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愧疚
几道小菜依次上桌,黄青鸾和白秋生喝酒侃着他们一辈人的大山。
齐武夫胡乱地填饱肚子,注意力若有若无地放在店门口的不良青年身上。
中年老板既无奈又懦弱,还是在无声的叹气下拿出一百放在那双不知拿过他多少钱的手掌上面,还得表现的感恩戴德,生怕又在哪里伺候不周,惹得年轻人恼火。
不良青年没再为难,毕竟钱也放在手上了,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跟在身后的三两喽啰趾高气昂,一副跟了天王老子吃喝不愁的孬样。
中年老板连叹几声气,店里的不少老顾客也会跟着戳一戳那不良青年的脊梁骨,但终究口上威风,中年老板只是笑着谢过。
这个社会有悲哀和无奈,于是有一些被欺负傻了的傻子决定报复社会,开始欺负其他傻子,也有可怜虫一味的逃避,因为现实,也因为自己的无能。即便多么强大的心,也会有失去反抗的时候。好在有能力的人,还是会力所能及的去帮助一些人,就像齐武夫,总会抱着弄死一头老鼠这个世界便少一个米虫的念头,走出餐厅了。
“王哥,这次一圈下来也有七八百了吧?”跟在不良青年身后的矮个子赔笑道,眼睛却盯着姓王青年数钱的手。
王意奇拿着八百多块钞票扇了矮个子一耳光,冷笑道:“哪那么多屁话,有的玩就可以了,不该问的以后就别给老子问,不然滚回你那狗窝里吃屎去。”
矮个子立马闭嘴不言,另外两个小喽啰看着却暗自偷笑,幸灾乐祸的样子露在脸上,看得矮个子怒火中烧又不得发泄。
一群人径自朝着太平桥北走着,期间经过一个窄小的通道,是一家澡堂的后巷,安静异常。
王意奇走在最前头想着去洗脚房玩几个姑娘的时候,身后便已经悄然无声了。等他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去,看到的无非是三个倒地不起的跟班和一个正看着他的齐武夫。
看着跟前这厮天寒地冻就穿了件背心的爷们,又想到跟前的爷们能在他完全不知晓的情况搞定这三个小打小闹还不曾输过的跟屁虫,心下知道不妙,有种强盗遇上强盗的感觉,开始嘴上逞强:“这珠江街道的局长是我叔,你在这把我劫了我迟早喊我叔把你收拾了。”说完便开始注意齐武夫的眼神,却发现自己的装腔作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一个杀人犯,这条命早就该交代了,运气好让我宰了押运的警员逃出来,多杀你一个又算什么,快把钱给老子交出来。”齐武夫抱着在心灵上彻底击倒对手的觉悟,套用在一些小说书上经常看到的段子,颇有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边说着边靠近王意奇,吓得这个本就瘦小又年纪不大的青年一阵后退,转而撒腿就跑。
尔后后脑勺一阵吃痛,身子立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又觉脖颈一麻,彻底失去知觉。
齐武夫安静地蹲在地上打量着四人,有些自嘲道:“马海超在就好了,他下手杀几个人可比我来的不眨眼。”说完,齐武夫又想到自己不就在南京吗,可以趁着回去之前去看看这个哥们。
回过神来,齐武夫照着四人的太阳穴给上一拳,留了分寸,不至于打死,但也足以造成轻微脑震荡或者失忆的症状了。这个被中医称之为“经外奇穴”,武道里便是死穴之一的穴位,总不会在被重击之后一点效果都没有的。
安静离开后巷,齐武夫琢磨着,这辈子自己会杀多少平白无故的人,就如同这四个完全可以带走的废物,虽然不学无术,可毕竟萍水相逢,谁都有生存的权利。即便犯了错,即便这些废物可能一辈子都不明白知错便改的含义,可又何尝不是餐厅老板的过分懦弱而造就他们的嚣张跋扈呢。
在一阵没有结果的自我纠结里,齐武夫暗自告诉自己,再过一年出了十一连,便不能这般犹豫不决,当断不断了。
时代的攀爬,总该流一些血少几块肉,再杀那么为数不少的一群人,然后站在一个高度上,看着更多的人你捅我一刀,我再捅你一刀,还不忘彼此说说笑笑,要么死的不明不白,要么将来风生水起。
齐武夫在回到小餐馆的时候,白秋生和黄青鸾也没动几下筷子,显然相谈甚欢忘了满足自个儿的肚子了,二人瞧见坐下的齐武夫便都把目光转移上去,齐武夫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过程,白秋生说了句比他有出息,黄青鸾一阵轻笑,没有说什么。自然明白,纵使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也有曾经善良天真的时候。如同齐武夫那个杀人狂兄弟马海超,当初不一样是能吃个温饱便心怀感恩的乞丐。
都是被社会逼迫以后反扑的人,虽然都是人,可有那么一群人,骨子里总是藏了一头畜生,是会咬人的猛兽。
回到大悲巷的时候,白秋生一副吃饱喝足只差睡个舒服觉的架势,回到屋里逗了会鸡,然后兀自打了个哈欠说去小睡一会。
黄青鸾在白秋生睡前讨来一副象棋,便和齐武夫坐在院子里对弈起来。白秋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笑了笑,自个儿躺床上打起呼噜。
下午三四点的样子,白秋生伸懒腰出门的时候,黄青鸾和齐武夫正在那练手,两人自然没注意到只有一个右臂的白秋生伸腰的时候有多喜感,各自沉浸在一种静谧的氛围里感受对方打出的拳路。其实这都是些特别悬乎的东西,琢磨不透,得靠悟性和毅力。好在齐武夫都沾了点边,黄青鸾乐得看到这个崽子进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一个多月请假没和齐武夫推手,其他时间和下棋一样都是每天雷打不动的项目,齐武夫对于咏春的意境也有些自成一派的味道,如果说黄青鸾的属于偏于保守的防守派,见招拆招更加犀利精进,那齐武夫可能秉承了一些八极拳里的大开大合,更激进,偏于进攻,最近时常觉着齐武夫和他推手的时候会冒出几手八极拳的路数,虽然有些别扭,但能看出齐武夫也在时刻体会时刻把两个拳路融洽在一起。
如果真能把两个拳路融到一起,也算是奇葩了。毕竟一个重桥手,一个大开大合,多少有些自相矛盾,想着想着黄青鸾就琢磨不透,当初齐二牛自己便知道个中纠结,怎么还让齐武夫跟着他又学八极又练咏春的。
你来我往了也有半个小时,总算停下手缓口气,白秋生冷不丁地插了句:“那么好的底子,再去练手劈挂岂不是天下无敌咯。”
“天大地大,会劈挂的是不少,哪里去找打的精髓的?没个好的师傅,还不如不学。”黄青鸾白了白秋生一眼,给了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眼神,继续道,“不提拳,这来次南京也花了我不少差旅费,来和你叙叙旧是其一,让武夫响马刀再跟着你长进一些是其二。”
白秋生看了看天,道:“这太阳都要落山了,让老头子我先去买两个小菜给你们烧一顿少吃的,这刀不急,明个儿请早就是了,再说我现在这就一个手了,那把刀不知荒废多久了,指不上能不能教武夫这小子呢。”
黄青鸾没在意白秋生的瞎谦虚,被白秋生拉去买菜,留下齐武夫一个在院子里看着一群绕着栅栏跑的鸡。
一直到晚上,齐武夫在太平桥南来回跑了个四五次,在零点左右沉沉睡去,黄青鸾和白秋生应着烛光坐在屋里小声交谈。
“白虎,牛二的事你也知道了吧。”黄青鸾喝了一口乌龙茶,醒了醒神,眸子少有的深邃,说话的嗓音也没由来的凄凉。
白秋生半眯着眼睛看着蜡烛散发的微渺光芒,独臂放在烛火上不知取暖还是习惯,轻叹口气道:“多少听到一些,我那在杭州的共生回来过一次,便是给我提了提上海和内蒙发生的两件事。青蛇死有余辜也罢了,一开始听到满弓成功上位我还为你高兴来着,不过转念想想那小子哪有这本事把马六拉下马来,又琢磨着牛二肯定要找马六算账了,本来还不是特别确定牛二是生是死,不过你这次来了,我便猜透个十之**了。也苦了你了,成天在武夫面前得憋着。”
“苦什么苦,牛二原本还能多活个几年,因为我又遭了一次罪,这不先去了,老头子我和他斗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他那个牛脾气先看透了,我这成天讲究打咏春心平气和的反而没看透呐。所以武夫我总要教好他,力所能及不是,他的响马刀底子不差,你再雕琢雕琢,过个一年我就去找个山村种种田闲云野鹤去。”黄青鸾摆了摆手说道。
虽然老生常谈,两个老家伙还是聊到大半夜,反常地违背了彼此早睡早起的生物钟,却也没有遗憾。特别是黄青鸾,睡意甚浓,眉头的一些紧锁多少退去一些,毕竟与白秋生交心后把实诚话说完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轻了些许。
032-护犊子
大悲巷的早上很不太平,隔壁庭院瓦房里的娃娃都会在巷子里你追我赶,吃饱喝足等着一天无端度过。
唯独今天这群娃娃看到往常寂静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年轻的哥哥,十来个小脑袋透过院子的小门林总呈现,一双双大眼睛看着在院子里练拳的齐武夫。大多都张大嘴巴惊讶着齐武夫穿的如此凉爽,又有几个不知好歹的傻娃娃争相模仿,其结局是脱了一件棉袄便承受不住再穿起来。鼻涕流了一大把,顺便打几个喷嚏。
齐武夫没在意,一个人打完一套醒神的八极拳便扎起马步,黄青鸾没有早起,齐武夫也不打扰,估摸着应该是和白秋生叙旧聊晚才起不来。
也在齐武夫扎马以后,一群小娃娃也各自散去玩起捉迷藏,毕竟都是娃娃,哪有心思去看齐武夫雷打不动像个石头人一样站在院子里扎马步。
直到白秋生走出屋子的时候,仅剩的右手握着两把响马刀,都是没有开光的钝刀,抛给齐武夫一把,既没做啥热身动作也没摆什么花架势,相比原本慈眉善目的白秋生此刻目光凌厉,当真像头白虎生猛异常,几个跨步便靠近齐武夫,挥臂甩刀。
齐武夫的字典里没有退缩,迎刃而上,你来我往,金属的碰撞摩擦声顿时招惹那群好奇心颇重的小娃娃们,又是无数脑袋林总在小院的门口,只是场面转变成一个独臂老人与青年的交锋。
黄青鸾仅仅比白秋生晚起一些,于是在他走出屋子的时候,撞上齐武夫连连败退的一幕,又仔细看着白秋生的响马刀耍的雷厉风行,不减当年,嘴上嘀咕:“老东西还说退步了,脚都那么利索,没少在暗地里偷练吧。”挑了个竹凳子坐着当看戏。
十来分钟的功夫,齐武夫虽然没有气喘吁吁,但白秋生还是停手了,对一旁的黄青鸾道:“你们这次来多久?”
“没带多少衣服,一星期左右就该回去了。怎么,这些时间你还不能把精髓一些的东西给这小子教通透了?”黄青鸾反问道。
白秋生笑着摇了摇头,眯起眼睛道:“和这小子交手过瘾啊,我家共生那两下子在外人眼里惊天动地的,到我这还不是狗屁,武夫的响马刀有六七分火候,基础的他都很稳,就是不够随机应变,你也知道,这教不了,这几天让他每天跟着我练练就是了,咏春你让他先荒废几天没什么关系吧。”
黄青鸾自然没意见,带着在十一连浇花喂鸡的习惯,驾轻就熟地在白秋生的厨房里拿了一把小米,任由齐武夫跟白秋生继续打得精彩。
齐武夫暗自明白,若是开了光的刀,他早被白秋生大卸八块不知千百次了,虽然倘若不用响马刀而用八极拳赢白秋生的把握在八成左右,但也明白是因为他对响马刀的套路太过了解。心里清楚凭匹夫之勇不借外力能力终究有限,也更明白除了齐二牛的响马刀虎虎生威,还有眼前这厮不如何逊色的白秋生在。
打的舒坦,不比和黄青鸾那般束手束脚,放开身子,酣畅淋漓,即便黄秋生不曾放水,好几次用力地拿刀背和刀面震在齐武夫的身上,臂膀和后背有几道大块可见的淤青,可齐武夫心里还是乐呵着,扯开嗓门吼了几声,和白秋生犟上了。
许是兴起,白秋生吼了几嗓子齐武夫听不懂的秦腔,沧桑有力,力拔山河,一套攻势又让齐武夫一阵招架不住。
一老一少不亦乐乎,可总有个累的时候,齐武夫耐力确实好的惊人,白秋生大口喘息的时候齐武夫只是流了些许汗水,一副心平气和并不疲惫的样子,若硬是要说齐武夫疲惫,也只能说他一天的睡眠时间太少,是精神力的疲倦罢了。
中午还是上馆子,依旧是那家懦弱老板的餐馆,没见上王意奇这么些个不良青年,估摸着等他们出来也得小半年了,况且出来以后没准都变低能抑或是失忆的傻子了。
饭后黄青鸾说要和白秋生去见个下棋的老友,齐武夫虽然也有凑热闹的意思,但想了想决定去“狼牙”特种部队看看马海超的状况,压下心头悸动打车去那距离玄武区说不上远也谈不上近的部队里了。
整个“狼牙”很大,出租车只能停在外围,下车后被拦截下来的齐武夫打了个赵檀的电话,又在五分钟后从部队里走出一名少校教官,毕恭毕敬,看齐武夫的眼神诚惶诚恐,毕竟收到一个赵北虬这种少将级别的电话,来者即便是个没资历没军衔的新兵蛋-子他也得礼貌有加的对待。
一番自我介绍齐武夫大致清楚这个叫甄国峰的教官大队长。
齐武夫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及马海超的近况,毕竟整个部队那么多人,甄国峰可能看到过马海超无数次,却不会知道他的名字。
而事实甄国峰的反应特别强烈,并且一脸好奇看着齐武夫问道:“这马海超是你什么人?”
齐武夫惜字如金地回了兄弟二字,倒是像块大石头落在甄国峰的肩上,他是知道那些老兵对马海超做的勾当,半夜蒙上被子一通猛揍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又因为自己对马海超那张面瘫的晦气脸没多大好感,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点看马海超能撑多久的小心思,也出乎意料的发现马海超如是坚持下来了,依旧能在第二天六点半的早训准时出席,完成水准之上的任务。几乎是咬着牙过了大半年,虽然还是算半个新兵,会被欺负,可单打独斗的本领是越发厉害了,拿进步神速用在马海超身上也不为过。
甄国峰理了理思绪,马海超遭的那些罪娓娓道来,也表示这些都是自己不好管也管不了的潜规则,齐武夫没深入追究,也懒得搭理,只是客气的请甄国峰带他去看看马海超。
齐武夫到“狼牙”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是部队里自由搏击训练的时候,甄国峰一边开着部队里的悍马带齐武夫去那搏击场,一边心里嘀咕:希望那群小崽子今天没再欺负马海超来得好,不然天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甄国峰没觉得坐在他身旁的齐武夫会是省油的灯,至少他自视甚高的身子骨也做不到大冬天就穿件背心这么彪悍,光凭这一点,起码也知道齐武夫是个体质另类或者当真御寒能力强到变态的猛人了。
而齐武夫一年里的修身养性,隐去一些生猛草莽气息,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若是当初刚走出大兴安岭的那厮模样,恐怕甄国峰还得给齐武夫加不少印象分。
搏击场,无非一块块长五米宽三米的沙地,乍一看也足有上百个这种沙地,齐武夫没过于惊讶沙地的数量,毕竟是全国排得上号的特种部队,训练的地方总不能丢了“狼牙”这个称号的脸面。
不少贴身搏击的新兵老兵都看见站在看台上的甄国峰,对于这个稀客都有些好奇,而在看到身旁的齐武夫都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齐齐向着甄国峰敬了个军礼便继续缠打起来。
甄国峰一一回礼,以完美军人的姿态站在看台上,在值的教官上前和甄国峰寒暄几句,甄国峰很隐晦地在一边跟这个教官提及齐武夫,又说了马海超和齐武夫的关系,这个教官立马意识到今天部队里要有些个犊子要遭殃了。
可都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站在看台上看人群里的马海超,时不用眼角余光望一眼齐武夫。
齐武夫没花多大功夫便找到了马海超,其原因仅仅是马海超此刻正被五六个强壮汉子围攻着,照理说自由搏击训练都是一挑一的,显然想通马海超此刻正在被特殊待遇,明白是所谓的老兵欺负新兵。然而,齐武夫花了两三分钟扫视完整个搏斗场后,仅仅发现马海超这般苦逼,插在裤兜里的手掌无端握紧一些。
瞳孔收缩,死死看着人群里的马海超。
且战且退,退无可退便咬着牙反扑回去,即便打回一拳会挨上十来下拳头,倒地便马上爬起来,不曾给他人嘲笑他的机会,脸色依旧平静如同往常,只是略显苍白,嘴唇干裂。
一方誓死反抗,一方拼命蹂躏的桥段,在十一连眼不见为净的齐武夫深知马海超被欺负可以冷静无所谓,可当面瞧在眼里的时候,他的骨子里总有种烧起来的劲,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护犊子情结。
于是在一群老兵蹂躏马海超的时候,他们都没注意到一个身子并不如何强壮,体魄身高也不如何冒尖的青年慢慢靠近他们。
看台上的甄国峰带着些许笑意想要看出好戏,嘴里嘀咕:“赵北虬都关照要好好招待的家伙,肯定不是等闲辈,可要不要提醒他,那老兵里的钱江成在南京的底子挺厚实,别整出什么事端来了。”
马海超荒诞地笑了,一群揍他的犊子没来得及反应这个面瘫男怎会反常地笑,便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五个老兵的眼角余光都看见一个快速钻进他们视野里的仅仅披着一件背心的汉子,来势汹汹,自然知道不是找他们喝茶打屁的,一个个也没遵循着一挑一的规矩,群起攻之。
只不过结果让大部分人都吃惊一些,一手咏春黏打沉桥,劈、刮、拉、扯。一个个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纷纷被齐武夫混杂着的一手八极拳给打倒在地上,至于方才人群里揍马海超揍的最狠的,并且照着马海超脑袋上猛砸的钱江成,看着小步跑来的齐武夫大声骂了一句便冲过去。
仿佛撞到几吨的钢板,钱江成喉咙一甜,一口血便抑不住地喷出来。齐武夫大步跟上,八极拳打的极致,贴肉打肉,寸劲十足,每一拳都贴着钱江成的脸颊,无数血水伴随着几颗碎了的牙齿从钱江成的嘴巴里飞出来,直到方才一记贴山靠的后劲退去,钱江成整个人也从沙地的这一边被齐武夫打到另一边。像个死人一样昏厥在地上。
“总该让你们在床上躺个大半年的,才对得起你们大半年来对我兄弟的照顾。”齐武夫挠了挠自己清爽的圆寸头,看着四个倒地一脸错愕的老兵,目光如虎。
033-偷袭
对于齐武夫而言,二十年在山里庸庸碌碌,即便与野兽厮杀搏斗,生死间求存过,但都是一个人咬着牙度过的,无非之后加入了一个白熊。真正意义上的发怒几乎没有,即便当初在燕京救马海超的那一次,也没触及到动怒这一层面上。
而方才的齐武夫,除了蹂躏钱江成的生猛无匹,此刻站在原地的无声气场便让四个倒在地上的老兵惊慌失措了。毕竟钱江成现在毫无动弹倒在地上,他们自然都不想变成那么一滩死肉。
虽说是精锐部队的老兵,不可如此没有骨气,可世事都是相对的,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跟超乎自己理解之外的事物卯上劲,齐武夫便是这么一号人物。他们的教官搏斗固然厉害,据说还会一些国术的散手拳,一打一的时候可以在半分钟乃至几十秒将他们轻易放倒,然齐武夫一挑四的游刃有余以及那只能用机关枪形容的拳速让他们没有任何直起腰杆的勇气。
一个个将目光投在了看台上的教官和主教官甄国峰的身上。
甄国峰此刻也是万分为难,齐武夫二话不说打了人也就算了,教训教训这些犊子也无伤大雅,只是齐武夫上来便把钱江成给打残了,事态显然不会这般平淡如水下去。甄国峰不是傻子,即便自己对国术了解不多,也能看出方才那一记贴山靠的威力。
正常的物理常识告诉他,正常的作用力是不可能导致一个人无端飞出三四米开外的。况且齐武夫上演的不只是把人撞飞,并且撞飞的同时跟着跑了三四米把钱江成的脸打的不成人形,估计鼻梁下颚什么骨头都已经粉碎性骨折了,至于那碎了的掉出来的牙齿,姑且就当作小毛小病忽略不计吧。
甄国峰心里正嘀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且就让齐武夫去的时候,那四个老兵也都尝到骨折的滋味,虽然没有钱江成那般严重,却也得在医院里躺上一阵才行了。
齐武夫并不介意马海超吃苦,可那都是在容忍范围之内的,毕竟初来乍到的马海超在压迫下才能进步,然而现在他的身体素质各方面都已经在水准线之上了,那肉搏理应一挑一。没有人生来就该逆来顺受,更何况是齐武夫的兄弟。
“半年前就常听赵檀跟我唠叨你在部队里的不好过,这次碰巧来南京看个老前辈,过来瞅瞅。”齐武夫把马海超从地上拉起来,顺手拍了拍马海超身上的沙子,目光缓和。
马海超笑了一下,自嘲道:“看不惯他们,老子怎么可能给他们洗内裤。其他都是小事,这一年下来我不一样精神着,抗击打能力还好了。”
“哪天喊你给我洗内裤你肯不?”齐武夫一脸郑重道。
马海超锤了齐武夫胸口一记:“成,洗完倒点辣椒油什么的,让你舒服舒服。”
“看来我是白帮你收拾这群杂种了,恩将仇报。”齐武夫笑道。
一群愣在原地的新兵老兵看着两人,一个是来了一年部队从来没说过几句话的面瘫男,一个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打废五个老兵的猛人,交谈甚欢,让他们恍悟兄弟这东西是能摘下伪装面具的一味良药。
因为特例,马海超和齐武夫在部队一直扯淡到下午六点半的饭点,彼此大致说了下近况,然后马海超便和齐武夫提及他打废的那个老兵在南京的底子不错,是个靠关系进“狼牙”的富二代。让齐武夫小心一些,可以便尽快离开南京。毕竟齐武夫再如何生猛,也敌不过地头蛇的狡诈多端。
匆匆见面匆匆告别,两个大老爷们没有悲春伤秋,互相捶了胸口,分道扬镳。相比再过一年便离开十一连的齐武夫,马海超还需在“狼牙”待满三年,这个沉默的时候便一言不发,在“狼牙”一年里开口说话的次数不足一双手掌上头十根手指的爷们,总该有厚积薄发的一天。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快,将近七点走出“狼牙”,一片黑灯瞎火,齐武夫走了一段路才打到车,司机见齐武夫是个外来人,便一边和齐武夫扯淡一边有意无意绕远路,齐武夫都看在眼里,乐得当回傻子玩这个沾沾自喜能占到小便宜的傻子司机,无非计价表上多了十来块罢了。早在当初去燕京的一个月,赵檀便给齐武夫塞了几把钞票,谈不上多,却也将近五位数,齐武夫不拘这种小节。毕竟累死累活的司机都不容易,给他多赚一些,自己不会伤筋动骨。
回到大悲巷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黄青鸾和白秋生在屋子里看京剧,齐武夫随便吃了一些剩饭剩菜便准备去太平桥南跑几个来回。
夜里的大悲巷格外宁静,周遭的邻里都得早起忙活第二天的活计,睡觉自然早一些。齐武夫才走出大悲巷口,眼角余光便无端来了一双拳头,来势凌厉。
齐武夫本能后退两步,拳头的主人也从拐脚的黑暗里跑出来,一袭黑衣黑裤黑布鞋,徘徊与无闻与花甲之年的老者,目光如鹰,步伐如豹,硬打硬进,几如电闪雷鸣不给齐武夫喘气的间隙。
提肩挂肘,几番抵挡将老者的拳路一一化解,见招拆招,反之进攻被拆招,你来我往不过数十秒钟,齐武夫也清楚了跟前的老者打的是三大内家拳种之一的形意拳,毕竟其独树一帜的拳路比之太极与八卦更为奇葩异类。
拳路对撞,眼花缭乱,齐武夫的八极拳并非传统的开门八极拳,而是在齐二牛领悟下自创的一种取巧的简化八极,相对死守套路的开门更活络灵活,齐武夫又是打的随心所欲,但凡打出的八极拳都可以说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自己的意识已经跟不上身体的节奏了。
面对老者的山西形意拳,且退且战,反之力拔山河还以颜色。
相比齐武夫的刚劲朴实,老者的拳势紧凑,劲力精巧,大有一些太极的以柔克刚,却又尽显刚强。
齐武夫面对老者攻他上盘的排掌和直拳,后退半步侧头,勾拳,排尾。卸去一套巧劲攻势连迈两步,切臂,扭胯,屈膝,一击类似于通背拳里的敲山震虎双拳横扫出去,借着浑身用到的力量,打的极致。
老者深知这一拳不能硬抗,暗惊眼前的小鬼八极拳打的好生精髓,又不得不连退数步,打出一手鹰捉欲要扳回此时此刻的劣态。却发现齐武夫跟进的速度快的惊人,方才的一击不过佯攻,反之提臂,踱步架起咏春起手式脚下步数更之二字钳羊马以沉桥将自己拉入攻势,继而撩手、挫手、黏打,拳路缭乱风驰电掣,老者疲于应付,同时心下大惊。
齐武夫攻势猛烈,不忘沉肩、落膀一些细微的防守式,攻防皆备,打的老者一阵窝囊。最后架住老者双臂前拉、后扯,踱步横扫,老者半跃躲过却导致上盘不稳吃了一记左右破排手,无暇顾及齐武夫接下来的路数连退数步,再缓过神来的时候见齐武夫整个身躯都已撞来,心知不妙,却不得不以硬打硬,提起咬牙头拳还击却似敲在金刚巨石之上,胸口一阵气短,眨眼便被震飞,齐武夫跟进之余老者双腿用力蹬在齐武夫提手防御的双臂上,落地翻滚大步逃离。
齐武夫大跑跟上,已经找不到人影,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毕竟这是玄武区颇为偏僻的地方,小巷多如牛毛,利于躲藏逃跑。
“才多久,这钱家已经找人下手了吗。”齐武夫轻笑两声,方才不过三两分钟的交手,除了老者突如其来的第一拳让自己在几十招里吃了些亏,之后都在能够掌控的局势里。
八极拳极致,咏春临近大成的齐武夫,论单打独斗,举国上下,除了那个武道无双的黄凤图,再算上几个隐匿了一辈子不曾显山露水的老家伙,又有几人能与他不相上下。
横来小插曲,齐武夫也没了继续晚跑的兴致,指不上哪个矮房高楼上有那么几个狙击手时刻瞄着他,准备让他脑袋开花呢。
回到屋子,和黄青鸾白秋生两人说了他到“狼牙”打了钱家犊子与方才遭遇袭击的经过。
黄青鸾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反而丢给白秋生一个你来摆平的眼神。碍于黄青鸾这一副老不正经的目光,白秋生刻意不看黄青鸾,对齐武夫说道:“钱家在南京有点底子,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吃的比较胖的米虫,抱着陈阳的大腿作威作福,我喊共生回来就是了,这两天,我们陪他们玩玩。”说着白秋生喝了一口大麦茶,想到齐武夫的顾虑笑着继续说道,“放心,枪支弹药的没那么好搞,有钱人要有路子,有路子的还要有会开枪的,他们最多有几把有效射程二三十米的破枪,对于我们来说真没特别大的威胁,就你打伤的那个形意拳师我都知道,陈阳手下的一个老家伙,轻易是不会出山的,可爱收藏些古怪玩意,显然钱家花了一点血本呐。”
几番话说完,齐武夫没了顾虑,回屋子里看了会书便睡去,至于白秋生和黄青鸾,更加闲适看着京剧,嘴上还不忘打打趣。
“这宋穆老鬼一定快羞死了,六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晚辈打伤。”白秋生眯着眼睛笑道。
黄青鸾也是大笑,道:“这老东西觉得自己山西形意拳难逢敌手呢,自傲的很,吃点亏也没什么,不过挨了武夫一记贴山靠,他的内伤肯定不轻,要不明个儿我们买点中药给他送去进补进补?”
“得了,他自己受不住诱惑去欺负一个晚辈,我们瞎凑什么热闹。看京剧。”白秋生转移话题,没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
034-吃瘪
靠近玄武公园的一家私人医院里,VIP看护房内的黄百合痛哭流涕看着病床上的昏迷不醒的钱江成,大声对着她身旁的钱朝咆哮道:“让那个齐武夫死,让他死!”
钱朝冷哼一声,道:“不是成成自己在部队里肆无忌惮的欺负新兵,他能招惹那么一个人吗。”说完又叹了口气,看着脸部多处骨折的钱江成,心中叹息,多好的一张脸,被给打变形了。
黄百合没搭理钱朝的讽刺,依旧吵得天翻地覆,钱朝忍无可忍下怒喝一声:“好了,你自己不闲吵也给成成安静一点,他脸部除了骨折还受到重击,身子骨又受了内伤本就不能受到颠簸,你这嗓子堪比河东狮吼的,不想让成成快些痊愈了?”
“痊愈……痊愈个屁,医生说了,成成这张脸,连整容的可能性都没有了,都是那该死的齐武夫,齐武夫!”黄百合咬牙切齿,面目可憎,只是声音没由来放低好几个档次,一时间钱朝听得不很习惯。
门被悄然打开,一袭黑衣的宋穆走进来,脸色苍白,看着钱朝黄百合夫妻哭笑不得,咳出一口血水,脸色难看道:“你们哪里惹了这么一号人?”
钱朝见宋穆似乎吃了亏,一阵惊讶,拿着茶杯从饮水机那倒了一些热水递给宋穆,黄百合一脸没心没肺全然没有注意宋穆的状况,迫不及待道:“把那齐武夫弄死了?”说着,手上不忘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小子不是等闲辈,本来我以为他与那白虎老儿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不只那么简单,一手八极拳不比牛二郎差,贴山靠也让我吃了大亏,估计是那牛二郎的儿子,当真青出于蓝胜于蓝,这笔买卖,我做不了,你们找别人吧。那宝贝改日你们自己取回去吧。”宋穆说道,额头渗出些许汗水,没有接过钱朝递过的茶杯,一副将要离开的架势。
黄百合气急,她一个只会花钱的女人不曾知道这些黑道上出名的人物,只是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刁话,气得宋穆脸色发青,转过身对黄百合怒道:“你这个儿子就该被这么打,要是我,早把他打死了。”尔后扬长而去。
气急的黄百合还想破口大骂,钱朝一耳光甩在她的脸上,怒喝一声:“婊子,那么没规矩?再嚷嚷给老子滚回你的夜店继续靠你张-开-双-腿赚钱去。”
黄百合脸颊立马出现一个手掌红印,含泪却也没再敢造次,看着钱朝的目光幽怨,继而转头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钱江成,更是泣不成声。
钱朝冷着脸,低沉道:“看看你教的儿子,这次惹了大佛,老子都拿他不是办法!”嘴上如是,钱朝的心里还是憋屈恼怒,他不信自己摆平不了这么一个齐武夫,旋即一连打了几个电话。
找亡命之徒当杀手,找当地杀人的组织要了几个枪手,又去地下拳场买了些个的猛人。联系玄武区乃的警察局长乃至珠江街道的警察大队长。凡是能让齐武夫一死再死的法子,都已经选择尝试,对他而言的代价无非是大量的金钱罢了。
黄百合见钱朝如此,心中好受一些,说道:“要不要再找些陈哥手下的打手,大不了多给他们点钱就是了。”
钱朝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妇人之见的黄百合,过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对,还得去找陈哥,跟他支口气,好歹是从小一起光屁股追弄堂的兄弟,这个忙,他总得帮才是。”说完,风驰电掣地出去了,留下病房里一个半死不活的钱江成与哭得死去活来的黄百合。
现实本就处在一个时刻变味的冷笑话里,像一次不经意间的黑色幽默。嘲笑着一个愚蠢的母亲以及一个有其母必有其子的儿子。
陈阳,二十岁靠着一把刀一身过得去的功夫厮混打磨十年,而立之年已是南京地下一切活动的龙头,几家上市公司与暗箱操作的私募赚钱风生水起,而三年前由他灵犀而来的狗市如今也成了赚钱机器,日进斗金,以及诸多黑拳赌场,会所里的**性质交易。十年的时间造就了十年之后的持续性传奇。
江浙一代都知道,在南京,晚上说话算数的人叫陈阳。
钱朝作为初期和陈阳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手足,自然跟着鸡犬升天,活得滋润,在陈阳的庇荫下,在南京也算有头有脸说的上几句话的人物。
此刻钱朝走进阳光会所的私人包厢,陈阳正一个人看着小资电影,见钱朝这个稀客到来也没起身迎接,抿了一口红酒道:“宋老爷子都和我说了,这件事我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我这不会借人给你,这趟水我走不了。”
钱朝见陈阳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一脸为难,他知道,倘若不借助陈阳的力量,很难解决齐武夫,可让他断绝了这个念头,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实在气不过,毕竟也是有血有肉自己养大的崽子。
陈阳笑了笑,站起身倒了些许红酒将酒杯递给钱朝,等钱朝接过酒杯道:“你知道齐二牛吗,当年的东北卧虎,是单枪匹马带着一把山西响马刀把刀架在纳兰长生脖子上的人。这齐武夫是他的儿子,在东北和燕京都炙手可热,虽然有人琢磨着要把他撸下去,可都还没实施,况且他又算黄青鸾的半个徒弟,大半年前内蒙古悄然上位的孙满弓是黄青鸾的徒弟,其中的关系可想而知,以及那大悲巷里的白虎,他儿子共生在杭州的能量不容小视,况且我还欠共生一个人情,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没能力。当兄弟的说句好听的,你就把这口气憋在心里,再养一个带把的小子,这齐武夫你惹不起也没能耐惹。”
一番话说得钱朝内心翻江倒海的,他没想过这齐武夫的背景那么硬,硬到陈阳这个稳占南京的地头蛇都不敢动他。
虽是挫败而归,却也没有心死,毕竟南京他占有绝对主动权,陈阳虽然没有帮他的意思却也表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立场。
回到病房的时候,黄百合已经趴在钱江成的床上睡着了,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钱江成,钱朝心底不是滋味,又恨黄百合把孩子教的太过放肆不知好歹,可归根结底之后自己也有错,风花雪月不曾管过母子两个。
透过窗户看向深邃的夜空,钱朝轻声嘀咕:“报应啊。”
五点半的南京异常寒冷,地面的水渍结成冰面,齐武夫一人在太平桥南晨跑,本就是条孤僻的长道,又因时日尚早不曾看见一个人影。
齐武夫透过地上的冰面看到一丝细微的变化,骤然转身踱步提肘,臂膀发劲,一拳打的来者毫无防备,反之黏打间隙一巴掌扇在来者脸上,手刀切在耳下脖颈使其昏厥。
半个小时里,齐武夫如是的遭遇足有四次,有姿色卓绝的美女上前刻意搭讪被齐武夫一巴掌拍晕的,有一马当先勇往直前跟齐武夫硬碰硬被打成猪头的,也有躲在暗处瞄准开枪射他反被齐武夫用折刀一刀飞手腕上的,以及方才悄悄跟随被打晕的。
对齐武夫而言,这个早晨碰见的遭遇出乎意料的没压力,照理说昨天碰上的宋穆该是马前卒,之后的攻势该更加猛烈,这反而是一群酒囊饭袋,未免让齐武夫有些想不明白。回大悲巷的路上,齐武夫没再受到袭击,神经却依旧紧绷,认为是钱家派些喽啰放松自己的警惕继而玩一手一击毙命。
齐武夫又怎会想到钱朝一开始找的宋穆便是最大的杀招。
回到院子的时候白秋生已经醒了,见着齐武夫便进屋拿来响马刀,抛给齐武夫几个跨步冲上前来刀剑相向,嘴上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该吃饭就吃饭,该干吗干吗,只要陈阳不插手,钱家闹不出事端来的。一个宋穆都被你打伤回去了,钱家能找到什么厉害的角色。”
齐武夫边打边说了早上撞上的事,白秋生听后一阵哈哈大笑道:“那钱家的人也都是傻子,一个宋穆都拿不下你,还派些小娃娃来有什么用。估计也是被给气傻了,陈阳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你这号人,况且只要我在大悲巷,他就不敢来这里找我这老头子的麻烦,好歹当初共生搭过他一把,出于感恩他也该明白是非。况且你别把自己看的太轻了,你的能耐,不小了哟。”
不等齐武夫回答,白秋生像在回忆些什么似的,感慨道:“想当年你爸齐二牛是可以单枪匹马挑翻一个连的猛人,在东北意气风发的那些年,他什么事没干过,还带着响马刀架过纳兰长生的脑袋。然后有了你以后就隐退销声匿迹了二十年,当初的纳兰长生也已经退位,让给自己的儿子纳兰容纳,估计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东北又冒出了个乔六,靠着一身血腥打出片不小的天地,和纳兰容纳算是旗鼓相当,分庭抗礼。”
齐武夫听得挺上心,不知是与齐二牛有关还是因为白秋生提到的都是些东北猛人。白秋生也越说越上进,约莫十来分钟打累了便坐在凳子上说起二十年前有齐二牛在的东北的日子是多么绚烂。
黄青鸾出门的时候,没有打扰这一老一少侃大山,一个人喂鸡浇花乐在其中。
无非来了一群坏了景致的警员进了院子就说要带齐武夫回去走一趟,无非又来了一个身材匀称的汉子拍了拍人群珠江大队队长的肩膀道:“你们要不要跟我回玄武区的警察局走一趟?”
“生哥,哪敢啊,撤。”珠江街道的警察大队长见势不妙,带着一群警员识趣走了。
035-王大千金
没有特别一番熟络,白秋生大致起了个媒介作用,齐武夫与白共生互相了解一下,寒暄几句,彼此没有刻意找什么话题。
“回来的路上小米说帮我拦下几个枪手还有两个地下拳场打黑拳的,枪手都是当地组织的小东西,没两下给小米收拾了,那几个黑拳的还挺有趣,都服了禁药来的,估计这钱朝也没少给别人安家费。晚点我去钱朝那给他上上心,这事基本也就这么过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黄共生看着院子里的老母鸡,平淡道。
齐武夫心里有些自嘲:没点能量,还得靠人。
对齐武夫而言,即便自己有单枪匹马的实力也终究会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如同一把滚烫的油,让齐武夫往一条不明不白的路上走的更近一些。攀爬,厮杀,上位又或者下马,流泪流血都是必不可少的,自个儿没点能力,能保护自己,却不一定能顾及到身边的人。
回过神的时候,白秋生喝了两口茶有了力气,站起身耍了两手刀,给了齐武夫一个眼神又转过头对白共生道:“小子,别整天那么容易满足,睁大眼睛看看,你那三脚猫的响马刀,碰到点猛人,还是没什么招架之力。”
白共生被白秋生一句话说的提起了兴趣,一来知道齐武夫是那隐退了二十年名气却依旧响当当的东北卧虎的儿子,二来好些年没见过能和他爹对上几十个回合的人了。
印象里,是那四年前的李凤雏和白秋生打的水深火热不相上下,僵持了半个时辰也精彩了半个时辰,最后是两人没了力气握手言和了。李凤雏的胡家刀法在圈子里是个巅峰,白秋生的响马刀自然也是,以及之后青出于蓝的齐二牛,更是让南京白虎的响马刀越传越远,越来越响亮。
白秋生偏于进攻,齐武夫偏于防守,照理是个以快打快从而无懈可击的刀法,需一味进攻才能一味创造机会,即便有破绽也让他人应接不暇,无从打破身陷的劣势。响马刀属金属软刀,缠、打、劈、砍、抽。套路单一,却互相弥补,凡是能把山西响马刀耍快的,多少已经触碰到些许门槛了。
齐武夫虽然被动,却不喜一味防守,从而经常使出几手自损一千二伤敌一千的攻势,如此一来自己身上留下了淤青,白秋生也得挨一下,每当这时白秋生总会特别痛快地吼几嗓子秦腔,一老一少不亦乐乎,累了白秋生便坐下来跟齐武夫侃侃当初的东北和南京。有意无意还提到了白共生小时候站桩的时候憋不住屎直接拉在地上被他一顿抽的段子。
一旁的白共生也不害臊,任由这个老的有童趣的爹说他小时候的傻事,自个和黄青鸾聊起来,提到了孙满弓,也说到了黄青蛇。
黄青鸾简单地回应几句,毕竟前者上位来得隐晦,后者死的也有些悲哀。白共生识趣的点到即止,斗胆要和黄青鸾推几手,无非是自个儿像个小孩一样被黄青鸾带着打咏春,黄青鸾随心所欲顺其自然,白共生却惊叹里头的学问感慨自己与黄青鸾长江黄河的差距。
将近十一点的样子,白秋生喊上黄青鸾去买菜,不忘喊白共生趁着空闲下来的功夫去把钱家的事摆平了。
白共生应了一声便没有拖泥带水地出发了,留下齐武夫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齐武夫自然不会把这些时间用在发呆上,回到屋里看起书来,像台没有关闭按钮的机器,不给自己停歇的时间。
阳光会所,那个处处伴随小资情调装潢儒雅的私人包厢里,陈阳少有的没有以睡衣装扮示人,一身休闲装,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跟前沙发上的白共生与王小米。
都是杭州商圈提起便广为人谈的两个人,一个凭着几个机会平步青云又靠着一手响马刀打出名号的白共生,还有那个杭州生根发芽足有两代人的商界巨枭,王家大千金。产生的能量动辄便能让一个家族伤筋动骨。
“陈阳,喊钱朝别再做那小动作了,烦不过。也好让他自己省些钱。青鸾叔难得来次南京,别让他不高兴,到时候我这没动作,估计内蒙的孙老虎也单枪匹马杀过来把那钱朝的脑袋卸掉了。”白共生点燃一根绿南京,吞云吐雾道。
陈阳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白共生身旁的漂亮妮子,脸蛋说不上倾国倾城,可表现出来的那份小家碧玉劲也够撩人心魄的。陈阳不禁纳闷这个外界相传脾气火爆且会一手通背拳的妮子此刻怎么这般安静。换了一个坐姿,陈阳揉了揉眼睛回答道:“要不去来两局斯诺克?”
白共生微笑点头,他知道陈阳的性格,转移话题就是对之前话题的默认,对身旁的王小米道:“你先回我爹那,我玩两局就回来。”
“早些回来。”王小米笑里藏刀,白共生忍着腰口被王小米拽着的一小撮肉,保持足够的冷静,即便疼痛已经遍及全身,额头的青筋微微爆起,陈阳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先去隔壁桌球间对身穿女仆装的漂亮女人说了句“open。”
足有两分钟的邂逅,敌不过身旁的母老虎,摇尾乞怜地送走大佛。备受摧残的白共生刚进入台球间便被陈阳尽在不言之中的眼神讽刺了遍,只得苦笑。
王小米走出阳光会所,启动保时捷911开往玄武区,一路上想着要给白秋生带些什么礼物。
院子里,齐武夫一人坐在石凳上看书,眸子时不停留在慢慢走到他腿边的母鸡身上,片刻再度将思绪归于书里,乐此不疲,只是好奇往常黄青鸾与白秋生早该买菜回来了,这过了快有一小时了还没见两个老人的影子。
直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在中午的艳阳折射下呈现在齐武夫的眼角余光里,抬起头看清来人,便继续低头看书了。王小米刚摆出自认温婉的表情,迎接他的则是齐武夫毫不理睬的低头,心中一阵恼怒,不禁皱起眉头。
对齐武夫而言,貂蝉西施站在他跟前,也不过是皮囊漂亮一些的女人罢了,都是可以很快过滤掉的事物。二十年如一日地面对山里的那些野兽,以及齐二牛那张邋遢的黑熊脸,导致他的审美神经几乎为零。
任由王小米一人走进屋子再逛出来,齐武夫权当空气。
如此一来,彻底激怒了那个在杭州臭名远扬的王大千金,这个会一手通背拳的娘们将买来的龙井搁在地上,闲庭信步,看着齐武夫面带温婉的笑容,拳头却握紧一些,身躯逐渐紧绷。
王小米那些细微的变化齐武夫都一清二楚,心里琢磨这么一个人是何方神圣。
劲风扑面,肩背撩挂,一巴掌照着齐武夫的脸庞甩过来。
齐武夫探手借巧劲卸去这一掌,把书倒扣在石凳上,提右手继而用巧劲卸去王小米的另一掌,踱步前挪,脚下发力微扫,王小米小腿顿然无力,身子前倾,齐武夫左手提拳打出去,继而右肘下压,风驰电掣,却都在临近王小米脸颊一寸距离的时候收开,显然只是起一个震慑的作用。
王小米没管齐武夫的手下留情,咬了咬牙心里恼火,从小到大除了被自己师傅这般戏耍过,齐武夫算是第二个,脚跟稳住踏起散步,膝盖微屈,弹、勾再踢,压迫齐武夫的下盘,齐武夫游刃有余,二字钳羊马你争我夺,不曾落了下乘,也没占上风的意思。
黄青鸾与白秋生这时走进院子,看见王小米与齐武夫的纠缠,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波及到齐武夫与王小米二人,王小米身子一僵便停下动作转过身子看着白秋生轻声喊了句伯父,一阵缠打导致脸色潮红,尴尬之意不言而喻。
“小丫头,这是你青鸾叔的半个徒弟,怎么和他打起来了呢?那么久不见了,又长漂亮了,王半闲最近吃的好睡的好啊?”白秋生提着菜走进院子,看着王小米笑道,一脸慈祥。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妮子白秋生打心底喜欢,虽然脾气辣了一些,却也是个乖巧的孩子。与那闷葫芦白共生也算青梅竹马。
王小米赌气地看了一眼重新看书的齐武夫,转过身对黄青鸾问个号,便和白秋生说起家里的近况以及白共生解决钱家的事了,继而想到身后的齐武夫便是这前因后果的导火线,没由来的再度光火,帮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解决了麻烦,好生胸闷。
黄青鸾看得出王小米眼神里的那些小九九,不厌恶也不喜欢,只是心里嘀咕白共生真讨这么一个妮子当媳妇怪不容易的,旋即进屋拿出象棋跟齐武夫摆子对弈起来。
王小米上火是一码事,还是去厨房给白秋生搭一把手。这个脾性火爆的妮子,不似娇生惯养的小家碧玉,动刀动枪熟能生巧,切菜刮鱼鳞有模有样,白秋生看在眼里心里乐着。
“武夫,你怎么惹得这个王小米和你打起来的。”黄青鸾下了一子说道。
齐武夫看着棋盘边琢磨边回答:“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出手了,他是白共生的妻子?”
“算是吧,这妮子是杭州王家的千金,共生从肚子里出来就双方媒妁了的未婚女娃娃。”黄青鸾轻笑道,想到齐武夫近来的遭遇荒诞搞笑,又是少有的多笑了几声。
齐武夫云里雾里,不知黄青鸾是笑这棋局,还是在笑他这人。
036-阔别
白共生几乎是踩着饭点回来的,一桌香气四溢的饭菜,齐武夫埋头苦干,不解风情,王小米看着齐武夫如此又是一阵似有似无的白眼。
白秋生开怀大笑,不知多久没有那么热闹的场面了。给王小米与齐武夫各自夹了点菜,喝着小白酒,感慨道:“老了哟,身子骨越发不利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噢。”暗示明显不过,王小米脸色微红。
黄青鸾在一旁轻笑,白共生装傻充愣,齐武夫继续没事人的只管吃饭。
都能明白白秋生的言下之意,只是反应各有不同。
王小米见白共生不正面回应,托着饭碗的左手悄然放下去,探囊取物般地游到白共生的大腿上,用力一拧,白共生刚吃下去的一口白米饭险些喷出来。一脸温情地望着王小米,继而无助地看向白秋生。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白秋生倚老卖老冲自个儿儿子傻笑。
孤立无援的白共生苦不堪言道:“再过一年就和小米结婚了,争取两年后让老爹你抱到孙子。”
皆大欢喜,王小米停下了小动作,一脸幸福地给白秋生夹菜。齐武夫无意抬头,看着苦逼的白共生少有地给了一个同情的目光,继而注意到那个正看着他的王小米,低头继续扒饭。
白共生与王小米仅仅待了大半天,没有过夜便匆匆赶回杭州。白秋生没有过多挽留,毕竟两人都不是如他这样的大闲人。
离开的时候王小米跟齐武夫说有空要去杭州玩,一道鸿门宴早早摆在齐武夫面前,谈不上进退两难,却也让齐武夫在潜意识里对杭州这么个地儿避而远之。
之后的几天实属平淡,相比初来南京的小风小浪,显得尤为平静。
每天早起与白秋生耍一两小时的响马刀,明白还是勤于练习才能有所精进。
和白秋生练完响马刀已是上午十点,齐武夫坐在石凳上翻看手机,那一条条没有新意的只有“晚安”二字的短信映入眼帘,想来到了南京以后便没与沐夏花通过电话,虽然有打一个过去的意思,可想到这个点沐夏花应该有课便打消了念头。
想着出去随便走走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能买着送给沐夏花的。齐武夫骨子对于感情虽然木纳一些,可在诸多书籍的耳濡目染下,多少能有一些进步或者说是进化。
大街小巷,冬天的南京不比北方的干冷,实属阴冷,湿气略重,使得所有人看起来都浑浑噩噩,又是阴天,整个南京都显得死气沉沉。
珠江街道比较荒凉,即便有商厦或是量贩KTV,可相比一望无际的简陋小区与弄堂还是显得不伦不类。
富丽堂皇与破漏屋瓦。鲜明的对比,有钱人依旧在街上肆意妄为地驾驭着高档轿跑用目光秒杀那些普通百姓,平常百姓继续一如既往地朝九晚五,小心翼翼地计算着一个月的开销与自己微薄收入,再心怀憧憬却没有行动去看富二代或是有钱人的生活。
庸庸碌碌的人生与现实,无非压迫了太多人的神经,让他们学会了抱怨与抱怨,挣扎了几代人,还是龙生龙凤生凤的陈词滥调。
齐武夫顺着珠江路走下去,期间路过一个小巷口,一群痞子混混心怀不轨地看着齐武夫,其中冒头的邋遢汉子吼了一句:“小子,站住。”齐武夫听到后很快停下步伐,心下无奈,知道对于这类人渣不用拳头是解决不了事的,无非感慨一下当初赵檀是主动找别人的麻烦,如今他是被别人主动找麻烦。
邋遢汉子见齐武夫被他一吼便停了下来,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孬种,不知是天生的智商缺陷还是太过见钱眼开,完全没有使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思考齐武夫的穿着与那照理说是处变不惊的神情。
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大步走到齐武夫的面前,一巴掌甩出去想先来个下马威,却觉得腹部一阵吃痛,胃部一阵翻涌,苦胆水吐了一地。一脸错愕地看着齐武夫,继而看向身旁的一群混混示意快上,可自己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齐武夫转过头看着这群混混,不动而威。
老天不过和这个邋遢汉子开了一个不冷不热的玩笑,一群混混没心没肺地匆匆散去,留下这个还在原地不断吐苦胆水的傻子。
“你最惨的不是被我打在地上爬不起来,是那群狐朋狗友没把你当人看。”齐武夫看着方才三五成群颇有气势此刻却势单力薄只有半跪在地上的邋遢汉子,轻声说了句便走开了。
再走远一些,闲逛了将近半小时,一无所获。齐武夫决定晚些去闹市区逛逛,于是原路折返。临近大悲巷的时候,看到普通小区里有老人下棋,好奇心作祟下还是慢步走过去站在一旁观棋不语。
经过黄青鸾的一年多的雕琢,齐武夫的棋艺称不上高,却也能看出水准线上的对弈门道。有趣的是齐武夫此刻看着的两个老者下棋都不怎么精湛,甚至是他可以轻松消耗几个进攻子便将对方杀的片甲不留的角色。
双方你来我往,心平气和,对于齐武夫这么一个看官没什么意见,平常心下棋,口渴了便喝一口茶。
直至黑子一卒过河,开始入局,红子落于下风,局势并没有在红子的极力反抗下扭转,最后一炮一马一车的将军下无路可退,棋子投降。
“小伙子,要不你下一手?”输了的红子老人看着齐武夫微笑道,张开已经掉了一半牙的嘴巴,喝了一口绿茶已经让开位来。
一来手痒,二来齐武夫不好推拒,坐上竹藤椅开始摆子。
红子先行,齐武夫执车进位,与寻常落子不同,黑子老人心下知道齐武夫不是寻常不会下棋的娃娃,摆正先前决定放松放松随意下一局的心态,挪炮瞄兵。
两人你来我往,齐武夫落子如风,黑子老人三至五子的时间便要思索一番。
站在一旁的老人看着齐武夫镇定自若的棋风,虽然与那些布局稳固的国手还有差距,可也些功底,自叹不如,心里嘀咕:这年头还能静下心来下棋的年轻人太少了,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只是下着玩玩。
本是十来分钟便能解决的棋局,硬是因为黑子老人的僵持拖到了二十分钟。
没有刻意杀的片甲不留,双马一炮将军让老人棋子投降。
“再来一局?”黑子老人似乎有些不服气,只是话语之中带了些许牵强,毕竟心底也明白自己与齐武夫的差距并非一星半点。
齐武夫起身让座道:“急着回去吃饭了,以后有空再与老爷子切磋。”
两个老人看着齐武夫离开的背影一阵唏嘘,重新摆子定位,黑子老人显然因为方才输的气闷,此刻落子尽是杀意,全然不顾红子的暗子定位,其结果自损一千二伤敌一千,输的惨烈。
回到院子里黄青鸾与白秋生在下棋,见齐武夫回来便收了棋盘准备吃饭。不知是知道快要分别还是天气太过阴沉,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三个人埋头不曾言语。
“再过两天你们走了,我这老头子又要一个人每天发呆咯。”白秋生冷不丁开口,打破沉默。
黄青鸾笑道:“得了,多大的人了,还在那酸,没半点高人风范。”
“谁要当高人,那又不能当饭吃。”白秋生白了黄青鸾一眼,酝酿出的心情全被黄青鸾一句话搅和了。
黄青鸾看了看门外的秃树,道:“等武夫从十一连毕了业,要不我也来你这大悲巷子里当一个大悲老头得了。”
“那你得和我平摊生活费,不然多你一张嘴老头子我可不高兴。”白秋生仅剩的右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笑眯眯道。
黄青鸾怪叫一声,一副觉得不可思议的模样。
两个老头斗嘴不亦乐乎,齐武夫只是和黄青鸾说今天就不下棋了便先出了屋子,走出大悲巷到了街上等了许久才打到出租车,对司机说道:“随便带我去个景点。”
于是齐武夫在一路七绕十八拐的同时听着司机唠叨着抵达东陂灵谷寺,从那没有头发的和尚那儿给沐夏花求了个平安符,然后在寺里随便逛逛。
无非一身背心迷彩裤的齐武夫在寺里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
两天后的南京捷运站,齐武夫背着装有全部行囊的旅行包与黄青鸾站在检票口内看着检票口外的白秋生。
白秋生一脸慈眉善目,用那仅剩的右手向二人招手,直至率先离去的背影,并不孤寂,只是带着些许沧桑。
上车以后,齐武夫与黄青鸾躺在上下铺。
齐武夫躺在下铺看着腹黑著作,黄青鸾没由来道:“武夫,将来有机会记得报答你白虎叔,他的左膀子,是当初你爹在南京被堵的时候他只身犯险去救被给砍下来的。”
齐武夫一阵沉默,将书合上,脑海出现了走路滑稽地甩着一个手臂的老人,那个切菜烧菜靠一个手来完成的老人,那个左手袖管空空如也随风飘荡的老人。
曾几何时,齐武夫在诀别大兴安岭的那一天,看见出现在白熊身旁的齐二牛心尖会耿那么一下。
他知道,那一辈的人,那一辈人的故事,都是沧桑凄凉的。然而那些故事走到如今,可能苍白,可能无言,可都是沉甸甸的沉默,蕴含着无声的力量。
037-荒唐的玩笑
干燥的北方未曾让齐武夫有所不适,习以为常了日复一日晨起去东坝郊野锻炼。过去的齐武夫,倘若问他在拼什么,可能会得到一句功成身就回山里让齐二牛看看。可现在,背负的多了,得到的多了,自然要摈弃先前的一些错误的偏执。权利与财富,没有它们,还得站在熙攘的马路上看着红灯绿灯,想着接下来碌碌无为的日子如何荒废。有了它们,即便站在**上,大声骂一句草你大爷,又有何不可。
缓冲了几天,齐武夫向黄青鸾请了几天的假,便在长途跋涉的慢跑下抵达能喊道出租车的国道上,上车以后让司机一路往清华大学开去。司机不曾说话,只是默然开车,好在不曾把齐武夫当作外地人觉得好欺负,就近取道,没有占小便宜的意思。
齐武夫没去在意,只是暗自决定有空要向黄兴海学一下开车,到时出了十一连便能直接考到驾照。对他而言,多一门技能便是任何情况下保证生存的一份力量,没有中坚与薄弱一说。谁都不能确保万分之一的概率必然很低,如同哪天齐武夫真被一群扛着格林的黑手党截住,他又恰好不会开车,那要面临的只有一命呜呼。
骨子里的忧患意识无端作祟,也并非坏事。
重归清华大学不如往常那般陌生,因为没有特地挑日子,于是在这个周二齐武夫凭着过去一年的印象里揣测沐夏花在周二是否忙碌。片刻过后记起沐夏花周二的下午没有课程,而现在临近中午的饭点,齐武夫索性问及路过的学生来到最近的紫荆园食堂。
没有抱着吃午饭撞见沐夏花的心思,毕竟整个清华学院的食堂多不胜数。又想既然到了燕京是否要喊上赵檀,想到赵檀应该跟着赵北虬在军区里学习或者忙着应酬,将手机放回裤兜里,买了十二块钱的饭,一个人挑了个空着的四人座位便坐下来了。
因为学生还未下课,所以食堂的人都不多,齐武夫吃的很自在清闲,没有狼吞虎咽,想着食堂人多了便好给沐夏花打个电话问她人在何处了。
对外人而言穿着近乎风骚的齐武夫引人注目,况且那轮廓分明的脸庞,虽然说不上好看,却也看得舒服自在。总会有些内心懵懂的女大学生若有若无地看上一眼。没有怀太多的心思,毕竟也是名牌学府的学生,知道收敛和白日梦的毫无意义。比之那些野鸡大学里看到有富二代嫌疑的男人便要上前勾搭的风骚-女人实属天壤。
大学的下课铃声响彻整个清华学府,每个角落都听得分明,齐武夫想着将最后一口饭吃完再给沐夏花打电话,却在食堂涌动的人群里找到了那个干净的她。
除了轻声感慨一声巧合,齐武夫没有急着喊沐夏花。
看她安静的一个人打饭随后找个双人座的空位上坐下,小鸡啄米般的进食。奈何生的倾城,食堂大部分的男性目光都会落在这个周围仿佛闪耀着光环的漂亮妮子身上,眉宇间的细微变化都会惹得外人内心一阵悸动。
都是些蛋疼菊紧的处男,看到漂亮的花儿便想采。
在观察下齐武夫发现在沐夏花的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与保镖。对于常人抑或是赵檀等人,即便与眼线保镖擦肩而过也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如同当初沐獒上演一出尤为荒诞的抢劫戏。
大多身上都残留了些许饱经风霜的江湖味,说不明道不清,就像齐武夫在大兴安岭的二十年,再如何雕琢打磨,依旧会在厚积薄发的那一刹霸气无双。浑身的草莽气息都会散发出来。
于是齐武夫嗅到了不少不该是身处在校园却着实大学生装扮的年轻人身上的江湖味道。深知沐獒这个当爹的真的对这个女儿倍加关怀,心里也能放下一些本该他来担的心。
在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花束放在沐夏花的饭盒前面的空余饭桌上时,整个食堂的气场都随着荒诞出现的这个男人变得诡谲起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号角色,打半个多月前便对沐夏花展开无尽的猛烈攻势,情书玫瑰狂轰滥炸,甚至刻意策划了一场英雄救美,美中不足的是最后这个美人让宋风波给救去了。其结果无非是这个生的一张还算英俊的脸蛋脑子却塞满狗屎的楚中天看着宋风波等着沐夏花坐进战神GTR扬长而去,自己败兴而归。
而在一阵打探之后楚中天得知沐夏花的男朋友已经足有一年多没有出现在清华学院了,也不知是哪个为了谋取那么些个信息费的写手在资料上把本该并不明确的东西写明确了:据准确消息,沐夏花的男友已经和沐夏花分手。
于是,楚中天意气风发,认定自己必定是沐夏花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本着死缠烂打必定得到美人芳心的原则,不曾气馁地踏上追求旅途。
齐武夫看着好生有趣,一来沐夏花未曾在晚上睡前打电话跟他提起过这事,二来这个楚中天穿着一身罗蒙量身独裁的西服,人模狗样地在沐夏花跟前扮儒雅。
也因为其二的低级趣味,齐武夫也明白沐夏花不在电话里与他提及的原因了。
“这富二代傻头傻脑的,再有钱也是痴人说梦。好歹人家沐夏花家境也不差啊。”
“那是,没见着她好几次都上了一个挺成熟的男人的车吗,日本产的战神GTR,性能好的没话说。”
“有什么好聊的,对于我们这种三无的男人,还是在一边看戏吧,看看这傻富二代惨败而归,也能满足一下我们相对自卑的心理不是?”
齐武夫听着邻桌的几个大学生窃窃私语,从而发现大部分人都在围绕着沐夏花与楚中天一起讨论,甚至能听到一些学生将两人比作高数题目里的代数开始反复计算。
沐夏花低头稍许增快了进食的速度,然后将楚中天邀约看电影的话自动忽略,起身走出食堂。
极力保持良好形象的楚中天脸上难免乌烟瘴气,对于这个平日一丢钱便能与大把女人或女孩滚床铺的富家子弟,何曾屡屡吃瘪瞧不到女人的好脸色。
“老子还有后招!”楚中天缓了口气,快步跑出食堂。
因为下午没有课程,沐夏花准备回宿舍复习一会资料,期间会路过一个大草坪,是不少情侣的约会圣地。
而今天这片草坪显然安静了许多,在沐夏花路过的时候,琴声响起,楚中天漫步在草坪之上,含情脉脉望着沐夏花,口中唱着一首别扭的《等你等到我心痛》。
沐夏花笑得灿烂,柔情无限。
楚中天心中得意:还不是被本大爷的男人魅力与歌声迷到了。见沐夏花如是,楚中天唱的更为动情,不曾发现自己若有若无的跑调与破音,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直到无意间的睁眼发现一个身材健硕仅仅穿了件背心的汉子双手插着裤兜慢慢走到沐夏花的跟前,再风轻云淡地抽出裤兜里的手牵起沐夏花的手扬长而去。
楚中天一把将琴砸在地上,惹来过路无数学生小声唏嘘。看着一张张看笑话自己的脸庞楚中天气急败坏地冲向齐武夫,拉着齐武夫怪叫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农民,抢老子女人。”
齐武夫一脸无奈,看着眼前这个年龄比他只大不小智商却停留在初中生界面的楚中天,轻声道:“她是我媳妇。”震了下肩,弹开楚中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牵着沐夏花离开了。
留下孤苦伶仃的楚中天,像个傻子半张着嘴巴甩着吃痛的手掌。看着沐夏花与齐武夫远去的身影,楚中天先是咒骂那个给他沐夏花与男友分手消息的狗东西,继而打了个电话,直到电话那头拨通带着哭丧道:“去工地上找几十个民工来清华大学,我要教训一下我的情敌。”
“天哥,几十个民工,这架势明显是打人的,哪进的了大学门啊。”电话那头尴尬地回应道。
楚中天想了想继续道:“给他们一人买一套西装,让他们别忘了板砖,就这样,到了再联系。”挂上电话,楚中天一路跟在齐武夫与沐夏花后头,小心翼翼。
“这傻子经常这么骚扰你吗。”齐武夫问道。
沐夏花小步走着,摇着齐武夫的左手,心底没由来的高兴,点点头道:“还好啦,没有天天骚扰,一星期死缠烂打一回,平时就送情书啊玫瑰花。对了,今天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怕影响你上课,想联系你的时候看到这一出,我就断绝念头了。”齐武夫任由沐夏花拉着他的手甩阿甩的,“他还跟着我们呢。”
“跟就跟呗,你这天下无敌的,谁是你的对手。”沐夏花笑颜如花,别过头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怒目圆睁的楚中天,说道。
齐武夫挠了挠头,道:“再厉害还不是被颜料弹给正中后脑勺,还不知当时为什么傻乎乎去挨这一枪。”
沐夏花腮帮子一鼓,皱了皱鼻子轻轻捶了一下齐武夫的胸膛,随后缄默不语,二人一路慢行。
许是时代飞速发展,民工的素养越来越高,不到十分钟十来个身着西装的汉子没由来地出现在齐武夫与沐夏花周围。楚中天傲然立于齐武夫跟前,一脸你玩不过老子的神态。
径自点燃一根玉溪,打了一个响指,示意身后一群大老爷们上,不忘提醒道:“打男不打女。”
齐武夫无奈地看了一眼沐夏花,继而相视一笑。
现实就像拍电影,免不了在某个时段里遇见狗血情节,无非是上帝和我们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罢了。
038-柔情
西装革履却又五大三粗的汉子行动一致地拿出板砖朝着齐武夫大步冲来。
毕竟都是工地上敲石头抗砖头的汉子,蛮力大把,齐武夫没有选择硬碰硬,轻轻推了推沐夏花,示意她退去一些。心中暗想此刻给他一把响马刀解决起来便方便不少了。
看着步伐笨拙行动单一的十来个汉子,齐武夫假意折身快步跑了十来步,几个心中抱着乘胜追击心态的汉子已经抛出手中的板砖朝着齐武夫砸去,无奈都被齐武夫几个晃身躲开了。
十来个人身体素质大不相同,跑的有快有慢,也有看见齐武夫这般窝囊索性不追原地看戏的,人群这般分散开来,齐武夫立即一个折身扣住迎面而来的汉子的左手继而拍开汉子的右手,横拳敲胸,提肘砸颚,一个汉子来不及叫出声便倒在地上苦不堪言起来。漂亮的猛虎下山,打的这个不会丁点国术的倒霉蛋措手不及。
转而脚下踏着追马步,迎面对上三号人,闪身、贴身还以沉桥、落膀,放倒一人,在那人再要爬起的时候不忘脚下补上一记嫌疑很重的撩阴腿,使得汉子倒在地上捂着裤裆叫若蚊虫。剩下的二人出拳有力却缓慢,齐武夫一个闪身一个侧头迅速躲过,双拳各自打着两个汉子,紧打之余脚下扫荡,反之换掌刀切在各自的三叉神经处,二人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剩下的七八个汉子意识到齐武夫并非酒囊饭袋,是个有战斗策略的小伙子,交头接耳一阵,一拥而上。齐武夫不再玩调虎离山的老把戏,面对迎面砸来的两块板砖,抄起地上一块板砖毫无征兆地抛飞出去,冷着脸握紧拳头对着另一块迎面而来的板砖直拳挥去,敲个粉碎,脚下不曾懈怠,面对都是赤手空拳的七八个汉子,齐武夫已然没有任何压力。
八极拳的优势显露无遗,四面八方长劲短震。看似瘦弱的齐武夫却是可以撞折一棵大树的角色,怎如一群外行的汉子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况且他们连齐武夫的身子都碰不到。于是在楚中天越发的震撼下,七八个汉子逐个倒地不起,巨大的动静也惹来了一些好心的清华学生打电话喊警察以及学校里的保安。
等一齐人倒地的时候,保安率先抵达,好心人说明了情况,保安便把楚中天拽住不放,齐武夫抖了抖身子骨,朝着离自己不远的沐夏花走去。
“小伙子,你晚点走,等警察一会过来你得做个笔录什么的。”保安叫住齐武夫说道。
虽然觉得麻烦,齐武夫还是默认了,只是沐夏花悄悄拽住齐武夫的手掌,轻声喊道:“管他呢,跑啊。”
于是乎平日安静斯文的校花在诸多大学生的眼前拽着方才上演了一场一挑十几好戏的汉子逃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保安,嘴里嘀咕着:“现在的学生呐……”
没谁规定一个乖乖女不能爱上一个老流氓,也没人规定流氓必定要让乖乖女尝了遍体凌伤的滋味才能让一个女孩变成女人,变得成熟,然后走向这个黑暗的社会变得圆滑却世故。这个世界总有一两个不同寻常的例子,如同齐武夫与沐夏花,跑的这般实在,却又这般自然。
楚中天已经彻底断绝了追沐夏花的念头,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家老头子喊老头子准备赎人,虽然遭受一顿唾骂还是忍住委屈一骨碌坐在地上等着警察过来把他带进局子里去。可能这一刻他明白了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也可能一蹶不振地继续风花雪月,过着那花足够的毛爷爷便能带个漂亮女人到床铺上滚来滚去的日子。
顺着清华南路一路奔跑,寒风刺骨,轻舞飞扬。
直到沐夏花再也跑不动了,大口大口地半蹲在地上喘气,继而抬头用那纯澈的目光恳求齐武夫当一回背人的老驴子。
敌不过沐夏花的僵持,齐武夫半蹲着将沐夏花背在身上,一路慢跑,惹来无数惹眼的注目,沐夏花清脆的笑声伴随熙攘的过道,伴随着齐武夫踏过的水泥地面与晃眼即过的场场风景。
在这个广袤的天空与地面,他背着这个女孩,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气息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重。
一路驰往,奔行,不曾停歇不曾喘气。这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明媚的天空,伴随着一望无际的道路,是否听到彼此心尖最清澈的碰撞与摩擦。又无关外界的冷暖只是内心的一刹柔情。谁曾诚惶诚恐地躲在被窝里小心哭泣,谁会害怕这一次倘若跌倒能否有个大大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沐夏花。”齐武夫边跑便说道。
沐夏花笑声如铃,闪着大大的眸子问一句干什么。
“哪一天你迷路了,走不动了,找不到我了,不要害怕,站在原地,我来背你。”齐武夫说的很轻柔,却字字卡在沐夏花的耳朵里。
那原本扑闪着的眸子无端湿润了,那抬着的漂亮的脸庞与小脑袋靠在这个仅仅穿着一件背心的汉子的肩膀上,零距离,温暖化冰心。
直到齐武夫跑到中关村北大街,将沐夏花放下身来,身前便是北大,身后又是清华,齐武夫自嘲一笑,想着自己一个山野村夫站在两栋高等学府之间,颇有一些不协调。
疯癫够了,齐武夫陪着沐夏花一路折返,估计这时候回了学校警察一干人等也都烟消云散了。没谁闲着蛋疼没事找事特去守株待兔齐武夫与沐夏花。
事实证明,那么无聊的人是有的。
等齐武夫与沐夏花慢步走到宿舍楼底的时候,赵檀穿着一身干练的休闲服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东张西望。
看到齐武夫的时候一脸想念,目光没由来的幽怨,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和你分别以后,我才算明白这个古语的道理。好在嫂子在我的保护下不曾有什么大碍,我这个当兄弟的到位不到位?”
“夏花被一个富二代追也没见你出现。”齐武夫冲着赵檀傻笑道,吓得赵檀站得笔挺,一脸知错能改求大侠饶我一命的模样。
齐武夫平复神情,对赵檀道:“正经点,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要跟着赵北虬学习吗。”
“我这不听你来了就特地瞅瞅吗,不打紧,老头就喊我去他几个朋友的酒吧看看场子再了解一些暗地里的勾当。说难听就是个可以知道一些打手不能知道的东西的打手。怪绕口的,不过我现在就是在做这个。”赵檀一改浮夸,正色道,转而看了一眼沐夏花,笑道,“嫂子,武夫这神出鬼没地跑清华大学来了,有没有把你乐开怀啊。”
沐夏花白了赵檀一眼,没有搭理。
赵檀怪笑一下,道:“这也快傍晚的了,去撮一顿?”
“我先上楼放好资料。”沐夏花先行上楼,赵檀和齐武夫两个大老爷们一阵大眼瞪小眼,赵檀耐不住齐武夫的注视,兀自点了一根黄鹤楼靠在宿舍楼外的墙面上,时不吐一口长长的烟,眼神忧郁,这时真有几个姑娘路过难免不被赵檀这种无形的气质打动感染。
“那天你在南京说你到了‘狼牙’的时候我就想到有人要遭殃了。结果还真是,你也怪凶的,直接把人脸给打变形了。当初我在校门教训小流氓的时候你喊我下手轻一些,也没见你自己留啥分寸啊。”赵檀看向齐武夫说道,心里其实还是挺痛快,当时听到齐武夫把欺负马海超的几个犊子揍进了医院的消息,便已乐坏了。
齐武夫瞥了赵檀一眼,实事求是道:“一样的,你当时在的话也会忍不住的。他们下手不知道个轻重分寸,我还和他们客气什么。打怕了他们才能让他们才成。什么地方都有抱团气节,风气太差。”
“哈哈,说抱团,那现在你我马海超不也算抱团吗。这哪叫风气差,那就潜移默化的一种方式,再说了,这年头一个人的能耐大是了不得,但身后没点小弟或者干些杂事的小喽啰,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还是有一些的。”赵檀将烟丢进宿舍楼边上的垃圾桶里,说道。
齐武夫也笑了几声,反复琢磨掂量一下,觉得是这么一个理。
两个人打屁了将近半个小时,沐夏花才下了宿舍,小妮子换了身衣服,上白下绿的,跟齐武夫还挺搭配。赵檀怪叫一声好贴心的嫂子,又是惹来齐武夫一阵傻笑。吓得赵檀不敢多嘴。
久违坐上赵檀的宝马750Li,听着赵檀感叹着何时自己才能将这辆车换成下一款。
齐武夫没搭理赵檀的怨天尤人,轻轻握着沐夏花的小手看着窗外穿梭而过的风景,心情平静,不曾想什么。似乎只要握着沐夏花的手或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能忘记一些平常必不可想的事情。不言而喻的一种感觉。
如同沐夏花看见齐武夫一样,多大的惊涛骇浪,看到这张脸庞,感受到彼此给予的气息,也都一瞬间趋于平静了。
听了沐夏花的建议,来到中关村北大街的白玉烧烤店。
两个大老爷们肆无忌惮地对着单子圈圈点点,看得点单员一脸汗颜,一副看着洪水猛兽的模样。
在吃这个当口上,齐武夫的抵抗力瞬间降低无数个次方,而他的食量却是与自己的武力值成正比的。
等待美食上桌的期间,赵檀四下扫荡漂亮的单身女人,却一无所获,感慨一声顿时惹来无数女性的注目,这才收敛。
酒后饭饱,一路归返,齐武夫将沐夏花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那个放了一天的平安符,轻轻地放在沐夏花的手掌心上,说道:“当时在南京灵谷寺求的。”
沐夏花温柔笑着,眸子微红,踮起脚尖拿下巴搁在齐武夫肩膀上一阵,然后悄悄啄了齐武夫的嘴唇一下,快步逃上楼去了。
可能齐武夫并不知道,他每一个自认平淡无奇的举动和细节,都是沐夏花生命里的全部。
039-以战止战
因为跟黄青鸾请了几天假,齐武夫并没有急着回去,坐上赵檀的宝马开往万科公园五号,那间曾经睡了一个月的房间没有变化,甚至也没积累灰尘,想想可能是赵檀找过家政大妈打扫过了。
赵檀半躺在齐武夫的床铺上,笑道:“刚回来那一阵总以为把你一起带回来了,结果每次回家都冲着你的屋子里跑,看到房间空空如也的时候才拍着脑袋记起你在十一连。也不知这么上当了多少次,之后每次都能在推门前想起你在十一连,可就是耐不住推开门看看,好在啥都没变,想着你再回来住的时候还是那样。”说完赵檀坐起身走出房间去大厅开始战神之旅,齐武夫生硬地摸了摸桌面和床铺,大字形躺到床上,侧过头看了看夜空。没有多少星星点点,只有一轮孤单的弯月悄悄躲在乌云后方,若隐若现。
不知从何而来的倦意,齐武夫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等赵檀大半夜肚子饿准备喊外卖进了房间准备问意见却发现齐武夫已经沉沉睡去的时候,心里有些纳闷,自个儿叫好皮萨继续边让牛头人蹂躏着游戏里的奎托斯,一边嘀咕道:“还真反常,难不成今天武夫在我没去清华之前和嫂子嘿咻嘿咻了几回,睡的比我还早,猫腻十足阿。”
没有通宵达旦,却亢奋着撑到了后半夜的赵檀在第二天如同死尸趴在床上打呼噜,齐武夫的生物钟不容他睡懒觉,五点准时鲤鱼打挺走出房间。
看到桌上有一张赵檀写好的纸条,说是现在打开微波炉便能吃到热的皮萨。
果不其然,一通扫荡下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已满足,站在阳台上扎起马步吹着那阔别重逢的冷风。
直到六点半,想来沐夏花已经起床,齐武夫打了个电话问及沐夏花一天的行程,得知到晚上才有休息便打消喊她一同走走的念头,同时否定了沐夏花提出请假的建议。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一本赵檀不知从何买来的时代杂志,听见房间里赵檀的手机铃声响起,随后是赵檀迷迷糊糊的应答直到意识过来滚到床铺底下再爬起冲进厕所一番洗漱穿上衣物赶着投胎出门了。
只是在出门前急匆匆地把皮夹子里的纸钞都扔在沙发上头还补上一句自己琢磨怎么过这一天吧,哥们晚上才能回来。
齐武夫没去看沙发上诱人的一张张钞票,抱着先把杂事啃完的心态继续低头看着杂志上提及的时代大人物。
正午时分,齐武夫走出万科公园五号,随意找了一家面馆解决了温饱问题后一路闲逛,本想着索性找家书店看会书的,却是无意逛到朝阳公园东门,潜意识走进去。
并非双休日,游园观光的人不多,可还是能在几条路上撞见一两对登对的情侣,互相牵着手安安静静地在小径上走着,说些甜言蜜语或彼此打趣玩着暧昧。
齐武夫呼吸着夹杂树木味的空气,有一种缅怀的山里味道。今天的阳光相对明媚,齐武夫尽挑荫庇的小径走,不小心看到一些情侣在隐蔽的公园双人椅上上演擦边球的好戏,见齐武夫路过一个个吓的正襟危坐的。齐武夫觉得好生有趣,却没有丝毫停滞自己的步法。只是在齐武夫走后,那些个情侣都会嘀咕这么个怪人不在有太阳的地方取暖,尽往这种小道凑热闹。这时另一方总会指着齐武夫只穿了一件背心的背影指正前者,这个怪人应该是不怕冷的。
鸟语花香,午后的公园显得寂静安详,不知何处齐武夫的身后走出一个看不出年龄的老人,头发花白,伛偻着背,左手提着蛇皮麻袋,右手拿着钳子夹那草丛中为数不多的易拉罐或是饮料瓶。
齐武夫上了些心,一路放缓脚步静静在老人身后跟着,一来跟前的老人健步如飞,而满头白发与眸子里的包含风霜又给人一种花甲之后甚至临近古稀的味道。大多年轻人都做不到站如松行如风,老者却在行云流水间透着从容不迫。
儿时与齐二牛相处,之后在十一连撞上的半个师傅黄青鸾以及南京的白秋生,虽然都是行走如风老当益壮的样子,却不曾似跟前老者一般透着些许仙风道骨的味道。
齐武夫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一身粗布麻衣的老人并非寻常人等。
耐着性子一路慢行,老人有时停下来捶捶背恰好瞧见齐武夫便善意笑一笑,齐武夫报之以李同笑一番。莫名其妙地逛了大半个小时,直到游园的保安瞅见一身邋遢的老人大步跑来喝道:“老东西,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跑公园里捡垃圾!”
“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来公园捡些垃圾卖些钱给自己赚点闲钱又能给这公园绿化环境,有什么不好的?”老者看着从远方大步跑来的保安没有慌乱,只是将地上的一个易拉罐夹进蛇皮麻袋里,停下所有动作。
齐武夫看着保安心生厌烦,对他而言,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流氓痞子该打,目无王法嚣张跋扈的富二代该打,狗仗人势不分青红皂白的小人物同样该打。没有立马发作的意思,却也有那意思,老者用眼角余光瞥了齐武夫一眼,摸了摸不长不短的白胡子,心里嘀咕一句有趣的年轻人。
保安甩着手中的警棍吓唬老者,面色不善道:“我管你赚什么钱,你在这影响公园的容貌,让值班经理看见他还不把我们这些手下统统骂一遍!”说着已经推搡起来,一副老者再无动于衷便要动手的架势。
齐武夫脚下刚有一些动作,老者便当先好声好气道:“好嘞好嘞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转身对齐武夫善意一笑,道,“小伙子,要不跟我回去喝壶茶谈谈天?”随后也不管齐武夫答应不答应拽着齐武夫的手臂走了。
保安见状喝止老者,却被齐武夫冷冷瞪了一眼,那一瞬间心底发寒,使得保安无端退缩几步,低声骂了句好心被当驴肝肺便跑了。
顺着绿地长廊,老人依旧看见能卖钱的东西便捡到蛇皮麻袋里,齐武夫顺手帮老人扔几个易拉罐,一直跨越了朝阳公园南路横穿甜水园街来到甜水小区,是个不高档的平民小区,寻常的六层楼一室户。
老者住在一楼,没有装潢,水泥地面石灰墙,房间整理的干净整洁也平凡,没有齐武夫想象中的那般会有自成一派的格调。
老者随意往玻璃杯里洒了一些茶叶,用开水泡开放在齐武夫跟前,说道:“我不比那些琢磨茶叶的老东西,也买不起好的,这种十块钱一包的超市茶叶你就随便喝一喝,觉得不对味喝白开水也成。至于你对我有些疑惑那也没什么,我就是个普通人,无非喜欢琢磨琢磨《道德经》、《周易》,追溯下来,我也算老子的徒子徒孙。”
齐武夫若有所思,印象里听黄青鸾谈过老子,并非提及老子的道家学派创始经历,而是提及这个精于修养之道的老前辈实则是后世大多国术的老师。
老者见齐武夫还有些困惑的模样,对着杯口吹了几口凉气,小酌一口苦涩的茶水笑道:“想不通也正常,现在练国术的大多都忘了丹道这一门神乎其神的东西,你们的潜意识里都把国术归于拳法和气功,觉得肚皮里的那口气是练气功练出来的,却不知道这气功一说的理论是兼备道、释、儒、武、医总结出来的。其实就是老一辈人的争端下求存的一个实验体系,当不得真。”
“我不懂这些。”齐武夫皱眉,直言不讳。
老者噢了一声,反复掂量一番齐武夫,说道:“那你爹或是你师傅没对你少用宝贝,属热的身子,练武的好材料,你这肚子里的气也厚实,差不多省去别人几十年的细水长流了。”说完起身,走到后院道,“耍两手?”
深知一些老一辈的人脾性古怪,齐武夫没有犹豫,走进后院,是个只有六七平米的小天井,老人把晾着的粗布衣服收拾下来放进屋子里,随后半驼着背,一手手掌外翻,一手卡腕,另类的手式让齐武夫一眼便嗅出劈挂拳的味道。
脚下二字钳羊马,咏春起手势架在胸前,老者半眯着眼睛身子前倾分毫右掌迅雷拍过,左掌刁钻等着齐武夫的后手如何应对。一阵死缠烂打却又从容不迫,纵使老者提膝护胸,伸足朝天,左右抹面,齐武夫不曾后退半步,二人原地周旋,脚步移动犹如雷动蛇走,可身子的位置却不曾离开小片方圆。
老者绕步横行,齐武夫三字马卡位不让老者下盘占优。老者力求主动,掌拳转变迅猛,虚虚实实,佯攻不止,又带着声东击西之势,拳风狂乱,雷霆霹雳。齐武夫柳叶掌相对,凤眼拳为辅,紧身贴打,多用沉桥、搓手与老者周旋,同时不忘护裆、沉肩,上下盘保护周到,即便身处被动,却也不曾让老者再占半分便宜。
你来我往风驰电掣,不大的天井风声灵动,二人的拳风交错目不暇接,快的近乎找寻不到各自的轨迹。
老者一脸笑意,目光凌厉,一记狸猫扑鼠跟着饶步三连击,转势手起撩阴,一时间动作力度强了四成有余,齐武夫措手不及,勉强护裆挪步打出三搒手,老者滚肩闪劈反扯劲,借过齐武夫的双手一掌打在齐武夫的胸口继而借一势连三手。
齐武夫胸口发闷,嗓间含血,老者提掌抓脖,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神来一手,破掌,侧行,扫堂,一拳一掌一点,敲臂,震胸,戳喉间。阎王三点手一气呵成,老者一心想攻不曾躲闪,挨了前二手,卸去后一手,心有余悸。
并非一触即发,二人旗鼓相当,眼神碰撞,一老一少心心相惜,唯有以战止战。
040-放开我媳妇
再度纠缠,二人打的近乎疯狂。
老者劈挂拳行拳,气势磅礴,势不可挡。以腰为轴,走轮劲与轱辘反扯劲力十足,双臂条直,放长击远,一寸强一寸长,以长制短。大开大合,大劈大挂,两臂交劈,势如破竹。绕步、闯步,蹦跳灵活,闪展腾挪,起落钻伏,迅猛刁钻。
齐武夫直迎,不曾退避。拳势疯魔,更迭猖獗。理打顶肘、左右提打、端档、托窗、转环掌、大缠、小缠、挎塌、跪膝、扑面掌、落步砸,一气呵成,弓马二步随机应变,脚下挂、崩、踢、咬、扇,刚猛不失柔韧,快狠缠打。
两分钟有余,谁都没有显出劣势,势均力敌,却又胆战心惊。任何一个疏忽走神势必输去一招半式,随之一泄千里。
老者一改拳风,换之乌龙盘打,腰肩为轴、为轮毂,以两臂为辐条,快速转动,掌风凌厉雷动,走势眩目狂暴。齐武夫退一步,反之撑捶进两步,一记崩弓窜箭急。老者滚肩反劈,借力打力,不退反进,手掌与齐武夫的拳头硬抗一击,右腿一蹬,绕步移位,俯身便要去抓齐武夫的脚踝。
齐武夫下盘不动,双手绕住老者一记虎抱,却也被老者抓住脚踝,半步不可挪动。雷霆均势内,二人各自松手,老者双手拍击地面弓腰翻身的同时迎上齐武夫的贴山靠。震力十足,倒飞三米有余,齐武夫没再迫近,停下身来。
老者双腿蹬地,站稳身子哈哈大笑道:“老喽,身子骨还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小子,你这地道的八极拳能撞折多大的树?”
“多大说不清,比寻常公园里的松柏还大一些。属于上了些岁数的松柏。”齐武夫一边说着,一边把方才便憋在嗓子眼里的一口血水吐出来,没有小胜一筹的意思,毕竟说到吃亏,还是他先挨了老者的掌风。
老者若有所思,深深看了齐武夫一眼问道:“你是二十年前东北卧虎的儿子?”在齐武夫点头后,老者一脸释然,嘀咕道:“怪不得,你这贴山靠不比你老爹差多少吧,刚才要是挨了你全力的,估计老头子我现在就躺着了。”
“半斤八两。”齐武夫回答含糊一些,不想让老者觉得自己过于托大。
老者走回屋里拿起还未完全晾干的衣服重新一件一件晾到衣架上,齐武夫在一旁拖把手,丝毫看不透这老人的心思。
重回屋子里,茶水还是热的,老者兀自喝了一口对齐武夫说道:“有空去书店买本《道德经》读读,你底子厚实,齐二牛琢磨着又在你身上花了他一辈子的积蓄,稍许了解一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对你有很大好处。”不等齐武夫说完,老者挥了挥手,“这个世界真小,我跑哪都能撞邪,太有缘是罪,以后你见着齐二牛了给我向他问个好,你回去吧。”
齐武夫一阵纳闷,被老人半推着出了门,也不憋屈,就是没想明白老人的葫芦卖些什么药。老者说的话依然铭记在心,一路走出甜水小区,准备找家书店买本《道德经》再买本《周易》读上一读。一来看书无过,二来这个至今不知其姓名的老人毕竟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虽说相信不相信在于自己,可齐武夫还是趋于前者。
小屋里的老人看着衣橱柜外镶着的镜子,自言自语道:“王紫尘,你躲哪都得跟齐二牛扯上瓜葛,他死了,他的儿子又给撞上了。也罢,早点回千岛湖给二牛烧点纸,省的心里好生不安宁。”打开衣柜,拿出一件长袍褂子,对着褂子嘀咕了一声老朋友,不知所云。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齐武夫没能找到一家书店,打车让出租车司机送他去就近的一家书店。在司机辗转反侧之后,将近二十分钟齐武夫下了车,看着眼前门面狭小的书店,站在门口问道:“有《道德经》吗?”
“没有,《金瓶梅》、《玉蒲团》、《我的柔情上司》,这三本最近卖的热火朝天,你要不要看看?”老板操着一口老北京话,也没看齐武夫,翘着二郎腿翻阅着一本黄皮书道。
齐武夫转身又打了一辆车,直接回万科公园五号了。
对于这类**书籍,齐武夫曾经在赵檀的煽动下读过,无非明白了一些男女之间在床铺上运动的词汇,例如老汉推车,牵强一些可能还能当作男女身理机能器官读物来看,可齐武夫打小被齐二牛看着那本快被翻烂的人体穴位图谱,又怎会对人体不了解。于是一度齐武夫将这类书籍列为无意义读物。
回到公寓,也已是傍晚,夕阳还未西下,却已烧红了半边天。
齐武夫坐在沙发上细心回顾他与王紫尘交手的每一个瞬间,发现劈挂拳与八极拳诸多地方有着异曲同工,又有部分打法能与八极互补不足。会因为王紫尘的每一个巧妙掌风而无端兴奋,骨子里存在的斗性在一个小时前的交手里显露无遗。毕竟从小到大还未曾碰上一个能在自己全力之下依旧势均力敌的角色。
齐二牛是打他撞折了最后一棵树便没肯和齐武夫切磋过。而那黄青鸾等人口中几乎神化的黄凤图又不知在哪儿落脚,这个自己不知其名的老人却是一个让他真正感到压迫的虎人。
相比自己如今的年轻气壮,他很难想象这个老人再年轻一些时候的能耐。至于那齐武夫至今不曾理解的丹道,他还是惦记在心上,想着回了十一连问问黄青鸾。
从赵檀卧室里翻出几本悲春伤秋的文学作品,咬文嚼字了半天,齐武夫硬是没啃掉多少页,都是一些酸劲十足的段子。齐武夫一边缓慢翻阅,一边心里想着赵檀估计是从书里多学一些酸话好泡女人。
约莫六点半,沐夏花先给齐武夫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闲下来了,齐武夫刚说他在赵檀家沐夏花便跟准备好了似的坐上出租车继续和齐武夫侃山侃水,齐武夫耐心听着,沐夏花想到哪儿便讲什么,无话不说,不曾冷场。
等齐武夫打开门的时候,赵檀和沐夏花是一起踏进屋子的,也没去深究,毕竟巧合于他而言是个似曾相识的老朋友。
赵檀先是看见桌上的文学读物一脸恶趣味道:“有没有觉得我特文学青年呐?”
“你现在的任务是抬头仰望星空默默流泪。”齐武夫冲着赵檀傻笑。
为了革命的大业得以延续,赵檀忍辱负重,握着文学书刊,站在阳台上方,抬头看着已经彻底昏暗却未曾出月亮的天空。
沐夏花在一旁忍俊不禁,觉得赵檀好生有趣。
荒唐了将近半个小时,三个人里全凭赵檀说说笑笑缓解压抑,齐武夫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今天遇见王紫尘的事和两个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真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在决定找家不错的小资餐厅吃牛排的路上,齐武夫对赵檀说道:“我要买两本书,今天我逛了逛附近的书店,都没。明天我就回去了,你有空帮我买了捎来十一连吧。”
“老大,你以为十一连那是有邮编地址的地方吗,那可都得让私人司机给你送去啊。得,要两本啥书,说。莫不是什么《金瓶梅》吧?”说着赵檀不忘偷偷透过后视镜看着齐武夫的神情。
沐夏花先是白了一眼赵檀,齐武夫轻声笑了笑,道:“你倒和那书店老板一个德行。一本《道德经》一本《周易》,我明天下午回去,下午之前能买到给我直接带回去也成。”
“这两本我那都有,我的给你吧。都是导师推荐我们买的,放在我那我都不看。”沐夏花说道,虽然好奇齐武夫怎会对这种书感兴趣,还是压下好奇,毕竟她也知道齐武夫对书的类型没多大要求,能有收益便是好的。
因为正好要去沐夏花那儿拿书,索性就近去清华大学附近的店解决温饱,虽然进食地点有变,却改不了赵檀对于牛排的执着,挑了一家情调温馨的西餐厅,点了三份味道实在说不上好的牛排,齐武夫见赵檀做了一个流程便开始埋头不说话吃牛排了,于是在赵檀的诧异下喊来服务员,又在服务员的诧异下多要了五份牛排,这仅仅是根据赵檀的保守估计来叫的量。
沐夏花看着齐武夫还算中规中矩却有些别扭的吃相,捂嘴轻笑,齐武夫冲沐夏花一阵傻笑,又低头吃起来,虽然沉默不语,却也带有一些黑色幽默。
赵檀的目光从横扫牛排的齐武夫那儿收回,开始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起来,看到一个姿色不错的妮子便要啧啧几声,倘若又是心中对味的更是拿着叉子乐此不疲地敲着餐盘。一脸老子发-春无人能挡的彪悍架势,看得在场都是有男伴的女人略显尴尬。
如狼似虎的贪婪目光,在每一个美女的身上都不曾懈怠。赵檀怀着看美女不用付钱的理念继续不要脸地冲漂亮妮子们怪笑。
而在一个无神瞥过窗外风景时,赵檀瞅见一高挑却略带醉意的漂亮妮子正被三五个汉子拉拉扯扯,暗自喝骂一声,起身快步跑出餐厅在齐武夫与沐夏花近乎诧异的目光下对着几个汉子吼了一嗓子:“放开我媳妇!”
沐夏花一脸笑意,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跑出餐厅告诉赵檀这是她一个系的同学只是在完成一个老师布置的短片而已。
041-两个仙人
“彩儿,他是你男朋友?”几个汉子被赵檀一声大吼给震得一愣一愣,停下推搡,一脸狐疑地看着高挑女人。
女人一脸无奈,反复看着赵檀,轻声道:“我不认识他。”
“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就是拍一个短片,导师布置的任务。”一个汉子当先开口说道。
赵檀一阵尴尬,说了几句抱歉败退回来,坐在凳子上握着叉子不断蹂躏飙汁的牛排。
沐夏花一旁偷笑,齐武夫正解决着第四份牛排。
“难得想当回英雄,怎么撞上拍短片的呢,他们要拍片去别处不成吗,有个漂亮的女演员就了不起吗?”赵檀刀叉齐用,叉起一小块牛排塞进嘴里,含糊道,一副化悲痛为力量的模样。
齐武夫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赵檀,没搭理他的刻意为之,毕竟这厮真的忧郁起来还哪顾得上说话,沐夏花也深知赵檀的脾性,只是附和着给些面子道:“好啦好啦,我们的赵檀会找到更好的姑娘的。你以后也动一动脑子嘛,这大学附近的,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弄堂小区,哪有那么胆大包天的流氓啊。”
“我以为每个人都有和我一样做流氓的觉悟和勇气,谁知道这几个不长进的家伙在那拍短片,他们的导师心里变态吗,让自己的学生拍这种类型的短片。”赵檀不曾表现出悲哀与堕落,一脸的青春洋溢,还会在说话间隙时不冲那些漂亮的有伴女人坏笑,眨眼睛。而在他意识到有些个骨子里躁动的女人可能可以上钩的时候,便果断转移战斗目标,不再去看那些女人一眼。
导致不少细微的磨牙声总是能够传入赵檀的耳朵里,至于原因他则不曾深究。
小风小浪的进餐过程,三个人都已经习惯的方式。
回去的路上,齐武夫牵着沐夏花在八点的校园里漫步,走的不快,缓缓向着有些距离的寝室前行,赵檀不可一世地在校园道路上缓缓开车前进,跋扈的沈K牌照让后方等待的车子不敢没事按喇叭而绕至逆向车道赶超过去。
至于那些看得明白的大学生都会琢磨这辆宝马750Li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沐夏花将两本书拿出寝室放在齐武夫手上以后踮起脚尖轻轻在齐武夫的脸颊上啄一下便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恰好路过一群刚打完篮球路过的男性同胞,那炙热的目光似乎直接便能将齐武夫烧成灰烬,一举一动里的煎熬与抓狂仿佛那一瞬间可以摧毁任何意志。
齐武夫坐上赵檀车子,打开后座的灯,兀自翻阅起来。
赵檀启动倒车一气呵成,加速再加速,一来凭着先天优势,二来凭着无人敢与之并驾齐驱,一路畅通,特地绕了个远路使得一路回去不会堵车。而以齐武夫的原话来说则是浪费了油钱花的时间还半斤八两。
于赵檀而言,开车便是一种享受,一路快感倘若戛然而止并且看着浩荡的等车军队,他会按耐不住发作的。
齐武夫不曾理睬赵檀一个人发神经病,听着电台里的几首音乐,看着让他稀里糊涂的《道德经》。
这本相传不知多少世纪的经典著作,齐武夫本从其他书籍里得来的信息算是一本上了年纪的哲学经典,道家学派的鼻祖,而一阵翻阅之后多少明白其中一些段子对于修身养性的恰到好处,只是不曾明白丹道与之存在的关系,也还是抱着一丝疑惑与质疑的情绪想着所谓丹道到底是虚还是实。
回到万科公园五号的时候,齐武夫浸淫其中,虽然读的是一知半解,却也不曾懈怠每一个字眼,甚至有些生僻的字不曾认识,问及赵檀得到的是一张比他更茫然的脸庞便彻底决了让赵檀给予他帮助的念头。
直到赵檀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手里下意识地摆弄手柄的时候,齐武夫先将《道德经》放在一旁,拿出《周易》缓缓翻阅起来。
卷首提及对于天地万物进行性状归类,天干地支五行论,甚至精确到可以对事物的未来发展做出较为准确的预测。
看的齐武夫一阵头晕,心里琢磨对此类知识的了解太过青涩,基本为零。一无所获地合上书,看着两本不厚却字字繁琐的书籍,第一次有看书看到挫败的感觉。
双手托于后脑勺,看着淡绿色的天花板与温煦的灯光,也不知何时睡着。
这一日赵檀没再懒觉,强迫性的被定在五点的闹钟吵醒,无非他爬起来死皮赖脸一脸悲天悯人,齐武夫则毅然是鲤鱼打挺过后精神抖擞,不曾有一丝对于床铺的依赖与留恋。
赵檀一脸憋屈和痛苦,拍着齐武夫的胸膛道:“哥们,是什么样的大毅力让你每天只睡那么一点时间你还能不抱怨,难道你是传说中的短睡者吗,要不你注射一点你的基因给我?”
“将来你养孩子的时候,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些我的基因,我不介意将来你们的DNA匹配度在99.99%以下,又或者你的孩子变成一个只会冲你傻笑的低能。”齐武夫一边说着,一边拿凉水冲洗自己的脸庞与脑袋,毫不客气地用赵檀的毛巾擦干自己脑袋与脸上的水渍摆出一瞬的傻笑神情,让赵檀无言以对。
一番洗漱过后赵檀整装待发地叫了KFC外卖,便跟着齐武夫一同站在阳台上头扎马步,只是自己穿的厚实一些还把靠近自己的窗户拉上,省的无端喝冷风。
“一会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十一连?”赵檀打了一个舒服的哈欠,问道。
齐武夫摇头道:“你有事就先走,我下午自己回去,晚点还想随便逛逛。”
“大爷,不带你这么玩人的,我好心好意想着早些起来把你送回去我便心安了,你给我来这一出。”赵檀哭笑不得,立马冲到沙发上定了闹钟的时间想着能多睡一会便是一会,可躺了片刻又爬起来一脸悲哀地感慨已经毫无睡意了。
齐武夫不搭理,一个人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阳台看着高楼下方还算不错的风景,闭目养神。
吃完早饭,齐武夫下楼晨跑,赵檀躺在沙发上小息片刻,在惬意的姿势下还是缓缓进入睡眠,于是又在赵北虬火急火燎的电话打来后被一通精神上的攻击,赵檀拿上车钥匙迷迷糊糊下了楼,撞上恰好上楼的齐武夫,捶了捶齐武夫的肩膀便去地下车库开车了。
上楼的齐武夫透过阳台看着赵檀的车子缓缓开离万科公园五号,齐武夫也拿着两本书走出这栋高档小区,打车去那甜水小区想要找王紫尘问些东西。
下车之后照着印象找到了王紫尘的那栋楼号,径自敲门却无人应答,齐武夫在外坐了将近半个小时,隔壁邻居出来倒垃圾的时候拍拍齐武夫道:“小伙子,这屋子里的老爷子走啦,他说如果撞上你就让我告诉你一声。对了,他说以后有缘你能在那什么浙江千岛湖与他见面。”
齐武夫道了一声谢,起身离开,将千岛湖这个字眼记在脑子里,九绕十八弯地出了这个普通小区,一连撞上四辆载人的出租车后成功拦到一辆,然后发现司机完全不知道十一连在哪儿。
给赵檀打了个电话,才煞费苦心地让司机开往四环。
一路上没有翻阅那两本书的心思,任凭司机跟他唠叨嘀咕,没听进耳朵里,看着车窗外面熟悉不少的景色穿梭而过,脑海里无端回顾起他与王紫尘交手的画面。
相对王紫尘说的虚无缥缈的丹道,齐武夫对于他那一手登峰造极的劈挂拳更为渴望,如若可以学个小成,那以他八极拳的基础,基本可以做到毫无敌手了。
都是在进攻中寻求优势的套路,八极四面八方刚猛劲沉,劈挂势如破竹行打自如。
各自弥补一些道不明的路数,融合为一堪称无敌。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抵达十一连,阔别两日,不曾陌生。
已是下午,齐武夫先将两本书放回宿舍,跑去院子的时候黄青鸾正闲情雅致地喂鸡浇花,注意到齐武夫回来平和地打了声招呼道:“下两局?”
摆子开局,齐武夫红子先手挺车,黄青鸾拉炮过河,二人打的玄乎的紧,都没有按常理出牌的意思。
“这次去燕京我碰见个老爷子,劈挂拳很厉害。”齐武夫打破沉默。
黄青鸾挑了挑眉,已经有个轮廓在脑海里,心想莫不是王紫尘这个老头儿人海茫茫撞上了齐武夫,问道:“他有没有和你说一些丹道之类的东西?”
“有,让我多看《道德经》,说对我有好处。好像也认识齐二牛的样子,我觉得他有些躲着齐二牛。”齐武夫点头说道,又把心里的一些心思说出来。
黄青鸾哈哈一笑,语重心长道:“那老儿欠你爹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当然躲着了。在浙江一代有两个仙人,一个是你当初在南京遇见的王小米的爷爷王半闲,对那堪舆玄关算是个老神仙。说些灰色的背景,这王家的崛起就是靠王半闲老爷子当初盗墓打下基石的。至于还有一个仙人,应该就是你撞上的那个老家伙了,千岛湖里一个支县小镇里的王紫尘,唯一对丹道建树颇高的老家伙,他最大的能耐不是劈挂拳,而是偌大的一条江面,他可以横渡过去,当初有幸看他上演一回,才知道这年头真有水上漂的事情。说是轻功,却也是一些对于身体内丹气劲的运用,悬乎的很,就让那黄凤图也做不到这一点。”
齐武夫心有所想,感情都是些上了年纪声名在外的猛人。
042-故事
总而言之,都是上了年纪的妖怪。对于这一辈的人来说,都是其名都未闻的人物。
“不要勉强,像那王半闲和王紫尘,两个王姓的老家伙,说不准是我们这一批人里最晚进棺材板的,一个堪舆玩的精通,一个丹道悟的有成,论修身养性度日光阴他们比我们看的来也过得开呐。”黄青鸾落了一子,轻声说道,“他们信缘,所以你撞上王紫尘是缘也是他的劫,因为他欠牛二郎一个人情,既然无法还给牛二,自然得还给你。所以你姑且可以把王紫尘当作一个机遇,真的万不得已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那便去千岛湖碰碰运气。丹道学不了,水上漂的能耐学不得,那一手劈挂拳若是学上一些,吃不准黄凤图唯有用那左手刀才能占你便宜。”
齐武夫深知自己刀法略逊,难登大堂,落子如飞,进攻之意趋势鲜明,黄青鸾微笑不语,齐武夫的棋风是他一路看过来的。没有一个固定的套路,或沉稳,或激进,或刁钻,或帷幄。只能说齐武夫在一直下,也在一直进步同时在找寻适合自己的棋风。
有大家之气,可黄青鸾心里只希望齐武夫对于下棋点到即止,人生不可选择太多的追求和目标,舍弃一二得之三四,象棋不过是提高齐武夫心性的一门爱好罢了。
三局下了两个多小时,相比以前一下午快了许多,即便齐武夫依旧未胜一局,黄青鸾却不曾从齐武夫神色之中看到气馁沮丧,大多是随遇而安的豁达,每每这时候黄青鸾都会替齐二牛高兴,用近乎奇葩的放养法子养了一个脾性古怪却也生来耐得住一切与寂寞有关联的狠犊子。
十一连的成员逐渐减少,现今只有十来人聊天打屁,因为黄青鸾与他们彻底脱节,黄兴海也整天窝在屋子里看看电视虚度光阴,一群犊子也乐得在寝室里玩玩游戏看看动作文艺片。谈不上死气沉沉,却也没有多少以往的热腾场面。
每每齐武夫路过操场去射击场时,都是空空如也,倒不是他有多悲秋伤春,只是时光缓缓流逝,有些东西终究会在潜移默化里变得不同以往。
握着触感良好的64式,枪枪打靶,都是水准线上的发挥,最差的也不过距离靶心一分距离,对他而言自己在枪法的进步微乎其微,犹如老黄牛。而在外人看来,这厮不算玩枪的天才,不能说是天生玩枪的料,可射点精准便意味着自己能在同一时间杀死更多的人,做到这点便也足够了。
对齐武夫而言,他不过把自己能想到的技能或是对自己有所帮助的能力努力学会掌握,做不到随心所欲也要拿得上台面。而在黄青鸾,黄兴海这些不曾开口却看在眼里的家伙,齐武夫像块被太阳彻底晒干的海绵,膨胀着,疯狂地吸取水分。
于是齐武夫跟着黄青鸾吃完晚饭,他便跑去隔壁屋子找黄兴海。本是吊儿郎当带着朦胧睡意看电视的黄兴海听见齐武夫要跟他学车不知为何抖擞精神,神韵之间夹杂着一些怀念与兴奋,像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无端躁动。
齐武夫很少见黄兴海开过车,见到的时候也大多是在晚上慢跑之际看见黄兴海开车往山上行驶,一度纳闷大晚上的黄兴海是要兜风解闷还是去较为遥远的地方办些事情。
而今日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齐武夫才彻底明白黄兴海骨子里的热血,这辆三菱EVO9像头吃油的野兽,犹如魔神一往无前,他也不曾知道在这个末梢的十一连后,还有一个适合飚车玩刺激的山坡。
齐武夫没有看过头文字D,他不知道漂移是什么概念,只是觉得黄兴海在驾驭三菱上了山顶再度开下来的那种驾驭力是赵檀远远没有的,甚至转弯的贴着内道一路滑行,是一种很畅快又让人觉得一个弯过的淋漓尽致的奇妙感觉。
下山耗时不过三五分钟,山道不算崎岖,多为直路,可还是有部分急弯拐路的。齐武夫同样不知道,国内的山道少之又少,这么一个贴近十一连的山道还是黄兴海自个花了大价钱喊人开出来的路。
齐武夫看在眼里,黄兴海的每一个动作,换挡踩油门,方向盘的掌控以及一些细致入微的动作。至于黄兴海习惯性地抽烟挖鼻屎则被齐武夫自动忽略。
来回两次,黄兴海只是在一些普通细节上给齐武夫说明,又说了一些油门刹车的位置以免齐武夫踩错。黄兴海留了一些心思,故意没有告诉齐武夫换挡的最佳时间,只是建议齐武夫先从国道上试着练起来,毕竟他一个初学者就走山路难免把黄兴海这个师傅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
齐武夫不去托大,在十一连外那条几公里长的没有弯路的国道上缓缓行驶,稳扎稳打,没有甩尾之流新人容易犯的错误。提档的时间也算中规中矩,黄兴海抽烟的同时会时不注意,几个不明显的挑眉也没逃过齐武夫的眼睛。
两个大老爷们彼此不打破各自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一路无言。
三个小时风轻云淡,已是大半夜,黄兴海拖着倦意回去,齐武夫也将简单的倒车逆向转弯掌握好,至于细微的停车技巧还生疏的紧,于是很随意地将车停在大操场上的,用以往慢跑近乎一倍的速度冲向东坝郊野,游了一个畅快的泳,回到寝室已经深夜一点多,犹豫一番还是没有翻阅两本让他头疼的书,沉沉睡去。
人生大多平淡无奇,**占据的部分永远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琐碎的日常的重复的动作构成的生活。齐武夫也是如此,推手,晨跑,游泳,练拳,站桩,扎马,下棋,射击,看书,学车。充实又满足。与其躺上一个舒服的下午,齐武夫更喜欢不停地运作自己。
夜色里的山坡上,三菱EVO9的车身急速掠过,风驰电掣,绕弯急速,出弯之后的漂亮甩尾拖着暗红色的车灯划过一条平白无故的红线。映入眼帘,妖异魑魅。
黄兴海驾驭着,肆无忌惮地踩着油门。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齐武夫从黄兴海口中了解许多车子的驾驭方式与知识。也知道了黄兴海几年前对于车子的热爱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程度。那是一个可以因为一个女人和人用车玩命的狂热分子,从北京四环启程,一路开往东北辽宁,不顾交警追逐,不顾生死碰撞,缝隙中求存。即便胜利之后得到的是一个欺骗,只不过成为了他人堵钱的一个棋子。
于是自那以后黄兴海便把许多东西都看得淡了,像个闲云野鹤,终日游手好闲让黄青鸾没了树人的心思。
三菱EVO9停在山坡底下,黄兴海靠着车盖,缓缓抽烟,不知心血来潮还是缅怀过去,给齐武夫说了许多东西,长篇大论的大多都是他那个年代的故事,并不十分精彩,却也是沉淀积累下来的辛酸感动。
“其实我打小就喜欢黄青蛇这个婊子,知道她死的消息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高兴,可最后还是哭了。可能都是没有原因的吧,说恨她,那是必然的,可爱还是存在。”黄兴海吞云吐雾,目光透着一股苍凉,“打她和我兄弟好上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她的心思了,也没想到她那么耐得住性子,等了五年才下手,也在下手以后彻底控制住了整个上海的局面,上马做了沪一代的第一个竹叶青黑寡妇,十年风风雨雨逐渐壮大,我还是个不务正业的废物。”
齐武夫缄默着,没有插嘴的意思。
黄兴海自嘲一笑:“这不,我爹总说善有善报这种老俗套,事实俗套不是没有道理。这女人不还是死在那浙江山沟里跑出来的年轻人手上。”
像在讲述自传,不温不火,齐武夫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他会想到黄兴海处处刁难黄青蛇的模样,也会想到黄青蛇心有愧疚地驳回的怒颜。
一个大老爷们絮絮叨叨大半天,等黄兴海意识到自己说太多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三点,见齐武夫还是精神奕奕地甘于做一个倾听者心头微酸,坐回车里发动车子回了十一连。都是藏在肚子里的故事,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整个人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将车子停好便也不搭理齐武夫回屋子睡了,期间进屋的时候吵醒了黄青鸾,挨了几声训笑哈哈地睡觉了。
齐武夫免不了晚跑一圈,在淡水湖里游泳的时候一阵痛快,光着身子在草地上打了几套八极拳,跑回寝室翻来覆去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这个道貌岸然的巨大金字塔,不论顶端运筹帷幄的大亨,抑或是底端苟延残喘的贫瘠人口。凡是活了大半辈子的,总该经历一些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沉淀一些自己特有的气质和积淀。教儿育女,做牛做马的可能教出一个凤凰男,龙凤得子的反而可能是个钻地洞的老鼠废物。都该有些故事,有些背景,有些辛酸,放在肚子里,让那么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又或者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让时间来证明做错的其实是对的,做对的其实错了大半辈子。
043-输赢
多完整的东西,在时间的慢慢推移都会变质变味,如同纯粹的黄金风吹雨打后也会在表面形成一层黑色的镀膜物质。
十一连早已不同以往,没了生气,像个供人生活的住宿区,心情好了十来个成员去射击场上玩两把,黄兴海甚至连每个月的游击战的心思都省去了。
毕竟这十来个人都没有将来分配到军区的意思,年底的考核过关与否也都没有丝毫意义。黄青鸾趁着剩余的大半年时间没有让齐武夫继续在十一连里折腾。他深信一年以后出了十一连的齐武夫在咏春的境界上会与他匹敌,同样也是独树一帜,因为日复一日的晨练推手,他越发感受到齐武夫在咏春里的意境夹杂着一些八极的攻势,虽仍有一定瑕疵,但胜在出其不意。算是剑走偏锋。
在黄兴海与齐武夫那次唠叨至深夜的邂逅,约莫一个星期里,齐武夫已经熟能生巧,虽做不到下山坡的时候漂移来漂移去,频频转弯与车身的控制也都要比那些怀着忐忑碰运气考驾照的同志好上许多。黄兴海看在眼里,知道这并非天赋,而是齐武夫骨子里的学习意识和对于他人细节的强大捕捉。
于是在黄兴海这里顺利毕了业,又被黄青鸾示意过几日要去那黄山游一游。
本是一枚散人,无需拖家带口,带了几件替换的衣物,和几本一路行程上可以看看解闷的腹黑学著与厚实的马克思主义,按照齐武夫的逻辑而言这本不比《道德经》或是《周易》来得让人头疼的书还是需要每隔一阵温习一遍的。
因为对于象棋的热爱,出发前不忘提醒黄青鸾捎上象棋,黄青鸾反常地拿出那一盒价格不菲当初黄青蛇送来的玛瑙象棋,齐武夫没有多问,反倒是黄青鸾看着齐武夫忍不住道:“武夫,为什么你替换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这在大兴安岭的二十年里也罢了,来了十一连的一年里你不觉得一尘不变的装束有些别扭吗?”
不等齐武夫想着如何应答,黄青鸾已经表明到了安徽先给他买几件像模像样的衣服,省的一辈子穿着背心迷彩裤,一来特定场合还需穿的正式,二来大冬天的倘若还是背心迷彩服实在太过彪悍生猛,视觉上的冲击也罢,对于齐武夫的能耐暴露也有一定影响。
齐武夫不置可否,对于穿着装扮的追求几乎为零,一脸谦卑的悉听尊便,黄青鸾难免拉起一张老脸,倚老卖老一回:“就算自己不注重,你也得给我那夏花闺女一些面子嘛。和她见面整天都穿的一模一样,妮子不说也罢,你自己还不知道看看苗头吗。”
“得,有空我自己去买几件就是了。”齐武夫只得败北,知道自己不占理,没有反驳的胜率和必要性,不忘冲黄青鸾一阵傻笑,让这老爷子颇为无奈。
黄青鸾明知这厮在装疯卖傻,却也无可奈何。
坐上开往安徽的火车,齐武夫与黄青鸾坐在一铺上耐心下棋,同一包间的两个姿色不错的女人上下铺各忙各的,都会不经意却有意瞄几眼沉思中的齐武夫,心尖会有无端的触动,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少女情节。两个女人也算理性,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径,用被褥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也不曾有让人一饱眼福的香艳画面。
似乎对于黄青鸾与齐武夫两个人而言,前者看破红尘,后者基本免疫。说不准俩个女人脱光了搔首弄姿,也只会惹得两人纷纷皱眉。
一路平安抵达站点,黄青鸾一身轻巧,齐武夫背着并不重的旅行包走在这个人满为患的火车站头,齐武夫一身生猛装扮自然惹来无数人的纷纷注目,黄青鸾借此争锋相对,颇有强迫齐武夫快些买点正常人穿的衣服为妙。
于是出了火车站便在附近的商厦里带走几件齐武夫不曾认识的品牌羽绒服,扯掉标签便披在身上。因为自身显得萧条健硕,加上一件外套厚实一些,不曾突兀,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走到路上回头率虽不比当年,却也有点勾引心智不健全小妹妹的意思。
搭上出租车,有黄青鸾这尊中国地图摆在那,司机没敢狠狠宰一笔,中规中矩的行车路线。抵达黄山脚下的时候,已是傍晚,并不适合登山,二人在一家普通的宾馆登记准备住上一宿。
普通的单间两床铺,简单解决了温饱问题,已经晚上七八点的模样,齐武夫人生地不熟的没去晚跑,躺在床上苦苦啃着资本论,黄青鸾早早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话,黄青鸾不知何时入睡的,齐武夫机械性地到半夜睡去,第二天早早起床,在宾馆外头惹人注目地推一阵手,便坐上一班游黄山景点的公交车启程了。
从黄山南大门至耕云峰,一路精彩纷呈,齐武夫看在眼里,不乏暗自赞叹书中对其不曾注水的描述,所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座被捧为“天下第一奇山”的道教圣地让齐武夫的心情趋于平静,逐渐豁达。
不过入春,并非旅游旺季,大多人到一半的景点便下车准备下山,没多少人有登上山峰一览众山小的情操雅致。
于是到了山峰顶端的时候,除了黄青鸾与齐武夫二人所剩无几。
山云缭绕,层层环绕叠加,俯瞰整座黄山周巅,云朵触手可及,昂首天外,蓝天晃眼。当空的明媚日光,驱散冰凉寒冷。稀薄的空气伴着特有的味道,让齐武夫心驰神往。
“人这一辈子活的很累,生下来要学说话学走路学吃饭,长大一些要被父母拖去学习学做人,一路走过来学会了道理,又可能喜欢上一两个女人,可能一次成了,又可能几次都没碰上对的人。然后养一个孩子,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自己做对什么做错什么心知肚明,所以不希望孩子步了自己的后尘,可发现一些东西终究回天乏力,孩子也会犯一些错,都是自己想不到的,又或者想到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大半辈子眨眼就下来了,等开始准备享福的时候却发现周遭的不少人悄然离去,我们这些老家伙活一天是一天,谁又能知道哪天腿一伸便死去了。”黄青鸾看着天地一线,静静呼吸,自言自语。
齐武夫耐心听着,黄青鸾讲的道理,浅显易懂,又让人深思。老一辈也有自己的偏执,深沉与固执。冥顽不灵也好,看不透看不开也罢,谁都有过狗-娘养的青春,谁也都有权利挥霍。只是出生在不同的年代,遭受的世故与人情冷暖有所不同,可最终都会吃亏,学会吃亏,学会吃一些小亏。知道感恩,也会憎恨。
下了山的时候,黄昏落下,不曾欣赏那天边红云近在眼前的盛景。
夜晚度过的平淡简单,齐武夫本想一个人上山走走透气,却被保安人员拦下败兴而归,在宾馆安静的走廊上打了一套拳,没谁路过看见。只有大厅的接待碰巧透过摄像头看见齐武夫这般古怪的行径,一度撩拨这个胆小的女人拨打110的强大**,可这个念头还是无疾而终。
接连几天早起上山观景,整个黄山大致游了个遍,一些不得去的或是险峻一些的地方,也在黄青鸾与齐武夫的小动作和他们各自比常人强上太多的能耐下攀登抵达。一路无风无险,平淡度过两天三夜。
归去的路上稀松平常,距离离开十一连的日子逐渐走近变短,齐武夫与黄青鸾说的话更少了,做的事更多了。
说是游山玩水也罢,修身养性也好,整个十一连没再如何出现过这么两个人的身影。浑浑噩噩的黄兴海看着十来个犊子慢慢走完,没有悲春伤秋地缅怀这些没什么感情的家伙,反倒是时常半夜一个人去山坡上飙三五个来回。
周而复始,齐武夫跟着黄青鸾走南闯北,虽然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旅途的旅程里,一老一少都算沉默寡言,除了眼神更多的交流便在棋盘之上。若是说齐武夫最大的期望便是能赢黄青鸾一局的话,黄青鸾的期望不乏是自己能败一局。
而事实在棋局上的这么结终究没有轻易解开,齐武夫并非什么都可攻破的天人,虽在几番努力之下和黄青鸾杀的难分难解,却也不曾将到黄青鸾的军。
至于咏春,却早在期至的最后一个月里,黄青鸾彻头彻尾地败给齐武夫。
没有用过其他套路,纯粹的咏春对咏春,打的难分难解,两年之中彼此对于对方的拳路意境了如指掌,两个登峰造极,本该造就一场旷日持久的平手大战。
却在齐武夫强大的耐力下,在消耗战中战胜最后气息不稳开始簌乱的黄青鸾。
一老一少笑的畅快,当日下了一场偌大的雨点,初冬之际,浸透身体。
黄青鸾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齐武夫充当大夫儿子的角色,心怀感恩。
Ps:本来说存稿的,可今天被逼着去面试,于是浑浑噩噩就码了一章,明个儿又要过节,显然也只能勉强一章。
面试完毕,周六就要开始工作了。
毕竟发现做全职写手的梦有些遥不可及或者没法养活自己。
于是导致本书的更新进度再一次会缓慢下来,不过依然会保质的前提下每日一更。
也决定这本书免费到底。
044-别
初冬,齐武夫在十一连待满两年。这一天没有惊涛骇浪的邂逅,没有人满为患的困扰。
比之刚来十一连还要安静。齐武夫还是如往常早起,晨跑游泳后与黄青鸾推手,一言不发一老一少谁都没有打破这分安静,想要维系两年之中潜移默化来的缄默。
正午时分,赵檀西装革履一反常态的装扮抵达十一连。谈吐圆润,行为比之以往的不羁多了一分沉稳,虽未能盖去赵檀骨子里的那份浮夸,却是一种道不明的气质,不会显得突兀或是讨厌,有点眼前一亮的意思。
而齐武夫没有深感欣慰,因为行云流水间的言谈与举止里,他还是没由来地看出赵檀那骨子里的二-逼劲。赵檀同样在对上齐武夫的一个傻笑明白那个兄弟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家伙。可以卸下面具,除去伪装。以完全真诚的姿态出现在一个人的面前。
黄青鸾特地杀了一头活不长的母鸡,对他而言,这些个陪过他的畜生都有些感情,自己也将当个小隐隐于市的老百姓,任这些鸡儿自生自灭。
黄兴海没窝在屋子里当行尸走肉,许是被一桌黄青鸾烧的家常菜吸引出来,许是齐武夫这个听了他一肚子实诚话的半个徒弟要走了。
没有刻意掩藏齐武夫将要走的讯息和事实,聊的很自然很平淡。比平常多说了一些话,也比平常少说了一些话。黄青鸾没有和齐武夫寒暄客套离开十一连要注意些什么,毕竟不是孩子了。两年看着齐武夫一路走过来,深知这个骨子里极端偏执的孩子逐渐成长,圆滑一些、谦卑一些、开始懂得取舍,知道一味钻牛角尖得到的结果未必是好的,也同样在一些正确的事上做到常人耐不住性子的等待和坚持。可以自给自足,也有自己的追求。也正因如此,可能无论齐武夫选择怎么做又或是将来如何走,他都会好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去帮助,让这个起步的孩子闯出一番天地,让那个九泉下的牛二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应当跋扈的狠犊子。
“赵檀,这两年武夫一直进步着,你这在外一年的,学了些什么东西?”黄青鸾明白赵檀与齐武夫的不成文关系,如同那个使得齐武夫在南京大打出手的马海超一样,出于一种习惯问及赵檀。
赵檀欢腾地喝着只有黄青鸾这儿才有的特酿小米酒,如实道:“跟着老头子逛了逛大江南北,大致认识一些有的没的地方的人,再了解一些不太干净的事。我现在才算知道那些玩体制的人攀爬起来是多龌龊肮脏,借刀杀人笑里藏刀压根就是他们的拿手活。也学了一些打交道的能耐,尽是些糊弄人的把戏,上不了台面。”
黄青鸾没给多大的反应,反是黄兴海听得认真,看赵檀的眼神不比当初那般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开始有些正色的味道。只是终日一副行尸走肉的作态,也无法让他人觉得黄兴海会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倘若真要给个例外,也只有在场沉默寡言只管埋头扒饭的齐武夫明白黄兴海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了。一个坐上三菱便猛踩油门不知松腿的疯子。
酒后饭饱,赵檀被装疯卖傻的黄兴海拖到隔壁屋子里,借着打探点消息为由,实来还是想让黄青鸾和齐武夫这一老一少最后叙一回旧。毕竟他们之间没有相逢不如偶遇之说,缄默了将近两年了,总该有那么一次不如以往的交流或是邂逅。
一如既往地摆子,落子,布局。是死去了的黄青蛇那白玉玛瑙子,温润透明,略沉,搁在实木棋盘上,气势滔天,暗藏杀机。
齐武夫一改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的沉稳不失杀气的棋风,皆为杀意,布的局也都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夺子价值。出其不意,让黄青鸾前期打的措手不及,一度陷入劣势,齐武夫逐渐入局,眼看两兵将要过河,黄青鸾那千辛万苦越河的独脚马不得不退回楚汉河界。
二取一的掠夺式棋局,黄青鸾弃马换取齐武夫过河的两个兵,以一个子的落差让齐武夫稳占上风,中期试图扭转乾坤,却几次在齐武夫霸道之余隐藏极深的几手妙棋算计在内。屡战屡退,直至避无可避再度丢了一炮一车。
杀意无匹,一来出其不意,二来齐武夫的这一手子下的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表面波涛汹涌,洪水猛兽,暗地里却更似发-浪的**,搔首弄姿,撩拨心尖,让人防不胜防。
一杀到底,没有丝毫的放水留手,黄青鸾败得的很彻底。并非他未尽全力,而是齐武夫当下表现出来的棋力比之他想象中的最佳状态还要好上许多,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小子,还在老头子我面前藏拙,在这最后一天把自己真的能耐给整出来,牛二,你的犊子有大出息。
黄青鸾一脸笑意,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溺爱,看着齐武夫不曾说话,齐武夫就冲黄青鸾傻笑刹那,惹得黄青鸾不得不摇摇头低声骂一句臭小子。
毕竟快要古稀之年的老儿,被一个不到二十二岁的犊子扮猪吃老虎了起码大半年的时间,虽不至于愤怒,却也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局更加风起云涌,暗藏玄机,宋风波这个专职司机在沐夏花的死缠烂打下只得载着自家大小姐抵达十一连,抽着烟和沐夏花并肩站着,在黄青鸾与齐武夫二人身旁看着他们落子如风却不失思考的棋局与棋盘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精彩。
直至下午三点冒头,三盘棋下完,一胜两平,齐武夫诚然赢了黄青鸾一局,之后的两局知根知底,彼此为难不得,虽是稍有一分疏忽便要全盘崩溃,可二人思绪缜密的程度不约而同地碰撞相遇,于是接连造就两盘的死局,使得黄青鸾不得不感慨一声小娃娃的棋力已经不在他这个浸淫二十年象棋的老头之下了。
对于站在一旁看在眼里的宋风波,象棋只是略有涉猎,深知齐武夫两年的时间里能匹敌黄青鸾的概念是什么。象棋并非一蹴而就的项目,没有大毅力和大恒心是如法将它驾驭的。索性齐武夫二十年里在山里的耐性和骨子里如同豹子一样伺机待发破而后立的性子与下棋从某方面而言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和共同点。
如同他人从小打谱数十个小时,力求静下心来心无杂念,齐武夫被关在山里的三年里,更是心惊胆战,面对一个个野兽动物,还是孩子的他已经学会用嘴巴去咬狼的耳朵,用手去扯野狐的舌头。去插野猪的眼睛。直到可以赤手空拳与它们为敌,直到自己撞折那棵笼罩方圆数十米的柏树。直到那头可能算是死于非命的东北虎。
这么经历着太多平常人一辈子不可能触及的领域,学着先像条丧家犬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保命,睡觉也要小心翼翼地躲进爬满甲虫怪虫的树洞里,即便浑身被咬的是血,也好过被野兽吞下肚子里为妙。
言而总之,这些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骨子里的东西,跟着血肉一辈子走,并非所谓的天赋异禀或是机缘巧合。至于齐武夫那一手保留节目,只有他自己知道。
沐夏花不比宋风波,对于象棋一窍不通,只是安静站在一旁,不刻意插足,不故作了解的模样。一脸茫然无知也好,一脸花枝招展也罢。总是围绕着齐武夫旋转的一个傻傻的孩子。做错过什么,又或者依赖错了什么,终究是个心存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缅怀的善良的孩子。
夕阳西下,在这个不算特别寒冷的地方度过面临第三个初冬。变了许多,可不曾厌倦,在齐武夫的黑色的瞳孔里,眼前的人与事物还是这般清晰。
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安静的练功场,有着他挥洒汗水的气息与黄青鸾与他不移方寸之地的日常推手痕迹,那一圈早被各自双腿踏出微小凹痕。那辆三菱EVO,黄兴海抽着烟一脸颓唐的开车姿势。下山路上风驰电掣的压弯与加速,打开窗户任凭风声灌入耳孔的两侧。
自己变了,不再一年四季只知道穿件背心走过大街小巷。赵檀变了,会穿贴身裁制的西服,时尚的尖头皮鞋,剃了一个爽朗不失风度的头发,目光透彻暗含浮夸。沐夏花变了,还是安静的,却学会开朗地笑了,学会抬着头走路了。宋风波变了,变的精壮一些了,更英俊富含男人味了。
至于黄青鸾与黄兴海,也变了,无非齐武夫与二人一同相处,在骨子里将他们的变化化作身体的一种习惯细胞了。
挥手,上车,扬长而去。
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国道两端,白发老人一身白褂黑布鞋,面带慈祥笑意露齿回首,颓唐的男人抽烟半蹲在地上,看着车轮碾压而过的些许痕迹,伸手触及地面,残存着些许余温,黄兴海甚至忘了要给齐武夫留一个电话。
宋风波的战神GRT一马当先,齐武夫驾驶的宝马760Li稳稳当当,对于这辆赵檀苦了一年得来的新车,驾驭得当,在赵檀的惊讶下,甩出一个漂亮的三百六十度车技,在黄兴海微张开嘴的同时消失在国道的一线尽头。
齐武夫藏拙的本领,不止于黄青鸾面前而已。
Ps:就像齐武夫,就像赵檀,又或者沐夏花。
谁不会在一年一年的年复一年里变了。
045-豹子和王爷
入冬时分的上海不比东北的干冷,多为湿到骨子里的阴冷。
黄青鸾踏出捷运站的那一刹,便撞上了一个称不上的热络朋友。
却也存在一些渊源,那个传闻在上海外滩口将黄青蛇抛尸黄河的山村匹夫,一夜之间悄然上位,成为短期里富有争议性的传闻性角色。
杨青帝,一袭清爽的休闲服,没有架子,只是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么一个人即便面对刀山火和都可以做到从容不迫,大有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的豁达。平地惊雷的目光,倘若黄青鸾与他没有任何渊源而是初识这么一个晚辈的话,一定会用一种后生可畏的眼神看跟前这个从某方面比那齐武夫过而不及的杨青帝。
不到不惑之年的年轻人,已经在上海稳坐鳌头。
“老爷子,一起吃个小笼包?”杨青帝看着一袭白褂,背着蛇皮麻袋放在人群之中也就是个寻常百姓的模样。反倒是杨青帝身后跟着两个沉稳不话的年轻人让黄青鸾不得不再刮目相看一些。
黄青鸾没有反对,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打量着在杨青帝身后的两个年轻人。
在上海南站边上的蹩脚点心店里,杨青帝点了几笼小笼包子和几碗热腾腾的豆花,在这个充斥着露水湿气的早晨里减缓了一些骨子里浸透而过的寒冷。
一顿早饭吃的还算安静,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杨青帝注意到黄青鸾一度看着他身旁两个人的时候,才有些打开话匣子的意思。
“两个一路大风大雨走来的哥们,指不上哪天我死了,就得靠他们撑起这片天。”杨青帝轻笑道。
娓娓道来,黄青鸾惊讶于那个看起来还没过十八岁的小伙子也是个打小站桩基础练的厚实的犊子,虽然明白这个叫杨策的小家伙比之齐武夫的境界还有大差距,却也是个实力比之宋风波赵檀等人只高不低的家伙了。他也曾听孙满弓提及当初在外滩口的故事。杨策这厮当时若也出手,恐怕杨青帝也不会被黄青蛇逼出内伤来。
至于另一个一脸纨绔子弟摆在脸上的颜佳海,黄青鸾看得深刻。知道这厮是属于走借刀杀人路线的犊子,一脸笑面虎的模样,鬼知道肚子里藏了多少臭水。杨青帝只是大致说了些颜佳海当初从越南一路偷渡过来杀了偷渡客劫去钱财才苟延残喘来到上海的故事。其实刻意隐瞒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灰色-情节,都是些黑色幽默的桥段。总而言之,是个比杨策这类武力值强大的打手更狠一些的城府角色。
一文一武,黄青鸾无端想起齐武夫身边的赵檀与马海超,不得不感慨他们算是生长在暖室里的幸福孩子了。
杨青帝没有委婉,酒足饭饱后便表示给黄青鸾选了一个比较好的养身子的地方。那是临近杨青帝接手下来的上司公司大楼后头的平静小区里。是个走几条马路便到闹市区,退几条马路便安静得宝地。
立场明确,深知黄青鸾来上海不过就是为了看看他自己的动向,不如以礼待之,顺其自然。二来给那远在内蒙的孙满弓一些面子。模棱两可,即便有些刻意为之,却也让黄青鸾无话可说。
黄青鸾乐得有人安排,将近古稀的老儿,早已懒得搭理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只求一个太平的空地,无人熟识他,也没多少人能找到他,让他一个人看日升日落,闻鸟语花香便足够了。
至于这与杨青帝性子不谋而合的手段,黄青鸾权当坐享其成,应了这厮年轻人的心思。只是想到若干年后,若是趋已成型的齐武夫对上杨青帝,该是怎样的一个惊涛骇浪,又该是怎么样的一场无言中的博弈。
一头守山犬和一头大风大雨里活下来的野豹子,谁的獠牙能够穿透对方的脖颈。
没有寒暄,没再交集,杨青帝出现的突兀,离开的也算迅速。看着家用设备一应俱全的一室户,黄青鸾透过阳台看看小区里的恬静和三两老人站那儿打太极的身影。
回到屋子里整理出衣服放进实木的衣橱里,老神在在地嘀咕着:“我们这老一辈的老不死,还有几个能睁着眼活着看他们精彩的故事呐。
走出小区,朝着过一条马路便能抵达的青云大楼走去。
颜佳海给杨青帝点燃一根利群,再给自个儿补上一根,一股子沙哑的声线从嗓子眼里出来:“就这么让一头虎视眈眈的老家伙盯着我们?”
“老爷子年纪大了,那黑寡妇死是死了,但终究影响不到他这么一个人。他来上海是为了看我也好,自己养老也罢,都是一头没了气力的老虎,已经老了,即便还有能量,就算老当益壮,可他那个大徒弟就算来了上海,也顶多拼个两败俱伤。何况臭名远扬的黄青蛇不值得他们如此做。”杨青帝深深吸了口烟,吐出来继续道,“反倒是孙满弓在内蒙上位的那件事,不蹊跷吗。马六的能耐光凭孙满弓一个不可能将他悄无声息的拉下马来。也没有任何迹象。然而你也知道,我们的点知道黄青鸾有一段时间在十一连真空了半个月,那段时间比较乱,我也顾及不到,可现在有功夫了,大多东西都也稳定了,你明白了吗。”说完,杨青帝看着一脸面带玩味笑容的颜佳海道。
颜佳海一脸心知肚明,道:“那我改名自个儿去那大兴安岭旅游一回,看看那个二十年没从山里走出来的老家伙是死是活。”
“让杨策跟着你一起去吧,不然你还没在那些个野林子里逛个够先被黑瞎子一巴掌拍没了。”杨青帝轻笑一声,弹指把烟头扔进身旁的垃圾堆里。
颜佳海冷眼瞥了杨策一眼,耸了耸肩,对于这个基本是跟着杨青帝走出山里的小家伙,沉默寡言,让他说一句话他宁愿去杀一个人。死在他手下的好人坏人也不计其数,大多因为他的年纪而死的猝不及防。
三人一路慢行,杨青帝瞥了一眼冷着脸你的杨策道:“爷把你养那么大,总有让你离开的一天,况且哪一天我死了,你一样不可能靠着我的光环继续活下去。这次跟佳海出去走走,好多接触接触。不要杀人,当初为了一口饭吃,杀人也是无可奈何,现在能吃饱能住好了,就不用那么极端了,好歹用点手段便能杀人的事,也不用你来费劲了。”语重心长,杨策一脸记在心里的模样。
“爷,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杨策神色一阵更迭,最终还是说道。在他身旁的颜佳海一脸承受不了,觉得杨策的这份矫情是唯独面对杨青帝的,立即跑到杨青帝跟前搔首弄姿,一副爷你已经被杨策爱上的模样。
杨青帝没客气地一脚踹在颜佳海屁股上,轻声说了句滚,颜佳海识趣地拍拍屁股先跑进了青云大楼,杨青帝没有别过头看杨策,只是继续道:“当初黄青蛇在我身上留的伤也好的**不离十,何况言芝在我身边呢。大局已定,无非东北那边的纳兰长生之约,没大碍。”
杨策没再言语,知道多说无益。
走进青云大楼,径自坐着电梯直达顶层,进入办公私房,杨策站在门外寸步不离。屋子里是个妙龄女孩,很娇小,却有一张让人看了便想服的脸庞。虽然冷着,总给人一种想要去拿冷屁股帖上去的意思。
蔡言芝安静地看着杨青帝的书,每一页每一行的标注与一些注释都难得仔仔细细,纵然一本高中的政治读本,也是天花乱坠般的充实。自成一派的字气。
“后天我去次东北,纳兰长生请我去他那小餐馆吃顿饭。”杨青帝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道。
蔡言芝放下读本,走到杨青帝身后安静地揉着他的肩膀,似乎在等杨青帝的后话。
“我一个人去,那架势不像鸿门宴。是在抛橄榄枝。”杨青帝安静地将脑袋搁在沙发靠枕上,无端睡着了。
东北,哈尔滨工业大学周边,不温不火的阿春饭馆里头,扬州炒菜的香气四溢,生意不温不火,称不上好,也有三两顾客。毕竟地理环境略显尴尬,二十来平米的小馆子,也没多少租金。大多都是些大学生或是工人经过。
“哥,杨青帝后天就来了。”给客人端上一碗炒饭的年轻人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径自擦了擦手站在纳兰长生身旁说道,烟瘾来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没给纳兰长生点上,自己抽的欢腾乐呵。
一身中山装的纳兰长生,提着杆老式烟枪,自个儿抽了一口,边说话边吐几口白烟出来,道:“是友非敌,这个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带着一文一武杀进上海谋权篡位的野人,也有几分朱元璋的味道。上位以后虽然玩了一手自损八百的手段,却也是最好的法子了。果决的很。请他吃顿饭,做到战略上的伙伴。”
擦汗的年轻人没有回应,对于身旁这个笑脸相迎却暗藏妖刀。大智近妖的东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