指”,吓退怪虫,否则慕容黑山已成怪虫果腹午餐。

    除了天上飞的飞虫,还有地上爬的土虫,它们的形状大的像乳虎一般,小的如山犬相若,它们常潜伏在坑内洞里土中草下,我们经过时,忽然之间,它们就会钻出来窜出来突袭吃人。

    一个月下来,我们牺牲了很多人,除了少数是在狙杀江湖夺宝客时失手丢命之外,大多数是葬身在这野谷里那些不知名怪虫的口腹。

    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慕容三叔侄跟汪喵两夫妇,而我们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一点不感觉内疚,真的。

    我们杀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贪婪之徒。他们进来“万花谷”的目的,本来就是夺宝,如果有谁跟他们争抢,他们也一样会不惜把人杀光了扬长而去;我们如果不杀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杀我们,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不就是这样。

    最开始,我们只是杀了少数几个人,没想到,又来了更多的人。有的家伙,认为人死的愈多宝藏里的黄金才愈贵重,有的该死鬼,却是为死了的亲友报仇的。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杀光他们再说。

    坦白的讲,我们六个人中,慕容黑山大悲和尚慕容宝汪先生喵小姐还有我,我和慕容宝算是下杀人最少,他是因为胆怯,我是因为不忍心。

    不过,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我是个坏女人,我从来也不否认。人在江湖,谁也脱不了身,我要是不杀人,只怕,我身边的五个人,就会第一个把我杀掉。

    我不想为人所杀,就得要杀人。

    我们日伏昼出,将那些梦想富贵无边的人,一一变成了地狱访客狼虫食粮,甚至连天子派来寻宝的太监钦差大内高手,也干脆一并杀了。

    死在我们手下的人物名单里,有一个叫萧东虎的,他是“大辽”国“南院大王”萧南雁的亲大哥,有意要结纳中侠,但实则要过桥抽板,暗中通知“契丹”族高手来“黑吃黑”,我利用女色勾引他上床,在他泄洪时,先把他给做了。

    还有一个“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乃是“京师”权相蔡京手下的红人,他要夺取金藏奉献蔡相讨功,提出要跟我们联合作怪,结果,一不小心,被自己也意图染指的同伴“屈派”掌门“三春白雪”归青冢的暗器杀死。

    不但外来的陌生人勾心斗角,相互残杀,即使我身边的“自己人”,也是互不信任,各怀鬼胎。

    “慕容氏”的叔侄三人结成一伙,汪先生跟喵小姐自然是夫妻同心,他们都想将中侠的宝藏据为己有,而偌大的“万花谷”,中侠只将宝藏的秘密地点,告知了我一个人,时间越久,他们越对我起了提防。

    其实我早就察觉到,擅长药理的慕容黑山,逐渐帮助他的两位族亲,摆脱了“彼岸花”药力的控制,如果不是我知晓宝藏的下落,他们叔侄三个,恐怕早就与我公开撕破脸皮,将我碎尸万段了;他们这般忍隐不发,自然是贪图中侠的黄金了。

    至于汪先生跟喵小姐,本来就是为了金银财宝在一起同流合污,原本就不是什么真情深交,大家只是利益关系而已。

    除了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慕容黑山偶尔的旁敲侧击,他们也并没有强行逼问我金藏的具体地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中侠没来,反正我不会去泄漏宝藏之密。

    我一面苦心苦候中侠过来早点与我会合,一面与五个“同伴”一起继续狙杀源源不断闯进潜入“万花谷”的亡命徒淘金客。

    我觉着自己很累,我既要应付外来者,又要提防身边人,我在提心吊胆和对中侠的望眼欲穿中,度过了无数个难免不安的日日夜夜。

    就在我眼见坚持不住,就要倒下的时候,中侠带着唐太宗跟战飞,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他的心情很不好,他的情绪很低沉,他的身体很疲惫,他的声音很失落,他将头埋在我胸间,说他的“东海”之行失败了,他运筹多年的计划失败了。

    我一如既往的抚摸他安慰他:“不要紧的,中侠,失败了大不了一切再重新开始,你还有金藏,你还有我……”

    中侠立刻恢复了自信,振奋了雄风,他带着我们所有的人,去“温柔乡”,他要取出藏在那里的黄金,他要重整旗鼓,他要大干一场!

    在“温柔乡”外不远处的山坳里,我们很多小孩的尸体,中侠脸上铁青的告诉我,这些孩童很多是他的骨肉,他说一定是鞭牧他们的段兴智杀死了他们泄愤!

    我安慰中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你没有输,你还有和飞燕姐姐的孩子不弃,有个叫四更的少年,带着他正在‘温柔乡’里等你父子相会。”

    我们闯入“温柔乡”,远远不弃被唐少吞掉那一刻,我知道中侠已经彻底疯了。

    嗯,夜苍苍,野茫茫,月惶惶,人慌慌,是最后决战的时候了!

    而铺天盖地的杀伐声,却就在这个时候,逼近了……

第十二章 若颜北城大段对白

    ();    “这真是一个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

    “或者说,这根本是个不算结局的结局……”

    “所有的故事结局,都不可能是完美的,绝对不会!”

    “那是因为爷太悲观了,妞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圆满、美满的落幕,虽然极少,但并不代表没有,与其悲天悯人,不如努力向往。”

    “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会不可避免的,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磨难和灾难,迎难而上的又有几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宿命,任何故事的结局,上天都已经[猪^猪^岛^小说][]注定,我们人力是勉强不来的。”

    “有很多冤孽,分明是人为,何必要推诿给老天?就说牡丹姑娘,她的父母凉薄自私,抛弃了她,她却遇到了贵人段兴智,她若能安分守己,放弃前嫌旧怨,也不至于搞得父母声名狼藉,姐妹客死他乡了,她的恨意和怨念太执着,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牡丹姑娘若是复仇有因,沉中侠岂不无可原谅?”

    “沉中侠他太贪了,贪恋美色、贪恋财富、贪恋权势,他之所以走到今天的穷途末路,只因为一个字:‘贪’。”

    “颜妞儿,你说这个世界公平吗?沉中侠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还能逍遥法外,呵呵,都说苍天有眼,依爷看,那天老爷,必是个瞎子无疑。”

    “爷,你莫要寻老天的不是?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也很特殊,我们三方人对峙,沉中侠已经与‘青龙会’的唐少彻底闹掰,所以,两方人,谁能争取到妞儿的助力,就意味着掌握了胜机。”

    “照人数来论,沉中侠身边有温宛儿、慕容黑山、大悲和尚、慕容宝、唐太宗、战飞、汪先生跟喵小姐,有九人之多;而‘青龙会’方面,只有唐少、上官腰舞、段兴智以及两个武功平平的小姑娘桃花跟荷花,很明显,沉中侠一方,占据了上风。”

    “但是,‘青龙会’胜在整体实力彪悍,唐少、上官腰舞身为‘青龙会’十大天王中的两位,不消说,定是神魔级的人物,即使那个段王爷,能做到‘青龙会’十二分堂堂主的位置,怎么也该是宗师级别的修为,他们整体的实力,绝对在沉中侠一党之上。”

    “然而,‘蛊王’上官腰舞是沉中侠的发妻,即使她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谁又敢保证她对前夫沉中侠没有旧情?谁又敢说她对沉中侠出手会有所保留?还有段兴智,这个人表面乖张不羁,实则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枭雄,他因势而为,庇护于‘青龙会’之下,多半是为了自己的雄图霸业,交起手来,他怎么可能不保存实力呢?”

    “爷分析得没错,当时唐少也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她做了一件事……”

    “和妞儿结盟?”

    “不错。”

    “唐少年纪虽轻,却绝对是个聪明人,楚风雪慧眼识珠,实乃当事人杰!”

    “唐少她确实聪明,她算准了妞儿不会拒绝她的结盟请求。”

    “哦?”

    “原因很简单,我们‘凉城客栈’跟‘青龙会’就目前来说,没有大的利益冲突,而我们与沉中侠就大大不同了,沉中侠卷走的三百万两黄金里,有我们的五十万赌金,如果这次妞儿不能制住沉中侠,讨回这笔帐,我们‘凉城客栈’势必要陷入严重的财务危机,甚至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所以,颜妞儿必须和唐少联手,一起对付沉中侠?”

    “唐少为了表示他的诚意,还释放了被他们劫持的小诗三姐妹,并给中针的血鸢尾跟四更大人解了毒。”

    “换一个角度看,唐少或许是因为要控制小诗她们,就会浪费他们的人手;还或许解放了小尾巴跟四更,是想己方多一份助力。”

    “即使唐少出于这样的考虑,颜妞儿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颜妞儿不能眼见小诗她们落入虎口见死不救,更不能放任血鸢尾跟四更生死不顾,要知道,后面的两人,都是李相爷的手下、舟行早的兄弟,颜妞儿不想日后爷在恩公和朋友面前难做。”

    “爷没有责备妞儿的意思,你接着说。”

    “我方和唐少联手面对沉中侠,就是十一对九的压倒性局面,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沉中侠都落了下风,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沉中侠这一次必败无疑,甚至也包括他身边的人。”

    “事实上并非如此,沉中侠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险波折、前堵后杀,他仍然能够屹立不倒至今,除了部分是运气使然之外,他确实有他得天独厚的才能技艺和天赋异禀。”

    “这只老狐狸当然不会认输,他不能保证自己会赢,但他一定要保证自己不输。”

    “胜负形势已然明了,他一动手,必定会输。”

    “可是,他并没有动手。”

    “哦?”

    “他选择了动口。”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聪明的人,能动口解决的,一定不会动手,那样不但会花太多的力气,还未必会产生自己想要的结果。”

    “沉中侠就是个聪明人。”

    “绝顶聪明。”

    “所以,他就动了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动手,一旦动手,他极有可能失去所有,失去的他的财富、部下,以及生命。”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花最小的代价,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唐少是个不轻易让步的人,既然已被他们占了上风,想让她坐下来谈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奇怪,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可能了。”

    “应该是唐少也无十足的必胜把握,他不想行险毕竟,困兽之斗,是很危险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是?”

    “变数。”

    “出了什么变数?”

    “‘契丹’国南院大王萧南燕打着为大王兄萧东虎报仇的旗号,带领‘燕云十八骑’,公然开进‘南荒’,意图染指‘黄金宝藏’!”

    “这确实是一个大麻烦,无论是唐少、还是沉中侠,想要和‘大辽’燕云铁骑别别苗头,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麻烦不止一个。”

    “蔡京!”

    “是,这种‘好事’,又怎么少了他老人家的出场呢?”

    “蔡京老谋深算,胸甲百万,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重手!”

    “爷料得没错,蔡相除了以‘突派’掌门‘三春白雪”归青冢为先导之外,更派了其外室所生的第九子染兮遥,秘密赶来‘云贵’主持夺宝行动。”

    “染兮遥自从卧底‘腾讯堂’失败、暴露身份(参见《无间道》卷)之后,就一直蛰伏养伤,此子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是个棘手人物,此番被他父亲蔡京再度重新启用,必定竭尽心力,绝对是另外一个大麻烦。”

    “而且,染兮遥还从‘汴京’带了一大批高手在身边听命,要知道,‘权力帮’最不缺的,就是武林高手。”

    “有了萧南燕跟染兮遥这两个大麻烦意外进入‘南荒’,‘万花谷’的局面,就必将受到波及。”

    “最主要的问题是,唐少的大后方、‘青龙会’也出现了大问题。”

    “像‘青龙会’这种庞大到无所不在的组织,不出问题则已,一出问题,必定是致命的。”

    “虽然这次出的问题,不至于致命,但却极有可能让唐少的计划,变成泡影。”

    “后援。是‘青龙会’的后援出了大问题。”

    “爷不愧是爷,爷又料对了,‘青龙左使’楚风雪布置好接应‘毒王’唐少、‘蛊王’上官腰舞的‘人魔’护法‘水魔’容百川部队,在开往‘南荒’的半途中,忽然接到楚风雪的急令,率队突然返回‘青龙会’大本营。”

    “原因呢?”

    “原因是,一直在‘中原’经略‘八大派’的‘青龙右使’南宫花月,突然带着亲信护法大将‘火魔’雷爆,星夜赶回‘青龙会’大本营夺权,而‘水魔’容百川,是制衡‘火魔’雷爆的唯一人选。”

    “唐少失去了‘青龙会’大本营的后援,即使他拿下了沉中侠,他也无力同时对付越逼越近、近在咫尺的萧南燕和染兮遥两大势力,更无法将得手之后、多达三百万两黄金安全运出。”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接受沉中侠的意见。”

    “沉中侠也算是豁出了老本,在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他将他手上的三百万两黄金划出二百万两,我们‘凉城客栈’跟‘地头蛇’段王爷各得五十万两、唐少三独得一百万两,来换取三方的联盟跟保命。”

    “这个老财迷,事后一定会心疼得掉肉。”

    “可他也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我们三方,巧妙用‘万花谷’的地势陷阱和怪虫猛兽,成功的脱离了‘契丹’大军和‘权力帮’高手的围堵,唐少带着自己那份黄金,火速回‘青龙会’大本营协助主子楚左使灭火,而沉中侠在温宛儿‘幽冥宫’的大力协助下,利用手里的黄金,大肆招募各族高手,图霸‘南荒’,大有重振‘七星堂’之势。”

    “属于我们‘凉城客栈’那份黄金,爷委托了‘梅花镖局’押送,目前还在路上;为了安全起见,爷已经派了在‘川陕’道做事的霜妞儿就近暗中护送,希望他们能够一路平安。”

    ——这年深秋,冷北城在“凉城客栈”楼头,与冷若颜进行了一番对话。彼时,“梅花镖局”车队,正出“剑阁”,前途危机四伏,凶险莫测……

    (卷终)

第一章 失踪的马行

    ();    刑部,天牢。

    门前的长街,从街头到结尾,不多不少,一共八百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辰源走完这段距离,却用了半个时辰,说紧不紧,说慢不慢。没有人去指责或者质疑辰源行走的速度,因为他有腿疾,更因为他是“京城”四大武林势力之一的“青衣楼”当家人。

    做为数万“青衣楼”弟子的新一代领袖,辰源几乎是完全沿袭了义父布青衣行事手法和作风,不疾不徐,不愠不火,无论身处何等危险境地,不管身负怎样重要急情,辰源永远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气度不凡。

    &nbs[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p; 所以,即使他现在要去救命,但他还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他要去救命,救一个人的命。

    这个人虽然不是自己,但在辰源心目中,却要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关键、还要重要百倍、千倍、万倍。

    那是他姐夫萨那才恩的命。

    辰源的父亲辰三破早死,母亲邹氏改嫁,他只有一个姐姐辰沅,跟他相依为命。长姐为母,辰源对姐姐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寻常人家姐弟的情感,要深厚的多。(参见《英雄会》第二章)

    姐姐辰沅的丈夫萨那才恩,是个典型的“蒙古”汉子,大辰沅三十几岁,以贩马为生。辰源发迹之后,将姐姐、姐夫一家,接到京城,并出钱出力,为夫妻两个开了一家“马行”。

    “马行”主要是向外租借骡马脚力,萨那才恩勤劳能干,辰沅精打细算,再加上“青衣楼”弟子们的帮衬和捧场,“马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老夫少妻的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可惜,好景不长。

    “马行”出事了,出了大事!

    三年多来,萨那才恩的“马行”,一直是信誉良好,顺风顺水,夫妻两个向官家或有钱有势的大主顾,租借骡马不下二百宗,成规模的生意,也有不下五十宗,都是平安无事,主顾合作愉快,皆大欢喜。

    前不久,朝廷向“河南”灾区调配大量救灾物资,由于赈灾物品钱粮数目,极其庞大,“户部”的车马,已经远远供应不上;加之灾区的灾情有燃眉之急,有一个差池,即有可能引起民变,在左相李纲主持的紧急会议上,“租赁民间车行骡马”的建议,被一致通过。

    于是,包括萨那才恩在内的六家“京师”信誉较好的大车马行,被“户部”选中,下文征用。这对括萨那才恩来说,是个喜讯,更是个美差。

    要知道,每逢天灾**,朝廷各部司衙门的贪官污吏,无不借机大发国难财,即使层层盘剥下来,最后剩到萨那才恩手里的租银,也会是平时民间价码的三倍到五倍之多。

    有了这等丰厚回报,萨那才恩自然是满心欢喜紧密张罗,全力筹备,他将“马行”里的好马全部分拨出来,又在家乡“蒙古”新购了十余批健马,更从西北马贩子手里再添置了二十多批耐力好、脚程快的“川马”;为了保证这笔生意万无一失,那些选拔配置的马夫、御手,都是跟随萨那才恩从小玩到大,骑术精良、朴实忠厚且孔武有力的同宗族人、兄弟。

    萨那才恩本要亲自跑一趟“河南”的,可是,出发之前,妻子辰沅染了重病,而那时,辰源正在赶往“东海”、全力阻挡义弟柳生寒和“狼皮卷”的路上(参见《狼皮卷》卷),萨那才恩只能将马队交给自己的一干宗族兄弟,自己留下来照顾妻子的病情。

    两个月后,一起出发的另外五家车马行,先后安全返回“京师”,向“户部”交差领银,唯独萨那才恩那一支马队,迟迟未归。

    萨那才恩夫妇,又在焦急等待中,熬过了半个月,没有等到自己兄弟跟马队的一丁点消息,却等到了“刑部”司衙门的一纸捕文。

    ——萨那才恩勾结乱民,监守自盗,吞侵朝廷赈灾钱粮,交由“刑部”有司查办!

    货不翼而飞,祸却从天将而降!

    下达捕文的“刑部”风头正劲的少年新贵班马儿,入行短短不到一年,这位“金衣巡察使”班大人,已经领差查封了十几位朝廷官员、富翁大亨的家产,心黑手狠,不近人情,“京师”官民,畏之如蛇蝎。

    班马儿对于抄家抓人这一套,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在他的指挥下,如狼似虎的“刑部”金衣卫,不顾萨那才恩如何喊冤辩白,不管大病未愈的辰沅怎样哀哭求饶,七手八脚的封了“马行”,木枷铁链带走了萨那才恩。

    这个消息传开后,在“京师”市井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马行”的失踪,表面上是一起监守自盗、侵吞国财的案件,很多同行或者官民,只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跟随马队一起失踪的百余名马夫和“户部”胥吏人员的寻找上;但是,处于“京师”权利争夺漩涡里的几位大佬,却嗅出了不一样的气味。

    第一个坐不住的,是“东宫”太子赵恒。

    这些负责赈灾的“户部”官员,有大部分是左丞相李纲的门生故吏,李纲是“康王”一系官绅名流的精神领袖,而出事的萨那才恩,却偏生生是自己业师太子太傅布先生义子辰源的至亲,这就不由得不让太子恒坐立不安了。

    还有一件事,更让太子恒感到不同寻常,一向审案办事拖沓不决的“刑部”司衙,这次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出奇的快审快决,萨那才恩才被捕不到三日,就被判了个斩立决!

    事有蹊跷!

    以“东宫太子”之尊,即便死上一百个萨那才恩,太子恒也不会在乎,问题是,明明是六家车马行一起出去,为何单单是自己老师义子家亲属的马队出了事故?

    这背后,会不会隐藏着更大不利于自己的阴谋?

    太子恒决定“拖一拖”——

    至少要拖到辰源从“东海”之滨的“琉璃山庄”赶回来。

    审议结果一已出,要改变这个结果,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在现在的“京师”,由于徽宗皇帝的过度倦政放权,直到导致“刑部”一系的官员权力膨胀,几乎凌驾于吏、户、礼、工、兵其他五部之上,他们主动向官家身边的新宠“殿帅太尉”高俅靠拢,自成一派,即使“权力帮”蔡京,以及“富贵集团”的柴如歌,不到万不得已,也尽量不去与他们发生不必要的正面冲突。

    “刑部”党徒,近年来,俨然已继“权力帮”、“大风堂”、“青衣楼”、“富贵集团”之后,成为“京城”第五大势力,且渐有赶超创立发展较晚的“富贵集团”之势。

    所以,太子恒花了很大的气力,请“东南王”朱勔出面,疏通“刑部”的关系,破天荒的将“斩立决”,改判做“秋后处斩”。

    “东南王”朱勔雄霸东南,财雄势大,朝廷里有无数的高官为他奔走,江湖上有无计的高手给他效劳,他一发话,“刑部”的几位巨头,必须给他这个面子!

    萨那才恩还是要死的,毕竟价值十二万两的赈灾钱粮,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在天灾当下、国难当头,“黄河”两岸的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每日都有数以百计百姓饿死、病死之际,没有人能救得了萨那才恩这只可怜的“替罪羊”。

    “东南王”朱勔的一句话,只是让深陷“天牢”的萨那才恩多活了一个月。

    但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等到辰源赶回京城了。

    萨那才恩行刑之日前的第三天,在姐姐辰沅的望眼欲穿中,辰源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师”,回到“青衣楼”。

    他一出现,就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委托二弟“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去“太子府”拜见、以及拜谢太子爷援手之恩,带着贵礼,一件让太子爷见了就会心花怒放的贵礼。

    贵礼,不代表重礼。

    ——“狼皮卷”的失而复得,已足让这位太子爷在与御弟“康王”赵构的“储位之争”中,扳回一局。

    第二件事,他拜托义女布烟卿照顾、安抚好病痛加身、备受打击,几乎处于崩溃边缘、天天以泪洗面的姐姐。

    姐姐辰沅是他最亲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她绝对不能有事。

    第三件事,他亲自拿着拜帖,去往“刑部”,拜望“刑部”三大巨头中的两位:“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以及“天牢”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

    辰源的心情很急,很火,但表面上,他要故作轻松,焦急的性心情,一点也不能显露出来。

    “刑部”这条八百步的街道,不知道隐伏着多少“刑部”的暗探、“天牢”的爪牙。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所以,辰源不能急,更不能慌。他一旦急了、慌了,就会被对方看出朴破绽,就会给敌人把握住先机。

    因此,这天,他一面赶去“刑部”,一路上还在吃着“花生”。

    花生壳跟着他一跛一跛的步伐,在他身后丢了一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街角。

    那些“刑部”密探,检查过地上的花生壳,每个都是一裂两半,整齐而不零碎,即使丢在路面,也是均匀有致,毫无错乱之感。

    “大人,您看出了什么?”赤发独臂的“刑部”杀手火流星(参看《财神局》卷第十章),阴森森的问面前躬身察看地下花生壳、左手带着铁钩的少年。

    “辰源的手很稳,他的心也够静,”班马儿丢下手里的花生壳,声音阴狠的道:“这是一个极不容易对付的人。”

    “他只是一个跛子。”火流星语调里,充满了不服跟不屑。

    “尚书大人曾经和我说过这样的话,”班马儿死死盯着自己这名同僚,语气不善的道:“一个能立大志、做大事的人,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举重若轻,如若不然,负担那么重,压都给压死了,累都累死了,还谈什么立大志、成大事?”

    火流星马上闭嘴。

    或许他有胆量挑战后起之秀班马儿,但他绝不至于蠢到,胆敢质疑顶头上司“十殿阎君”阎罗王话语的份儿上。

第二章 吃吃花生、喝喝茶

    ();    ——火流星还清楚地记着,在一次尚书大人训话完毕,一位出身皇族贵胄旁支的赵姓司官赵小天,就因为一不注意率先第一个停止了鼓掌,且大咧咧的先一步落座,尚书大人当时位小哥儿,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两声,当时就把小赵吓傻了。

    当天晚上,赵小天这个人就如同空气蒸发了,到了半个月后,杂役才在“刑部”后院茅厕粪池里,找到这位王孙公子的头。

    从那以后,每逢“刑部”例行开会训话,不等阎罗王先自行停止鼓掌坐罢,任何人都不敢止彩回座。

    现在,在“刑部”后堂的客厅里,辰源就见到了这只“笑面虎”。

    ——“刑部”老总朱阎罗王。

    从表面上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矮矮胖胖,肥肥白白,笑态可掬,满目诚恳,一脸诚意,牵着你的手,热泪盈眶称兄道弟问候你父母妻儿健康喜乐的时候,就像要把他的整颗心,都掏给你。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就有可能翻脸无情,将你全家男女老幼全数凌迟处死,满门抄斩,无一幸免,他也绝不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他现在就笑容满脸的拉着辰源的手臂,和气亲切一个劲的问好和道劳。

    辰源在“京师”混了十多年,和这位“刑部”大佬,很是打过几次交道,他当然了解在自己眼前的胖子,是个什么人物。

    记得以前有一次,布先生曾将这样告诫辰源三兄弟:宁愿再树一百个敌人,也不要得罪阎胖子这样的一个朋友。

    ——阎罗王这种人,简直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他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者最亲的亲人,不当成人,而当成猪狗一样虐杀。

    当他称赞表扬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小心他会设个万劫不复的陷阱,让你不知不觉掉下去,还浑然不觉得感激和感谢他对你的好。

    当他谄媚奉承你的时候,你就得加倍留意,留意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已落在他的手上,他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如同狸猫戏鼠一样,将你耍个半死半活而不自知。。

    就是他拍着你肩膀表示亲密和慰问的时候,你回到家里,最好也要剥开内外的衣服,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颈肩,有没给他下了毒栽了赃。

    辰源宁可去面对高太尉家中铁笼里那只豢养的白额吊睛猛虎,他也不愿意和阎罗王这种人打交道。阎罗王却好像很喜欢,他不但赞扬他迎奉他,还拍着他的肩旁和搂着他的腰,更勾肩搭背的请辰源一起喝茶。

    就像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这个“刑部”后堂客厅,除了一个侍候茶水花不留丢光不溜丢的小姑娘,只有阎罗王跟辰源宾主两个人。

    “这‘龙谷’名茶,可是小柴王爷送给我那老搭档的索大人的私物,市面上有‘一两龙谷一两黄金’的说法,虽说言过其实,但也不离其右,我厚着脸皮求了好半天,才在索凌迟那只铁公鸡手里讨了半罐,大公子快来品品。”

    阎罗王请客人辰源饮茶,客客气气。

    “咱们‘汴梁’水土偏于湿碱,不适合花生这种作物的生长,倒是‘东南’一带,土质松软,气候宜人,花生长势喜人,果实甘美清脆,生食养胃,煮食下酒最好。这不,朱少宰知道草民喜好这个,大老远派人送到‘京师’来一些,今儿来探望大人,顺便也带来请大人尝尝。”

    辰源请主人阎罗王吃花生,随随意意。

    两个人,喝了一阵茶水,吃了一会花生,说了一些“东海”的风土人情,讲了一段“京师”里这几日的风流雅事,客人起身告辞,主人端茶盏送客,场普通已极的会面闲叙,并无什么了不得的一场。

    辰源前脚一走,那个低眉顺眼,花不留丢光不溜丢的小姑娘就上前问:“主人,辰源就这么走了?”

    阎罗王微笑着回答:“就这样走了。”

    “他连正事都未提一句,就这样走了?”小姑娘追问了一句。

    “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说完了自然就走了。”阎罗王一双骷髅鬼火般的眼珠,盯着小姑娘的每一寸肌肤/p>

    “他说了?”小姑娘直接坐到了阎罗王的怀里,光滑粉嫩的手臂,从后面勾住阎罗王粗粗肥肥的脖子,又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他说什么了?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他说‘东南王’朱勔送给他的花生很好吃。”阎罗王只笑眯眯的回答了一句话。

    “这个死瘸子在拿朱勔那个乡巴佬压主人?!”小姑娘不服不屑更不忿的冷哼一句。

    “啪!”

    这次阎罗王回答了小姑娘一个响亮而清脆的耳光!

    小姑娘光滑如缎的身子,马上从主人腿上滑落下来,她红肿着半边“猪头脸”,娇小的身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像一只屁股才被猎人射了一箭受惊的小白兔。

    “知不知道错在哪了?如意。”阎罗王翘起了“二郎腿”,他依然是笑呵呵的,慈眉善目,语重心长。

    “如意愚笨,请主人明示。”小姑娘如意跪着爬过去,舔阎罗王的鞋底。

    “第一,没有人可以向我阎罗王施压。”阎罗王笑吟吟的道:“第二,朱勔更不是什么‘乡巴佬’,就连高太尉都不敢轻视的人,你这条小母狗也敢小瞧?”

    “小母狗错了,请主人责罚。”

    如意五体投地的趴在阎罗王的脚前,白花花的翘臀撅的老高,黑黑的长长辫子,垂在股后,像极了续貂的狗尾。

    …………

    辰源出了“刑部”衙门,东拐西拐,来到了一个暗巷里的“馄饨”摊前,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油混沌,蹲在路边慢慢吃着。

    接着,又有一个用头巾包着火红头发的的独臂青年,从巷子的另一头走进来,同样要了一碗混沌,蹲在辰源的身旁,一口一个吃起来。

    “你很赶时间么?”辰源低声问。

    “我只有一刻的时间,班马儿盯我盯的很紧,出来时间久了,他会起疑心的。”青年的声音更加低沉。

    “两个问题。”辰源低声道:“‘天牢’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最近是不是和‘小梁王’柴如歌走得很近?”

    “为什么这么问?”赤发青年不答反问。

    “因为这是刚才喝茶时,你的主子阎罗王故意透漏给我的信息,”辰源依然细嚼慢咽的道:“‘龙谷’名茶就是柴如歌的私藏,他能送给一个四品刑吏作为赠礼,足见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是。”青年仍旧吃的狼吞虎咽的道:“小柴王爷得确最近常到‘天牢’走动,而且,索大人本人现在,就在‘梁王府’里,跟小柴王爷饮酒谈心。”

    “第二个问题,”辰源用筷子挑破一个混沌,澄出里面的猪油,又问道:“侍奉在阎罗王身边那个不穿衣服的小姑娘,是什么人?”

    “如意。”吃净碗里混沌的青年,已经在“咕咚咕咚”喝碗底的汤汁:“她是阎罗王自幼收养的孤女,精心培养的杀人机器,此前,有个赵姓的皇族王孙赵小天,在‘刑部’当差,偷偷喜欢过如意,后来有一天晚上莫名其妙掉进粪坑里死掉了。

    有人说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在阎大人面前不识时务的没有鼓掌叫好,得罪了上司;也有人说,他是皇家打进‘刑部’系统欲要夺权的暗子,被大人先下手为强;我猜,他的死,一定跟他喜欢骚扰如意有关,如意一直是阎罗王的禁脔和宠物,那小子想要碰她,不死才怪。”

    “如意,好俗气的名字,这名字应该是你家大人给起的吧?”辰源突然心情大好的低声道:“她是不是应该有个哥哥叫吉祥?”

    “她确实有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叫吉祥,他们兄妹都是阎罗王忠心不二的亲信和玩物,即使他们的主子,让他们去刺杀皇帝或者吃屎,他们都会毫不迟疑的马上照做。”青年此时已经开始在身长舌头舔碗底了,他这个人似乎不愿浪费一丁点粮食,尽管他头上包裹住他那一头火红头发的丝巾,产自“西域”,就价值不菲。

    辰源微叹了口气:“我问完了。”

    “我也吃完了。”青年站直身来,将干净如镜的碗筷,交换卖混沌的小贩,然后道:“我的混沌钱,算在那位跛脚先生账上。”

    辰源气哭乃笑道:“老伙计,你给我这两个消息,我就要付你二百两银子,你连一碗混沌三个大子的钱都不舍得,你也太抠门了吧?“

    辰源的话未讲完,红发青年的人已经走远。

    辰源只能是无奈苦笑,然后他发现那个貌不惊人的混沌摊小贩,也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愉快的笑。

    “很好笑吗?”辰源从布褡裢里掏出六枚制钱,丢到案子上,其中有两枚铜钱,淘气的弹起桌面,落在地上,滚出好远。

    小贩一面弯腰去追逐捡起铜板,一面笑嘻嘻的道:“想不到佣金在四万两金的金牌杀手火流星,居然连一顿馄饨钱都要蹭别人的。”

    “你还好意思笑别人?”辰源在夜色里,斜倚着摊子,盯着小贩道:“堂堂的左相府‘腾讯堂’第一道旋风舟行早舟大总管,不也是为了小小一枚铜钱而折腰吗?”

    小贩丝毫不在意的在草丛里,翻捡到第二枚铜钱,且凑到嘴边吹了吹上面的泥土和草屑,笑嘻嘻的道:“小本生意,混口饭吃,没法子啊。”

    辰源好抿嘴:“李相爷的左膀右臂‘剑神’舟行早,也来这种地方混生活卖混沌?”

    “我不但卖混沌,”舟行早一副市侩嘴脸的道:“我还卖消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辰源顺手将布褡裢丢过去道:“里面的碎银子,大概有个百八十两,你到什么消息?”

    “消息有两个,”舟行早居然从案板底下掏出一杆小秤,一份一份称起碎银子来:“一个是此次处决刑斩贵亲萨那才恩的主刀刽子手,是刚从‘北凉县’因功升至京城‘刑部’总执事的‘一刀断头’姜斩。”

    辰源心一凛,不动神色的道:“另一个消息呢?”

    舟行早就着黯淡的月光,正眯着眼睛一个个检查碎银快的成色:“再附送你一个消息,‘凉城客栈’的四姑娘冷若芊,为了报养母独孤夫人被姜断头杀害之仇,已经秘密进了京城。”

第三章 黄金屋

    ();    柴如歌,一十六岁,未婚,世袭王爵,既富又贵,京城百姓将他列为“京师十大纨绔”之首。

    对于这个不是很光彩的头衔,柴如歌并未在意,他反而和在一起灯红酒绿的郓王楷蔡相长子蔡攸首富阔少小宝哥等王孙公子,开玩笑说:“老话常说:‘三代为官,才懂得穿衣吃饭’,要做到‘京师第一纨绔’,那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借着这样的浪名为掩护,柴如歌正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些列颠覆“宋廷”的复国阴谋。

    现在的时节,已经是秋末,虽然还没有到冬天,“梁王府”的“黄金屋”暖阁里,已经升起了火炉,价值不菲的“红箩炭”,在壁炉内发出“吱吱”的轻响,这种炭清香且不冒烟味,价格昂贵,也只有王侯大富之家,才用得起。

    书房四面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连一点儿风丝,也都别想吹进来。

    柴如歌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吹风。

    “我很讨厌吹风,那几年,我跟着郭伯在‘河西’沙漠里,和沙盗们周旋,每天都要被风吹日晒。”柴如歌对着姐姐安琪儿郡主这样说道:“

    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就得待在四季如春暖阁里,用着精致的夜光杯,喝着上好的葡萄美酒,听着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词曲,漂亮亮的小女孩儿表演裸舞,等着美娇娥把剥好的金橘喂到我嘴巴里,这样的生活,才不辜负我的王冠蟒袍玉带朱靴。”

    ——柴如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极懂得享受。老天爷生下他来,也好像就是为了要他来享受这人世间种种醇酒艳曲裸舞美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天生就是这种富贵无双的好命。

    清香弥漫,铜炉上温着一锅桂花莲子白果粥,沁人心脾。

    柴如歌慵懒的的穿件纯丝的长袍,他赤着脚,站在“西域”巨商送给他的羊毛地毯上,慢慢的缀饮着一杯唬琥珀色的“葡萄酒”,倾听着书房外,秋风中的梧桐仿佛在低诉的相思。

    安琪儿坐在琴案前,葱葱十指轻拨,“铮琮”一声清音出户,她的心弦,也已随着琴弦一样,不停的颤动。

    柴如歌的水晶夜光杯,又倒了一杯“波斯”葡萄美酒,他自斟自饮的静静琪儿,听着她弹琴听着她唱曲……

    “铮——”

    琴弦忽然折断,戛然而止的琴声,骤地燃起满室的寂寞。

    过了很久很久,柴如歌才轻晃着杯中嫣红如人血的“葡萄酒”,抬起头琪儿:“你还在想着他?想着那个抛弃你于不顾的柳生一刀?”

    他的语气很淡漠,他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一把锋锐的尖刀,直刺入亲姐姐的心窝。

    “没,没有。”安琪儿郡主低着头,声音很轻,轻的怕是连自己都听不见。她抚摸着断弦,就像在慰藉自己受伤的灵魂,跟千疮百孔的心。

    柴如歌用刀锋的眼睛,瞪视着她:“既然没有,那就给我笑一笑,一会儿索凌迟索大人就要来了,不要在贵客面前,摆出这样一副臭脸,那样我的心情会很不好,我的心情一旦不好,晚上到了‘犬舍’里游戏,有你这小母狗好受的!”

    安琪儿郡主仿佛受到了惊吓,她马上收起哀色,她立刻换上一副欢容,她随即竭尽全力的挤出一丝笑意。

    “这样才乖嘛。”柴如歌还算满意的点点头:“你想不想知道,我请索凌迟那个魔王过府,所为何事?”

    安琪儿郡主眼睛深处,有着不可抑制的惊恐,她顺着乃弟的意思道:“王弟唤他,定是有要事分派他去做。”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刑部’最黑暗最神秘最恐怖最可怕的地方,叫做‘天牢’的?”柴如歌笑着问。

    “听说‘刑部’的大牢,按照入住犯人的罪恶等级,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监押牢房。”安琪儿郡主的笑容,仿佛已经开始变得有点勉强地道:

    “‘黄’级房舍里的囚犯都是女犯人,罪行较轻,刑期也较短;‘玄’字号牢房里,就多是犯有重罪的囚徒,差不多都是有命案在身;以此类推,再往上一级的‘地’牢,在押的无不是双手染满鲜血的江洋大盗和卖国贼,属于十恶不赦之列;在牢房最幽秘最阴暗的角落里,有一排七十二间牢房,就是传闻里的‘天牢’了,能住进这最高级别死囚牢的犯人,那必定是恶贯满盈危险度极高的大人物。”

    柴如歌毒蛇般的目光,直视着瑟瑟发抖的乃姐:“你也该知道负责‘天牢’的总牢头索凌迟索大人折磨犯人的方法,常常令人连作梦都梦不到。”

    “据说有一位‘少林派’的和尚‘铁罗汉’法铮,以童子之身,在‘嵩山’苦修三十载,已经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等横练功夫,后来下山得罪了王弟,被王弟送到‘天牢’囚禁了三天,以示小惩;三天后,‘铁罗汉’出来的时候,向王弟磕头请罪,王弟慷慨的送了他一个漂亮侍女陪欢,他想爬到侍女身上去,都爬不上去了。”

    柴如歌饮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足不出户的王姐,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安琪儿郡主马上又慌张起来,眼睛的海心处,那抹怨毒,转瞬消失。

    柴如歌问道:“我这次请索大人过来,就是请他要在‘天牢’里,好好的款待一个人,让他每天都想死,却又偏生死不了。”

    安琪儿郡主静静的面前的这个琢磨不定的少年,她很仔细的表情中每一个变化,过了很久她才问:“这个人是谁?王弟为何如此恨他?”

    “他叫萨那才恩,只是一个普通的‘蒙古’马贩。”柴如歌的声音,永远带着一种很难捕捉到的讥消之意,他淡淡的接着道:“不过他的妻弟辰源杀了郭怀忠伯伯(参见《霸王命》卷),只要我逼得狠了,就不怕辰源不来救人;只要辰源一犯禁,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为郭伯报仇了。”

    “原来‘马行’失踪,是你一手搞出来的?”安琪儿郡主的手,忽然握紧,甚至连指节,都已因用力而发白。

    “呵呵,‘马行’那几十个马夫和‘户部’的胥吏,我派‘杀人作坊’里的‘管杀不管埋’宋终跟‘日月星’的太阳公公月亮姐姐星小弟几个,轻而易举就收拾了。”柴如歌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孩子气的笑容:“至于那批价值事多万两的赈灾钱粮嘛,自然在我们‘大周’秘密复国基地里乖乖藏着呢!”

    安琪儿郡主的眼睛直盯着乃弟:“你知不知道?就因为那批赈灾钱粮的失踪,前方灾区的灾民,一夜之间被饿死冻死病死的就是两万人之多?!”

    这本来是一句本应令柴如歌非常反感的的话,可是柴如歌听到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而且笑得很有孩子气:“那些该死的贱民,死就死罢了。”他问乃姐:“难道那两万多条贱命,还会比抚养我们姐弟成人的郭伯血海深仇还要重要?”

    安琪儿郡主黯然无语,柴如歌站起来拍拍乃姐的肩,替她倒了一杯美酒,他笑得很愉快的道:“不要愁眉苦脸的了,开心一点,我们邀请的贵宾索大人,已经到门外了。”

    安琪儿郡主温顺的喝干了她杯中的酒,她偷偷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恐怖之意,但是很快就被不易察觉的仇恨与怨毒所代替……

    ……

    “鬼见愁”索凌迟,今年四十一岁,面容清秀,手脚纤细如少女,像一个落第秀才,更多于像一个刑门酷吏。

    当今“刑部”系统,由于职能的不同,出现了三位分管一面的头头。

    ——既是总揽全局的尚书大人阎罗王“天牢”总牢头索凌迟以及新近代替叛国逃亡的“不死神龙”龙布诗之职的“六扇门”新任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

    京城的士绅官民,有了三种很形象的凶禽猛兽,形容这三位“刑部”巨头——

    ——如果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弓辰,办事铁面无情,效率雷厉风行,被人指斥为“刑部之鹰”的话,有“笑面虎”之称的“十殿阎君”阎罗王,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而另外一位主宰“天牢”生死予夺大权的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无疑就是一条伤人于不防的毒蛇。

    阎尚书是正二品的大员,弓总捕头也是从四品的大官,索总牢头虽然仅是个五品的部吏,但手握“天牢”数万死囚亡命的生杀大权,地位特殊,就算是朝中一品二品的高官显贵,见了他,也要落轿下马,主动接纳客套,不敢有所轻忽怠慢。

    据说,索凌迟是“淮南”大派“鹰爪门”传人中,最成功的一个,他的武功和成就,比他的掌门师兄“鹰爪王”茅鹰,都要高出一筹,他的“鹰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多年前就已被“京师”同道公认为武林中的一绝。

    他的手虽然纤细柔弱,而且留着很长的指甲,可是只要他一出手,那双如女人无骨的手,就会都变成一对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索凌迟成名的一战,当属七年前的中秋月圆之夜,被囚禁在“天”字第十二号房的“天山”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趁着节日醉松懈之际,竟然群体越狱。

    索凌迟在酒酣耳熟之余,施展“鹰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以一人之力,将这四十一名穷凶极恶的“天山”大盗挑筋断骨,重新一一像拖死狗般抓回“天牢”!

第四章 牢头 刽子手 卖花少女

    ();    和顿顿不离山珍海味无‘肉’不欢的上司阎罗王不同,索凌迟吃素,他绝对不沾荤腥,他用的厨子,都是曾经在“少林寺”香积厨做过的有名大厨。 . 。 更新好快。

    与经常流连秦楼楚馆换‘女’人如换衣衫的同僚弓辰相异,索凌迟不嫖不赌,她对于‘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是干净的,在他的心目中,除了才出生的幼‘女’,所有的‘女’人,都是肮脏的垃圾。

    他只喜欢幼‘女’。

    这二十六年来,不堪他折磨,死在他身下的幼‘女’,并不比“天牢”牢房里的跳蚤少多少。

    他残毒无比,他害人无数,但他却偏偏又是一个非常讲究风雅的文人墨客,他对于书法的‘精’炼和对音律的造诣之深,甚至连翰林苑中那些自命不凡的翰林学士,都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当然,做为“刑部”最最出名的酷吏,索凌迟最在行,也是最酷爱的,还是“刑术”。

    他热衷研究刑法,喜欢制造刑具,痴‘迷’刑虐≈,m.囚犯,他为想出一个新刑法而手舞足蹈,他为发明一种新刑具而欣喜若狂,他为折磨一个囚犯生死不得而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总而言之,索凌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十足怪物。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怪物的心目中,他也有一个他崇拜尊敬学习向往的偶像。他崇拜这个人。就好像一个多情的少‘女’,崇拜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

    他的偶像,就是“富贵集团”少东小梁王“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

    索凌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潜意识的模仿靠近致敬他的偶像柴如歌。

    他穿着他的一身在京城第一流裁缝“天衣有缝”独孤一凤那里,以二百两银子订制的纯黑丝长衫,现在坐在铜炉对面的深褐的竹椅上,毕恭毕敬的用‘玉’匙,一小勺一小勺,慢条斯理的浅尝着,安琪儿郡主亲手为他盛奉的一小碗“桂‘花’莲子白果粥”。

    已经将近冬天的深秋,晚风已经相当的凉,喝下一小碗极具营养的热粥,踩着夜霜急吧吧赶来的索大人,立时觉着全身上下连里带外,都暖和了许多。

    甚至连他的细长的眼睛,都已泛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热粥,还是由于见了偶像。

    他对安琪儿郡主那种慑人的美丽,似乎四死而未见,他只在意的仰视着柴如歌,聆听着偶像的旨意。

    在说完正事之后,柴如歌才笑着为乃姐引见:“这位就是‘天牢’的主人索凌迟索大人。”

    他并且很高兴的笑着说道:“我可以保证他‘鬼见愁’的声名,绝对不掺水。”

    安琪儿郡主微微颔首,仅仅是礼貌的笑了笑。

    索凌迟也笑了,他在柴如歌面前的的笑容,总是那么的谦卑而诚恳:“小王爷过誉了,卑职只不过尽职尽责罢了。”

    安琪儿郡主冷笑:“只可惜,‘京师’里的官员和百姓,好像都不是太喜欢你。”

    “是。”索凌迟依旧谦和的笑着:“卑职只为皇上效力为小王爷分忧为阎大人办差,至于别人喜不喜欢,都不重要。毕竟,卑职不是为了他们的喜欢而活着。”

    柴如歌冰冷的声音,像刀锋般切断了索凌迟的笑容:“本王刚才‘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可都记下了?”

    “是。”索凌迟转而道:“卑职全部记下了。”

    柴如歌再次强调道:“本王相信,你一定也知道萨那才恩这个人,对本王的重要‘性’?”

    “是reads;。”索凌迟回答的更恭谨,头垂得更低。

    柴如歌道:“距离行刑之日,还有三天,本王想知道,这三天,他有没有机会逃出去或者被人救出去?”

    索凌迟的回答是:“绝对没有。”

    他的态度仍然同样谦卑:“能够有资格被关进‘天牢’七十二所死囚牢的,通常都是非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在‘天牢’已经有二十六个年头了,已经有陆续一千三百六十多位不赦死囚,从我手底下押往刑场处决,卑职可以保证,如果我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说出去,都会在江湖上或是官场中,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他们没有人能逃得出去?”柴如歌眯起了凤眼。

    “没有。”索凌迟自信的微笑:“有我的两个兄弟‘天龙地虎’坐镇‘天牢’,连半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如果他们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呢?”柴如歌还是不放心的道:“他们是不是能够死得了?”

    “王爷,你一定要相信卑职,”索凌迟趋身道:“在卑职的手上,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没有我的首肯和允许,他们即使想死,都死不了。”

    “你确定?”柴如歌又追问了一句。

    “卑职保证。”索凌迟的笑容更温和。

    柴如歌脸上,又‘露’出了他独有的那种优雅的微笑,他象征‘性’的举起了茶盏,索凌迟知趣得起身告辞,他刚走到“黄金屋”的‘门’口,就听身后的柴如歌,突然问了一句:“对了,索大人,小王送你的‘龙谷’茶叶,味道还好吧?”

    索凌迟毫不迟疑的回身躬礼,笑道:“小王爷的‘私’藏,当然是人间仙品,不但卑职如醍醐灌顶,绕梁三日,就连卑职的上司阎尚书,也讨取了甚多呢,想一想卑职都心疼的,如割‘肉’一般。”

    “哦?”柴如歌笑道:“阎尚书不是一直喜欢喝高太尉送的‘普洱’么?”

    索凌迟笑得意味深长道:“‘普洱’喝多了,也是要换换口味的reads;。”

    柴如歌闻言笑了,大笑。

    ………………

    三天之后。

    “刑部”就传出消息,“勾结江洋大盗侵吞赈灾物资”的萨那才恩,将要被处决。为了慎重其事谨防意外,还特地请来了“刑部”第一号刽子手总执事“一刀断头”姜斩,来主刀行刑。

    姜斩行刑杀人,只用一刀,对于他和他的刀来说,砍掉那些死囚的脑袋,就跟切一块豆腐一样简单容易。

    他从十四岁就开始做刽子手,从第一次在“北凉县”郊外河边,处斩和乡绅西‘门’大瓜通‘奸’下毒谋害亲夫武大饼的‘淫’‘妇’潘金帘时的战战兢兢刀都拿不稳,事后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到两天之前,于“京师”菜市口,面不改‘色’,带着三分醉意,切瓜砍菜般剁下了“太行山”独脚大盗彭三虎的脑袋,他这一干,就干了整整十个年头。

    这十年来,他记不清自己砍落了多少死囚犯的首级。他有没有错杀呢?至少,有一个,是他万不该杀的。

    这个人,就是他在“北凉县”的同僚县总捕头“马蜂”独孤残峰的姑母独孤老夫人。(参见《终南晚》卷第八章)

    或许是不愿意面对席青谷老爷跟一般县衙同僚,也或许为了掩饰平复心中的愧疚,时隔不久,姜斩给恩师阎罗王写了一封秘密信,请求调回“刑部”工作;恰逢阎尚书为防止索凌迟的势力坐大,马上同意了他的申请,并破格提拔,给予了“执事”的职位,借以来抗衡和钳制索凌迟手下两大助手“天龙地虎”的潜在威胁。

    做为“刑部”执事跟官方刽子手,姜斩除了一笔优厚的傣禄之外,每次行刑时,还有很多规例跟孝敬可拿。

    这已经可以使一个人生活得非常富裕,也是一种让人既羡慕又讨厌的公家职业。不管怎么样,杀人总是件非常刺‘激’非常血腥的事情,但是,杀入而不犯法,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刽子手”这一行当了。

    人缘很好的辰沅姑娘,很快的找到了这位“刑部”知名的“刽子手”,她想买通这位刽子手,她要救丈夫萨那才恩一条生路reads;。

    姜斩在京城,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所以辰沅姑娘并没有费多大周章,就打听到了姜斩座落于“刑部”衙‘门’后大街的下榻老宅。

    姜宅就在这条巷子的深处,走进巷子口,还没有转入巷子,辰沅姑娘已经可以听到深巷中,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卖‘花’声,听来就仿佛痴怨少‘女’的低诉。

    这个时节,腊梅和水仙的‘花’事,都已阑珊;蔷蔽和牡丹的‘花’讯,却姗姗来迟。

    卖‘花’少‘女’这个时令,卖的是什么‘花’?

    那是一个拄着双拐的残疾少‘女’,在秋分瑟瑟的街边叫卖,脚边竹笼里,有十几个‘花’罐罐子,种的也不知是什么‘花’,‘花’‘色’有些骄傲的倔强。

    “这么大冷的天,出来卖‘花’,必定是一位穷苦人家的‘女’孩儿。”辰沅姑娘向身边随行的“青衣楼”第一百零五楼分楼主“千面狐”胡灵儿吩咐道:“去把那个小姑娘的‘花’儿都买了吧,怪可怜见的!”

    于是,两位姑娘婷婷袅袅,就来到了这条巷子口那个可怜贫苦的卖‘花’少‘女’近前。

    “小妹妹,你这些瓦罐子里,都种的是什么‘花’?”辰沅姑娘随口问道。

    “这是种很奇特的嫁接姜‘花’,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我叫它‘斩姜‘花’’。”卖‘花’少‘女’用一双孤清的眼睛,望着天际最后一线的余光。

    “现在姐姐把你的‘花’都买了,”辰沅姑娘示意胡灵儿掏银子,又笑着打听道:“小妹妹,你在这附近卖‘花’一定已经卖了很久了吧?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条巷子里住了一位名人?”

    “名人?”卖‘花’少‘女’重复了一句,瘦而小的脸上,有了狐疑之‘色’。

    “听说是一个刽子手。”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辰沅姑娘故意压低声音,装出很很神秘的样子,说道:“姐姐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刽子手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冷酷很威风吧?所以忍不住也想要来瞧瞧,长长见识。”;

第五章 犬舍罪恶

    ();    买花少女疑虑之色稍减,道:“姐姐说的那个名人,一定是在‘刑部’里当差的的姜总执事吧,他就住在巷子最底那一家老宅。 ”她往前后左右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姐姐,你可千万不可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刽子手’,他们干这一行的,最忌讳‘刽子手’这三个字,你见着他,一定要称他为‘姜执事’。”

    辰沅姑娘故意做出很害怕的样子,问道:“姐姐听说,这个姜执事,一刀就能把犯人的脑袋,刀不沾血的砍下来,倒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卖花少女清冷的一笑:“干他们那一行,从磕头拜师第一天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刀工,要用一把砍人头的鬼头大刀,反手提着顺在豆腐块上,刀锋向外,以刀锋片,豆腐片得愈薄愈好,等到手法练熟了,那才算有所小成。真正出师就一定要在刑场上见红,手起刀落人头也落,这一刀一定要砍在犯人的脊椎骨的骨缝里,错不得毫厘。”

    见辰沅姑娘脸色有些难花少女瞟着二人,语气奇怪的道:“两位姐姐也不用害怕,那个姜总执事很喜欢花,如果你们将这些‘斩姜花’全部买了送给他做见面礼,他说不定会很高兴见你们的。”

    ——姜斩,他以二十四岁的年纪,成为“刑部”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刽子手总执事,“刑部”上上下下的人,都称他为“姜断头”。

    凡是有重大重要的红差,上面的头头们,几乎都指派他去行刑。犯人的家属,为了减轻被处死的亲属临刑时的痛苦,也都会在私底下,赠贿他一笔厚礼。

    入暮时分,辰沅姑娘在竹篱外,斩的时候,他正在老宅的院子里,在夕阳的一余晖下,专心致志的磨刀。

    ——一把厚背薄刃头宽腰细刀把上还系着红绸刀衣的鬼头刀。

    柴门虚掩,姜斩一心一意的磨他的刀,双掌长满了老茧。

    “小女子姓辰,我想来找一位在“刑部”供职当差的姜总执事。”辰沅姑娘手捧鲜花,人比花娇。

    姜斩没他只她捧满怀的“斩姜花”,磨刀的动作却停止了,他吟冷的问道:“你来找姜某有什么事?”

    “辰沅想求先生救一个人。”辰沅姑娘咬咬唇,补充道:“救我的丈夫。”

    “你找错人了。”姜斩继续磨刀:“姜斩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辰沅姑娘用力拉住了姜斩的衣抽,斩钉截铁的道:“只要先生答应我救外子一命,不管你要什么,小女子都会给你。”

    暮色已深,姜斩慢慢的站起来,直视着她,依旧冷冷的道:“你能给本执事什么?”

    “我的人和我的命。”辰沅姑娘毅然决然扯开自己的胸衣,雪白的胸脯,在暮色里格外的靓丽。

    姜斩冷冷的一眼,头也不回的进屋,老宅里没有点灯,他那瘦削的背影,很快的就没入黑暗。

    辰沅姑娘咬了咬牙,也跟着追了进去:“我是个从小就生长在山野里的女孩儿,从小到大都一直不停的劳动工作,所以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很健康活厉而且都非常结实,我今年才三十岁,您一定会满意的。”

    端坐在黑暗中的人姜斩,淡淡的说:“你用不着再说下去了,小柴王爷让你丈夫死,没人能救得了他,我也不能。”

    辰沅姑娘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根本就没法再说出一个字。

    一听到“柴如歌”这个名字,她的全身上下,都已僵硬。

    最终,辰沅姑娘还是默默地离开了。

    走得黯然,唯留下了黄白相间的“斩姜花”,在幽暗里,满室生香。

    姜斩嗅了嗅花香,摸着筷子,吃了两口桌上的凉菜,喝了两口壶里的冷酒,然后用白花花的馒头,蘸了碗里的鲜血,一口一口吃着,吃的津津有味。

    “听说用刚出笼的馒头,沾人的新血吃下去,是壮阳补肾的偏方。”黑暗中,一个红色的影子笑吟吟的道。

    这个人,好像一直就早早在那里,好似没有老宅的时候,他已经长在那里,就像一件红色的名贵家具,却又和黑色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

    “不错。”姜斩对红影出现在自己的家中,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仍在大口大口的吃着血馒头,好像没日子再吃了似的。

    “姜先生肾亏不举?”红影饶有兴趣的问。

    “没有。”姜斩淡淡的道:“姜斩只不过喜欢这种‘血馒头’的味道而已。”

    红影大笑,举杯饮尽杯中酒:“明日午时,那个一身羊膻味的蒙古人,一定要死在先生的刑刀下。”

    姜斩用一种非常职业化的声音,道:“小王爷放心,明日午时三刻,我一定会带着我的刀去菜市口。”

    暗影里的柴如歌欢喜的笑起来,就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监斩官是和你师傅一向不对付的总捕爷弓辰,希望姜总执事胜任愉快。”

    他洒然走到门口时,忽然留下了一句话:“小心巷子口那个卖花女孩儿,她身上有杀气。”

    姜斩继续埋头吃他的“血馒头”,不再讲话。

    夜深了,巷子口的卖花少女,佝偻着身子,靠在长满苔藓的潮湿墙壁上,沉沉的睡着了……

    ………………

    华灯初上时分。

    “青衣第一楼”,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守卫楼外的护法华画,并没人是谁,他只知道,那客人斗篷面纱掩盖下,必定是一张惊艳绝伦的美颜。

    密室里,辰源大感意外的吃了一惊:“郡主娘娘,您不会开玩笑吧?!”

    安琪儿郡主激动紧张兴奋焦急疯狂的紧紧地牢牢地死死地抓住辰源的双手:“我要回‘东瀛’!我要去找我的柳生一刀!我一天都不要在‘京师’待下去了!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受够了!你把我送走!求求你了!在‘京师’里,现在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辰源努力的安抚着女孩儿近乎癫狂的情绪,柔声道:“郡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安琪儿郡主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袖,又三下五除二撕开自己的长裙,只见那本该凝如玉脂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触目惊心的烫伤和瘀痕。

    “怎么会这样……”辰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弟弟柴如歌他不是人!”安琪儿郡主彻底奔溃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自从我被他从‘琉璃山庄’抓回来之后,他就发疯的折磨我,他逼着我舔其脚趾和私物,他迫我吃他排泄出来的脏东西,我稍加迟疑跟反抗,他就会对我一阵拳打脚踢,他是个疯子啊!他比魔鬼还可怕!我撑不住了!”

    “畜生!”辰源生平第一次发火道:“柴如歌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姐姐?!”

    安琪儿郡主眼泪流下,泣不成声的继续道:“这个人有病,他经常三更半夜的把我当马骑,骑在我身上,到坟场荒地散心,我只要爬得慢一点,他就会用针扎我的指尖跟脚心;王府后花园有个犬舍,里面豢养了数十条猎狗,每逢雷雨天,他就把我跟他两个人不穿任何衣服的关到犬舍里,和那近百只凶猛脏臭的猎狗挤在一起,他要我叫那些大狼狗做‘公公爷爷叔叔爸爸’,还要我每叫一声就向它们磕一个响头,他在狗群里和我发生关系,再让那些畜生来……”

    听到这里,辰源已经忍不住要呕吐:“你不能再回‘梁王府’了,我立即安排二弟楚羽,护送郡主殿下去‘东瀛’,永远不要回来了!”

    安琪儿郡主如获重生的拜下来:“大公子大恩,琪儿没齿不忘。”她转身时,忽然担忧的道:“这次‘马行’的事,是柴如歌针对大公子的,你千万要留神,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毁了大公子跟大公子的‘青衣楼’,切记!”

    “到了‘东瀛’,莫要助纣为虐,好好规劝柳生一刀大将军收起侵犯‘中原’的野心,再休生刀兵。”辰源背转身去,双目微合:“不管怎么说,郡主都是世宗后裔,炎黄子孙。”

    “大公子的教诲,琪儿谨记在心。”安琪儿郡主重新戴起斗篷遮好面纱,在青衣羽扇的楚羽引导下,出了后门,那里,一辆双辕马车,正静悄悄地等待在夜幕里……

    送走了郡主安琪,内间帘子一挑,泪痕犹湿的辰沅姑娘,默默地从里面走出来,她面容憔悴的默默地望着“天牢”的方向,怔怔出神——

    “姐姐,你放心,无论如何,天亮之前,弟弟也会把姐夫救出生天!”辰源摘下壁上雕弓,“吱——”地一声,引弓如满月,瞄准“天牢”的方向,神态之间,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能托的人,都托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辰沅姑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疲惫的容色里,有了心死如炬灭的惘然。

    “铮——”弓弦一响,辰源虚发了那一箭,半晌不语,然后他摇头道:”一切可能都是柴如歌从中筹划,意在陷害姐夫,可是……他陷害姐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他对数年前郭怀忠大总管的死,还耿耿于怀……”

    他神色一整,决然道:“姐姐,你放心,这件事,只要‘青衣楼’还有一个人在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手不管!今夜,如果失败了,明日,‘青衣一百单八楼’必定全力以赴,劫了法场,解救姐夫,然后……然后……”后面的事情,他还没有仔细考虑过,是逃遁出京,从此浪迹江湖?还是……最重要的,他还根本没有把握能把萨那才恩,自“京师”八十万铁甲“禁军”里救出来。

    辰沅姑娘眉心皱了起来:“我们……或许还有另外的解决办法?何必要去走极端要采用劫法场这种手段?姐姐不希望青衣楼’这么多兄弟姐妹,因为你姐夫一个人,都沦为朝廷的钦犯,从此过上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

    “姐姐,实话跟你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辰源无奈的喟叹:“柴如歌已经买通了皇上身边的近臣和“刑部”的要员,‘东南王’的条陈,根本到不了圣听,太子爷今日早朝之后,又遭到了太后的申斥,发声不得。‘青衣楼’的兄弟姐妹,身在江湖,到了万无办法的绝地,便只能按照江湖的规矩,来解决问题。”

第六章 致命美丽武器

    ();    从此时到日出,还有四个时辰的间隔,辰沅姑娘一想到即将面对丈夫的刑杀跟“青衣楼”的绝境,她的额上,就迅速地冒出了冷汗:

    “源源,柴如歌狡诈如豺狼,你有没有想过,这本身会是一个陷阱?你姐夫和你的关系,柴如歌绝对能考虑得到,他焉能不防范?更进一步推算,柴如歌会不会借此良机,一举摧毁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的‘青衣楼’?”

    “陷阱?”辰源冷笑:“弟弟已经想过了,可面临如此绝境,即使明知面前是陷阱,我也要生生往里跳!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才恩,你还好么?”辰沅姑娘忆起跟萨那才恩一起贩马放牧举案齐眉的欢愉幸福时光,再想到天牢里“鬼见愁”的种种残酷手段,对丈夫的担心,就更深了一层,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难以名状。

    楼前有弟子禀报:“大公子,四楼主求见!”

    声未落下,挎弓荷剑的“青衣第四楼”楼主柳舒逸,已经踏着急匆匆的脚步,穿过楼梯长廊奔了进来:“大公子,属下回来了!”眉色之间,大是焦灼。

    辰源负着手,目注柳舒逸:“舒逸,怎么样?‘天牢’那边进行的如何?”

    “我们的营救行动,失败了!!”柳舒逸肤如凝脂的脸,在月光下显得一片无望的苍白。

    “只能明日劫法场了么?”辰源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公子,这一夜来,为入‘天牢’冒死救姑爷,咱们已经前仆后继折了五十几名兄弟姐妹。”柳舒逸悲愤的道:

    “‘刑部’大牢,尤其是‘天牢’,不是一个任人来去的地方,属下也曾明着暗着入了‘天牢’数回,‘鬼见愁’索凌迟早把自己的根基,牢牢扎在‘天牢’里,他若不点头放人,无论是谁,都进得来出不去!”

    想到索凌迟的手段,辰沅姑娘忍不住心惊,无奈地悲鸣了一声。

    “索凌迟,的确是块硬骨头!”柳舒逸感叹道:“‘天牢’里并非只有索凌迟孤身一人坐镇,属下还跟索凌迟手下‘天龙地虎’中的雷地虎对决过,四十回合,未分胜负。区区一个雷地虎,已经挡住了属下救人之路,真想入牢中,再救被施了大刑的姑爷出来,谈何容易?”

    “只有劫法场,砸囚车,或许才是救人的唯一通途。”辰源沉吟道。

    柳舒逸迟疑地问:“大公子,‘刑部’这么急着问斩姑爷,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老楼主不在了,事关‘青衣楼’的盛衰生死,咱们不得不防!”

    辰源转首去,只见辰沅姑娘想到一直在牢中受苦的丈夫,眼圈一红,几乎要垂下泪来,慌忙别过头去,装着月,声音沉稳的道:“明日法场一战,我亲自带队,我出事后,由二公子楚羽接替‘总楼主’之位,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是!大公子。”柳舒逸躬身应道。

    窗外,月西沉,黑夜即将过去,晨曦马上便到。辰源从来没有如现在般渴望明日赶紧到来,又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明日的如此快的到来——

    ——说实话,姜斩昨晚睡的并不太好。

    行刑前,本应该睡足饭饱精神抖擞到每一个细节都必须万无一失;可是,姜斩却意外的失眠了。

    时间尚早,他决定先去“刑部”点个卯,当他经过小巷口时,清寒依旧的卖花少女,仍在兜售那些黄白相间不知名的野花。

    姜斩远远地他顿了顿脚步,双手拢在衣袖里,慢慢的踱到了巷子口。

    “执事大人,今天要不要买一束我的花?”卖花少女脸上孤清的笑意,温暖如冬阳

    姜斩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少女的花担前,他女那抹孤清的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卖花少女清冷的笑:““姜大人是‘京城’的名人‘刑部’的红人,十四岁的女孩儿,执事大人想必是经常见的,我们彼此见过,也不奇怪。”

    姜斩也笑了。

    他一双眼睛,忽然变成了两根钉子,盯在她腿上。

    一个贫穷寒门的卖花少女,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就于深秋的早晨,就在车马稀少的巷口,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视着。

    姜斩用钉于一样的眼色,盯着少女的时候,她一直都在笑,而且还带着笑容问道:“姜执事现在你是要买我一罐花?或者是还有什么话要问我?”

    “花儿我要买,话我也要问你。”姜斩说:“因为,有一件事,我一直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少女微笑着问。

    “你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杀我?”姜斩突然沉声问了一句。

    卖花少女非但没有觉得惊讶,甚至反而笑得比刚才更愉快了,她问姜斩:“你早就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嗯。”姜斩钉子般的目光上移,定格在少女那双干净洁白的手上。

    “你是怎么能来?”卖花少女笑容不减的问。

    “你有杀气,”姜斩叹了口气:“你托辰沅转交给我的那些花儿,也有杀气。”

    卖花少女也叹了口气:“我该猜得出来,你一年四季都在杀人,你对杀气最熟悉。”她盯着姜斩久,眼中渐渐露出了一种孤冷莫测的笑意。

    姜斩深沉的道:“大小姐,你改了装易了容,从千里之外的‘凉城’,带着独孤夫人生前最喜爱的野花,到我门口来卖,岂非就是为了要我知道你的来意。”

    卖花少女长长的叹气:“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一眼就是谁。若芊也跟你一样,也是以杀人为职业,只不过,我是个杀人犯法的杀手,你是个杀人合法的执事刽子手。”

    姜斩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在思索着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过了很久,他才叹着气说:“我杀人确实合法。”

    “那么,我养母独孤老夫人呢?你杀她,是不是也合法?”冷若芊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说不出的神秘诡诵。

    女脸上的笑容,姜斩拢在袖子里的手掌,掌心里忽然冒出了把冷汗。

    就在这一瞬间,惊变迭起!

    买花人群中,流风一根杀人的琴弦,已经刺向姜斩右背肩下一寸三分处,在瞬息间,就可以从他的后背,直透心脏。

    只要姜斩的反应慢一点,就必将死在这一根琴弦之下。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冷若芊所吸引,竞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等到他听见流风最后一响脚步声时,他的背脊已经能感觉到琴弦上的寒气和杀气。

    就在这生死呼吸的一刹那间,他的脚尖已转,腰低拧身转旋,右手已抽出袖子里的“鬼头刀”,反握刀柄,顺势斜斩流风

    刀锋的寒光才起,飘雪的铁棋盘,就阻挡住了姜斩的杀招。

    紧接着第三个少女杀手飞花出现!

    飞花的腰,柔软如灵蛇一样扭动,“生花笔”间不容发的没入姜斩腰间。

    姜斩的身子,已经翻飞而出凌空一丈,腰上突然喷出了一股血树,转瞬间就烟花般散开,化成了漫天血花血雨飞落。

    血光散动间,姜斩发足向巷子外狂奔,只要逃出巷子,就是“刑部”衙门的大门口,而里面,有无数的同僚和高手,可以救应自己——

    然而,第四个少女杀手逐月的画布,又当头罩下!

    姜斩直觉眼前一黑,他大急,他的“鬼头刀”旋转如风车,一招将罩在头顶的画布,绞个粉碎!

    片片碎布,犹如纷飞蝴蝶,渐迷人眼。

    这一招,是他的智慧经验体能身手刀工和应变能力,混合成的精粹一刀。

    姜斩转腕挥刀,刀风如啸,刀上的血珠一连串洒落。

    逐月带着一声惊叫,身形急退——

    这是姜斩超水平发挥的完美一刀,即使姜斩本人,也不由自主的,对自己这无懈可击的一刀,感到骄傲和意外。

    然而,这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也只能停留在这了,而且,是永久的停留在这了——

    因为下雨了。

    ——冷若芊的“暗器雨”来了!

    她的暗器,不是飞镖,不是飞刀,而是飞花,竹篓瓦罐里那些“会飞的花儿”。

    那些黄白相间的花儿,就像下了一场花雨,而花雨之中,清冷肃杀的冷若芊,双袖飞舞,就像散花仙子,将致命的美丽武器,洒向人间。

    狂奔的姜斩,拼尽全力向巷子外飞逃!

    花叶切断了他的喉咙,他不管,继续奔驰;花瓣割破了他的眼睛,他不顾,持续奔逃……

    只要逃出巷子,值守在“刑部”衙门前的同僚,就会己的危险,就会听到自己的呼救,自己才能逃过一劫,保住一命!

    他完全不管不顾自己身上,被漫天飞舞的花雨留下多少伤口,他只是逃!

    狂逃——

    巷子口就在眼前——

    十步——

    七步——

    五步——

    三步——

    “噗通!”一声,失血过多,体力不支的姜斩,终于倒在了距离巷口三步之遥的地上!

    他奔跑时,上半身是努力向前伸的;他倒下时,他的头部,也是响外倒下的,他甚至不远处“刑部”衙门门口守卫的一双双蹬着官靴的脚……

    他想喊,却喊不出……

    冷若芊发带飘飘,随着花雨徐徐而降,那些黄白相间的花儿,洋洋洒洒,葬落在了姜斩冰凉的尸体上。

第七章 人头信物

    ();    天牢,昏暗无光。 .@,

    “哗啦”一声,紧闭着的沉重牢门,格外惊心的响了一下,那刺耳的回音,在阴森的天牢甬道里,久久回荡,火流星披散着满头红发,打着哈欠走进来,或许是因为起得太早,也许是因为睡得太迟,他连脚步声,都显得是有气无力的。

    潮湿地上闭着眼睛趴卧着的蒙古汉子,听到响声,费力的睁了睁眼,又无力地合上。他那张皱纹如刀刻,古铜色的脸上,披拂着凌乱打结的脏发。

    这蒙古汉子只轻轻挪动了下腿脚,脚上厚重的镣铐,就“哗啦哗啦”地一阵刺耳乱响。

    火流星左右除了几个牢头跟禁子在甬道头上的一间干净的暖房里饮酒驱寒,周围并无别人,于是,他在栅栏前停步,且蹲了身下来,向里面那蒙古汉子仔细打量着,轻声道:”喂,你是萨那才恩?”

    那趴卧的蒙古汉子,艰难地呻吟了一声,他想努力地抬起头来;可是,他受刑太重,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损伤至严重不堪的地步,所以,即使这个抬头的小小动作,他已经无法顺利完成,他的喉咙里,只能是传出一声喑哑的无力哀嚎。

    “你真的是萨那才恩?!”火流星低声叫着,他的语气,十分惊疑。

    “是小人……官爷你……你是谁?“蒙古汉子伸出双手,用力撑着乱草覆盖的石板地面,他向栅栏边一点一点挪过身子来。

    萨那才恩满头的打着散结的乱发,都披垂着,将他的脸遮挡住了少半边,大半边的脸上皮肤,也被血痂和尘泥,涂抹得面目全非,甚是悲惨。

    火流星的脸,蓦地苍白失色,惊问:”你……你不是晨时就已经被……被囚车押赴去刑场了?怎么……怎么……”

    萨那才恩脸色“唰”地蜡黄,他急促地道:”官爷,刚刚带去刑场的是一个假的萨那才恩,这是柴如歌跟阎罗王,设计好的一个陷害‘青衣楼’的圈套!”他拖着镣铐在地上翻下个身,似乎他身体上的伤口被扯动,他咬着牙呻吟着,凑在栅栏边,脸上的肌肉颤抖着道:“官爷,拜托您……拜托你……一件事……”

    火流星立即俯过身去,两个人唇耳相贴,快速交谈了几句,他们声音虽然已经很低,但还是惊动了外面守卫房里喝酒的几个人,有个满脸酒气的牢子,在甬道尽头的拐角那边,喝问道:”火大哥,您在里面嘟嘟囔囔的,跟谁话哪?”更要命的是,这个牢子一边问,并且一边迈着醉步,向甬道这边的囚室走过来。

    火流星的脸色猛然一变,急声道:“老萨,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信物,可以交付给我?我拿去迅速通知大公子!我跟大公子仅是情报钱财往来,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若想让外面一心要劫法场的大公子,相信囚车里是假的萨那才恩,那绝非可能的事情啊!”

    “信物?”身陷牢笼的萨那才恩惨笑摇头:“我自入狱以来,过堂受刑大小四十余次,早就体无完肤,更何况随身的信物?”

    外面的询问声跟脚步响,越来越近,转眼间,就要拐进甬道来。

    “老萨,来不及了!快!赶快!”火流星的红脸,在天牢内暗淡的光线下,惊惧变色。他不怕死,怕的是不能达成使命,辜负了布先生当年派他潜伏在“天牢”里的一片苦心。他曾身受布青衣活命大恩,此生就算肝脑涂地,也报答不尽。所以,在解救萨那才恩这件事里,他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生死不计。

    “辰源姐弟为了救我这条残命,这些日子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不能再这样无休止的伤亡下去了!也罢!便拿我的头,去做信物吧!”萨那才恩陡然一头撞到栅栏铁柱上,脑浆崩裂,鲜血直流。

    “带着我的头,去见辰源,让他们姐弟撤兵死心……”歪倒在栅栏旁的萨那才恩,弥留之际,说了这样一句话。

    火流星料不到这蒙古汉子刚烈至此,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或许,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而无力的;或许,江湖上的热血男儿,每一个都该有这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无畏精神。

    甬道尽头,杂乱急躁的脚步声,就在耳边,眼见马上就要拐进来。

    火流星没时间说再耽搁,他动作麻利的割掉萨那才恩的首级,撕下一块披风包好,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甬道尽头大步奔去。

    ——救人如救火,囚车一出动,“青衣楼”肯定会齐集菜市口救人,转眼间,就跟布下埋伏的“刑部”铁甲精锐大军“地狱骑兵”开火交手——

    危险!大公子危险了!

    火流星的心里,也像在燃烧了一团火,他提着披风包袱,健步如飞。

    “火大哥,你刚刚在跟谁讲话?”甬道的拐角处,有个蓝色衣服的断掌少年横步现身,他苍白的脸上,燃着鬼火般的一双怪眼。他的身材极瘦,那件蓝衫却又太肥大,所以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像个飘动着的游魂。他的声音,也是阴阳怪气的,一边叫一边翻着眼睛狠狠盯着迎面奔到的火流星。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已经趋近四尺。

    火流星见了这少年,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背,已经贴在阴暗潮湿的甬道石壁上。可他胸前感受到的阴寒之气,比后背更甚,他陪着笑道:“班老弟,没跟谁谁说话!你听错了吧!”

    牢房里的气温并不高,但火流星的额角鬓边,已经有细密的汗珠偷偷渗了出来,握在右手里包裹人头的包袱,此刻也似有几万斤重,坠得他的手臂几乎拿提不住。

    “是吗?””那班马儿阴森森地笑了笑,从火流星身边掠了过去,向甬道深处的囚室,直扑过去。

    火流星得了空暇,赶紧转过甬道,要向“天牢”外面奔去。可那班马儿身形一顿,陡然转脸大喝一声:“站住!”

    火流星浑身一颤,脚下一缓,他心里有鬼,他不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破绽,他吓得魂飞天外,撒腿就向外面奔去。

    猛听得班马儿的怪笑声,在后面撕肝裂肺地响了起来:“你果然心里有鬼,给小爷我一诈,就给诈出来了!”他一边历啸,一边向火流星急追。

    “刑部”大牢“天牢”这一部分,深入地下,中心分布着四条狭长的甬道,编号依次是“天地玄黄”,并且是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展,每条甬道的出口,都集中在大牢中央的大厅里。

    自这个长宽各有十余丈的大厅向上去,有条大约四十几级的宽大青石台阶,台阶尽头,才是一道厚重的大铁门,生天跟地狱,就是由这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隔离成为了光明和黑暗两个不同的世界。

    火流星是自“天”字甬道逃出来,后面不远处,班马儿一边狂追一边尖利地打了声口哨。大厅里长桌前坐着的两个人,各抄兵器,“腾”地跃了起来。

    火流星急中生智,他急促地道:“唐大哥,雷二哥,有人劫牢反狱,跟班兄弟动了手,你们快去帮他!”

    那坐镇中枢大厅的“天龙地虎”,身材都极高大,雷地虎大喝:“啊?是何方鼠辈如此胆大包天?”他挺手里的“虎尾棍”,向“天”字甬道里扑过去。

    甬道狭窄,雷地虎人高棍长,他一出手,一下子就把甬道的入口封死,也就阻隔住了班马儿追出来的出路。

    另一个唐天龙手持“龙头鞭”慢了半拍,稍一迟疑,他眼珠一转,忽然顿步问道:“火兄弟,你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火流星愣了愣,他溜目一扫,台阶上面那道铁门紧闭着,他若再向上闯,必定会给唐天龙一伙追到,非但误了自己这条性命,消息更没法传递出去。他正迟疑间,铁门外响起数声熟悉的混沌叫卖声,他不由得心头一喜——

    后面甬道里何班马儿已经怒骂出来:“滚开,雷老二你这个浑大个儿,红毛鬼是内奸……”

    “好啊——”这边儿唐天龙听得真切,已经抖手打出一枚银色龙形暗器,尖啸着射向火流星!

    火流星听到暗器破空声,伏地一滚,避开暗器,借势前扑,把手里带着血的包袱,丢到铁门外那个卖混沌的小贩脚下,嘶吼着叫道:“请把它交给‘青衣楼’辰源大公子……”他话未尽,那枚龙形银色飞行器,自他头顶飞过,在他前面石壁上反弹回来,又长了眼睛般自火流星胸前射入,再从背后穿出,洒下一溜艳丽的血光,重新回到唐天龙的掌心。

    火流星倒下,不过他把人头信物交给了铁门外那卖混沌的小贩,总算没有辜负当年布先生的栽培和信任,老萨一条性命也算没有白白牺牲。

    那卖混沌的小贩,接过滴血的包袱,他攥起拳头,注视着铁门里火流星的脸,可他已经带着欣慰与期许的笑容,悄悄地去了。

    班马儿跃过来,重重在火流星腰上踢了一脚,气呼呼地骂道:“早就在大人面前说过,他们‘五行杀手’是‘杀人作坊’投靠过来的,根本不可信,一会儿在大人面前,大他们四个鸟男女怎么解释?”

    唐天龙抬起头来,正碰上那卖混沌的小贩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声音深沉的道:”舟行早舟总管?李相养不起你们‘腾讯堂’一帮走狗了吗?怎么落魄到走街窜巷卖起混沌来了?”

    “唐牢头,你身在‘刑部’,却如此藐视‘大宋’律法,动辄杀人害命。难道阎尚书跟索大人,平日就是如此交代给你们的么?”那舟行早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无一丝笑容,而且他的话义正词严,咄咄逼人。

    雷地虎干笑了一声,道:“这个火流星,要给朝廷钦犯通风报信,死有余辜,唐大哥只是正当执法,舟总管您可别拿大帽子压人!”

第八章 绝唱

    ();    “那么敢问,通风报信?通得什么风?报得什么信?雷二哥口中的朝廷钦犯,又是谁?”舟行早步步紧逼,毫不妥协。

    “舟行早,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儿是‘刑部’,这是我们的地盘,不是你们的‘十三道旋风腾讯堂’,似乎——我们没有义务回答您老人家的问题吧?”年少气盛的班马儿眼角一斜,懒洋洋地爱理不理。

    “若我‘熊神’执意要尔等回答呢?”舟行早向前跨了一大步,两道虎眉,竖立如刀。

    “嘿嘿——”唐天龙磨挲着手中的银色龙形飞行器,冷笑了一声:“那就恕这班兄弟,不给李相爷面子了!”

    班马儿左手锯、右手钩,跟横着“虎尾棍”的雷地虎,立在何唐天龙左右两侧,横眉冷笑。

    “要动手是么?”舟行早也在冷笑。他们“腾讯堂”十三道旋风,对“刑部”狐党的阴奉阴违、欺上瞒下那一套,早就看不惯、忍不下,如果对方主动生事,他倒也乐得奉陪。

    “哈哈,大家都是为朝廷与皇上办事的,一个槽子吃食,何必弄得剑拔弩张、大眼瞪小眼的?多没意思啊?”有个人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推开厚重的铁门,慢悠悠的走下台阶。

    外面的阳光,自门口射进来,却给这人胖大的身形挡得斑驳陆离,待射到大厅石墙上时,早已暗淡无光。

    这个人,中等圆胖身材,胖脸上泛着油光,把两只小眼睛挤到眼眶深处去,几乎要全部眯缝起来。他笑着,浑身的肥肉,都因为这大笑而激动得乱颤,弄得身上一件闪闪放光的上好锦官衣,起了一阵阵镏金烁光般的波浪。

    “‘剑神’舟行早是咱们‘刑部’的贵客,平日请都请不到的。现在来了,说不得本官要做东,请舟总管赏脸吃了饭再走,哈哈、哈哈……”他用左手转动着右手尾指上那只硕大的翠玉扳指儿,一路上笑不离口。

    “很好、很好,想不道尚书大人在,怪不得您的这些部属如此气势逼人,非要跟小舟动手呢!”舟行早冷笑,对这大笑着的阎罗王亦是八分厌恶。

    “岂敢!岂敢!”阎罗王再次大笑。

    “那么,小舟就不打扰了,告辞!”舟行早冷笑了一声,挑起混沌挑子向那街口走去,再不向已经冰冷地卧在铁门血泊里的火流星望上一眼。

    ——“十殿阎君”阎罗王身居正二品“刑部”尚书,仅低于李相一级,舟行早即使在艺高人胆大,也不敢有所造次,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通知、阻止辰源去法场救人!

    待舟行早消失在铁门外,何班马儿瞪起眼问道:“大人,干什么要对他低声下气的,难道大人您就怕了那老不死的李纲老头儿不成?”

    阎罗王胖连的笑意,已经突然隐去,伏下身子看看火流星,陡然间双掌齐出,悄无声息地拍在火流星胸前。

    他拍了这一掌,张口猛然吐出一口黑气,空气中立刻弥散出一阵血腥气息。那“天龙地虎”用衣襟捂住了嘴退开,他俩知道阎罗王最擅长的是“化骨绵掌”,掌中蕴藏着极厉害的毒药,即使只是嗅在鼻子里,也会令内脏受损。

    “咯咯咯咯咯!”

    火流星的全身骨骼,起了一阵急促的脆响,然后所有的皮肤肌肉,缓缓地化作血水,四散在青石地板上。没过多久,他连人带衣便全部化尽,只剩了一股散发着怪味的水迹。

    班马儿的脸色,连变数变,他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和后怕。

    阎罗王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双掌,正在由一股焦黑色,缓缓转化为正常的红白肤色。他缓缓地笑了笑道:“你们三个刚才都看到了,火老四是被谁害死的啊?”

    三人闻言一怔,唐天龙第一个反应过来:“回禀尚书大人,火流星却才是被李纲的得力干将舟行早所杀!”

    头脑灵活的班马儿,随即就想到了主子“栽赃嫁祸”之计,内心大为钦佩的同时,立刻配合道:“属下等人亲眼所见,舟行早为救‘青衣楼’的要犯,残忍杀害了我们的好同僚、好兄弟火流星。”

    这个时候,就算四肢发达、头脑迟钝的雷地虎,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连声表态。

    阎罗王用雪白的手掌掩住了鼻子,吩咐道:“想办法通知‘五行杀手’的师父‘五行头陀’,把这个不幸的噩耗告诉他,请他老人家节哀顺便。”

    …………

    此刻,“青衣楼”上下已经全体出动,遍伏在“状元大街”首尾。

    ——希望,我现在去,还能赶得上见阻挡辰源!

    舟行早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急促过,远远的,望见“青衣楼”的朱漆大门,静静地半掩着,门口两盏残破的灯笼随风乱摆。门口没有人,只有没有归宿的晨风,静静地拂过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台阶。

    ——晚了!我来得太晚了!

    舟行早一急,拔步上了台阶,随手将门上硕大的紫铜门环一叩,不待声音传递入院子,他已经急掠了进去。

    院子里也是同样的静,小径落花,无人清扫,所有的门和窗都四敞大开着,似乎这院子里的人离开时太过匆忙,不但门窗来不及关,连檐下的鹦鹉都来不及收。

    “是什么事,令大家走得风风火火?”此时,除了奔赴菜市口解救萨那才恩,还有什么事能令大家如火上房般急迫?

    想到此处,舟行早先黯然叹了口气。他深知柴如歌在“状元”大街跟菜市口布下了凶险可怕的天罗地网,他苍白着脸,转过一道雪白的影壁墙,向后院里走过去。

    蓦地,一阵细碎低沉的琴音传入耳中,“叮叮咚咚”,似乎抚琴的人心事无限。

    “有人吗?”舟行早放声大叫,快步向前。

    正面是一排青砖碧瓦的北小阁,门口帘幕低垂,琴声就是从这帘幕后面传来的。

    “谁?”有人在帘幕后面低喝了一声,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帘幕一挑,一个青衣女子已经冲了出来,满脸俱是悲凉之色,正是“千面狐”胡灵儿。

    “里面抚琴的姑娘,是大公子的姐姐吧?”舟行早急声道:“在下李相府总管舟行早,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大公子!”

    “灵儿,请客人进来——“琴声一歇,辰沅姑娘说了这句话之后,又将那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琴声继续下去。

    胡灵儿展开双臂,横在门口,满脸狐疑之色。

    舟行早来不及多解释,斜肩撞开胡灵儿,掀开帘幕跨步进去,蓦然一惊。

    屋内空荡荡地,除了席地而坐的辰沅姑娘以及膝头一琴之外,竟然四壁空空,别无他物。满室清冷,只有垂着头抚琴的辰沅姑娘,将满头青丝垂下来,遮住颜面。她的十指纤细修长洁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在晨色里泛着淡淡的光芒。

    这弹琴的辰沅姑娘指下曲调哀婉,深有夫君已殁,只作最后一奏的决绝。令舟行早听了忍不住鼻子里先微微一酸,几乎要在琴声里落下泪来。

    “辰沅姐姐。”舟行早只觉着对方像一个邻家大姐姐般可亲,他感到自己眼睛里揉了沙子般生硬地难受,余下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只怕一不小心先把眼泪勾了出来。

    “小兄弟,你是我家源弟的江湖朋友吧?你来迟了,他出去做事了……”辰沅姑娘微笑着道,声音说不出的凄婉动听。

    “快、快让大公子他们回来!法场内外重重埋伏,死囚是假的,真的萨那才恩,在‘天牢’里不堪酷刑折磨,已经自尽了……”舟行早抬起了手,缓缓伸展开包袱,露出里面那颗带血的头颅,血已经干了,在头颅上留下暗紫色的污痕。

    “姐姐,‘天牢’里有个叫‘火流星’的人,要我送姐夫的首级出来,他也已经牺牲了——”舟行早扭转头,不敢去看那姐姐哀婉欲死的容色。

    琴声一顿,曲调马上变得破碎不堪,无以为继,可抚琴的辰沅姑娘并未站起来,她脸上仍有镇定的微笑,她只是音有些颤抖低声吩咐了一句:“灵儿,放火花信号,通知大公子取消行动,才恩……已经安全回家了……”

    胡灵儿难过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辰沅姑娘脸上始终带着那让人看了心疼的笑容,她换了一身白衣素缟,双手捧着亡夫的首级,低低的呜咽着……

    舟行早守在小阁门外,想着心事,不知道他的心弦,触动到了什么,他忽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好似自言自语的道:“人家是才丧夫君的新寡姐姐,我怎么能有喜欢上她的龌蹉念头?熊神啊熊神,你还是不是人?”

    一浅二深,两急一缓,三道青色烟花,冲天而起——

    “撤!”伏在“风雨飘香楼”楼顶的辰源,在天空中烟花的映衬下,神色悲愤的向身边的柳舒逸,挥手下令!

    紧接着,无数条青色的人影,从暗巷、楼牌、闹市、街边、人从等各处,消无声息而又错落有序的,徐徐退走——

    刑场四周都有佩刀的金衣卫士,在看守巡戈靠墙的背风处,还摆着一张公房用的长案和一张铺着大红布的交椅。

    监斩官“六扇门”新任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是一位年且三十,长身玉立,头戴鹰形面具遮挡住五官的的神秘人物。

    他此刻正对着盘踞在一旁那条卧而不僵的大蛇“鬼见愁”索凌迟,冷笑道:“看官们都走了,看来小柴王爷这台戏,是白布置了?”

    索凌迟“嘿嘿”一笑:“柴如歌后院起火,亲姐姐安琪儿郡主私逃‘东瀛’,他此刻正在皇上那儿请罪呢,哪里还顾得上这里?”

    “这个‘替死鬼’是谁?”弓辰用尖削的下巴,指了指刑场中心,红衣刽子手鬼头刀下、跪等临决、披头撒散发的死囚。

    “他就是在李师师家邻球场‘山河社’,醉打当今皇上和高太尉的安东野。”索凌迟故作神秘的俯身低声笑道。

    “所以,”弓辰“鹰神”面具扫过刑场四周暗藏兵刃的汹涌人群,吸了一口气道:“今天我们的观众,不止一批;我们还要把这台戏,继续唱下去——”

    午时三颗即到,索凌迟眯起了蛇眼:“好戏,才刚刚开始——”

    (卷终)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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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骚狐媚的冷若颜(易容、迷魂,多情环)、坚忍冷艳的冷若霜(御兽、驱鬼,离别钩)、活泼俏皮的冷若雅(用蛊、施毒,相思刀)、忧郁落寞的冷若芊(暗器、读心,断肠萧),四个凉城杀手美少女,谱写香艳喋血江湖传奇。
凉城客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凉城客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凉城客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