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快乐大本营
readx;经过了两代人三十年的挣扎奋斗,经历了大小数百次艰辛卓绝的苦战,“大风堂”在“京师”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局面,到头来,终究还是免不了落入敌人的陷阱……
安东野虎目里布满血丝,这个时候的他,看来像是一条已落人猎人陷阱的受伤猛虎,更多于像一个人。
只要对方弓弦再一响,这雄霸一方的“关东之虎”,以及他那一干曾经叱咤风云的手下,也难免要落个乱箭穿心的悲惨收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长街的尽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风铃响,紫光一闪,划过十里长街。
就听“蹦、咔嚓!蹦、咔嚓!蹦、咔嚓!”一连串的急响,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犹如沙场秋点兵,近百张强弓的弓弦,竟同时被那道划空飞至的紫光划断。
风铃中的刀声,犹存余响。
一刀。
只有一刀。
一刀就挥断了近百张强弓的弓和强弓的弦。
青衣弓箭手的脸色,全都已惨变,他们突然全都翻身跳下脊顶,窜入暗巷,向“六道街”方向飞逃。
安东野并没有追赶,他只是沉声道:“各位‘青衣楼’的朋友不妨慢慢走,麻烦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辰源大公子,就说安东野今日既然未死,总有一天会双倍奉还的!”
最高的“弄玉楼”飞檐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有气度!有气节!有气势!有气派!难怪我家北城哥哥经常在丫头们面前,夸赞东野大哥是武林中百年才得一见的奇男子!”
安东野也笑了:“只可惜,你哥哥口中我这个百年才得一见的奇男子,也比不上三姑娘的‘相思一刀’!”
紫衣飘飘,风铃声声,冷若雅像坠入凡尘的紫霞仙子,衣带飘风的落在人群中。
安东野双臂一展:“都见过三姑娘。”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等人,都哄声唱礼:“见过三姑娘!”就连满身插着羽箭的雷大弓,也在同伴的扶持下,忍着浑身剧痛,将腰杆挺得笔直。
“不要闹这套虚礼啦!”冷若雅嬉笑着摆摆小手:“东野大哥,丫头救了你们,你能来点实际的东西感谢一下我不?”
安东野浓眉一挑,豪笑道:“哈哈哈,三妹有何要求,尽管和三哥说!就是丫头想让三哥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做哥哥的也绝不含糊。”
”没有那么夸张,”冷若雅眨眨眼睛:“丫头就是肚子饿了。”
“好!”安东野爽朗的大笑:“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家卖的豆花不错,三哥哥请丫头吃豆花。”
——“五道街”最边缘有一家豆花店。
从这个仅有一间简易毛坯房和四张简陋破桌椅的小店,门前的臭水沟,一脚跨过去,就是“六道街”最边缘的“李记”棺材铺。
那是“青衣楼”的地盘。
“大风堂”与“青衣楼”这两大势力范围,在这一区域仅有一步之隔,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豆花店的老板娘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妇人。
来买豆花的老主顾,心里却知道,这个看上去“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其实比老鹰都可怕上十倍。
因为她姓唐,她叫唐小鸟。
小鸟并不可怕,但如果她一旦姓唐,那就让人人都怕得要死了。
早晨的阳光已升起,豆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暖暖的阳光下看来,也像是清晨的雾气一样。
冷若雅用“京城火烧”夹着驴肉,就着高丽咸菜和稀而香味的豆汁,一喝就是满满四碗,然后她才长长吐出口气,擦着汗憨笑道:“上次来京城为李相爷办事,还是舟行早哥哥请我吃的‘香满楼’的爆炒牛肚和‘馅饼章’家的‘婆婆饼’,京城的东西就是好吃。”
安东野笑道:“这几日左右无事,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尽尽地主之宜,陪你四下多走走,索性吃遍九城的风味小吃。”
“丫头先谢谢东野大哥了!”冷若雅“嘻嘻”一笑:“对了,刚才那些弓箭手是些什么人啊?”
安东野淡淡的笑道:“除了‘青衣第一楼’的辰源手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安东野的虎口捊须?”他手指一用劲,手里的豆花碗已被捏得粉碎。
“辰源?”冷若雅道:“绝代双骄,南源北野,你们已经斗了近十年,本不足奇;可是这近三年来,你们‘大风堂’和‘青衣楼’,在你们二人的极力斡旋之下,已经和平共处两年有余,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辰源大公子又何故打破这种分则两害、合则两利的平衡局面呢?”
安东野冷笑道:"为了一个赌约。”
冷若雅用自制的芦苇吸管吮着豆汁,萌态可掬的半抬头道:“丫头不懂。”
安东野耐心的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天下第一快剑’舟行早要在‘御园’,挑战‘独臂刀王’洛正熙,俺与那辰源打了赌,赌注就是双方名下的两条街的地盘。”
冷若雅好奇地问:“东野大哥压得谁赢?”
“我当然支持的是李相爷的门生舟行早,”安东野道:“不过,半个月以前,‘权力帮’的蔡京就以三博一,赌座下爱将洛正熙胜!”
顿了顿,安东野道:“今早上的盘口,已经到了以二博一,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好洛正熙,直到昨天中午为止,辰源还认为他押的洛正熙胜得十拿九稳,‘大风堂’这两条街他赢定了。”
冷若雅道:“三哥这话几个意思?”
“因为就在昨天中午,蔡相府有流言传出,洛正熙骑马摔伤了腿。”安东野为女孩儿剥了个茶叶蛋:“这个消息通过‘财神赌团’的外家,瞬间传到京城,那些买叶洛正熙赢的人,前一刻还趾高气扬,后一刻就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据说就在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京城中至少已有五十个人丧命受伤,连老郡王安太傅王府里的护院头领‘铁掌无敌’莫翻天,都险些被人暗杀在王府后巷里丢了老命,因为他也赌了两千两银子,买舟行早赢;甚至有十几个堵上全部家当财产的京城大豪,在昨夜不堪重负悬梁自尽、吞金自杀了,其中还包括四个部员、三个御林军官、两个内监、一个嫔妃。”
冷若雅囫囵吞食着嫩滑的茶叶蛋,含糊不清的道:“所以辰源也一心要将你置之于死地?”
安东野双眼如炬,盯视着对面的“五道街”,沉声道:“人死了,赌约可不就如同一张废纸了。”
小鸟依人的唐小鸟俯身过来:“三爷,那边的‘哨子’,将消息送过来了。”
冷若雅忽然道:“丫头听说前面大街‘天下第一’饺子馆的‘水晶虾饺’,特别好吃,东野大哥带我去尝尝呗!”
“好啊。”安东野笑着随口应允一声,转而低沉声音问唐小鸟:“辰源现在人在哪里?”
唐小鸟马上道:“快乐大本营。”
安东野沉声道:“雷大弓的伤……”
唐小鸟即刻道:“白大夫说,幸亏大弓长衫内穿有护心软甲,不至于毙命,但也要将养两月以上。”
安东野杀气凌然:“‘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什么时候到?”
唐小鸟立时道:“今天午时之前。”
“好。”安东野霸气外露:“替爷约一下辰源,爷要送他一份大礼!”
“快乐大本营”就坐落于二百五十米之外的“五道街”,毗邻着“李记”棺材铺和“天下第一”饺子馆。
这里是一个浴室。
每天光顾这里的客人,很多都是“青衣楼”的杀手。
而这些青衣杀手里,至少有一半是来自最精锐的“青衣第一楼”。
杀手每在杀了人、完成了任务之后,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会高度紧张、极度疲劳,美美的泡一个澡,好好的按一个摩,无疑是消除紧张、解除疲劳的好方法。
更重要的是,“快乐大本营”里搓澡的女孩子,都是清一色青春、标志、可人。
浴池是用青石砖砌成的,水很热。
布烟卿将自己小小的身体,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尽量伸展放松了雪白纤细的四肢。最近“京师”局势,趋于越来越混乱的不明朗化,她实在觉得很疲倦,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疲惫和厌倦。
“根据楼子里现有的情报,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前,至少还会有六、七百位武林人士,赶到京城观看这场‘刀剑笑’之决,这六、七百人当中,其中至少有十位掌门、二十位帮主,三十个总盟主,甚至连‘武当’派的玄龟道长和‘少林’寺的大智禅师,这两位轻易不出山门的世外高人都会到场,”布烟卿吹着浮空的水泡:“爹爹,你说奇不奇怪?”
辰源正伏在浴池的青石边沿上,一个近似全裸的女孩儿,香汗淋漓,正在用力替他擦背。
他双目微合,听着女儿讲话,感受着背上按摩女孩儿手指力度给他身心带来的享受,却不曾看见,那半裸女孩儿浴袍下,正有一口尖刀缓缓伸出——
第三章 爸爸去哪儿
readx;气雾弥漫的浴室里,辰源与毫无有血缘之亲的“女儿”烟卿,几乎是坦诚相对,心无旁骛的分析道:
“舟行早和洛正熙,明面上两个当今武林风头最盛的剑手刀客之间的对决,其实,更大意义上,使他们各自代表的背后力量,李相与蔡相的角逐、‘大风堂’和‘权力帮’的较量,这些武林门派、江湖帮会,也正是要借这次机会判断‘京师’局势、站好自己的立场,为自己的师门家族,在将来‘京师’这块大蛋糕上,谋取最大的利益。”
沐浴的两父女,身边都没带煞风景的兵刃。
这里是他们“青衣楼”的地盘。
他们在这里,就正如君王与公主在自己的城堡里同样安全、安心。
辰源示意服侍自己的半裸女孩儿擦得再用力些,做为“青衣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公子,十多年来醇酒美人的享乐生活,至今未在辰源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他的小腹依旧平坦,他的肌肉依旧充满了弹性,这和他每天一次的热水澡和强力按摩不无关系。
就如同与他并重武林的安东野的凌晨奔跑,只不过两个人由于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理念的不同,采取的的锻炼和保养的方法也有所不同,但都殊途同归的收到乐同样效果的。成果。
“自从爹爹前番刺杀小梁王柴如歌未国避走异乡,二叔就将‘青衣第一楼’牢牢抓在了他的手里,再加上他原有的‘青衣第二楼’,其势力极度膨胀;烟儿和爹爹在‘青衣楼’的话语权降到最低点,烟儿是怕……”烟卿话未尽,水池边惊变突起!
辰源猛然翻了个身,一把抓住半裸按摩女孩儿藏在浴袍下面的刀,厉喝:“说!是谁派你来的?”
热气弥漫的浴室里,短刀跌落水池,那温香软玉般的半裸少女,已然倒在冰凉的青石台上,她嘴角正缓缓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液。
“服毒自尽了。”布烟卿收回放在女孩儿鼻口前的玉指。
辰源披衣旋身而起,烟卿急道:“爸爸去哪儿?”
辰源晚起水中的女儿:“要杀我的人,应该就在隔壁,我们去会会他。”
隔壁是“天下第一面”小面馆。
面馆今天的生意特别好,事实上,这里每天的生意都不差。
安东野和冷若雅等了半天,才有个阴阳怪气、满身油渍的伙计过来,把杯筷“哗啦”地往桌上一放:
“要不要酒?”
冷若雅很不喜欢对方恶劣的服务态度,安东野却已开口答道:“要。”
伙计板着脸:“沽多少?”
安东野伸出五根手指:“先沽五角好了。”
问完这两句话,那伙计调头就走,甚至连看他们都没有看一眼。
冷若雅笑容僵住:“这个伙计好大的架子啊!”
安东野笑笑:“我们是来吃东西的,又不是来看人的。”
冷若雅怔住:“但他也没有问你要吃什么东西啊?”
安东野道:“到这里吃东西的人,都用不着问。”
冷若雅再怔住道:“为什么哩?”
安东野道:“因为这里除了主食‘水晶虾饺’外,只有八菜一汤的九样配肴,到这里吃东西的人,差不多都会每样叫上一小碟。”冷若雅眼睛立刻发了光:“哪九样配菜?”
安东野道:“麻辣豆腐、鳕鱼豆腐、鸡蛋豆腐、油炸豆腐、香菇豆腐、红烧豆腐、凉拌豆腐、清炒豆腐、青菜豆腐汤。”
冷若雅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家饺子馆的老板上辈子一定是个豆腐精。”
“或许我只是喜欢吃豆腐而已。”忽然有人接话,冷若雅抬眼,就看见发现有五、六条人影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拐一拐的,是个跛子。
一个五官很精致、其实很忧郁的男子。
如果他不是跛子,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
然而,他偏偏是个跛子。
就如同一块美玉有了一点瑕疵,让人惋惜之余,是更多的感叹,感叹上天造物主的心胸狭隘和恶作剧。
冷若雅又忍不住低声问:“这跛子就是这里的老板?”
“他不叫跛子,也从来也没人叫过他跛子……”安东野眼睛里升起英雄相惜的目色:“江湖上和官场里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会尊称他一声‘大公子’。”
那个阴阳怪气的伙计,又在这时走了过来。
一看见跛足青年,伙计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他脸上竟然有了很亲切的笑容,他又竟然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他还竟然陪着笑脸道:“大公子,今儿想用点什么?”
跛足青年儒雅笑笑:“小孙,你拿主意吧。”
伙计小孙马上就像个孙子似的,毕恭毕敬的道:“那还是老样子好不好?”
跛足青年温雅的笑道:“好。”
小孙伙计道:“要不要再来点酒?”
跛足青年清雅的笑道:“免了,今天晚上我和孙小姐还有点事要谈。”
小孙伙计道:“那就少沽点,大公子是有酒量的人,斤把酒绝误不了事的。”
跛足青年把好看而忧郁的询问眼眸,转向挨着自己偎坐的女孩儿,那女孩儿是陪着他一起来的,她身材娇小,腰间悬着一柄不知名字的小剑,剑穗打着蝴蝶花结,罩着青色面纱,声音悦耳动听的道:“来一斤‘花雕’好了。”
小孙又弯了弯腰,才带着笑走了。
冷若雅忍不住奚落道:“这里不是虾饺、就是豆腐,吃来吃去都是这两样东西,这个小孙有什么好问的?”
跛足青年优雅的眨眨眼晴:“也许他只是很想听我说说话。”
冷若雅向跛足青年做了一个“呕吐”状,便看见对方桌子要的东西都摆满了。
这次后厨东西送来的极快得,除了虾饺、豆腐外,竟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卤菜。
卤牛肉、卤鸭脖、卤鸡翅、卤鸭翅、卤鸡爪、卤鸭爪、卤鸡胗、卤鸭胗、卤鸭头、卤猪脚、卤藕、卤花生、卤豆干、卤海丝、卤肥肠、卤鸭肠、卤牛筋、卤牛肚、卤猪耳朵、卤猪舌头、卤驴肉、卤豆腐……
满满的一桌子,只要你能想出来的卤菜,几乎全都有了。
冷若雅眼睛圆圆地瞪着那伙计小孙:“这里不是只有豆腐吗?”
小孙阴阳怪气的道:“还有虾饺。”
冷若雅瞪着大眼睛:“就没别的了?”
小孙一本正经的回答:“没了。”
冷若雅几乎要跳起来,她大声道:“那对面桌子上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小孙奇怪的看着女孩儿:“从后厨锅里捞出来的。”
冷若雅忍住气,鼓着香腮问:“那刚才你为什么不送来招待我?”
小孙道:“因为你不是大公子。”他不等冷若雅再问,扭头丢下满脸涨红的若雅就走。
这熊人如果是个女的,他衣服上如果再干净些,本姑娘一定会扯住他和他理论理论!
三姑娘心里是这样想的。
可借小孙是个大男人,他衣服上的油拧出来,足够炒八、九十盘菜,外加熬一大锅汤。
所以冷若雅只有坐在那里干生气,看着对面桌子满满的菜肴生气,气得发怔。
女孩儿家在生气的时候,往往看什么都不会太顺眼。
现在冷若雅就看见了三个顺眼的家伙。
她开始瞪邻桌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很特别。
这三个人,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和尚,还有一个是穷酸秀才。
饺子馆里,本就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的,有的和尚道士读书人到这里来吃东西,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并不是来吃东西的,他们都根本就没有要东西。
和尚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诵经文。
道士闭着眼,双手合十,居然在那里盘膝打坐。
穷酸秀才左手端着杯酒,右手捧着本扉页发黄的书卷,正看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和尚念经,道士打坐,秀才看书,这本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冷若雅却一直在看他们三个,好像他们三个脸上都长着一朵花。
还是狗尾巴花。
“他们是谁?”冷若雅终于忍不住问。
“圆河大师、云桥道长、苏磨秀士,”安东野叹了口气:“再加上刚才那个架子很大、脾气更大的伙计孙驴,正是‘青衣楼’最近新冒起的青年杀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我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都到齐了,你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呢?”辰源不疾不徐的道:
“三爷,你也够魄力,竟然孤身一人,陪着美丽的三姑娘,来我的地盘吃东西,要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馆子内外,至少有一百四十八把刀斧,将你剁成二百九十六块。”
安东野用筷子夹住一个虾饺,放入酱碟里浸了浸,入口中大嚼几下,吃得啧啧有声道:“味道还真不错,好吃!好吃!”
圆河、云桥、苏磨、孙驴,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向藏在衣袖里、袍摆下的兵刃,门窗外,更是青影隐约闪动
第四章 借我一米阳光
readx;对于周遭的险像,安东野视若未见,他用手帕胡乱的擦了擦嘴,正色道:“‘七道街’能有今天的安定局面,兄弟姐妹们有工做、有衣穿、有饭吃,大家能够安居乐业,实属不易;大公子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蠢事。”
“我小爹爹当然是个聪明人,”布烟卿笑盈盈的道:“可偏偏有自作聪明的蠢货。”
冷若雅笑道:“蠢货年年有,今年貌似格外多。”
辰源笑道:“‘快乐大本营’的按摩女孩儿手里的凶器,是‘猛虎堂’的自制式‘猛虎’短刀没错,不过我想,三爷还不至于笨到让自己的手下,带着‘猛虎’短刀来行刺我的地步。”
安东野也笑道:“就如同,大公子也不会愚到派手下人明目张胆的穿着‘青衣楼’服饰,去暗杀我的份儿上。”
布烟卿道:“很显然,是有人在分别冒充、挑拨离间,试图浑水摸鱼。”
冷若雅道:“这个人不但胆大心雄,而且与一楼一堂利益,息息相关。”
辰源道:“天子脚下,高手如云,胆大心雄的人物,不乏其人。”
安东野道:“和一楼一堂利益息息相关的人,也不在少数。”
辰源紧接着道:“但无论怎么算,‘六道街’和‘七道街’里的那个人,都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安东野沉声道:“沉中侠。”
辰源道:“还有隐藏在他身后的‘翻云覆雨,十月如歌’、小梁王柴如歌。”
然后,就是沉闷的沉默。
似乎没有人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和那个如同魔神一样存在的名字。
“希聿聿——”饺子馆外战马嘶嘶,进来五个人。
五个背着不同不同形状怪刀的汉子。
一个独眼龙、一个刀条脸、一个疤面汉、一个大胡子、一个青麻皮。
他们的兵器分别是金丝大环刀、蛇形曲钻刀、三尖六刃刀、钩头虎撑刀、软铁缅锯刀。
饺子馆的地方不大,生意却很好,五个恶汉来的时候,本来已座无虚席。可是五人一进来,馆子里的人就跑了一半。
就好像见了瘟神,而且是一下子见了五个。
他们选了张居中的桌子,面对着门口,只要有人接近,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到。
阴阳怪气的伙计孙驴,懒洋洋的过去招呼客人:“要酒吗?沽多少?”
五个刀客没讲话,因为他们被门外一个站在阳光里的独臂少年刀客,和他背上刀柄飞扬的红丝巾,给震慑住了,冷若雅甚至感觉到了五人内心深处的颤抖。
辰源与布烟卿对视了一眼,低声道:“‘独臂刀王’洛正熙。”
看见洛正熙的满脸杀气,饺子馆里知趣的人,已在悄悄的结帐准备开溜。
洛正熙就站在门板外那一米阳光里,五条怪刀汉子看着他,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他们各自的心也已沉了下去。
洛正熙并没有看他,一双明星般的眼睛,正盯着冷若雅:“霜霜她……最近好吗?”
冷若雅微笑:“二姐很好,她在追查‘一窝蜂’的余孽,这次她没有来。”
洛正熙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光已忽然从若雅俏脸移开,忽然问道:“你们谁是‘秦岭五虎’?”他嘴里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盯在那五个怪刀汉子的身上。
“秦岭五虎”面部,似已突然扭曲僵硬,老二秦向南一双眼睛也正在盯着洛正熙:“你没有落马摔伤?”
洛正熙道:“我若不放出假消息诈伤,你们五兄弟怎么可能敢出来抛头露面?”
老四秦向北一字一字道:“姓洛的,我们兄弟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一直对我们紧追不舍赶尽杀绝?”
阳光里的洛正熙道:“因为你们‘秦岭五虎’是舟行早的仇人(参见《试剑庄》卷),我不想我的对手在决斗之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只有替舟行早出手,将你们全数除了,他才会真正的全心全力,与我放手一搏。”
在洛正熙和“秦岭五虎”之间,坐着的三、四桌客人,忽然间全都散开了,缩退到了两旁角落里。
“秦岭五虎”脸色变了,老大秦向东独目展露凶光,色厉内荏的恶道:“你该知道我们兄弟是什么人!”
洛正熙点点头:“青龙出水,六月十九。”
“秦岭五虎”不再说话,都慢慢的站了起来,都慢慢抽出了怪刀。
酒馆子里又变得静寂无声,大多的食客都想溜,却又舍不得这场热闹。这些人都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时,立刻就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开始,都不想错过。
洛正熙静静的站着,老五秦相中盯着他手里的这把刀,忽然阴狠狠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当然没有人想死,那些既想看热闹、又怕被误伤的客人,瞬间都跑了出去。
只有安东野和辰源两桌人没动。
秦向中恶声道:“你们不走?”
安东野点头:“我们不必走。”
秦向中重复了一句:“不必?”
辰源淡淡地道:“我保证洛刀王根本不会给你们出刀的机会。”
“秦岭五虎”脸色又变了。
秦氏兄弟在“陕西”一带,那是小有名头的刀客,自从投入“青龙会”,在“六月堂”第十九分舵混了个差使后,更是在“秦岭”横行无忌,目无余子。
“六月堂”堂主唐三藏与“十九分舵”舵主白孤晶,一心想雪“试剑庄”之耻(参见《试剑庄》卷),带着一众陕籍高手缀着舟行早到了京城。
但作为先行部队的“秦岭五虎”,这次竟真的未能有机会出刀。
他们的手一动,洛正熙的刀光已飞起!
没有人能形容洛正熙这一刀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一刀的速度和气势,那已不仅是一柄刀,而是一米阳光,骄阳似火的一击,光芒万丈。
刀光一闪,便即消失。
洛正熙仍站在阳光里,刀仍在刀鞘里,红巾飘扬。
“秦岭五虎”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他们的持刀的手已垂落,他们的脸已破裂。
和他们的身体一起——
破——
裂——
安东野忍不住击掌赞道:“好快的刀!”
洛正熙温暖如阳光地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的刀,本就是天下最快的刀。”
安东野道:“东野承认。”
洛正熙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他又问了句奇怪的话:“舟行早的剑呢?”
安东野道:“我不是舟行早。”
辰源笑了,侧视着安东野,缓缓道:“还好你不是。”
“今天的阳光真好,谁能再借我一米阳光……”洛正熙仰着英俊的面,像似长长吸了一口阳光:
“八月十五,禁宫见。”
他微笑着转过身,在阳光里走远。
然后,这馆子就忽然变得像是一锅刚煮沸的滚水,起了好大一阵阵骚动。
——“独臂刀王”洛正熙并没有落马受伤!
——洛正熙一刀杀死了恶名昭著的青龙悍匪“秦岭五虎”!!
人们纷纷抢着奔出去,抢着将这消息传出去。京城“财神赌团”控制下的各大赌坊的庄家赌局,纷纷重新改盘下注,几家欢喜几家愁,九城之内暗杀迭起,又见腥风和血雨。
冷若雅感觉出来了这些事情的古怪,她吃饱了之后决定去找一个人。
她去找陈易讯。
要想抓到搅动“京师”不安那只幕后黑手,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找到向“千羽坊”老板雷大弓介绍买弓箭的“禁军”陈教头。
“汴京”九城有禁军八十万,其中教头就约有二千多个。
但能称得起“天王”级别的教头却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八个。
这“八大天王”级教头中,刘得划、黎鸣、郭复乘和张雪有,早年丧命于“凉城客栈”冷若颜未更名之前的息红泪之手(参见《指间砂》卷第三章),而另一位周节轮周大教头,则死在“洛阳”军营(参见《将军令》卷第三章),是以,陈易讯与另外两个硕果仅存的天王教头,就成了“禁军”中资历最老的长老级人物。
陈易讯是个头发卷曲,高大魁伟,满身横肉的燕赵大汉,他脸上总是带着种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不屑笑意。
他现在坐在一群军汉里,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站在一群小鸡雏中一样,显得既威风,又得意。
屋子里又脏又乱,烟雾腾腾,呛人刺目,酒坛子、臭袜子满地,异味熏天。
人群中,围着桌子陪陈易讯打骨牌赌钱的三个人,除了与陈教头同级别的枪棒教头谭勇林谭教头外,还有一个大内侍卫总管和一个“御书房”大太监。
冷若雅是捂着鼻子进来的,她用小手挥了挥弥漫的烟气:“请问这里哪位是陈教头?”
陪若雅一同前来的李相府家将张保(参见《霸王命》卷第六章),居然展开双臂为姑娘在前面开路:“兄弟们,让开点,左相府的客人三姑娘,有话要请教一下陈大教头。”
赌钱的一群爷们,一看到了冷若雅,就像一群饿狼,看到了一只小绵羊。
第五章 送你一张银票
readx;一看见张保,输了钱的陈易讯,眼睛就瞪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敌意,他一双三豹子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张保身后的冷若雅好几遍,才冷冷道:“这么漂亮的大妹子,大清早的找俺作甚?莫不是昨晚大爷提起裤子忘了给银子?”
围观的那些粗鲁军汉们一起笑了,几个太监也扭捏着捂嘴跟着笑,笑的声音也像一群小母鸡,笑得令冷若雅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张保唬着脸道:“陈七哥,今天你的手气不佳啊。”
陈易讯冷笑道:“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操了‘水月庵’的尼姑屁股的缘故,一直点背,几天下来,老子输了百把两银子了,真他妈的晦气!”
冷若雅笑了。
她气极而笑:“姑娘听说,‘禁军’教头的月俸是十贯钱,最高级的‘天王’教头,也不过十五贯钱,陈教头几天就挥霍掉了百十两银子,还真是生财有道啊。”
陈易讯面色一变:“道上的朋友,慷概解囊资助陈某三、五十两零茶水钱,偶尔也是有的。”
“你看,这够不够?”冷若雅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张已皱成一团的银票,抛在了骨牌桌上。
围观的人群又笑了。
这张沾满糖渍的银票,显然之前被吃货的主人包裹过糖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张糖纸。下家那位太监笑嘻嘻的伸出兰花指,用两根女人似的手指,把那表面不堪的银票拾起来,展开一看,一对金鱼眼眼睛突然发直:“我的亲娘!一千两。”
这张糖纸般的银票,居然是整整一千两,而且还是“花开富贵”金不换金老爷“金银楼”开出来的,保证十足兑现。
看见这张银票,陈易讯的威风已少了小半,火气也小了大半了,他勉强笑道:“这么大的银票,陈某怎么好意思收呢……”
他嘴上那般说着,手上却诚实的将那张皱皱巴巴的大额银票,顺势摸到手里,就势顺入袖中。
冷若雅满意的笑道:“姑娘知道七爷最近手气特别不好,欠了不少赌债,这小小意思,就权当我们‘凉城客栈’和陈七爷交个朋友吧。”
“三姑娘仗义!”陈易讯拍着袒露在外、长满黑毛的胸脯,故作豪态的道:“有什么用得着我禁军‘捧日’上军右厢兄弟的,三姑娘尽管开金口!”
上家的谭勇林谭教头凑趣道:“在‘京师’这块地面上,官民朝野,还是要给安天命大统领和我们‘捧日’军兄弟们几分薄面的。”
对家的那侍卫总管也急忙表示道:“姑娘若是有用得着我们‘诸班直侍卫’的地方,咱们这些‘带御器械’,很愿意为美女效劳。”
“呦——”另外一个满脸铺着又白又厚胭粉的大太监尖着嗓子,晃着脑袋,拿着腔调道:“打打杀杀的伙计,我们‘监卫’不在行,但若说是探路走马、寻信回风这档子事儿,可是咱家强项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无钱不通”的官场,则更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了。
眼见着一群皇宫内廷的名角,纷纷见钱眼开,冷若雅笑嘻嘻的道:“姑娘只是有一句话想请问陈七哥,七哥若肯赐告,这点小钱就算请大家伙儿喝茶了。”
陈易讯眼睛发亮,立刻问道:“三姑娘想知道什么?”
冷若雅盯着对方满是横肉的脸,一字一字道:“三日前,你牵线在‘千羽坊’购置大批强弓硬弩的客人是谁?”
陈易讯脸色突然变了,周围人的脸色也变了,突听一个人,在门口冷冷道:“这野丫头是来闹事的,给我往死里打。”
说话这人这人尖声细气,白眉如雪,正是宫里五大近身大宦官之一,掌剑大太监尉迟十二。
当日“权力帮”一公子、三将军荼毒“北凉镇”,是安东野说服左相李纲向当今皇上进言,将一干暴徒绳之以法,还“北凉”百姓之安宁;而当时奉旨平乱的内宦,正是这位尉迟十二。(参见《屠城殇》第十五章)
“打!打死这丫头!”陈易讯第一个扑上来,那些军汉、太监、侍卫们也跟着扑过来。
冷若雅当然不会将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她决定“擒贼先擒王”,只要先制住了陈易讯,别不怕别的人张牙舞爪。
哪知陈易讯这“天王”教头不是白给的,他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他不但练过“艳罩门”的“抓乃手”,而且对北方武术流派的“七十二路谭腿”和“大洪拳”“小洪拳”,也有相当的造诣,一爪一拳,倒也使得虎虎生风。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冷若雅。
冷若雅单手背后,左掌轻轻一带,就已将陈易讯的两个手腕子托住,然后轻轻一送,借力打力,他那接近一百八十斤重的身子,就“噔、噔、噔、噔、噔”抢出五步。
眼瞅着陈易讯撞到门口负手而立的老大宦官尉迟十二身上,老太监拂尘一递,就挺住了陈易讯下跌的庞大身躯。
冷若雅舒了一口气:总算没叫这大块头摔倒丢脸,要不然这些家伙非得和我死缠乱打不可。
然而,等陈易讯站直身的时候,他脸上已全无血色,嘴角更有两缕鲜血沁出来。
冷若雅怔住:
刚才那一带一送,自己并未发力,那种借的巧劲,绝然不会将人伤成这个样子。
这么会这样?!
陈易讯喉咙里“咯咯”作响,他的眼睛珠子也渐渐地凸出。
顺着陈易讯垂下的目光,冷若雅吃惊的发现,他腰肋之下,竟已赫然插着一把短刀,刀锋还嵌在他的肋骨里,直没至刀柄。
尉迟十二雪色长眉飞起,拂尘一指冷若雅:“杀人啦!猴崽子们,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陈易讯人已倒下去,冷若雅百口莫辩,只见屋子里的人和屋子外的人,发一声喊,有的拿着刀鞭,有的提着棍棒,四面八方冲上来。
“快去通知李相爷!”冷若雅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将目瞪口呆的左相府家将“飞毛腿”张保,推出圈外去搬取援军。
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越窗而出。
冷若雅突然跃起,一掠五丈,也不回身,好似自己脑后张了眼睛,反腿一脚,踢飞了追在最前的谭勇林谭教头手里的“链子枪”,人儿却以飘到院子里。
这群内侍聚赌的地方,是被称为“名利场”宫苑西进的小跨院里,宫墙并不是很高,冷若雅贴上青砖墙,足尖一点,凌空翻身,飘上墙头。
突听宫墙上一个人笑道:“一个姑娘家家的,翻墙跃窗,成何体统?”
冷若雅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敢再动。
一动不动。
遇见这个人,冷若雅就知道,即使自己肋生双翅,也逃不出皇宫。
宫腔的垛子上,迎风立着一个红锦美少年,妖瞳魅彩,风流万千;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黄橙橙的珠冠,丝带飘飞。他走得很慢,走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殿,又像是天上的邪王,降临人间。
冷若雅看着他,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芳心也已沉了下去
宫墙下面乱哄哄的人群,此时齐齐向那妖媚少年行礼:“柴小王爷!”
柴如歌并没有看他们,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正盯着人群之外的尉迟十二:“十二公公,小王这厢有礼了。”
尉迟十二“桀桀”尖声笑了两声:“王爷多礼了,咱家可是万不敢当。”
柴如歌羞涩一笑,转视冷若雅:“‘黄金屋’一战,小王侥幸胜了三姑娘半手(参见《古骷髅盖》卷第五章),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冷若雅眼珠乱转:“看来本姑娘今日是走不掉了。”
她确实一走不掉了。
她要往东走,就发现东面的宫城城楼上有两个人,背着双手,慢慢的走过来;她欲向南逃走,南面也宫墙也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她若是想往下跳,宫墙里面是内卫的窝,谭勇林一大群人在下面等着她;宫墙外面,却已赫然多了好几排弓箭刀斧手,严阵以待。
柴如歌拿出一面华美流彩的长镜,照着自己的无双容颜,笑吟吟的道:“看来大内四大高手都到齐了,三姑娘想走,也走不掉了。”
从东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紫面美髯,不怒而威;一个五官如削,狂野不羁。
自南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目光如鹰,鼻锐鹰钩;一个白发苍苍,谢顶神光。
这四个人的服饰都极其华贵,态度都很是高傲,气派都相当不小,身份都颇为不凡。
至少冷若雅认识四个人里的其中两个。
——东面的两个:沉中侠和安天命。
前一个是“九城稽查使”,后一个是“禁军大统领”,都是负责“京城”治安的武官大员。
南面的两人,冷若雅素未谋面,但从他们的样貌特征和官服品级,若雅也能猜出他们都是身份显赫,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
冷若雅已经被包围!
...
第六章 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readx;南面二人,一个是负责皇城安危的御林军统领“金钩铁爪”娄野鹰,另一个是保护宫城安全侍卫大总管“摩云手”吴大鹏,这个人也是“流花寺”主持无花大师的恩师,与大愚禅师同一行辈的“少林派”俗家第一高手。
这两人,与沉中侠和安天命,官位相若,身份相平,都是皇宫大内里,一等一的人物。
沉中侠沉声道:“冷若雅,你擅入皇城,刀伤人命,还不伏法?”
安天命冷冷的道:“虽然本大统领与北城兄私交不错,但你们‘凉城’丫头屡屡害我手足,实在是可恶至极!”
冷若雅苦笑:“我没有杀人,不管你们相不相信。”
鹰目鹰鼻的娄野鹰忽然道:“别人不信,我信。”
沉中侠豪笑道:“杀人凶手有怎么承认自己杀人呢?”
白发秃顶的吴大鹏淡淡的道:“三姑娘若没有杀人,就一定没有杀人。”
安天命冷笑道:“死的不是你们御林军和御前侍卫的人,你们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像陈易讯那种莽夫,就算再死十个,也不用必大惊小怪的。”柴如歌笑了笑:“三姑娘,想必你也看得出,我们并不是为此而来的。”
墙下人群之外的尉迟十二公公,尖声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权力帮’洛刀王与‘左相府’舟行早中秋一战,已经动了万岁爷,皇上圣明,钦点这二人在‘禁宫’比武,以助皇室佳节之雅兴;最近风闻‘京师’来了不少英雄好汉,要亲眼一睹这惊天动地、震砾古今的一战。
然,帝城内宫,皇家禁地,又岂是寻常江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但若不允许外人观战,又恐寒了天下英雄之心。是以,负责督监此事的梁王爷与在场的四位大人商议定夺,明晚一战,只允许十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为代表,入内观战,以防节外生枝,惊扰圣驾。”
冷若雅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姑娘您,就是本王与四位大人内定的十位武林代表之一。”柴如歌收起镜子,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镂刻着“刀剑笑”三个隶字的“玉牌”:
“本王手上一共有这样的‘玉牌’十面,这种‘玉牌’来自‘波斯’贡品,绝难仿造,只有我们五人共同评估甄别,认为绝对忠良、并具有代表性的武林贤德名宿,才有资格得到这块‘玉牌’,入‘禁宫’观看决战。”
冷若雅双手捧过“玉牌”,巧笑道:“姑娘一不德高望重,而不是贤德名宿,此物……”
娄野鹰接过话头道:“可是你代表了北城先生。”
沉中侠“哈”的豪笑一声。
吴大鹏缓缓道:“无论资历,还是名气,冷城主都有资格入选这十个人选之一。”
安天命“哼”的冷笑一声。
柴如歌最后是这样说的:“除了本王与四位大人甄选指定的十个人外,明晚中秋佳节,无论是谁,胆敢没有‘玉牌’擅闯皇城,一律格杀勿论!”
……
走出“宫城”的若雅,怀里揣着“玉牌”,心中不免忐忑。
为了能观看到“刀剑笑”之战,势必有无数的人会窥觑抢夺包括自己这面在内的十块“玉牌”。无疑,这次自己非但没有查出策动“刀剑笑”的幕后黑手,柴如歌还硬塞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麻烦,很快就找上了冷若雅。
八月十五,凌晨。
冷若雅从“李相府”后院角门走出来,转出“六尺巷”,沿着晨雾迷漫的街道,负者小手,一步三跳的来到“状元大街”的“一品居”喝茶。
“一品居”是个很大的茶馆,天刚亮就开门了,刚开门就坐满了人。
位于京城“六部”衙门对面的“一品居”,并不像别的茶馆茶楼仅仅卖茶卖水那么简单,来这里的客人也并不仅仅是纯粹为了喝茶那么单纯。
每天早上,“六部”衙门的胥吏买办,都会来这里招唤雇佣差使工人和购置应用货物。泥瓦匠、轿夫、裁缝、果菜农、刀笔吏等等各式各样的人,早早挤满了馆子。
茶馆里看来虽很杂乱,实则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和地盘,冷若雅并不是第一次到京城来,她也懂得这里的门道,是以就在靠门边找个座位,沏了壶“六百一壶”的好茶。
“一品居”的茶叶不是论斤论两卖的,而是论壶,次一点的有一百一壶的,普通一点的有三百一壶的,最好的就是六百一壶的。
——六百就是六个大钱。
“皇城”根儿的大爷们,都讲究气派,都好一个面儿,六百当然喊出来比六个大钱有体面。
冷若雅刚喝了两口茶,准备叫茶博士到街面去帮自己买几个“猪油灌汤包”来吃的时候,已有两个熟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男。
一女。
男的高高瘦瘦,头戴僧帽,身披袈裟,面目枯黄,怀揣洞箫;女的丰腴白腻,酥胸半露,绫罗绸缎,杏眼若剪,眼波勾魂。
“唐三藏和白骨精!”冷若雅先是一怔,继而笑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哩,唐大师,白姑娘,‘试剑庄’一别,好久不见啦!”(参见《试剑庄》卷第六章)
这两个人神情却奇怪,他们的眼神更奇怪,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瞬也不瞬的盯在冷若雅的脸上。
盯了一会儿,白唐三藏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个乌木匣子,摆在桌上,然后冷冷的开口道:“我拿这块东西换你身上的禁宫‘玉牌’。”
说着话,白孤晶打开乌木匣子,里面竟赫然摆着一块晶莹圆润,完整暇疵的玉佛。
白孤晶笑吟吟地的道:“三姑娘该是识货之人,这玉佛价值连城,比你身上的‘禁宫玉牌’,不知贵重上几百倍,”她忽然将乌木匣子推到冷若雅面前:
“现在我只要你答应和我交换,它就是三姑娘你的。”
“哦?”冷若雅的注意力,早就被街上香味飘入的灌汤包子吸引过去,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唐三藏已渐渐沉不住气了,又厉声问:“你倒底同不同意?”
“不同意。”冷若雅恍然的抬起头,做无辜状。
唐三藏霍然长身而起,一双枯手骨节山响,长长的驴脸上也已勃然变色,可是他并没有出手,因为白孤晶已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却也拿了样东西出来,一块雕刻着青龙和“六月十九”小字字样的令牌。
白孤晶忽然道:“青龙在天,六月十九。”
冷若雅眨眨眼睛:“青龙会?”
白孤晶傲然道:“正是。”
冷若雅天真无邪的笑道:“白姑娘是不是想用你的‘青龙令牌’来换我的‘禁宫玉牌’?”
唐三藏冷冷道:“没有人和你说笑,本会自创立以来,没有人敢违背我们的意思,本堂主用一块玉佛外加一条命,和你交换‘禁宫玉牌’,你答应不答应?”
冷若雅一双美丽明亮的大眼睛,随着为客人跑来跑去买早点的茶博士来回目光飘忽,嘴里随意的问:“谁的命啊?”
唐三藏直接干脆的道:“你的。”
白孤晶又笑了:“你若不换,我们就要你的命。”
冷若雅也笑了,她手托香腮,左看看唐三藏、右望望白孤晶,半天才道:“两位郎才女貌,都生的好美啊!”
白孤晶沾沾自喜道:“我们哪里美呢?”
冷若雅笑嘻嘻的道:“你们想得美啊。”
唐三藏哑然,白孤晶失笑。
冷若雅慢慢的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唐三藏催问道:“你真的不换?”
冷若雅放下茶杯,笑着慢慢的站起来,把桌上乌木匣子里的玉佛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贴身香囊里。
唐三藏展颜道:“算你识相,肯换了?”
冷若雅一口咬定:“就不换!”
唐三藏变色道:“不换你干嘛拿走我的玉佛?”
冷若雅理直气壮的道:“因为我不讲理。”
白孤晶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要不讲理?”
冷若雅师出有名的道:“因为我是女孩子。”
唐三藏张大了嘴巴:“你是女孩子为什么就能不讲理。”
冷若雅天经地义地道:“因为是我北城哥哥惯的。”
“这是什么逻辑?!”唐三藏和白孤晶气苦。
——有时候,千万别和女孩子讲理,因为女孩子讲起理来,那才叫一个不讲理!
冷若雅马上道:“你们若要我的‘禁宫玉牌’也容易,只不过呢……”
唐三藏忍住气,道:“你有什么条件?”
冷若雅歪着头,一本正经的吞着口水:“我现在特别想吃你们‘陕西’正宗的的‘油泼面’,如果你们能给我搞到一碗的话,我可以考虑把‘禁宫玉牌’送你们。”
“你耍我!”唐三藏怒吼,挥箫,探囊。
白孤晶的手也已探出。
只听“哗”的一声,白骨精的“九阴白骨爪”忽然多了个茶壶,茶壶已被她捏得粉裂,茶水溅满了自己满胸满身。
而刚才还在眼前活灵活现的紫衣女孩儿,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
第七章 太白楼不叫太白楼叫大白楼
readx;身为“艳罩门”弟子的白孤晶,身手相当不弱,可她居然没有看清茶壶,是怎么样到自己手里的,她的“白骨爪”本想往冷若雅肩头上抓过去,谁知结果却抓到个茶壶。
唐三藏洞箫走空,另一只手虽已伸出豹囊,他手里虽已握着满把暗器,却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偏偏没有发出来。
因为在他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虎目燕额的布衣少年,手按剑柄,正微笑着看着他。
再看冷若雅已经蹲在街对面的一个烤红薯的摊子前,向他们招手:“舟行早哥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记着一会把店家的茶壶钱赔了。”
舟行早抬起他的剑,笑着向茶馆里的两个冷汗涔涔的“故人”道:“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
白孤晶向唐三藏一递眼色,后者已面目阴沉的移步至舟行早身后,但听白孤晶道:“舟行早,不要以为你投靠了李纲老匹夫,我们
六月青龙就怕了你!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动你!”
唐三藏的手,一直放在怀里,“唐门”暗器谱排名第十一的“暴雨天罗”,蓄势待发!
白孤晶一说动,他就动了!
舟行早笑吟吟的看着唐三藏:“你们动不了我的。”
唐三藏狭长的脸上,冒着青气,哼道:“本座就不相信,你的剑再快,我的‘暴雨天罗’也动不了你!”
“因为他不让你动,”舟行早笑着向“一品居”角落里一指:“你就不敢动。”
角落里,只有一个客人,在喝一个大子一壶的下等茶,桌子上放着一个金丝鸟笼,笼子里面是个绿嘴鹦鹉。
这个人长的圆圆滚滚,生的胖胖乎乎,让人一看就想起了过年时候,家家户户门上张贴的财神爷。
“你们不能动舟行早。”就这么一个富态可掬老人家,就这样说了一句话,唐三藏就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舟行早在眼皮底下离开他的视线。
白孤晶又气又急,她刚要动,唐三藏就厉声道:“别动!”
“为何不能动?”白孤晶更急更气。
唐三藏指着那个年画一样的老人,脸色难看的道:“因为他不让动。”
白孤晶恼道:“他是你爹?”
“他是一位账房先生。”唐三藏在老人面前,恭谨想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账房先生有什么可怕的?”白孤晶跳了起来,就上前抓住老人家的鸟笼,就要把鸟笼扔出去,连老人一起扔出去。
唐三藏就说了一句话,白孤晶就安静了下来。
唐三藏说:“他是‘财神赌团’的账房先生。”
就这一句话,白孤晶也不气了,也不急了,也不恼了,也不跳了,她乖乖的把鸟笼放回原位,她恭恭敬敬的给老人家躬身施礼,他客客气气的向老人赔礼道歉:“黎师爷您好。”
那黎师爷眼皮也不不抬一下:“我老人家喝早茶喜欢清静,你们要动刀动枪的,给我滚远点。”
唐三藏师兄妹急匆匆说了一句:“黎师爷再见。”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茶馆里,就剩下黎师爷,继续喝他的大碗茶、逗他的绿嘴鹦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
东拐西拐,冷若雅终于摆脱掉了,尾随在身后一大票惦记她身上携带的那块“禁宫玉牌”的江湖人马,早晨的一大壶茶水和两个烤红薯,早就被体力消耗的的干净,现在的她只觉得肚子里空空的,简直饿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现在正是吃午的老人家饭的时候,街两旁大大小小酒楼铺的厨房里里,刀勺乱响,香味四溢,对于“吃货”来说,就算不饿,听见了、闻到了也会饿不行不行的了。
待冷若雅“哒哒哒哒哒”一溜小跑进一家名为“大白楼”时,凭借灵敏的嗅觉,冷若雅开口成章的点了一桌子的菜:“先来一大碗‘红烧鱼翅’,一只‘花椒烧鸭’,四张‘葱油饼’,外加半斤‘竹叶青’,再来两冷两热两荤两素八个下酒小菜。”
冷若雅找了张最近的桌子,一坐下来,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要了七八样东西,然后就用筷子敲着桌子,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等。
店小二客气的问道:“姑娘,您的朋友几时到啊?酒菜什么时候上起?”
冷若雅嘴里咬着汤匙,仰着无辜的小圆脸:“我没有别的朋友要来啊……”
“姑娘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店小二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当他看看到冷若雅“小恶魔”似的笑容和她的“相思刀”时,小二默默地收起菜牌下去准备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冷若雅从周围嘈杂的环境中,接收到了很多惊人的消息:
一、昨晚,“大风堂”与“青衣楼”各有部分人马,在“滑剩盾”发生小规模流血冲突,双方的核心高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都直接参与其中,而后,“六扇门”总捕龙布诗率队赶到弹压,当场执捕数十人,后经安东野与辰源及时赶到劝阻,始制止了这场火拼械斗;
二、子夜,“少林”高僧大智禅师和“武当”名宿玄龟道长下榻的“平安镖局”,昨夜收到不明身份的高手袭击,在“少林寺”十八罗汉与“武当山”七大真人的全力护法反抗,来敌死伤狼藉,无功而返;
三、凌晨,有人发现位高权重的内廷大宦官尉迟十二轻车简从,秘密出宫,在“内直门”外的“宋玉馆”密会两位贵客,根据当时在场陪欢的三个娈童男宠描述,那一道一俗两个客人的音容服侍,他们极有可能是“青海三子”中的青冥子和名震“天南”的“点苍一雁”葛洪;
四、昨午和今晨,当下“京师”最炙手可热的两个人物先后现身,先是“独臂刀王”于“天下第一”饺子馆斩杀“陕西”巨匪“秦岭五虎”,而后“天下第一快剑”舟行早在“一品居”后巷一剑飞鸿,慑退追击他的“青龙会”的“六月堂”两大高手唐三藏和白孤晶。
围绕着最后一个话题,几个桌上的豪客正说的口沫横飞,好像一剑惊飞两大青龙高手的人不是舟行早,而是他们自己一样。
“各位,我可是看得真真的,舟少侠剑眉一挑,高声喝道:‘呔!尔等邪教狂徒,竟敢来京城撒野!看我替天行道!’就见舟少侠‘唰——’的一剑飞出,你们道怎样?直将两个青龙妖徒的耳朵就斩了下来,各位各位,舟少侠那一剑,可是有个名堂,叫做‘闭月羞光剑’!”在一群听得入迷、喝彩不断的不了解真相群众当中,一个娘里娘气的花衫青年站在凳子上,指手画脚,绘声绘色,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
“想当年,舟行早还是顽童的时候,我曾经看在他父亲的情份上,指点过他几招,他今日能有此成就,贾某不敢居功,都是他勤奋努力的成果,想我贾不娘与那舟少侠八拜之交,我对他的快剑一向是钦佩的,他对我的暗器也是服气的。有一次我们切磋较量,直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最后才握手言和……”
冷若雅越听越听不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兄台,你说是点化过舟行早的功夫,自称是他的结拜兄弟、与他比斗不分上下,那么姑娘我就多嘴问一句,周行早他师承何派?他家乡哪里??他青春几何???他可曾婚配????他隔壁邻居家的那条土狗的母亲的男主人的表弟的同学的四舅妈乳名叫啥?????”
被识破谎言的贾不娘,窘迫得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继而又不服气的叫嚷道:“贾某不知,难道你就知道么?”
冷若雅笑呵呵的道:“舟行早无门无派,祖籍‘山东济南府’,今年二十岁,并未婚配,他隔壁邻居家的那条土狗的母亲的男主人的表弟的同学的四舅妈乳名叫傻妮。”
围观的群众哗然失声,贾不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默地退回角落里的座位,再不言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楼的生意太好、客人太多,冷若雅叫的七、八样酒菜连一样都没有来,外面却有七、八个新客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文士,锦衣华服,顾盼自雄,两鬃虽已斑白,打扮得却还是像个花花?公子,腰上的玉带晶莹圆润,上面还镶满了比龙眼还大的珍珠,比拇指还大的悲翠。就单这一条玉带,已经价值连城,玉带上挂着的一柄宝剑,金柄银鞘,又远比玉带珍贵十倍。
跟在这文士后面的同伴,除了一位紫衣老人,其余也全都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穿着一个比一个花里花哨,他们的眼睛,好像全都长在头顶上,可是一个个全都脚步轻健,动作灵活,看来又都是武功不弱的少年新秀。
“噗!”冷若雅看见为首那人,笑出声来,又是一个熟人!
——“洛阳知府”宇文书。
...
第八章 这章俺实在是憋不粗来名字了!
readx;冷若雅曾在“将军令”一役中,联手宇文书对付过“镇东大将军”夏侯皓月,对这位文武兼备的中都大员,印象颇深。(参见《将军令》卷第五章)
“金尉迟、银宇文、玉司马、帛上官”,这句朝野尽知的话,说的正是官场中自有宋开国以来,累世高官、将相满门的四大名门贵族。
而宇文书,就是“银宇文”士族中的佼佼者,少年科场扬名,中年出镇中都大吏,文武双全,再加上富贵显赫的家世,不到三十岁就已名满天下;现在他虽已人到中年,非但少年时的骄狂仍在,英俊也不减当年。
这些人走进来,只打量了冷若雅一眼,就找了张最宽大最中心最干净的的桌子坐下来。
他宇文书虽然没有将别人看在眼里,总算还是看了冷若雅一眼。冷若雅却连一眼都懒得看他,与其看见这个“旧相识”,冷若雅宁愿看到一碗已炖得熟烂的“东坡肘子”。
酒菜总算上起了,冷若雅左手拿匙,右手握箸,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已看见曾在“洛阳”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门卫王大爷紫衣佩剑,向她走过来。
冷若雅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又有麻烦要找上门来了,所以赶快乘这老头子还没有走到面前的时候,先用鱼翅和肉丸塞满《了自己的嘴。
王大爷扶剑而立,又冷冷的打量了若雅两眼,才抱了抱拳,带着酒气道:“三姑娘久违了,那边坐着的就是宇文大人,阁下想必也已知道。”
冷若雅鼓着香腮,点点头。
王大爷半熏半醒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大人特地叫我来,一是借姑娘身上的‘禁宫玉牌’一用,二是请姑娘过去饮杯酒。”
这次冷若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嘴里的鱼翅和肉丸还没有咽下去,当然也没法子叙旧饮酒。
冷若雅继续扫荡自己面前的美食佳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王大爷皱了皱眉,虽然显得很不耐烦,却也只有站在那里等着,好容易等冷若雅吃得七七八八了,他立刻又催驾道:“请三姑娘移步!”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认为他既然过来开了口,就已经给了冷若雅天大的面子。
冷若雅慢吞吞的放下餐具,又慢吞吞的拿起水杯漱了漱口,又慢吞吞的道:“宇文大人的好意,姑娘心领了,至于这‘禁宫玉牌’嘛……”
王大爷急道:“怎么样?”
“不借。”冷若雅一口回绝。
王大爷的脸色变了,反手握住剑柄。
冷若雅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忍不住伸出丁香小舌,来舔鱼翅碗里的残羹,细细品尝,一副回味无穷,怡然自得的样子。
王大爷吹胡子瞪眼瞧着她,手背上青筋颤动,仿佛已忍不住要拔剑,却听主人宇文书背后咳嗽了两声,道:“老王,既然三姑娘不肯割爱,我们另想他法吧。”
“是,大人。”王大爷狠狠瞪了若雅一眼,退了开去。
…………
中秋之夜,月明如水。
禁苑黄铜宫门之外,早早聚集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他们或者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或者独来独往,打探消息,显得紧张而又神秘。
人群攘攘,交头接耳中,十位名斐武林的人物陆续到齐,群豪放眼看去,心中不免惴惴。
这十位武林代表分别是:
“少林派”大智禅师
“武当派”玄龟道长
“大风堂”三当家安东野
“青衣楼”大公子“泪湿青衫,神龙九现”辰源
“凉城客栈”三姑娘冷若雅
“青海派”三子之二青冥子
“点苍派”长老“点苍一雁”葛洪
“老郡王府”总教头“铁掌无敌”莫翻天
“财神赌团”师爷黎元芳
“洛阳”知府宇文书
这十个人,无疑都是当下“京师”武林最热门的权势人物,但让冷若雅产生费解的是:前面四位,两个是代表名门正派的武林宗师,两个是虎踞京城的少年领袖,他们能各自得到一张入场卷,是无人敢有异议的;但青冥子与葛洪虽然也算小有名气的江湖前辈,但与前面四位,无论名气、还是名誉,都要相差上好大一截,安太傅那个两眼看天的老教头和“财神赌团”那一身铜臭味的黎师爷,被选中更是令人莫名奇妙;至于最尾的宇文书是通过怎样的渠道得到一面“禁宫玉牌”,就更不得而知了。
宫门打开,“御林军大统领”娄野鹰一身戎装,在一群甲士的拥护下,与满面红光的大内侍卫总管吴大鹏并列走出,他脸色铁青,沉声道:“本大统领我知道,诸位都是武林中顶了尖儿立了万儿的人物,可是本大统领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诸位一下,皇宫大内,龙居之地,请诸位安分守己,这里不是你们叙旧闲聊的澡堂子茶馆,莫要教我们这些当差的太难做。”
娄野鹰一出面,就先打了顿官腔,这些武林草莽也只好闭嘴听着。其实这也难怪,今夜之事关系重大,这些“大内”高手们心情难免紧张,脾气也就难免暴躁,更何况,这“禁宫”之外,的确也不是聊天说笑唠家常的地方。
看到大家停止了喧哗,娄野鹰难看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些,他看了看前面这十位武林代表,缓声道:“奉梁王爷钧旨,你们所有人不准携带兵器入内,不许大声喧哗鼓噪,按照各自的座位入座,观战期间,不可擅自离席,诸位谨记。”
皇家威严,毕竟神圣不可侵犯,即便如大智神僧等十位武林大佬俊秀,也只能唯唯应是。
除了十位“小梁王”柴如歌钦点的武林代表,布烟卿、唐三藏和白孤晶等江湖群豪和十人的弟子随从,都被“御林军”拒绝在了宫门外,即便如此,大家也是不肯散去,都聚在刀山箭阵、如临大敌的禁军侍卫防线之外,踮脚翘首的等候决战结果。
一进了“禁宫”大殿,武林代表们的心情就不同了,他们非但再也笑不出来,连各人呼吸都下意识地轻了许多。要知道,天威难测,九重天子一怒千里流血的威严,还是他们这些武林大豪不敢轻易触犯的。
“禁宫”之中,丹埠下的两列品级台,看来虽然只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几十块石头,可是想到朝会时,文武百官分别左右,垂首肃立,等候徽宗天子传唤时的情形,诸人也不禁觉得身子里的血在发热、发烫。
想这世上的奇人异士,英雄豪杰,绞尽脑汁,费尽心血,有的甚至不惜拼了身家性命,为的也只不过是想到这高低不同的品台上来站一站。
大殿气像庄严,众人抬头望去,闪闪生光的天子宝座,仿佛矗立在云端。皇座上空无一人,一身大红锦袍、妖冶美艳的柴如歌就立在宝座之旁,阶下则是安天命和沉中侠分立左右,一个冷若寒冰,一个面沉似水。
柴如歌平平张开双臂,声音遥远的道:“欢迎诸位的光临,小王刚刚接到尉迟十二公公带来的圣上口旨,圣上龙体欠安,需要静养,命小王代主‘刀剑笑’一战,各位,请落座。”
看得出来,这是皇宫的一座偏殿,四周布满了大内侍卫,如临大敌。
这些侍卫,大多身强体壮,其中有几个“太阳穴”高突,眼睛精光内敛,当是修为极深的内家高手。
显然,皇宫大内为确保今晚安然无事,做了精心的部署和重兵的保卫。
十位武林代表相互退让好一番,才堪堪落做,今晚的两个主角已经登场。
在月光下看来,洛正熙独臂挽刀,舟行早环臂抱剑,两个人互相凝视着,他们眼睛里都在散发着光。
观战的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刀剑虽然还没出鞘,刀声剑气就都已令人心惊胆寒。
静默了良久,洛正熙忽然道:“蔡相对我有知遇之恩,身为护法刀王,我不能坠了‘权力帮’的威名,所以,这一战,我必须赢!”
舟行早道:“李相救我‘北凉山’百姓数百性命,身就左相‘腾讯堂’第一死间,我不可辜负了大人的重托,是以,今夜一战,除死无输!”
高阶之上的柴如歌,双臂再度遥遥抬起,声音不带任何情感的道:
“本王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
禁宫之外,等候决战消息结果的武林群豪们,有的踮着脚尖往里面探头探恼、有的手里捏着赌票默念佛主保佑自己押的一方胜出、有的等累了,干脆坐倒树下小声讨论起来。
一身蓝衫、娘里娘气的贾不娘,凑近与一群“少林”罗汉、“武当”真人挤在一起的美妇人、一身素衣却妖冶妩媚以极的白孤晶讨好问道:“大姐下了谁的注啊?”
白孤晶故意用巨胸碰了碰贾不娘的身体,媚笑道:“当然是洛刀王喽!”
这个时候,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群豪的注意力一下子聚集过来,生死决的两人,到低是谁能活着走出来?
第九章 翻滚吧!蛋炒饭
readx;皇宫,深夜,月圆如镜。≥頂≥点≥小≥说,x.
徽宗皇帝从噩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宫窗外照进来,照在龙床前的碧纱帐上。
身畔的蔡贵妃熟睡若死,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站在皇帝的龙榻前窥探。
徽宗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多年保持的“蹴鞠”锻炼,使得皇帝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手也相当矫健。
皇帝喝问:“哪个狗奴才?”
那人影答道:“老奴尉迟十二。”
听见自“端王府”就伺候自己起居生活的贴身大太监的声音,皇帝松了口气,继而皱了皱龙眉,挥挥手道:“怎么晚了,卿家怎么还不休息?退下吧!”
尉迟十二白眉如雪,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他弯曲着身躯道:“老奴是来伺候主子上路的。”
皇帝开始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这时蔡贵妃悠悠转醒,猛然见到银眉白发的尉迟公公立在床前,她吓得就叫惊失声,尉迟十二拂尘倒转,把柄凌空虚点,那蔡贵妃“嘤咛”一声,就倒回锦被之中,不省人事。
“爱妃!爱妃!!朕的爱妃!!!”皇帝一声比一声唤的急切,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
“万岁爷莫惊!老奴只是点了贵妃娘娘的‘睡**’,性命并无大碍。”尉迟十二依然恭恭敬敬的道:“万岁殡天之后,幼帝临朝,还需要蔡右相这样的经纬大臣辅弼,所以,老奴是不会伤害到蔡贵妃的。”
皇帝心绪稍安,疑虑又起!
三更半夜,这奴才居然敢惊吓龙驾,难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这是大逆不道,可以诛灭九族的大罪?
尉迟十二五岁净身,七岁入王府,侍奉过三代皇室,对主子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六、七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来?
“你一个垂垂老矣的太监,无儿无女,根本不会谋夺朕位。”皇帝虽然沉下了脸,但他却还是沉住了气,过了良久,他才慢慢的问了句:“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尉迟十二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他微笑着问:“主子听说过‘青龙老大’么?”
皇帝沉着脸道:“你就是‘青龙老大’?”
“不是,”尉迟又十二垂下头:“老奴只是他老人家座下‘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一个小小护法,司号‘阴魔’,而已。”
皇帝怒道:“那‘青龙老大’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背叛于朕?!”
尉迟十二仍保持着弓腰奴态:“他给了我一个做男人的尊严和快乐。”
皇帝双掌紧握,全身都已冰冷:“想不到,朕的身边竟也有‘青龙会’的人……”
尉迟十二恭谦地道:“主子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老奴不但喜欢赌钱,而且还喜欢嫖。”说到“嫖”字,他一张干瘪的老妇脸,忽然变得容光焕发,得意洋洋,他却故意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实在是没法子,老奴的开销太大,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皇帝冷笑:“你的狗胆也不小。”
“谢主子夸奖。”尉迟十二脸色如常的道:“老奴处心积虑的请主子在‘禁宫’举行‘刀剑笑’,一来是要把主子身边的防卫力量分散转移,方便我们下手;二来就是利用收买、贿赂、盗取、抢夺等各个手段,尽可能的将十位武林代表换成我们‘青龙会’的人。”
皇帝镇静如恒:“现在朕的贵妃和内侍都被你控制,梁王和娄统领、吴总管他们又被你们的人牵制在偏殿,原来朕才是这场赌局中最大的输家。”
尉迟十二缓缓抬起头,抽出腰带剑:“皇上龙驾殡天之后,老奴会假你之手立下遗诏,扶持十七皇子和王栻登基临朝,等到我们’青龙会‘在‘京师’的势力一朝巩固下来,我们就会送您的宝贝儿子赵栻,去阴曹地府与你父子团聚,届时改朝换代,这天下,就是我们‘青龙老大’的了!”
剑光闪亮,亮了皇帝的脸。
……
偏殿的月色凉如水,冷如幽。
鲜血沿着灿烂如黄金般的石阶流下来,流得很多,流得很快。
最先拉开血色序幕的,是宇文书。
他一探手,就扭断了身边一个大内武官血淋淋的脑袋,接着,那头的尸身也直滚而下。
吴大鹏大惊回头,就见距离自己最近的“点苍一雁”葛洪一刀刺进自己的肋间,刀尖还在滴着血。
娄野鹰怒道:“大胆狂徒!你居然敢在这里杀人行凶?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罪名吗?”
青冥子冷冷道:“杀!”自侍卫腰间劈手夺过一把长剑,扑向娄野鹰。
辰源与安东野对视一眼,身形方动,就被大智禅师和玄龟道长分别缠住,宇文书撮唇为哨,呼啸一声,随之厉喝:“一月青龙,全部现身!”
喝声未落,四周那些荷刀佩剑的御林军士、大内侍卫,竟有三分之一的人数扔掉官帽、撇下官衣,挥刀舞剑,向仍穿着官军服饰的同袍,猛下杀手。
眼见“禁宫”守卫中竟有如此多的“青龙会”内应,柴如歌面色微寒,大袖一拢:“走!”
柴如歌负手疾步如飞,安天命与沉中侠这两大“富贵集团”高手,一个单刀开路,一个双笔断后,挡者披靡,追者丧命,一前一后保护着小王爷,从容不迫的离开血殿屠场。
冷若雅一脚踢翻扑来的“铁掌无敌”莫翻天,又挥掌迫退猱身攻到的宇文书,风铃声声,人已飘到殿外。
只见“禁宫”之外,四处火气,浓烟滚滚。
唐三藏跟白孤晶带着一群青龙恶徒趁乱杀人,一身花衫的贾不娘满脸鲜血,被几个凶徒追赶的抱头逃窜,“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四人紧紧护着烟卿小姐,拼死抵御着十几个“少林”罗汉僧的进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则被数个“武当”真君逼到角落处。
此刻,此地。
圆月之下,舟行早与洛正熙终于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
天地为之一惊!
鬼神为之一哭!
剑折!
刀断!
天地为之混沌,刀剑相逢终一笑——
“财神赌团”的账房先生黎师爷黎元芳,远远见了,山羊胡子下的嘴角,泛起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神秘笑容,倒背着双手,自乱战狠斗的人群中施施然走过。
舟行早看着洛正熙。
洛正熙望着舟行早。
忽而,舟行早摇头苦笑:“不打了,老子饿了!”
洛正熙大笑:“我知道‘猫耳朵’胡同有一家馄饨店的混沌不错,老子请客。”
刚才还生死相诀的两人,双双一跃,越过宫墙,勾肩搭背而去。
此时,寝宫内,尉迟十二手里的剑已挥起。
秋风中浮动着桂花的清香,桂花的香气之中,却充满了肃杀之意。
风从窗外吹进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风和月同样冷。
刀更冷。
冷刀斩出,热血就必将溅出。
两鬓泛白的尉迟十二在血溅中倒地,倒在冷若雅相思若狂的美丽刀光之下。
冷若雅胸口起伏,娇声微喘道:“幸好民女来的及时,让皇上受惊了。”
皇帝惊魂甫定,色心又起,他盯着若雅的花容月貌道:“姑娘救驾有功,朕赐你‘贵妃’尊号,常伴朕左右,享受荣华富贵。如何?”
“不。”若雅笑若紫竹花开:“我只爱大英雄!”
皇宫内外的混乱局面,随着左相李纲带着家将张保等一队队近卫援军的到来,逐渐受到了控制,群豪一哄而散,宇文书、唐三藏、白孤晶等“青龙”凶徒,以及他们收买网罗的武林高手,里外呼应,奔走呼啸,趁乱逃生。
京城遂下达“戒严令”,大队大队的“禁军”铁骑,连夜出动,净街盘查,挨家挨户搜捕藏匿的“青龙会”乱党,九城内外,火光四起,人声鼎沸,一片大乱。
天色渐明,安东野领着冷若雅,就像一头雄鹰带着一只云雀,飞入了一条形如猫耳的陋巷,陋巷中有家小店,厚厚的幔布门帘,已被油烟熏得发黑。
小店里只有五张洗得发白的杨木方桌,还有一张桌子是三条腿、用砖头支起的,厨房里刀勺直响,菜已上锅。
冷若雅四下看一眼,看不到别的客人,只有舟行早和洛正熙相对而坐,正在吃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混沌。
安东野笑问:“他人呢?”
舟行早笑着点头:“今晚他心情特别好,一定要亲自下厨房。”
洛正熙立刻眉开眼笑:“一起坐。”
“好香啊!”冷若雅皱着小鼻子,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啊!是不是蛋炒饭?”
“是啊。”布烟卿端着一大盘黄灿灿、白晶晶的蛋炒饭,自厨房里走出,笑道:“这是我小爹爹的老规矩,要喝酒,先弄盘蛋炒饭垫垫肚子!”
安东野大笑,他一个没看住,冷若雅已经扑到桌上,抓起一双筷子上下飞舞开动起来。
厨房门帘一挑,满身烟气跛脚走来的不是辰源又是谁?(卷终)
第一章 和尚庙里的红肚兜
readx;蔡九斤放下肩上的菜挑子,一屁股坐在山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蔡九斤已经走了将近四年。路的尽头,是山顶的“流花寺”的“积香厨”,蔡九斤已经为寺庙里提供了十三年多的青菜和厨料。
蔡九斤的菜,新鲜无虫,价格公道,尤其那些清晨才从菜园子摘下的青菜,青的叶白的梗,还沾着清澈喜人的新鲜露水,已不必下锅,就已经相当能引起人们的食欲了。
自上一任“流花寺”主持无花大师起,蔡九斤的叶菜、萝卜、番薯等菜色,就受到寺庙里的僧侣们欢迎好评,即使别的菜贩把菜价主动压低找上门来抢生意,这些肥头大耳的大师父们,也从未考虑过换个供应菜贩。毕竟,香火鼎盛、金主辈出,且有着官府关照的“流花寺”,是不在乎那几个小钱的。
尤其近年来,无花大师精神分裂,奸杀数名民女悔过自杀(参见《曼陀罗》卷),据说“少林”总院有简派了无胡、无熊、无虎、无蚁四位大师来“北凉镇”主持寺院后,更是增加了蔬果的购置数量,而且每日递增。
对于这种情况,蔡九斤有时候也会暗自纳罕:“不见寺院有增加剃度僧侣,只见菜果需求数量逐次增加,这些大和尚的饭量,倒是越来越好了。”心下偶尔狐疑,蔡九斤倒也是不太在意,毕竟,四位新主持出手大方,每次都不少给小钱,他也乐得多赚一些,家里还有两个娃儿要他养活,生活也是不易。
因为菜担子的分量沉,所以十几里的山路,即使年轻力壮的蔡九斤,也得歇上三歇。
昨天傍晚,他已经约好了几个朋友,今天完工之后,去“凉城客栈”找若霜姑娘喝几杯。
蔡九斤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叫朱四两,一个杀猪的猪肉贩子。朱四两有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连襟,叫彩戏师,一个耍戏法的艺人。(参见《蝴蝶梦》第一卷)
蔡九斤、朱四两、彩戏师,这三个人新交了一个朋友,是新近上任的县城总捕头,叫做独孤残峰。
自从“北凉”总捕“九指神捕”敖近铁,被“摧花公子”公子明残害(参见《屠城殇》卷第二章)后,其职位由临县“黑水县”的副总捕头独孤残峰接任。
与虬髯如戟、人高马大的敖近铁形象相比,独孤残峰很年轻,很文静,像一个焚香夜读的读书人,多于像一个缉盗查凶的淄衣捕头。
独孤的性格很好,尤其他笑的时候,整个人儿像一尊小小的精致瓷器,美得连用来插花置笔都觉得太鲁莽、太亵渎。
他的人缘更好,他是县太爷席青谷的远亲,他却没有官爷的架子,所以在走马上任不到一个月里,就和一个菜贩子、一个杀猪的、一个耍戏法的,成了不错的朋友。
朋友很多种,独孤残峰无疑是很有用处的那种。
有一次,蔡九斤五岁的小儿子得了重病,急需一大笔钱买药,夫妻两个急得抱头痛哭,独孤残峰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第一个赶过来,将自己当差六年攒下的俸禄,全数丢到了桌上。
还有一次,脾气会火爆的朱四两,失手打伤了上门买肉赖账的一个泼皮,被下在牢中,又是独孤残峰上下打点,在衙门里走动说清,才将朱四两从囫囵里捞出来。
再有一次,彩戏师在给一个城中富人寿宴上,表演戏法时,被主人家的姨太太相中,偷偷给了不少的银器,彩戏师一时糊涂,就和那姨太太滚上了床,被主人家当场捉奸,打个半死,还是独孤残峰出面,恩威并施,摆平了此事。
什么是朋友?这就叫朋友。
现在,独孤残峰和另外两个朋友,就在山脚下的凉棚等蔡九斤,等他结伴去喝酒。
“流花寺”就在眼前,前面山路上的香客络绎不绝,后山的道上却安静如常。
其实上山和人生的路途一样,上山的路不止一条,会有两条或者很多条;但大多数的人,都会习惯于去挤那条热闹又好走的路,而忽视其他冷僻难行的小径,因为从众,更因为惰性。
其实,直要达到目的地,选择走哪一条路,并不重要。
一想到“凉城客栈”里冷若霜那张冷艳艳、俏生生的脸儿,蔡九斤就重新挑起了菜担子,加快了脚步。
蔡九斤是有家室的人,他的老婆是个粗手大脚、不擅言辞、更不解风情的农家妇,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干不完的农活和两个永远不听话的孩子,即使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夫妻两个的例行房事,也是枯燥无趣,以至于,蔡九斤在做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在和朱四两肉案上的一堆肥肉运动。
甚至,有几次,他的女人在他运动的过程中,已经鼾声如雷的呼呼睡去。
家庭的重担,繁重的劳动,这个木讷辛苦的女人,她太累了。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起,生活逐渐好起来的蔡九斤,喜欢上了流连在酒楼客栈,爱慕上了那些清春动人的少女,哪怕是和冷若霜说上一两句话、看上一两眼,他也觉着生活充满了意义。
远处山巅有阵阵钟鸣,信徒香客们合十梵唱,蔡九斤便循钟声上了“小姑山”,入了“流花寺”。
“小姑山”原来是一座无名荒山,它的名字是有来由的。
据说本朝开国之处,大国小邦林立,兵荒马乱,有姑嫂二人,随着一伙逃难乡亲为躲兵灾,避入深山。当时夜间山里的蚊子大如蝇豆,漫山遍野,嫂子和乡亲们都躲进“流花寺”驱蚊,唯有她的小姑子不愿以女儿之身,和大群男人同处一室,倔强的留在野外,最后被群蚊活活咬死。后人为纪念这位小姑的贞洁,就将此山唤作了“小姑山”。
“北凉”一带,近年来天灾**频发,官府的无能,使得到“流花寺”来上香求佛的善男信女,也越来越多,与日俱增。
香烟袅绕中,蔡九斤熏着了眼,掉落了眼泪,他便想找个香火烟气少的地方休息一下。
刚好有几个外地的香客,跟寺里的知客僧人发生了争执,蔡九斤挑着菜篮子,一直往内殿走去,谁也没有留意到。
寺院的范围很大,就连来过无数次的蔡九斤,无意中也迷了路。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偏僻的佛殿,之前蔡九斤从来没有来过,他一面揩着泪水,一面瞥见神龛上的龙神塑像,青郁狞狰,不似善类,青龙爪牙之下裸女之像妖冶如生,让人一看之下,脸红心跳,浮想联翩。
蔡九斤吃了一惊,心忖:“这寺庙内殿里,不供奉如来观音金刚罗汉,怎么供奉起这般邪淫之神来?”
他目光瞥处,又有了意外的新发现。
青龙神像后面的角落里,地上丢着一个粉红色肚兜。
蔡九斤强按捺住狂跳不止、几乎就要飞出的心脏,他看看四下无人,上前拾起那条红肚兜,香气犹在,显然是女儿家遗落之物。
这庄严清寡的僧庙内殿,怎会有女人的随身用品?
就着微弱的烛光,蔡九斤再一细看,就看到了粉红肚兜一角绣着的两个清秀小字:
漫玉!
漫玉不是镇上“漱玉斋”掌柜金诚武的儿媳闺名吗?这小娘子不是失踪了好几日了吗?她的手帕怎么会丢在这里……
蔡九斤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丢下菜挑子,脸色惶怖的快步离开。
只是他走出那座偏殿时,却给一个高鼻、深目,浓须、碧眼的中年胡僧看在眼里。
就像在山上撞见了鬼,蔡九斤越走越急、越急越慌、越慌越快,甚至过桥时险些被高低不平的桥板绊倒。
他刚一上桥,忽听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檀越请留步!”
蔡九斤一谔,他回过身,就看到一个容貌不与中土僧人相同的胡僧。
蔡九斤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突然之间,两根无形钢锥,自铁索桥底破板而出,自脚心穿透他的脚背。
蔡九斤痛嚎一声,胡僧平飞而起,双掌向他平平拍出!
蔡九斤慌乱中双掌平推,与胡僧接个结实,却觉对方掌力并不如何厉害之际,突觉两个掌心俱是一痛,原来已给对方两根几近透明的锐刺穿破透!
蔡九斤狂嚎,忍痛长空拔起,他的三个好友就在山脚下,只要逃到山下,他就有机会将他洞察到寺院的不可告人大秘密,公诸于天下——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胡僧袍袖一扬,一蓬透明尖刺,全打入蔡九斤体内。
蔡九斤跌落入山涧。
他双脚刚沾上水,两只足踝已给溪水下冒出的两名僧人挥长刀斩断;他还未来得及抵抗,双手又被长刀砍去;他张口欲呼,胡僧足尖倒钩,倒栽下来,左手抓住他下颚一扳,右手一探一拔,把他的舌头抽拔了出来。
蔡九斤想还手,手已断;他想拔腿逃跑,腿已断;甚至他想大声疾呼,他的舌头已断。
等待他的,只有死神,以及对家人满满的愧疚。
第二章 八十二个失踪村姑
readx;蔡九斤一张嘴,舌头已被胡僧连舌根生生拔了出去,那声惨呼,直接变成了吞血的闷响。
就在此时,隔着山坳。有人喊道:“好像是九斤的叫声?独孤,杀猪的,你们听见没有?九斤!”
“是他!九斤——”
“九斤,九斤!你在哪?”
山坳那边声起,山坳这边,胡僧与一高一矮两个抄刀僧人,互觑一眼,把蔡九斤按入溪涧中,再光头一伏,潜在水里,像三条游鱼,——自水底迅疾遁走。
有人转处山坳,从桥的另一头寻来。
人有三个。
一个年轻缁衣捕头,一个满身油腻的屠夫,一个穿着花花碌碌的戏法师。
三个人很快发现了索桥破碎的木板,和木板上的血迹。
然后他们看见了被血水染红的溪涧和血溪浮面的浮尸,接着杀猪的和变戏法的飞掠下溪,把蔡九斤抱了上岸来。
只半日工夫不见,蔡九斤就变成了一个断手断脚,四肢不全的人。
快要死的人。
他的舌头已断,他有话说不出来;他的手脚尽断,他有话也写不出来。
他内心挣扎着最后一点点清楚,他试图将自己心里知道的秘密告诉同伴,他知道,如果他不能让同伴知道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有可能永远消失了,他的牺牲也将白白葬送了……
“九斤,那个天杀的把你害成这样子?”朱四两一脸的横肉怒得直跳。
“谁害得你,兄弟?”彩戏师激动的连问话的声音,都变了怪异的腔调。
他们等到的是,蔡九斤不甘心的头一歪,含恨的断了气。
三个人怔住,看着被残害得不成人形的好友,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残忍现实。
——自从老大梁牛在“破婆坡”死于“落花轩”萧扬眉火拼后(参见《七夜雪》卷第三章),他手下的一帮市井兄弟姐妹连连折损,先是娼妓林眠花、林投花姐妹被无花大师师徒奸杀(参看《曼陀罗》卷),不久之前,倒夜香的叶来香和算命的卜瞎子也死在了“权力帮”之手(参看《屠城殇》卷),再到如今,蔡九斤也被人残忍杀害,朱四两和彩戏师再也忍不住伤痛了。
良久,“北凉”九县最年轻的总捕头独孤残峰,表情痛苦,涩声道:“九哥他死了。”
彩戏师激动地道:“九斤是被人害死的!”
朱四两颤声吼道:“谁!是谁害死他的?”
独孤残峰无言,只叹了一口气。
忽然有人插口道:“我知道是谁。”
走近的是一个冷艳挺拔的青衣少女,当她出声的时候,她人还在桥头,当三人发现她时,她人已在眼前。
“若霜姑娘。”独孤残峰彬彬有礼的打过招呼,看向少女的时候,年轻捕头的表情,莫名的有些紧张,就连声音都有些微微的轻颤抖。
“二姑娘,你怎么来了?”朱四两诧异的问。
“是谁害了小蔡?他是‘神兵阁’铁面蔡家的弟子,他的功夫我清楚,杀他的人绝对不简单。”彩戏师头脑恢复清晰地道。
冷若霜向独孤残峰略一点头,避开他明亮而有含情的目光,忽而道:“杀害小蔡的凶手,是三个和尚。”
三人惊诧:“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若霜用尖尖的下巴指了指地下的尸体,声音冷怖地道:“是小蔡告诉我的。”
朱四两吓了一跳:“二姑娘,你开什么玩笑?九斤已经死了,如何告诉你?再说他的舌头和指头都断了……”
“小蔡是无法告知我真相,”冷若霜冷声道:“但他的鬼魂可以。”
“什么?!”彩戏师惊诧道:“九斤的鬼魂?”
冷若霜冷冷点头。
“独孤明白了,”独孤残峰恍然道:“想不到若霜姑娘竟然通晓‘驱鬼’之术,太让独孤佩服了!”
冷若霜正色道:“我刚才摄到小蔡徘徊飘荡桥上,久久不愿散去的三魂七魄,了解到向小蔡下毒手的,是三个和尚,而且其中一个相貌怪异,不似‘中原’人士,还有两个水性极好的和尚,他们能在水底憋气很久,他们的刀都极快。”
朱四两恼道:“可是,逞凶的和尚都跑了。”
冷若霜冷声道:“有句话叫,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没听说过吗?”
“附近只有一家和尚庙……”彩戏师慢慢抬头,几乎与独孤残峰同时出口道:
“流花寺!”
冷若霜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这山下附近几个乡镇,最近发生好几起耸人听闻的怪事?”
回答的是在衙门做事的独孤残峰,他道:“这几个月来,县衙接续接到报案,周遭乡镇失踪的良家妇人、黄花闺女多达八十二人,县太爷席大老爷派了我们三班衙差捕快,调查了小半年,一点头绪都没有,因为此事,席大老爷已经被他的上级、‘凉州’知府海上花海大人不知责骂过多少回了,就连我们三班六房的这些头头,破案无力,这几个月的俸米,也被席大老爷扣得精光。”
朱四两忿然道:“这些妇女失踪案,和九斤的死有什么关系?”
冷若霜道:“我走访过那些失踪村姑的家属,那些女子失踪前,大多给相师、卜童、术士等神棍指出灾劫临头,她们多数都被指引到‘流花寺’求佛庇佑,结果……”
独孤残峰接道:“结果,她们这些信女就相继失踪。”
冷若霜颔首道:“我怀疑问题出在‘流花寺’。”
“怎么可能……”独孤残峰怀疑道:“‘流花寺’新来的四位大师,独孤是见过的,不但一位位法相庄严,佛法高深,而且乐善好施,抚恤孤寡,但是每年春秋两季,施舍义赠镇上‘疯人院’的香火钱和药材,就不下两千两银子,就连州府的海上花海青天,都亲自写了‘普渡众生,造福地方’八个大字的金匾,高悬于寺院正堂,以示朝廷之表彰,说什么我也不相信,那些德高望重的禅师,会纵容门人弟子,做下这等苟且无耻的勾当。”
“这是我在山涧之旁拾到的,”冷若霜扬了扬手里的红色肚兜:“看上面的绣字,应该是已经失踪多日的金掌柜儿媳小玉之物,我曾经问过金掌柜,小玉出事之前,确实来过‘流花寺’拜佛求子,然后就不知所踪。”
朱四两悲伤的道:“这菜挑子是九斤养活一家老小的饭碗,他连这个都丢到山道上,却要带着这红肚兜逃跑,这里面一定有这么干系!”
彩戏师分析道:“九斤临死前,给人拔了舌头、断了手脚,一定是他发现了‘流花寺’的秘密,那些贼和尚为了不使他说出去,才下如此狠手……”
独孤残峰怔怔地道:“难道……难道你们是说……‘流花寺’就是掳劫良家妇女的主谋,九斤兄发现了这秘密,就……不可能,‘流花寺’与‘嵩山少林寺’香火一脉相承,新来的四位掌寺也无一不是有道圣僧,不会的,不会的……”
冷若霜打断道:“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们要去求证查实。”
朱四两焦急的道:“怎么求证查实?”
冷若霜毅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彩戏师道:“我和杀猪的陪二姑娘混进‘流花寺’去,一探究竟!”
朱四两大力击掌:“好!说什么也要给九斤家里的孤儿寡?妇讨回个公道。”
“那我呢?”独孤残峰急声道。
“你是官家人,又和几个大和尚朝过相,容易惊动对方,不适合这次行动。”冷若霜沉吟片刻,道:“如果大捕头有心帮这个忙,就马上下山,回西县衙调一些有利人手来,接应我们。”
“好!”独孤残峰保证道:“这个没问题。”
结冰染霜的眸子,深深看了独孤残峰一眼,冷若霜提醒道:“寺院里的和尚,十有七、八已经和衙门里的重要人物有所勾结,事关机密,你千万要务必小心,再小心。”
独孤残峰慎重点头:“二姑娘请放心,即使原有的差役已不可信,独孤自‘黑水县’调任过来时,还带过来八个旧任上的住手帮衬,他们都是跟随独孤多年、胆大心细的好兄弟、好搭档,我们九人,再加上三位,足可应付一切状况了。”
冷若霜又看了他一眼,声音稍缓:“这样最好。”
临走之时,独孤残峰深感担忧的道:“‘流花寺’很有财力,从县衙的席大老爷到州府的海大人,寺庙里都有不少的捐献,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关节都打得通,如果没有十足证据的话……”
冷若霜冷艳一笑:“如果我用我做诱饵,你们猜,‘流花寺’的那些和尚会不会上当呢?”
若霜这一笑之美,清劲中带一抹爽朗的英姿,足以让天下人原谅烽火戏诸侯乃出于衷心,大造酒池肉林摘星楼是情非得已,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流血无可厚非,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理所当然。
那一笑,冷了山川岁月、艳了日月时光,好美……
...
第三章 脱衣武
readx;香火鼎盛的“流花寺”门前,来自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们,虔诚的从“小姑山”山脚下,沿着山道,一路跪拜到了山顶,络绎不绝。
冷若霜换了一身农妇行头,虽然青布包头,旧衫裹体,但是掩不住她的风流体态、婀娜身姿。她挽着盛香烛的竹篓,细碎的莲步,丽挽的宫譬,低垂的娥眉,刚好阳光照在她英秀气的鼻尖上,白玉似的一点,来烧香拜佛的人,都禁不住多看她几眼,男的为她从动心到动情,女的妒羡嫉妒为什么自己没有她三分的美艳。
冷若霜微微止步,一抬头,就看见石阶上高大矗立的“流花寺”,像一头洪荒巨兽,正张着千年的大口择人而噬。
注意到门前的小沙弥在留意自己,若霜又低下头,以轻细的碎步,走完越来越高的石阶,走入佛殿。
——仿佛走进木魔兽的血盆大口。
朱四两和彩戏师,混杂在进香的人群中,分散不同的地方,与冷若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暗中观察着寺院的动静和僧人们的举止。
冷若霜奉置了香烛,熟练的齐了齐香头,便去炉前点火,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她:“女檀越。”
若霜佯作惊慌的一回眸,便看见一个和尚,年纪已很老,但五官轮廓却给人一种艳丽的感觉,在他身旁,有两个面相严肃的小沙弥侍立,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斜视。
瞧这艳丽老僧服色,若霜知道他在“流花寺”位份不低,便合十道:“大师有何指教?”
艳丽老僧道:“女施主脸上妖气积郁,恶鬼上身,若不及时请求方丈无胡师兄作法除妖、诵经驱鬼,只怕百日之内鬼妖作祟,在劫难逃!”
冷若霜假做惊惶道:“难怪近日小女子天天晚上,噩梦不断,那……那……小女子可如何是好……”
艳丽老僧正色道:“女檀越大可放心,老衲无熊,汞为‘流花寺’副主持,自当为檀越排忧解困。”
冷若霜“哦”了一声道:“小女子也常听夫家说,‘流花寺’无胡、无熊、无虎、无蚁四位大师,都是万家供拜,人所虔奉得在世活佛,能得无熊大师指点迷津,霜霜就不怕了。”
无熊大师高深莫测的道:“要想消除障业,请随老衲来。”
冷若霜暗暗向分散隐蔽在香客中的两个同伴递了一个眼色,碎步垂首,跟随无熊大师人了内殿。
内殿里稠烟阴黯,很难辩清事物。
无熊大师忽然沉声道:“信女霜霜,跪下!”
他这一喝,真如一只母鸡啼出雄鸡的声音一样突兀,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但又有一股飘忽迷?魂的邪气,让冷若霜不由自主的依令跪下。
无熊大师又喝道:“抬头!”
冷若霜依言抬首,只见眼前烟雾浮沉,神乎其神。
无熊大师再喝令道:“直视‘青龙’神像。”
冷若霜只见浓烟处,是一条遨游欲飞翅欲飞、身下践踏裸女,利爪碧睛的怒青龙,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时无熊大师目露邪光:“信女霜霜,还不脱衣接受佛爷洗礼,更待何时!”
冷若霜神志恍惚,迷迷糊糊的扭动着身体,就去脱掉身上一件一件的衣服——
无熊大师淫笑道:“来人,服侍佛爷更衣!”
就见“青龙神像”后走出两个**女子,均是目光呆滞,动作僵直的为无熊大师脱尽身上的僧袍衣物。
古怪而充满诱惑的**音乐,让冷若霜扭动着腰肢脱衣,着魔般脱衣起舞。
一场脱衣之舞。
艳僧无熊大师硕根昂首,双目燃火般观赏着冷若霜狂野的劲舞,满脸妖异之色
当冷若霜褪掉外面衣裙时,陡的她目光一冷,右手袖中“嚯”地一声,射出一道凄美的剑光,乌发激扬,人己离地飞升。
原来若霜并未中蛊惑,而且还称对方不备动上了武!
——脱衣舞,立刻变成了脱衣武!
无熊大师怒叱:“兄弟们!有厉害的点子混进……额!”话未说完,左胛骨已被冷若霜的“离别钩”挑中!
只见两僧大袖摆摆,飘然落地,一高一矮,各持长刀,正在埋伏在山涧中,斩断蔡九斤双手双脚的两个和尚。
矮僧笑道:“咱们很久没玩过新鲜货了,这小娘子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我们兄弟就别客气了!”
另一位高个子僧人也笑道:“熊蜂,看来你是被带刺的玫瑰扎到手了啊!”
这二僧正是“流花寺”第三、第四号人物无虎、无蚁。
无熊大师微“哼”一声:“先后有序,我裤子都脱了,要玩这小妞儿也是我先来!”
身材矮小但精悍的无蚁大师,淫笑道:“熊蜂,你有伤在身,先拔头筹的力气活儿,还是交给我们兄弟吧!”
体态高大但灵便的无虎大师,荡声道:“我们三师兄弟,不如来一个上下其手,前后夹攻,堵死她所有的洞洞,爽死这小妞儿?”
三个淫僧想顾而笑,淫光大盛的向冷若霜逼拢过去。
冷若霜冷喝一声:“出来帮忙!”
忽听“喀啦”一声,窗梭破裂,两条人影飞跃而入,滚地而起,正是高高壮壮的朱四两和花花绿绿的彩戏师。
朱四两抽出杀猪刀,恨声道:“原来真是你们这些和尚做的恶,乡亲百姓们节衣缩食供养着你们,你们这些白眼狼,反倒来祸害我们的妻女姐妹!真真正正猪狗不如一群东西!”
彩戏师道:“独孤捕头已回县衙搬请援兵,大队官差马上就到,看你们这些采花淫贼,这次还往哪里逃!”
捉贼的人,怒气冲天,义正言辞;反观被捉的人,好不见半点惊慌,好像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半点儿也没有!
无熊大师冷冷的道:“我们为什么要逃?”
两个同伴大和尚,相顾摇头,均是一脸不屑的笑意。
朱四两怒道:“俺老朱先和你们算清九斤这笔账再说!”
他话未说完,站在无熊大师身旁的两名僧人,无虎和无蚁已率先出手,刀风陡起,刀光如电,前后夹攻。
...
第四章 艳罩门
readx;两个大和尚的攻势配合巧妙,朱四两若退后背后就会中刀,朱四两如前进则胸口就要中刀,他不进不退则头腰就得中刀,他纵高伏低也是断手伤脚,看来不知合作杀人过多少次了。
只是朱四两既没有中刀,也没有断手断脚。
因为冷若霜的“离别钩”,钩断了刀光,也钩断了无虎大师的手,更钩断了了无蚁大师的脖子。
无熊大师吃惊地战栗道:“你!你敢在此行凶杀人……”
冷若霜冷笑道:“你们这些采花集团‘一窝蜂’的余孽,在官府堆积的猪-猪岛-小说案底,都快堆积成一桌小山了,‘六扇门’龙布诗龙老总的‘灭蜂行动’,悬下的花红已经累积过十二万两,杀了你们既可为民除害,又可赚点小钱花花,本姑娘何乐而不为?”
受伤的无虎大师抱着血淋林的断臂,嘶吼道:“原来你早知我们的底细?”
冷若霜冷冷的道:“你们的大头子,‘色魔’欢喜佛和他的手下‘黄蜂’蜂王黄家居在‘寒山寺’,被我大姐一锅端了(参看《欢喜佛》卷第五章);而你们‘采花一窝蜂’六王三后,‘马、胡、熊、木、虎、蛛、蚁、黄、毒’,九大股里的‘毒蜂’唐晚晴也死在情敌顾流鸢之手(参见《骷髅盖》卷第三章),如果我猜得不错,两位也是六个蜂王中的两个吧?”
“不错。”艳丽老僧无熊大师沉声道:“我是‘熊蜂’蜂王,我身边这位乃‘虎蜂’蜂王,拜你慈悲的为‘蚁蜂’蜂王。”
冷若霜突然之间,乍觉背后有急风,原来“虎峰”无虎大师趁若霜跟同伴无熊对语之际,已潜至女孩背后,一刀猛力劈出!
冷若霜的身子,突然俯倒下去,无虎大师一刀斩空,若霜人往前倾,听分辨位,反腕一剑,正刺中无虎大师!
无虎大师强烈地喘息,哑声唤了句:“胡蜂……替我报仇……”巨大身形蓬然倒下。
蓦然,“青龙”神台上的浓烟飞卷,罩向若霜——
冷若霜警觉,只见那“青龙”邪神神像之后,飞掠下一个幽异的胡僧,挥掌直盖了下来。
而此时,外面大殿上人声鼎沸,那些和尚和小沙弥,已各抄起棍棒蜂拥赶来支援,彩戏师和朱四两各发出一声呐喊,回身以寡击众,冲了过去!
冷若霜不及回剑,单掌去迎,耳际只听得殿外远处,独孤残峰大呼道:“如霜姑娘小心他的‘蜂刺’!”
冷若霜只见幽光中,“胡蜂”无胡大师狠狞地笑,猛想起蔡九斤死后手掌洞穿的惨象,待收掌已然不及,当下硬着头皮,单掌全力击出!
“啪、啪”二声响,冷若霜连与对方交击了两章,无胡大师掌心的“蜂刺”,刺尖顿时刺人若霜掌上,未入三分,就被若霜掌力反挫,倒插主人无胡大师掌中,倒穿掌背而出!
无胡大师万料不到对方一小小女孩竟有此掌力,掌心穿破,痛人心脾,仓皇而退。
冷若霜剑在意先,后发先至,一剑将无胡大师刺个透心凉,不料艳丽的无熊大师,刀尖一曲,“噗”地嵌入冷若霜左琵琶骨上。
冷若霜痛得闷“哼”一声,钩剑一交,勉力架住一击,不料左掌被刺伤,臂骨也给刀伤,把握不住,“离别钩”登时被击飞,“笃”地射入屋顶木梁上,剑柄摇震不止,“嗡嗡”犹有余响。
彩戏师和朱四两,被蜂拥而至的三十二名淫蜂和尚手下团团包围,禅杖生风,戒刀狂剁,彩戏师利用眼花缭乱的戏法,尚可应付一阵,而只凭借一把杀猪刀硬拼蛮干的朱四两,已受伤十余处,情况岌岌可危。
九名捕快从大殿外杀入,青年淄衣捕头独孤残峰半空斜掠,一面叫道:“如霜姑娘莫怕,独孤来助你一臂之力……”然后“砰”地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冷若霜的背上。
冷若霜倔强的忍痛闷“哼”一声,她扑倒于地,吐了一口鲜血,待挣扎而起,又吐了一口血,她艰辛痛苦地道:“你……你……”只说了两个字,又在咯血。
独孤残峰带来的八个缁衣捕快,突然调转枪头,与和尚们一起扑向彩戏师和朱四两,二人被刀山剑林压制得得动弹不得,只能一面反抗一面对独孤残啐口大骂:
“独孤狗贼,老子看错了你!呸!”
“狗官,官匪一家,祸害良民,有种你就杀了我!”
独孤残峰叹息道:“你们这些蠢蛋,我和你们假惺惺的称兄道弟,只是想利用你们来掩饰我的真实身份罢了,就凭你们?也配做我‘一窝蜂’第一峰王‘马蜂’的朋友?还真是可笑!”
冷若霜感到吃惊的道:“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们身边‘正义凛然’、‘年轻有为’的独孤大捕头,居然是九大淫蜂蜂王之首的‘马蜂’?!”
独孤残峰笑笑:“自从我们老大‘欢喜佛’挂了之后,我们采花集团,被你们‘凉城客栈’追杀的七零八落,我们只有混进庙宇,藏身公门,才侥幸保全了性命。”
无熊大师道:“我们抓到的美女,淫完后都是通过‘马蜂’,与县太爷席大老爷平分春色,就是贩卖村姑得来的银子,州府里的海上花海大人也分红了不少,就凭你们几个小人物,就想要翻案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别废话了,”独孤残峰冷笑道:“这里暴露了,招呼伙计,带上‘地窖’里所有的女奴,马上撤离,至于他们,女的奸了,男的杀了!”
无熊大师应了一声,忽地一道凄厉的剑光,自高粱上电射而出,在无熊没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之前,已刺入他的胸膛!
接着,冷若霜一条纤细的身影,挽剑而起!
独孤残峰叹息一声:“死的好,这样我就可以独吞这批女人了。”他突然凌空飞起,一掌接一掌,击了六掌!
每一击落,冷若霜摇摇坠坠都能堪堪躲过,独孤残峰把石壁击了六个裂掌印,到了第七掌,冷若霜贴墙而起,一剑刺中独孤残峰,“嗡”地一声,软剑弯了个弧形,竟遭返弹回来!
独孤残峰笑了笑:“没用的,我早在两年前就修炼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最高级别‘艳罩门’,我全身刀枪不入,我身上没有任何罩门,你杀不死我的。”
冷若霜甩甩头发,笑的欺霜赛雪:“我不信。”
玉腕一震之间,快不及眨眼的飞出七剑,三剑刺中对方心口,三剑刺到敌人咽喉,最后一剑刺在独孤残峰眉心,钩剑均被弹回,徒留下七个白点而已。
冷若霜清晰冷艳的眼神,望定独孤残峰:“你一定有死穴罩门。”
她的眼神像她的剑尖一样清澈冷冽。随着她的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她的眼神愈骄傲,愈清冷,愈明利。
独孤残峰似乎失去了继续陪对方游戏下去的耐心,他正要出掌反击,忽然冷若霜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静若处子。
不动。
一动不动。
独孤残峰意外的有些微微的慌乱——
冷若霜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
无名指。
徐徐的、徐徐的、徐徐的伸出手指,慢得像一寸一寸的递出,一分一分的接近,奇怪的是,独孤残峰好像完全不知道若霜已出招,竟然不知躲闪,只是摘耳细听,直至冷若霜的指尖,已触近他脸上,还在他眼睑上,轻巧的摸了一摸。
“你居然看出了我的罩门……”独孤残峰当即面如死灰,长叹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瞎子的?”
冷若霜笑得冷冷清清:“我有‘驱鬼’之术,你的好兄弟无熊新死不久,你的瞽目之秘,是他的阴魂不散和我说的,你能为独吞女人而见死不救,他又为何要顾念兄弟让你独活呢?”
独孤残峰又是一声哀叹:“我真是太贪心了,或许二姑娘也该知道,独孤之所以能调任升迁到本县,做这‘总捕头’的老虎位,多少与我舅父席青谷席大老爷有关,舅父大人已经答允独孤,不日将颖儿表妹许我为妻,独孤本该有美满家庭、大好前程,现在就因一时贪念,被‘青龙会’控制,为‘青龙老大’卖命敛财掠色,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的一切,都破灭了……”
冷若霜面似冰霜,恨恨的道:“我家若芊妹妹年小体弱,旧创未愈,我宁可杀了你,也不要那苦命的丫头,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表兄!”
“哈哈哈……”困兽般狂笑之后,独孤残峰大喝一声,正要掠起扑击全力一搏之时,他猛烈一一震,左目已多了一把弯弯曲曲的剑。
钩剑。
剑,无声无息。
剑柄,多了一条细细的银链。
银链的另一头,仍握在冷若霜纤细的手里。
独孤残峰忽然被目眶一阵夺神丧志的剧痛,巨浪般涌来,终于仰天而倒。
群蜂无首,淫蜂和尚们一哄而散,“青龙”神像之下,独孤残峰呻吟着:“青龙……”(卷终)
第二章 晴
readx;安天命霍然转身,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钉子般盯着沉中侠:“沉总,说实话,你是不是五财神之一?”
“我?”沉中侠老狐狸似的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鸟财神,但我收到消息,为了保障这个赌局万无一失,‘财神赌团’在我们下榻的这家‘凉城客栈’里,至少派驻了三位财神。∈↗,”
天气晴好,“凉城客栈”后山小径,远远散步着走来三个人。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
可是,三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一点财神的样子。
春风满面,锦衣玉带的赵轻侯脚步轻浮的走在最前面,像个画中仙。
陪着他的是一个方面大耳,看来很有福气也很威严的中年官员,此人无疑也是经常能主宰别人生死命运的人物,这种人说出来的话,通常就是命令。
还有一个中等身材,腰围如桶,穿一身青缎子长袍,圆乎乎、肥嘟嘟的一张脸。这种人,随便你走到街上哪一家像样一点的店铺,都可以看到这么样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打算盘。
这里是客栈的后山,山坡上一片姹紫嫣红。
赵轻侯望着花海,脑海里满是昨晚娇妻楚小腰及爱女赵禹缠绵的香艳画面,他曼声道:“七月流火,花事阑珊,花红却仍如昨夜的胭脂,还留在少女的面颊上。”
那气宇不凡的中年官员“哈哈”一笑:“侯爷好才情,下官海上花佩服。”
赵轻侯淡淡一笑:“昔年的状元郎、今日的封疆大吏,也来取笑本侯了?”
“凉州知府”海上花的瞳孔忽然收缩,继而陪笑道:“当年考场之外若无布相提点,海某也没有今日富贵。”
赵轻侯回身,向那土财主模样的胖子清雅一笑:“对于本侯与安大统领的决斗,元芳,你怎么看?”
那土财主满面笑容可掬的道:“卑职站着看。”
海上花“哈哈”一笑:“黎师爷一向是个幽默的人,侯爷莫怪。”
赵轻侯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反而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黎师爷,‘京师’一别,您老人家一向安好。”
黎元芳却不停地咳嗽叹气摇头:“让侯爷年惦念了,卑职一把老骨头了,好不起来了,连脱光了的小姑娘都提不起兴致喽,做人若是连这点兴趣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好的?”
赵轻侯笑笑:“您老人家是大宋首富‘花开富贵’金不换金大老板跟前举足轻重的红人,您要是不好,这‘大宋’的半个天下,可都要不好了。”
黎元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轻侯,叹息者:“本来我也不想跑这一趟的,可是金老爷就是不放心,他老人家一定要让我来看看,我也就拖着一把老骨头来了。”
赵轻侯打了个哈欠,神容疲惫的道:“请黎师爷转告金大老板,十日后一战,本侯志在必得。”说话之间,又是连打了哈欠,倦态尽露。
海上花试探着趋身问道:“侯爷昨晚睡得可否安枕?”
“美人在侧,岂能安枕?”赵轻侯风流一笑,信手折下了一段花枝,放在鼻下细嗅,仿若昨晚少女身上的体香,也不知是桃花?是山茶?还是杜鹃?
风吹花动,花动花落,天地间,又平添落花几许……
黎元芳倒背着手,叼着烟斗,独自在客栈走廊里,慢悠悠的走了一了来回,最后敲开了一间客房的房门。
房间的主人沉中侠,正满脸盛气的等着他的到来。
脸圆圆、笑眯眯的黎元芳,就好像一张贴在墙上的年画一样,窝在椅子里看着房间的主人,展示着大吉大利大发财的笑容。
沉中侠恨不得上前抽这这个人满脸和气生财笑意的家伙,结结实实两个大嘴巴!
任何一个输了钱的赌徒心情都会不好,沉中侠现在不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三十两黄金,足可以让房间里的两个人输得裤头都不剩一只!
好不容易等着沉中侠脸色好看了些,黎元芳这个人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四财神。”
沉中侠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五财神,我能不能请教您一下,这次把‘赌局’三十万两金子押在那姓赵的身上,究竟是谁定的主意?”
“是卑职。”黎元芳抢着道:“卑职旧日在‘京师’户部行走,曾见过赵轻侯出手,他的剑法实在很精妙,而且,刀法跟安天命齐名的蔡相女婿、‘红巾刀王’商歌舞,都败在他的手下。我本来算准了这一注我们是有赢无输的,所以和二财神、三财神一商量,就在赵轻侯身上下了重注。”
“按照我们‘赌团’的规矩,单笔赌注超过十万两黄金的,有三位财神同意,当然可以下注了。”沉中侠淡淡的说:“可是五财神现在是不是还认定这一注押对了?”
黎元芳闭上了嘴,不敢开口。
沉中侠长长叹一口气:“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对这一战盘口是多少?”
“大概是以三搏一的概率,赌安天命胜,而且还有行无市,几乎没有人赌赵轻侯。”黎元芳说得居然还有条有理,心平气和,这些事好像跟他一个大子的关系都没有。
沉中侠却跳了起来:“好啊!你个王八蛋!原来你也知道,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我还特地去拜访过赵轻侯,这位大侯爷沉湎于闺房之乐,酒色过度,全无斗志,我现在也不看好他赢。”黎元芳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欠揍的表情。
“现在知道了还有个屁用?押进了赌局的赌注,我们难道还能收得回来。”沉中侠忽然又跳起来问。
黎元芳扶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离决斗还有六个时辰,我们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沉中侠忍住气问道:“都火燎屁股了,我们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至少还有两个法子。”黎元芳道:“一个是赢钱,一个是保本。”
沉中侠怒笑:“日你老娘的!到现在你还能赢钱?还能保本?”
“就算不能赢钱,最少我们也可以保本。”黎元芳道:“若是赵轻侯赢了,我们就等着数钱分金子,如果是安天命胜了,我们就想法子保本。”
沉中侠忍怒道:“你说说看,我们怎么保?难道你还能把赌局的钱再讨回来不成?”
“不能,没有人能把押进赌局的钱再要回来,大财神也不能。”黎元芳道:“不过,我们可以另外下注,赌安天命赢,加码压到五十万黄金,那一注输了,这一注就赢了,这样,老本就可以保住,说不定还可以赚一点。”
“这倒是个十拿九稳的好主意。”沉中侠点头:“只不过我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而已。”
黎元芳道:“四财神还什么问题?”
沉中侠笑如怒狮:“事到如今,还有谁肯跟我们赌五十万两金?”
黎元芳微笑道:“只要有的赌,总可以找到一些赌徒的。”
沉中侠怒笑的时候,像一片升腾的海:“我要怎样才会相信你?”
“本来我也不信,”黎元芳卑谦的道:“然而,四财神一会见过下面这个人,您就有理由相信了。”
黎元芳出去时间不大,就把“那个人”带到了沉中侠的面前。
沉中侠见到这个人,就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这次是赢定了!”
——沉中侠认识这个人。
沉中侠每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都站立在距离“禁军”大统领最近的地方。
他的名字,叫谭勇林。
“汴京”九城有禁军八十万,三千枪棒教头里,有字号的教头就约有八百个,但能称得起“天王”级别的教头却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八个。
“八大天王”教头中,刘得划、黎鸣、郭复乘、张雪有(参见《指间砂》卷)、周节轮参见《将军令》卷、陈易讯(参见《刀剑笑》卷)等六人先后阵亡,谭勇林与另外一位坐镇留守“京师”禁军大营的潘伟博,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元老级教头。
谭勇林,五十四岁,十五岁就跟着老郡王安太傅做跟班,十八岁不到,就被老郡王抬举、进了“禁军”,二十岁跟着大少爷安天命做亲卫,三十岁时大少爷升格做了大统领,亲卫也当了教头,用了十年时间爬上了“天王级”大教头。
海上花很客气的把谭勇林这位“贵客”请了来。
请贵客的代价,当然要很贵。
沉中侠问合作拍档:“你怎么请得动谭教头?”
黎元芳笑:“我当然送了一点小礼。”
沉中侠笑问:“一点小礼有多少?”
黎元芳笑答:“两个十三岁的黄花小姑娘、三十张金叶子。”
不等沉中侠发火,黎元芳又抢着说:“谭教头是大统领身边最亲信得力的人,如果能让安天命在决斗之前出点什么小意外,这份礼我们送得就并不冤。”
谭勇林立刻赔笑:“两位大人放心,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件,包在小人身上。”
光天化日,窗外正晴。
斗室之内,三颗脑袋聚拢在一起,低声密谋着什么……
第三章 聊城,聊城
readx;聊城,聊城。
我在这座小城逗留了很久,我在等一个人,也在等一段故事。
我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再来,可是我还是在等。我在门口坐了两天两夜,看着天空在不断的变化,我才发现我到这里这么久,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这片天空。
堪堪初夏般的光景,“聊城”已然炎热的有些开始烦躁。
窗上有个地方,破了一个大洞,大洞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城。
一切是那么安逸闲适。乱了的,是我的心绪。
客店的后面,是一条只有晚上才出现的小吃街。那里有“东北”的煎饼果子、“河南”混沌、也有“聊城”的羊杂汤。
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都会去吃上一碗羊杂汤。放了很多辣子,吃上一口,从喉咙烧到肚里,再到胃里。从里而外的辛辣灼热,让我感觉到自己生命真实的的存在。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璀璨的装饰掩盖了卑微的荒凉。止不住狂乱的思绪,任由它肆意掠夺;末了,举杯独饮,一醉方休。
熏醉中听到卖唱老艺人讲述一个故事:有一男子在寻早多年前走失的女友,那些感人的话语和经历拨动着我的心弦,听别人的故事,留自己的眼泪。
情为何物?
“少年,记着你曾经来过。”羊汤馆的老人家定定的看着我,极力搜索着记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烦乱已久的心,忽的被牵扯了一下,随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当爱被残酷的现实修改,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爱被我像童年的压岁钱般藏了又藏,直到最后再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
回忆,是一个人的风景,孤独而漫无目的的行走;仰望,是寂寞的姿势,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很久很久以后,遥远的天际模糊了思念的视线,原来怀念也已经没有了方向。
我问天空什么时候失去了原有的色彩,留下一片空白。它始终给不了我要的答案,沉默许久就黑了下来。
夜风来袭,让眼眸里渐渐融入了思念的清冷和忧伤。
我在街上奋力的跑着,感觉头发湿透了,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无尽的凄凉迎面扑来,有些凉薄,有些疼。
然后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依稀记着吐了,干呕。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雾霭沉沉,我的心,也在下着雨。
当我再次来到这座熟悉而陌生的水上小城时,凝望着车窗外,屋宇如林木般繁多,如琉璃般的色彩碾过我充满忧郁的眼眸,忽明忽闪的灯火在我眼眸中跳过,在沉默中邂逅了几个千年的忧伤。
陌上的流年,到如今,飘落于谁的指尖?夜凉如水,又迷离起谁的泪眼?
招财叔曾经讲过:传说里,有一种鸟儿,自出生起,一直流浪飞翔,不停。它从来不歌唱,天空任何一个角落,都留下它流浪的足迹。直到看到它心属的荆棘,才会落脚,将自己的胸脯插入荆棘里,唱出一生最动听的歌曲,直至死亡。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荆棘鸟,将心属的荆棘插入自己的心脏,唱完那首凄美的挽歌后,它的灵魂飘了七天七夜,飞越山关城市,来到数千里外“聊城”一个叫“斜店街”的陌生地方,立在夜色笼罩的屋檐上,嘴角溢着两道鲜红的血液,噙着一丝狰狞的诡笑,远远看着下面的灯火……
那里,车水马龙,宾朋满座,笑靥如花。
我曾经试着做另外一个梦,然而,我却失败了。我终于明白,我的梦只属于那个离去的人,我也发现有梦原来是件痛苦的事。
有一种寂寞叫想念,想念一个人,一段往事,一场相遇。寂寞的夜里,深深切切的想念,于是深深切切的寂寞!
睹物思人的下一句,永远是物是人非。我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这样调侃命运,戏谑自己。你把我的心挖了一个洞,而后,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为自己温好一壶暖暖的“斩梦酒”,安静的坐在“天涯石”上唱着忧伤的歌,让我内心的那个洞有了暂时的饱胀感。
然后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旅人,熟悉的不熟悉的,在“凉城”里,来来回回,但从来不打招呼,不是没有礼貌,而是因为我知道,爱的灰烬,只会是、只能是一个人的伤悲。
你笑,全世界都跟着你笑;你哭,你便一个人独自哭。
孤单的人,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那些零散的过往,最后注定会在你掌心留下一抹艳丽。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不过是为了等待那一双温柔的手掌。
就像那个围绕着梅树奔跑的孩子,他追逐的是心中那份美好的希望;我们的冷冷,手里满是糖果、还是哭了鼻子……
很希望你能懂,但回头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不懂我,我不怪你。你好,便好。
你曾说过你是我的生命,不离不弃,此时我却再也找不到你,找不到属于我们的世界。我在这里,在没有季节、没有表情的噩梦里做无谓的挣扎,而你现在却在哪里?
那些曾经以为会一辈子陪着你的人,一辈子会记着的事,可在蓦然回首的刹那却发现,那些海誓山盟的话语已经散落天涯,那些欢颜已人面桃花。
你最终不是我的,即使你留给我刻骨铭心的齿痕,我也只是在你兵荒马乱的喧嚣中打马而过,最终散场扬尘离去。
岁月已久远,容颜已改变。
我们就这样淡化一段感情,你选择新欢,我选择时间。
窗外的雪点猛然的敲击着窗棂,在画上句点谢幕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站在雪中,倾听着雪的悲伤;触摸雪花,安抚雪的心碎。
我还是我,只是把自己丢了一回;你依旧旧是你,只是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可以,多想,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你,把所有的疼痛都留给自己……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无情的岁月中,已经真假难辨,我们就这样各奔天涯……
第四章 小女孩 落花雨 斗笠客
readx;——冷北城“啊——”的一声,自睡梦中惊醒,额头与鼻尖,全是细细的汗珠。,七天七夜的长途奔波劳累,让这位多情男子昏睡了一天一夜。
“爷,又梦到她了……”灯下美人看刀,冷若颜的声音,竟有些小小的幽怨。
冷北城头疼欲裂,挣扎着坐起:“颜妞儿,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冷若颜颔首道:“破晓先生和他家的公子已经在外面了。”
破晓。
破晓前的“聊城”,天空是灰蒙蒙的,沉睡中的城市,还没有开始苏醒,千家万户,还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把所有的颜色,全部溶入了这一片黎明前的灰蒙。
远处偶尔几声犬吠,“绣春楼”对面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窄窄的门,窄窄的楼梯,窄窄的房间里,冷北城与两个男子正坐在窗前眺望。
那是一个身材已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长长的眼,方方的脸,穿得考究,看起来很有威严,小指上留着很长的指甲,显见得平时很少做事。
第二个人和他相像,年纪就比较轻得太多了,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简直就是一个大孩子,冠镶美玉,眼神中不经意流露这叛逆的味道。
“小破,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冷北城问。
中年男子破晓的一双锐眼,钩子般盯着对面“绣春楼”,沉吟着道:“自从郭二少出事开始,城里已先后有三个头面人物,死在这‘绣春楼’里了。”
“哪三个?”冷若颜感觉到破晓身边的少年班马儿,在偷窥自己的傲胸,不动声色的道。
破晓道:“第一个是来‘绣春楼’寻欢的郭二少郭树中,赤条条的死在床上,阳器被人割了去;第二个是‘绣春楼’的老鸨子赵三好,她死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死因不明;第三位彭五虎,是这里的地头蛇,尸体在‘绣春楼’的后院马廊被发现,同样的阳器不翼而飞。”
看见主人白眉深锁,冷若颜低声道:“据说郭二少出事后,二少奶奶雷晓雅就抱着晴晴小姐回了娘家‘小雷门’,足不出户。雷家的人对此事也只字不提,忌讳莫深。”
冷北城默立半响:“郭家现在还有什么人?”
破晓想也不想地道:“郭大树身前留有一子一女,男的就是郭树中,郭树中还有一个姐姐,叫郭镁镁,人去其名,听说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
班马儿突然冷笑中带着一丝恼怒道:“有什么难得一见的?只不过臭婊子一个,小爷花点银子,想睡她都可以!”
破晓气极,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班马儿声恶毒的道:“郭树中那个败家子和‘财神赌团’赌输了钱,就把亲姐姐卖进了‘绣春楼’做窑姐还债,千人枕、万人睡的,那婊子保不齐惹了一身花柳病的!”
冷北城神情一震:“又是‘财神赌团’?!”
三个死者,郭树中,赵三好,彭五虎。
一位是“铁剑门”少主、一位是“绣春楼”的老鸨子,一位是“五虎镖局”的总镖头,看似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冷北城却有一种感觉,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某一种神秘的牵连,三个人的命运,都被一条看不见的东西绑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
冷若颜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冷北城的眼睛里,立刻跟着发出了光:“颜妞儿,郭二少出事后,你在凶手藏匿房间的,可有什么发现?”
若颜道:“这个杀人的凶手,是习惯用左手的。”
破晓猛抬头:“哦?”
冷若颜道:“这个人比较喜欢吃辣,筷子在碗的左边,别的菜几乎原封不动,唯有那盘辣豆腐所剩无几,几乎见底。”
破晓忍不住呼了口气,脸色透着几分古怪。
少年班马儿嬉笑道:“冷叔叔,难怪我爹和我小姨都说秀出群美的大姑娘心细如发,观察入微,是当代‘杀手界’数一数二的顶尖杀手,现在侄儿总算信了。”
冷北城避开了少年的恭维,却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绣春楼’三个杀人的房间里面,都供奉着什么神?”
“财神。”冷若颜眉色飞跃,眼睛又是一亮。
“难道……传说中那个神秘的赌博集团,和这一连串神秘的谋杀案,有某种关系……”破晓语气中有太多的吃惊和不确定。
“极有可能。”冷若颜道:“因为这三位死者的身份和行业虽然不同,但却都是身价不菲的地方头面人物,而且他们临死之前,都曾有一笔大量的钱财支出,然而就连他们最亲信的人,都不知道这笔钱流失到哪里去了。我怀疑,他们生前是不是曾经和“财神”有过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而这一类的交易,通常都有可能会为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我敢断定,”冷北城道:“今日还会有第四个‘聊城’地方名人,死在那个惯用左手的杀手刀下。”
破晓道:“‘聊城’是个小城市,小城的名人本就不多,死了三个,剩下的就更屈指可数。”
冷若颜嫣然一笑:“所以不管这么论,‘铁剑悲歌’李十八都应算一个。”
——李十八在吃早点,坐着轿子去吃早点。
早晨,天空中飘起了落花雨,位于“绣春楼”后门窄巷对面的小面馆,还没正式营业,但也有客人坐了进去。
就坐在李十八的对面。
面馆的陈设有些简陋,除了中午和晚上卖面之外,也卖一些简单的早点,有一种生面馍馍,还有一种很麻辣的“羊杂汤”,不是肠胃特别好的人,实难难消化得了。
现在李十八对面的那位客人,就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吃早点,一碗红油麻辣羊杂汤,喝了大半碗,看来他是一个很能吃辣的人。
这个古怪的客人,穿的也跟这个简陋的面馆不太相配,他的衣着虽然不能算华贵,可是剪裁和料子都很好,头上却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竹斗笠,紧紧盖在眉毛上,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脱下,好像不愿让别人见到他的真面目。
外面的雨淅沥沥下着,一纸雨花伞出现在雨街,宛如一朵小花。
伞下,是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