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零六节 不得不发
第一百零六节不得不发
自从吴女官遇到刘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十二等人失踪之后,阿奴和云丹就心生疑窦。如果刘畅派来接应的人是令狐文,令狐文已经****,那是不是意味着计划终止,可是那之后再无人来接头。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已经被发现,所以他们成为了弃子,但是刘畅和沈家不大可能弃刘仲于不顾。思来想去,毫无头绪,阿奴和云丹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做出欢快的模样。
忽巴拉来了个小蛮,两人都发现,原来推敲数遍以为严密的计划,在实际操作时像个四面透风的屋子,到处是破绽。这里再没有人可以商量,三人像是被遗弃在荒岛上的难民,彷徨无计。最后决定,放弃计划,万一不对,找到刘仲,学梁山泊的土匪放火走人,这里大都是木石结构的楼台。文武百官宫女艺人济济一堂,只要造成一点慌乱,哪怕消防队再厉害,那一点时间就足够他们逃出去,出了金明池,逃到汴河边上就不怕了。
阿奴摸了摸袖笼里的火石和火绒、火油、鞭炮还有弹弓。她特地穿着不方便行动的大袖衫,为得就是袖笼里可以藏东西。她的飞爪被阿宝带走,如今阿宝和十二等人生死不明。兵器没法带进宫,他们还在青唐城就找人做了牛皮筋弹弓和一批铁弹子。众人练了些时日,小有成果。
亭子外的小径上匆匆走来一个女官和两个武士,请他们前去宝津楼,白虎也一并带去,由那两名武士看管在楼外。
阿奴嘘口气,她最担心的是白虎被带到别处。走过茶房的时候,阿奴瞥见小蛮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歪在一边。
梅亭偏僻了些,越往前走人越多。前面的华觜冈的楼台上里挤满了前来表演的艺人,一些牡丹亭之类的亭阁里还有一些尚未入殿的人员。大殿里亮如白昼,教坊的乐部已经按序排列在殿外山楼下的彩棚之中,艺人们头上都裹着长脚幞头,穿着紫绯绿三色宽衫,执着牙板,抱着琵琶,擘着箜篌,举着鼓棒,还有箫、笙、埙、篪、篥、龙笛。。。。。。各种乐器琳琅满目,蔚为大观。
宝津楼内的南大殿极为宏大,里面已经人头攒动。嘤嘤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跟着人群鱼贯而入,被安排在末座。饶是阿奴目力极好,最前面端坐着的人已经看不清面目,隐隐约约可以认出是太皇太后、小皇帝之流。往下是三公,亲王,以及各位宗室成员,再往后就是各位外国使团的正使节,西夏,高丽,倭国,大理,真腊,喀拉汗。。。。。。然后是诸卿少百官,与各国的副使节,随后阿奴看见一列红色袈裟,还有一列白衣,喇嘛们特有的鸡冠帽像公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她连忙推推云丹:“难道白教也来了?”
云丹也很吃惊:“大概是跟着西夏的使团来的吧。”
阿奴皱着眉头:“遇见丹派和国师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吱声。”
云丹笑起来:“咱们也没告诉他们。”
阿奴想想就释然了,这些天他们的心思纷乱,也没有注意外国的使团。
他们扫了全场一周。没有发现刘仲在哪儿。
最后就是一些冗杂的人员,比如樊楼老板之类的商人与阿奴等人,大约有两三百人,已经排在两廊,美其名曰与民同乐。据说这样的请帖一张可以卖到数千两纹银,越靠前越值钱,可就是最靠前的位置,前面还挡着一排军校之类的小武官。阿奴想:“所谓的民,指的就是有钱人吧。”
人人面前一条红面青黑漆案几,上面摆放着环饼、油饼、枣塔、果子。身后三五侍者提着浆水一桶,桶里有几把勺子。教坊色长两人,站在殿上栏干边,穿着宽紫袍,金带义,看盏斟御酒。所谓看盏者,只要他举高袖子唱引曰“绥御酒”,声音一停,那些侍者们就上前逐一斟酒。
俄顷,教坊口技艺人们效仿《百禽鸣》,只听得半空中百鸟齐鸣,燕子呢喃,云雀高歌,唧唧啾啾,不一而足,顿时大殿内外肃然,鸦雀无声。
曲毕,歌板色击动拍板,众乐齐举,这是第一盏御酒。由宰相向太皇太后和皇帝敬酒,三人先后饮毕,随后听见袅袅歌声,一曲既了,百官开始饮酒,随后乐音激越,舞者满场旋动。舞姿翩跹,衣袂翻飞,阿奴等人却无心看那满场丽姬妖童,想来这就是吴女官教礼仪时说过的“吹头盏,唱二盏,舞三盏”。之后的第二盏御酒也是如此。
等到第三盏御酒的时候,饮酒后,有宫女列队送上酒肉、咸豉、爆肉,双下驼峰角子之类菜肴。 左右军百戏入场。所谓左右军,指的是军师坊市两厢,不是军队。百戏就是杂技,乃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踢瓶、筋斗、擎戴之类,庆寿一般没有傩戏鬼神之舞与狮虎豹这等猛兽的表演,今天有个特例,那两只白虎被放在第一场表演,表演后会被献给太皇太后,然后被赐予华家。
在第二盏酒的时候。阿奴等人就被唤下准备。殿前有一座石柱台子,百戏就在上面表演。
三人高的两根高低溜索已经搭好,那次跟着吴女官前来检查白虎的一个年轻官员对他们微微一笑。阿奴心里有鬼,只觉得这人白牙森森,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如今他们是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她脱下那件大袖衫交给云丹,里面可都是逃命的东西。
白虎们有几天没有玩溜索,看见钢丝架子,兴奋的连蹦带跳。阿奴和阿罗带着它们亮相之后,见它们熟稔的自动套进溜圈里,殿里殿外一阵哄笑。两人各带着一只白虎分站在对面的架台上将它们各自绑好。随后手一送,老虎们像坐缆车一样呼啦啦的交错溜过钢丝,然后两人接住它们,将它们换到那根高的钢丝上,又溜了一遍。他们带着意犹未尽的白虎们下来,阿罗打个手势,白虎们人立起来,拱着前爪四处恭喜。对于看惯百戏的开封人来说,表演一般,远不如那些狮虎表演精彩。不过看在白虎难得,华家捧场的份上,叫好声轰然四起,阿罗得意洋洋。阿奴瞥见一个准备上场的艺人一脸不屑。心中一晒,这个哥哥还真是喜欢在人前露脸表演,若是这次能逃脱生天,给他弄个马戏团好啦,不过技艺可得加强。
随后女官前来传旨,太皇太后宣他们上殿觐见。两人互看一眼,来了。
下了石台,阿奴穿上那件红艳艳的大袖衫,袖笼沉甸甸的,她心里安定了一些。刚走到殿下的拐角处,刘仲不知从哪里闪出来,那名女官居然视若无睹,阿奴心中惊疑不定。刘仲已经剃光了胡子,吐蕃袍子里穿着跟阿罗一样的衣服,还有刘畅拿到的那份安平帝临死前的医案复制本。
阿奴摇头,低声道:“放弃吧。”
刘仲一怔,说道:“不怕,这里的是皇叔的人。”
阿奴抬起头,刘畅的势力渗透的这么厉害?刘仲说道:“刚才有人跟我说,一切照旧。”
“官员呢?”按刘畅和沈谦的说话,他们会暗地里联络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同时通过一些高官的幕僚让那些偏向梁王刘鹏的高官们立场动摇。只要他们不掺和,那这次就有胜算。阿奴觉得这些话真熟悉,跟自己哄索玛是一个调调。不同的是,自己有把握拿下沈谦。而那些官员们既然肯依附梁王,那大都是有奶就是娘,只怕刘畅奶水不足,不足以让他们心动。
“那个人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阿奴迟疑片刻,咬咬牙:“那走吧。”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
刘仲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已经走到这步,待会不管如何,总得让阿奴能活着出去。
两人一步一步低头上殿,白虎们紧随其后。罗罗还想咬着阿罗的袍子一起走,被阿奴拍了一记脑袋。它与主人一样,对阿奴有一种莫名畏惧,当下不敢反抗,乖乖的跟着走了。
阿罗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妹妹和刘仲相互手牵着手再没有回头,一高一矮还有两只白虎的身影缓缓地没入大殿的光影之中。他总觉得他们此去像是被一只巨兽吞噬了一般。
云丹拍拍他,示意他穿上刘仲的吐蕃袍子重回座位上,那里离阿奴他们近些。
他低声道:“看清楚那些灯火的位置了?”
阿罗点点头。他原先练的是连珠箭,这次改成连珠弹,所有的人里他的射程最远,准头最好,速度最快,可以连发十来枚弹子。他有些遗憾,要是阿罗也在,两人心意相通,配合无间,只怕效果更好。
等他们进入殿中,阿奴和刘仲已经行过大礼,随后女官宣读懿旨,白虎被赐予华家。
刘仲与阿罗身材相仿,他又一直低着头,没人怀疑。等他抬起头,明亮的烛光里,凤凰突然变山鸡,脸上的那条蜈蚣疤夺人眼球。上座的皇室贵胄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小皇帝当场尖叫:“你是谁?!来人呐!”
刘仲不理会这一片骚乱,直直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缓缓说道:“皇祖母,你不认识我了么?”
听见那声叫唤,裹在宽大的翟衣里如一尊神像般高高在上的华氏开始颤抖。
盼望了如此长久的一刻终于来临,刘仲心神激荡,潸然泪下:“皇祖母,你不认识我了么?”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零七节 雷人消息
第一百零七节雷人消息
见刘仲哽不成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华氏一脸惨淡。她身后的女官兰英突然想起州桥上那个脸上有疤的吐蕃人,她指着阿奴怒道:“是你,是你。”
阿奴抱歉笑笑:“兰英姐姐,他是梁王世子刘仲,仔细看看他的脸,在座的诸位应该都能认得出。七年前,我救起他时,”阿奴叹口气,将刘仲的袍子撕开,胸口上碗大的一块疤郝然在目。“他满头满身的血,只剩下一口气啦。”
她的声音清越,宗室成员与百官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仲的官方记录是已经死亡,可是大多数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永林公主喃喃道:“脸上怎么破了相?”
跟刘畅一个问法,不愧是姐弟。
阿奴说道:“被一刀差点劈点半个脑袋,只是破相算幸运的啦。”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王突然一声冷笑:“被劈掉半个脑袋还能活?”
刘仲抹了抹眼泪,怨恨道:“你自然希望我死掉。。。。。。”
这句话像怨妇,见他激动之下状态不好,阿奴连忙接下去:“我们吐蕃僧人的医术独树一帜,是我阿爸找了一个年神医高僧将他缝起来。然后给他作法治疗,总算把他的魂魄招回来,治好他以后,那位高僧就累病了,不久坐化啦。”她一脸伤心,“阿仲足足躺了一年,为了逃避追杀,我的族人只好用担架抬着他翻过大雪山深入吐蕃腹地,我的表哥也掉进了金沙江,连尸骨都找不着。”阿奴暴汗,这些话已经说过好几次了,真真假假,一次比一次夸张,现在她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将它继续妖魔化
梁王还想开口,却被华氏打断,她已经定下心神,招招手:“阿仲,你过来。”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刘仲的身份,大殿里嘤嘤嗡嗡的声音更大了。
阿奴却陡然发现本该站在华氏附近的吴女官踪影全无,而梁王看见刘仲远不如华氏那样惊愕,顿时心脏狂跳,他们是落入梁王的圈套了。
她一把抓住欲上前的刘仲,反手摸出一枚铁弹,她抓着刘仲的手微微发抖,刘仲一愣之下,看清自己生身父亲眼里的杀气,几乎在同时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瞬间一颗心像沉入冰河之中,冻得僵冷。
阿奴问道:“太皇太后娘娘,阿仲这次回来只是想问一句话,当年是不是您要杀他?”
华氏一愣,矢口否认:“不是。”
阿奴眼角泪光莹莹:“娘娘,阿仲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您,每次说起他的皇祖母都潸然泪下。”
华氏动容。
阿奴连忙打蛇随棍上:“既然这样,阿仲心愿已了,要跟我回吐蕃啦,今生今世再不踏足中原这块伤心地,你叫他们放行吧。”
华氏看了看梁王。
阿奴恳切的看着华氏,现在只有看她是否还有舔犊之情了。
一个侍卫拿给梁王一个卷轴,梁王接过,长笑一声掷了个杯子,一声脆响,大殿周围隐藏的披甲武士纷纷涌现,张弓搭箭,直指殿内。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一脸志在必得:“还有谁,一并站出来吧。”
大殿内一片惊慌。一个锦衣老者怒道:“刘鹏,你要干什么?”
“南阳王,只要你们不存反心,孤王不会拿你们怎样。”梁王重新坐下,慢条斯理地说。言下之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南阳王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他正是在四川浦江被梁王爪牙逼死的新桐县主的父亲。他膝下只有那一个女儿,爱之如命,虽然早就因为肝腹水而病入膏肓,但是却因为梁王手下的拖拽而摔倒导致腹部破裂,死状极其悲惨难堪,毫无尊严。他一腔怒气没处发泄,唯有上下串联以图扳倒梁王出一口恶气。如今掉入梁王陷阱,他不由得对几个老友抱歉万分。
这一次很多原先就对刘鹏不满的耆老、元勋和皇室宗亲被刘畅、南阳王等人蛊惑而来,只等着刘仲发难,他们好向梁王问罪,没想到梁王发动的更快。想起那被灭满门的第五家族,众人暗自叫苦不迭。
剑拔弩张之际,末席上一个瘦高的身影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前:“请皇祖母大安。”
华氏失声道:“珉儿?”
“是我,”灯影里露出一张瘦削而疲惫的脸,阴鸷的双眼像两团暗火,正是废太子刘伯,表字珉。阿奴觉得他比上次在长安看见胖了一些。
此时满殿震惊,有些人甚至站起来。比起刘仲,在火焚长安之后,诸位大臣的心里都以为,这位废太子是个实实在在的死人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他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有些人感叹,不愧是皇族,一个个生命力比蟑螂还强,人家蟑螂还没法死而复生。
梁王笑道:“好孩子,你九皇叔怎么不来?”
刘珉也笑:“六皇叔,九皇叔忙着救济从大同,太原一带逃过来的灾民,实在无法分身。”
此言一出,高下立见。大同,太原一带正是梁王封地。今年频发灾害性天气,蝗虫之后是洪水,洪水完了是干旱,田地里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荒。而梁王不管不顾,不知道是听从哪位天才的建议,开封不让进,驱赶着流民们只能往西从洛阳进入刘畅的地界,准备将民变的压力转嫁给刘畅。
殿上知道情况的官员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连使臣们都交头接耳。刘鹏脸如重枣,怒气填膺,想起自己这番胜券在握。百官若是想翻天,这批人统统杀掉就是了,他又压下火气。
见两个孙子死而复生,华氏震惊之余又有些欣喜,两个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哪里会没有感情。儿子自从做了摄政王,就开始跟自己和华家生分了。耳濡目染之下,小皇帝刘琅也跟着对华家不满,时常对太傅华青君口出不逊,毫无敬意。她突然想起安平帝,他为人谦冲宽和。在世的时候从没跟她在明面上红过脸,没说过一句重话,对华家也客客气气,朝野上下一片安定。哪像这几年,不但家宅不宁,而且到处天灾**,民不聊生。
华氏长叹一声,人总是这样,眼前有余忘缩手,身后无路想回头。她对梁王说道:“你翅膀硬了,哀家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不过阿仲和珉儿我要带走。”
阿奴和刘仲松口气。
梁王对着刘珉笑道:“刘畅那厮将你当做宝贝,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还有谁,一并出来吧。”
刘珉恭恭敬敬地回答:“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孙儿想念皇祖母,只身前来,不过是想恭贺皇祖母大寿罢了。”
梁王喝道:“来人,将他们都绑了。”
华氏怒道:“谁敢?”
她上前牵起刘仲和刘珉的手就想走,梁王的甲士挡住去路却不敢动手,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华氏喝道:“滚开,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后面一个穿着朱衣揄翟戴着凤冠的年轻贵妇赶上前劝道:“母后,你不要动怒。”
华氏根本不搭理她,她有些尴尬。梁王不耐道:“你啰嗦什么。”
那女子扁扁嘴,随后退下。
刘仲看见她,牵着阿奴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想来这就是现在的摄政王妃华氏。
这一切兔起鹘落,一个消息比一个震撼,永林公主等贵****都惊呆了。那小皇帝想挣上前,却被一个同样穿着朱衣揄翟的贵妇抓住不放。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几个武士抓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孩子上得殿来。
王妃顿时脸色大变:“七哥,七哥,是瑜儿!”
那孩子见到父母连忙手舞足蹈哭喊道:“父王救我,父王,母妃。。。。。。”却被那几个武士抓的紧紧的。
梁王的脸色也变了,王妃想冲过去。却被梁王拦住:“几位是什么人?”
刘珉慢条斯理的回道:“我的人。不过是经过艮岳(皇宫园林),顺路替我去探望堂弟一下罢了。堂弟锦衣玉食,养得肥肥胖胖,跟我这些年在长安食不果腹,只能像老鼠一样苟且偷生的生活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言语之中透露出丝丝怨毒。
华氏急道:“你把瑜儿放了吧。”
刘珉长笑一声:“七皇叔杀了老丈人和嫡妻,还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阿仲,你这些年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差点命丧黄泉,就不想问个究竟么?”
眼前情势逆转,刘仲苦笑,他终究还是无用,一件事情都做不好。他回应道:“不错,摄政王大人,你为什么杀了母妃和外公,连书院里那些无辜的学子都不放过。”
大殿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虽然梁王做的事情朝野之外都在流传,但是从没有人公然说出来,没有实际证据,谁也无法明指。
见众人表情不善,梁王有些着忙,他到底有些心虚。再说按他的布置,殿里殿外应该已经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刘珉的人是哪冒出来的。
他眼风一扫,一个武士会意,慢慢的退出大殿。
梁王决定模糊焦点,勉强回应道:“为什么?那要问你的母亲。钱塘沈家,百年书香门第,没想到却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你胡说。”刘仲怒吼。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零八节 皇室秘闻
第一百零八节皇室秘闻
“胡说!”殿外一个女声跟着怒诧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奴和刘仲大喜。沈青娘来了。
果然,几个人急速的赶上殿来,当头一个正是沈青娘。她见刘仲和阿奴没事,马上送了口气。
阿奴看见她后面的沈谦和几个护卫,连忙问道:“青姨,看见十二他们没有?”
沈青娘摇摇头:“我们刚刚赶到。”
阿奴才发现沈青娘满身风尘,一脸疲惫,显然是日夜兼程赶路所致。
梁王看见沈家人到来,顿时脸如金纸。他知道至少自己对大殿外面的控制权是完全丧失了。
“胡说?嘿嘿,”他咬牙切齿不怀好意的回应道:“你那个好姐姐沈三娘表面上端庄贤淑,内里却是个yin娃**。孤王根本没有碰过她,”他指着刘仲一脸厌弃:“这个小畜生是从哪来的?”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刘仲惊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如果梁王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自己。。。。。。他虽然对梁王没什么感情,然而实际上却跟阿奴一样,阿奴厌恶她的阿妈,但是被母亲无情抛弃她仍然会伤心。他模糊想起阿奴说过的话,以往从不怀疑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为什么皇伯父对自己比对太子哥哥还好。
阿奴心想梁王应该没那么无耻拿这种事情说笑,毕竟这个一大顶绿帽子戴在头上还要弄得路人皆知,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一个王爷。那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难怪梁王非要杀了粽子不可。在白玛岗的时候自己不过说了一句粽子可能不是梁王亲生的,他就大发雷霆,没想到一语成谶。她见刘仲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灰心丧气,忙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振作起来。
梁王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刘珉异军突起,处心积虑的谋划打了水漂,他心中又惊又怒。这件事遮着瞒着十几年,不过是怕被人耻笑,如今眼见就要翻船,面子跟自己的性命权位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决定先抛出这件事过了舆论这关再说。他现在跟之前刘畅打的是同一个主意,既然武力不能取胜,那么只能求在廷议中占上风。
华氏却突然惊慌起来:“你们的事,别牵连孩子。”抓着刘珉和刘仲就想走,两个孙子却纹丝不动。她急了:“瞎掺和什么,跟我走吧。”
她情急之下,你啊我的就冒出来,哪里管什么哀家不哀家。梁王皱眉,华家出身市井,华氏总是带着小市民的那种泼妇般的鄙俗,堂堂太皇太后,鼠目寸光,喜欢道听途说。甚至很喜欢逛夜市。他就是因为厌恶华家的小市民习气,选择王妃的时候才一意孤行不选现在的王妃华碧宇,而选择了以才貌名动京城的世家大族之女沈纨。新汉的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两人幼年时曾一同在沈浙门下念书,算得上青梅竹马。沈纨与他同岁,意态娴雅,雍容大方,相比之下,他那时还是个刺呼呼的愣头青,论权势气度比不上皇帝五哥,论才气容貌比不上表哥华山民,在沈纨面前他总是窘迫地手足无措。力排众议娶到了沈纨,他心中窃喜,却没想刘仲的出世给了他当头一棒。
沈青娘怒道:“血口喷人,姐姐嫁给你一年后才生的阿仲,她一介王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可能与人。。。。。。”沈青娘本想说‘**’,却怎么也不愿将这个不雅的词跟自己美貌娴雅的义姐对上号。
梁王狞笑:“谁说没有,我的那个知孝悌懂廉耻的好五哥,还有我那妙笔生花的好表哥不都跟她暗通款曲。”他本来心高气傲。这件事他深以为耻,有苦难言,郁结心里十几年,已成块垒难消,既然说了,就一次抖搂个痛快,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老者站起来喝道:“阿鹏,你不要乱说话。”
他正是太傅华青君,梁王嘴里的表哥正是他的长子华山民,此人俊秀****,广有才名,却英年早逝。想起他,华青君老泪纵横:“阿民已经去世好多年了,你不要胡乱攀诬他。”
“攀诬?”梁王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抽动:“当年阿纨怀孕之前,只见过这两个人,不是他们难道是神仙不成?”
文武百官没想到杀气腾腾的鸿门宴转眼就变成梁王与华家互掐的戏码,觉得有些滑稽,有些事不干己的人甚至要求重新斟酒,以便看戏。
华氏见局面不可收拾,再说下去大家颜面无存,连忙转移话题:“珉儿,把瑜儿还给你皇叔吧。”
心疼儿子早就急不可耐的王妃华碧宇连忙附和道:“是啊, 珉儿,你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先把瑜儿还给姑姑可好。”
刘珉见华家与刘鹏翻脸,心想梁王这个蠢货,连自己立身的根基都要得罪。见局势按着自己的思路走,他不由得心怀大畅。笑嘻嘻地回答:“姑姑,只要你劝得七皇叔退隐。瑜儿我不会亏待他的。”
华碧宇也不是傻瓜,梁王退下去就是死,到时候自己一样活不成,更不要说救儿子。现在刘珉投鼠忌器,儿子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她一咬牙,只有狠心别过头不去看哭得快昏过去的儿子。
刘珉见她硬气,倒不像一般蠢妇只知道哭哭啼啼,心下有些佩服。笑道:“既然姑姑不愿意劝,那我腆颜问一下皇叔的意思。”
梁王冷哼一声不回答。这时候那个武士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梁王的脸青白交错,颜色不断变换。那武士说殿外驻守的御林军的铠甲里面全部翻出一截白色的衣领,显然是怕黑暗中厮杀时认错人,御林军已经变节了。他没看见自己一手拱上位的太尉刘彬,但现在大势已去,此人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他没看见刘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梁王此时只有一个选择,百官之中泰半是自己的人,只要刘珉有一丝顾忌,自己还有生路。
他转头看向刘仲:“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刘仲不答。
阿奴回答道:“你这人好不要脸,没有证据就胡乱说老婆偷人,不过是看大势已去,想掩盖自己杀妻灭子的罪恶罢了。”
她站得近,梁王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知道自己等人性命无忧。心放下大半,见梁王还想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深为不齿。
梁王此时已经不管不顾,冷笑道:“他**做的,我就说不得?”
刘珉见他犹在垂死挣扎,举目四顾扬声道:“诸位卿家难道没有发现, 刘瑜和刘琅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众人一愣,确实,不过他们是堂兄弟,想像很奇怪么?
华碧宇急道:“他们父亲是亲兄弟,母亲是亲姐妹。长得像有什么奇怪。”
众人连连点头。
刘珉阴阴一笑:“姑姑为何如此惶急?你跟华贵妃长得可不像,七皇叔跟父皇也差很多啊。”
当年的华贵妃现在太后华碧瑶抱着小皇帝冷哼一声:“既然都是牵牵绊绊亲戚,相像很正常。”
文武百官又开始交头接耳。
梁王定了定神:“像又如何?”
刘珉笑道:“皇叔手上的图何不展开来让大家看看?”
众人才注意到梁王手上的图卷。
阿奴低呼:“肯定是《燃藜图》。”吴女官落到他手上了。阿奴倒没有怀疑过吴女官,毕竟那天她声泪俱下,真情假意还能分的出来。
刘仲上前一步,梁王往后一退,强笑道:“这有何难?”他手一抖,这是一幅描绘汉代刘向在黑暗中读书,一个神仙手持青藜杖,吹杖头出火替他照明,教给他许多古书的图画。一般挂在书房里用来励志的。
靠近的官员好奇凑上去看,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梁王突然卷起画轴,将它凑到火边,刘珉措手不及,那卷画转眼就烧的一干二净。梁王得意笑道:“这幅画有什么奥妙让珉儿如此着急。”
刘珉定定神,想起刚才看见的落款,咬牙笑道:“那幅画是华家山民表叔画的,七皇叔好度量,将奸夫的画作挂在桌前日日观摩。”
“奸夫”两字让刘仲皱眉,他刚想开口却被阿奴掩住嘴,见她摇摇头,他咬牙忍气吞声。
梁王气得脸色铁青,刚才一个看过图画的官员叫道:“哎呀,正是华山民的画作。”
言下之意颇为可惜,华山民的人物工笔乃是一绝。
众人信了十成,看向梁王的目光转为鄙薄。
梁王肚子里气得翻江倒海,脸上却不能带出来,嘴里辩解:“不是放在我书桌上。”
此时殿外又有人走来,刘珉喜道:“九皇叔。”
正是刘畅。
刘仲只觉得华氏的手越抓越紧,想起她与刘畅的过节,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边刘珉却觉得手疼了,用力甩开华氏,华氏错愕。她一介酒家女,在宫中沉浮几十年,终于做到太皇太后,这种人哪里会是梁王脑子里那种简单的市井泼妇。她立马从孙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明白这个大孙子跟自己之间是再无情意可讲了。既然当初自己被迫放弃了他,现在哪里还有立场为梁王多说一句。她看向刘仲,见这个已经破相的孙子朝自己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不由得一阵心酸,只有这孩子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零九节 皇室秘闻(2)
第一百零九节皇室秘闻(2)
刘畅缓慢上前,手上也拿着一卷画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淡淡笑道:“七哥,你不想看看我手上这幅么?”
刘珉喜道:“原来画在这里?那。。。。。。”那之前梁王手上的那幅是怎么回事?
“不错。”刘畅打断他的话,转向梁王:“七哥,这幅画你找了七年,我也找了七年。不想让大家看看么?”
梁王手抖起来,勉强出声:“又是什么画?”
刘畅不急着展开画轴,笑道:“这两个孩子年纪相仿,面貌一致,诸位大人,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么?”
百官面面相觑,梁王的这个小儿子听说体弱多病,大多数时候在封地。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不像老大刘仲以前跟太子两人横行大内,人人都认识这两全天下最尊贵的小霸王。众人看着唇红齿白的刘瑜,比他那两个命乖运骞的哥哥的气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哪有半点病弱的样子,心里都隐隐约约猜出个大概,不禁对梁王的胆大包天捏了一把汗。
刘畅见众人脸上皆有了悟,方笑道:“七哥好算计,见自己的侧妃怀孕,叫她的姐姐华贵妃也假装怀孕。不想瓜熟蒂落之时。却是个双胞胎,你忍不住作画一幅以志留念,随后将刘琅送进宫中给华贵妃成为皇五子,你们准备日后再徐徐图之废掉太子,好让刘琅继承皇位。一切就绪的时候,你却突然发现画不见了。”
梁王全身发冷,原来刘彬被刘畅抓了。王妃华碧宇脸白如纸,几欲昏晕,太后华碧瑶紧紧地抱着刘琅一言不发。太皇太后华氏摇摇欲坠,被刘仲和阿奴扶住,她朝兰英打个眼色,兰英一点一点往后挪消失在人群后。
刘仲举高手中的卷轴,环顾四周:“这幅画被梁王妃沈纨拿走,连夜送进京城,不想梁王发现,害怕消息走漏,马上捏造巫蛊罪名鸠杀了自己的嫡妻,屠杀了临波宫中的所有宫女。随后赶到京城毒死了毫无防备的五哥,一个月后宣布五哥暴病而亡,废掉太子,立自己的儿子刘琅为帝。”他转向刘鹏:“我可有说错?”
梁王吼道:“一派胡言,你诬陷本王。”
不理暴跳如雷的梁王,刘畅又道:“你四处找不到那画,就追杀阿仲,随后又派人往旗山书院,屠杀了师兄弟们还有满门学子,连做饭的下人都没有放过。又对师傅他老人家刑讯逼供,将他活活折磨致死。第二天人们发现时,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师傅他,他的手脚指甲全被硬生生拔掉。。。。。。”
刘畅说不下去放声痛哭,刘仲也哭起来,沈谦他们从没有告诉过他外公死的如此凄惨。沈家人和刘珉也哭上了,顿时寿宴之上一片哀戚之声。淹没了刘鹏不断的反驳为自己辩解的声音。
沈浙一代大儒,名扬天下,却被自己的女婿害得惨死,众人不胜唏嘘,有些善感之人已经是双目通红。弑师乃是人伦大罪,为世所不容,就是梁王嫡系的铁杆官员,看见群情激奋也不敢冒着犯众怒的危险为梁王说话。
突然后面也传来凄厉的哭声,却是王子刘瑜,摄政王妃华碧宇一阵心慌。
刘畅不理刘瑜,又将那卷画轴举高高声喊道:“这就是梁王刘鹏在这一对双胞胎出世的时候亲自画的,上面还有他的落款和时间,造不得假。恭请几位宗亲上前一观。”
几位王爷宗亲正准备上前,那边厢刘瑜嚎的惊天动地,华碧宇突然冲上去一把夺过画卷,梁王心一松,看见刘畅并没有阻止,唇边还挂着一丝冷笑,他心知中计,喝道:“阿碧,回来。”已是迟了,华碧宇也学梁王将那画轴付之一炬。
众人一片嘘声,这下子不管那画如何,已经是坐实了梁王的罪名。
梁王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华碧宇一烧画已知是中计,她刚才被儿子哭得心烦意乱,一时慌乱铸下大错,悔之不及。又见儿子忽然停下了哭泣,才发现是刘珉的手下搞鬼,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刘珉冷冷一笑,华碧宇心中发虚,连忙别过头去。
刘畅很满意这效果,又扬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五哥当年的医案,那名给五哥诊断的龚御医见五哥驾崩,知道自己被陷害,连夜命家人将医案送出来,辗转交到了我的手上,医案上显示,五哥当年只是着凉而已。龚御医随后也被灭了满门。”
他将手中的医案递给南阳王等人,说道:“这就是龚御医的笔迹,他当年是宫内最好的御医,在座诸位大都见过他的笔迹吧。或者可以拿还存在医署的医档来对比一下。”
篡权夺位。弑君弑师,杀妻灭子,不管哪一条罪名都是罪大恶极。大殿内的声浪越来越大,连一直看好戏的外国使节都坐不住了。
梁王和华家的诸位脸色灰败,知道这次已经没了胜算。华青君颓然坐下,再没有跟梁王别苗头的心思,他总算明白了一件事,离开了梁王,华家什么都不是。
太皇太后不由得闭上眼睛,华家辉煌四十来年,终于走到了尽头了么?
梁王已经偷偷告诉华碧宇御林军叛变,她知道再无翻盘的可能,对着梁王惨然一笑:“七哥,是我害了你啦。”
梁王不耐烦:“你到后边去。”
见丈夫直到此时还想护着她,华碧宇心一酸,转头对刘畅和刘珉说道:“不干七哥的事,事情都是我做的。”
刘鹏喝道:“胡说什么,滚开。”
华碧宇不管不顾,径直说道:“姐姐是怀了孩子,不过三个月就掉了。”
华碧瑶也喝道:“阿碧,闭嘴。”
华碧宇摇头:“没用啦,姐姐。华家的女人命苦,外人看着锦衣玉食。个个嫁的是皇帝王爷,以为我们华家炙手可热,权势熏天,哪知道我们嫁的其实都是空壳子,每日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看向华氏:“姑姑当年十五岁就嫁给五十岁的老皇帝,没几年就守寡了,还要替他养孩子。。。。。。”
华氏叹息一声:“不要说了。”少年守寡的滋味苦不堪言,哪怕是最尊贵的太后。
“为什么不说,老皇帝那时候拼命扶持我们华家,不就是为了刘枢。”她愤怒之下。开始直呼安平帝的名字。“刘枢对姐姐漠不关心,连姐姐小产他都不知道。我那时也同时怀上了,就赌气跟姐姐说,如果我生了个儿子,就把孩子偷偷抱给姐姐,好让姐姐晚年有个依靠。”
华碧瑶心里难过:“你不要说了。”
华碧宇苦笑道:“当时年纪小,觉得自己样样比人强,不甘落于人后。为什么姐姐做不了皇后,我做不了正妃,难道你比那卢媛差,我比那沈纨丑?我后来才明白过来,根子都在皇帝表哥身上,他防备我们华家防的比什么都严。他靠着华家坐稳那个位子,华家势力大了却成了他的眼中钉。母后和阿爹眼里的皇帝表哥是个温良恭谦的好皇帝,实际上呢?他每晚都在磨刀嚯嚯,准备找机会收拾华家。。。。。。”
梁王示意华碧瑶把她拉走,这女人疯了。
华碧宇挣脱开来:“那刘枢利用完了华家,就想一脚踢开,我那时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是我不甘心出的主意,将孩子给姐姐,从小好好的教导他不要学那刘枢忘恩负义,日后要是坐上了那个位子,华家也能保全。”她抬起头:“不关母后和阿爹的事,他们都不知道。杀沈浙的人是我派的,追杀阿仲的人也是我派的,我还向江湖发出了赏金令。。。。。。”
梁王暴怒:“闭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华青君也急了:“阿碧。”
华碧宇叫道:“都是我做的,七哥一开始也不知道,所以孩子出世,他才会很高兴的画那幅画。后来不过是,咳,他也是无可奈何。”她转向刘珉:“你那父皇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后悔对他下毒。”
刘珉狞笑道:“姑姑好手段。”
华碧宇不理他,又说:“七哥,我对不住你。当年你不愿意娶我,要不是我从中捣鬼,只怕你跟沈纨早就是一对神仙眷属。”
什么话都让华碧宇说完了。梁王别过头不说话。
华碧宇看了看两个儿子,硬了硬心肠走到梁王身边说道:“阿仲是你的儿子。”
梁王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刘仲早就愣在当场,却被这句话惊跳起来。阿奴心想,活生生的狗血剧啊。
华碧宇重复一遍:“阿仲是你的儿子,那年你大婚的当晚跟沈纨圆房了。”
“什么?”梁王结结巴巴,“不,不,不是在你房里。。。。。。”
“那时候你新建的梁王府我来去自如,连下人都是我一手挑的。你们两个睡得像猪一样,你烂醉如泥,还不忘记跟沈纨圆了房。”华碧宇苦笑,“我迟了一步,只有带人将你抬出来放在我房间里,后来。。。。。。”
刘鹏一阵眩晕。
后来他以为自己新婚之夜没进新房,却把表妹那个了,无奈之下只好又娶了华碧宇,好一阵不敢去见沈纨。拖来拖去却等来沈纨怀孕的消息,那之后误会就大了。华碧宇对表哥不肯要自己而执意求娶沈纨,早就浸了一缸醋在那里,乐得他们误会,哪里会去解释。刘鹏讳莫如深,下人们都是华家的人,又不明就里,也没人去分说这件事。就这样,刘鹏与沈纨夫妻十一年只见了几次面,还都是在长安皇宫里朝觐的时候。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节 皇室秘闻(3)
第一百一十节皇室秘闻(3)
刘鹏想起方才华氏一脸惊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直直地问向华氏:“母后,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氏摇头:“我不知道。你有一次喝多了,哭着跟我说阿仲不是你的孩子。我哪敢去问别人,思来想去,以为阿仲是山民的。可怜那孩子一心恋着沈纨,你们成亲之后,他日日喝的酩酊大醉,失足掉进了沣河里。我不喜沈浙父女,但是我以为阿仲是山民的遗腹子。”华青君是她的幼弟,只有华山民一个嫡子,爱屋及乌,她也跟儿子一样不敢声张,对刘仲还是宠爱有加。
刘仲神不守舍,刘鹏跟儿子一样失魂落魄,大殿里鸦雀无声。
阿奴想,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谁能想到导致整个大汉天翻地覆的根由不过当年小儿女之间的醋海翻波。
华碧宇看见表哥的脸上的肉都在急速的抖动,知道他是怒极。梁王性子暴躁自负,饶是她性子倔强,也不禁有些害怕。
她哭道:“七哥,我哪里不如沈纨?你那时死活不肯娶我。我气不过,才。。。。。。”
刘鹏半晌不语。
两人青梅竹马,人人都以为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一对。刘鹏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极为护短,华碧宇自幼逞强好胜,性格尖锐不讨喜,连华氏都颇有微辞。每每与那些贵族子弟发生冲突,都是这个表哥出面维护,跟着华碧宇都会被他痛骂一通,然后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这样一种恶性循环,养成了华碧宇无法无天的性子,眼里除了梁王,再看不见别人,连华氏和安平帝都敢顶撞。一捅出收拾不了的篓子,她就会去找表哥想法子。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刘鹏被这种惯性牵扯了十几年,终于感觉到疲惫,加上那时候他对沈纨心动,不顾华碧宇一哭二闹三上吊,执意娶了沈纨。结果华碧宇还是像甩不脱的膏药一样粘上了他,到底捅破了天,所有的人被绑在了她的战车上,再也下不来。
华碧宇既然愿意说出来,就打定了主意所有的责任要自己一个人扛,但是看见表哥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冷,全无往日情意,还是心灰意冷。
人人都以为刘鹏会怒骂华碧宇的时候。他却长叹一声:“阿碧,你不过是为了我不甘心。”
华碧宇忽然泪如泉涌,两人是表兄妹,相处半生,早已心意相通。刘鹏明白,自己护着华碧宇,她何尝不是护着自己,看不得自己受一点委屈。他当年求娶沈纨,里面未尝没有讨好皇帝的意思。
梁王摸摸妻子的头:“我刘鹏再无用,也不用一个女人来替我顶缸。”
他高声叫道:“一切与母后、舅舅无涉,他们不过是被我们夫妻胁迫。”随后转头对妻子说道:“你不用介意沈纨,她的心里只有五哥。”所以她一发现华碧宇的行为,找到那幅画就送往京城,却不知此举逼得原本没有打算篡位的华碧宇被迫发动,最终将刘鹏和华氏家族全卷进来,酿成大祸。
华碧宇抱着丈夫大哭:“我对不住你。”
见她哭得满脸鼻涕,刘鹏无奈,破天荒没有骂她,拿出她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伸手叫两个孩子过来。
刘珉的人放开刘瑜,他饱受惊吓。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头撞进刘鹏怀里。华碧瑶知道此番全无幸理,含泪将刘琅推到妹妹面前:“她才是你亲娘,我是你姨妈。”
刘琅被搞糊涂了,毕竟是个才七岁的孩子,平日里再霸道,此刻也手足无措,抱着华碧瑶哭起来。
华碧宇摇头:“姐姐,不要逼他,他难道不是你的孩子?”
刘鹏看向母亲:“母后,儿子不孝,总是不听你的话。”此刻他想起来,母亲虽然不像世家大族那样装腔作势,但是常常话糙理不糙,很有见地。她惟一做错就是在自己的怂恿下想让他当储君,自己那时候不知就里,后来明白过来,跟安平帝已经生分了。
华氏痛哭失声,恳求刘畅:“你放过他们吧。”
刘畅冷笑一声,眼见仇人伏诛,心中快意,想起:“母妃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绝望?”又是一阵鼻酸,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们。
刘鹏叫道:“母后,用不着求他。”
他摸摸刘瑜的头低声道:“好孩子,你跟着父王母妃一起走吧。”
刘瑜哪知道什么,连连点头,梁王猛地拔剑捅进刘瑜的腹部,大殿上一阵惊呼。刘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华碧宇抱着儿子大哭。梁王抽出血淋淋的剑来,红着眼看向刘琅,刘琅吓得抱着华碧瑶簌簌发抖,梁王终究再下不去手,一声叹息反手用力抹过脖子,颓然倒地。华碧宇反而不哭了,抱起已经不会动的儿子放在丈夫身边,抽出梁王腰间的短匕首,对着心脏一用力,直至没柄,倒伏在梁王和儿子身上,瞬间断了气。
这一下兔起鹘落,不过眨眼之间,人人惊得目瞪口呆。
刘仲最先反应过来,扑到梁王身上,伸手想去掩他脖子上不断喷血的伤口,却见父亲的嘴唇翕动着,他凑上去只听见含含糊糊的一句:“对不起。”随后刘鹏身子一松,已然断气,刘仲放声痛哭。
华氏一个踉跄,阿奴和永林公主连忙扶她坐下,她闭上眼睛。泪水长流。
整个大殿上回荡着刘仲和刘琅的哭声,华家的人也跟着哭泣起来。华青君喝道:“不准哭。”然而哭声越来越大,怎么也禁不住。
华青君蹒跚走到小女儿身边,将她和外孙摆放好,,随后帮他们整好衣衫,见他也捡起长剑,阿奴手上早就抓着的铁弹总算找到用武之地,“当”的一声将那剑打落。华青君本来就双手发颤,拿不稳剑,见剑掉在地上。又想去捡,刘仲连忙扑过去抱住他哭道:“舅公,舅公。”
华青君见是刘仲,心中感伤,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头:“舅公一把年纪,实在挨不得那牢狱之苦,你就让我轻轻松松地走吧。”
刘仲不肯,哭着求刘畅和刘珉:“九皇叔,太子哥哥。。。。。。”他本就笨嘴拙腮,心神激荡之下更是说不出话来。
刘畅和刘珉默不作声。
阿奴眼见,看见刘仲身后刘瑜抽动了一下,连忙推开刘仲查看,一摸身上没有冰凉,喜道:“粽子,你这个弟弟还有气。”
刘仲放开华青君,转过来一摸,果然还有鼻息,他抬头哀求刘珉:“太子哥哥,你救救他。”
刘珉的腮帮子鼓起来,阿奴低声说了几句,刘仲急忙说道:“他们两个我会送去大相国寺做僧人,永远不得离开庙宇。”
刘珉沉吟片刻,他不能得罪刘仲,不情愿地示意手下去找御医。
刘仲大喜过望,见他两眼都是泪,却闪着亮晶晶的喜悦,刘珉歪头一晒:傻子。
阿奴估计刘瑜没有伤到肝肾之类的要害,只有粗粗撕开外衫给他包扎一下。
华青君见刘仲不计前嫌保全自己的外孙,感激涕零,寻死之念去了泰半。他心思活转开来,转头对华氏说道:“大姐,当年令狐家的事情实在是先皇与令狐家的恩怨,我们不过做了打手而已,你为何不分说一二。”
刘畅和刘珉对视一眼。
见状,华氏扶着头勉强叫道:“刘畅,我知道你一心怨恨我,不过你的母亲不是我害的。”
刘畅冷笑:“除了你还有谁?”
华氏苦笑:“是你父皇。”
“胡说!”刘畅喝道。
华氏急道:“当年你们令狐家如日中天。我一个无根无基的妃子,怎么敢对付你母亲。”
刘畅愤恨道:“自然是你生了刘鹏。。。。。。”
“你母亲为什么当不了皇后?她还生了一个男孩,你知道他为什么夭折?”
刘畅之上的确还有一个排行第三的同母兄长,却夭折了。刘畅看向华氏。
见他肯听,华氏放慢语气:“这件事跟你的五哥刘枢的母亲有关。”
刘珉也抬头。
华氏缓缓道:“你们都知道,其实刘枢不是我亲生的,我只比他大十岁,怎么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他的母亲叫卢焕莲,原本是侍奉先皇笔墨的女官,文采****,是个穷秀才的女儿,长得倒是一般。却跟先皇书画相投,情深意重。当时你的母亲令狐玲貌美才高,已经是贵妃,皇后之位空缺,她生了皇三子,父亲又是尚书左仆射,当时令狐一家跟我们华家比不遑多让,一门三公,权倾半朝,人人都以为她是独一无二的皇后人选。结果先皇却想让卢焕莲当皇后,她已经怀孕了。这中间有什么事发生,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进宫,只知道卢焕莲没足月生下刘枢就死了,你那三哥也死了。先皇再没有立皇后和纳妃,宫里一后二妃的位置上,一直只有一个贵妃,当中有一个宫女生了你六哥,那个宫女和你六哥都能没活下来。那以后再没有宫女敢接近先皇。”
阿奴想,还以为刘畅的老妈是个悲戚戚的林妹妹,没想到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凤姐姐。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一节 皇室秘闻(4)
第一百一十一节皇室秘闻(4)
大殿里寂然无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有华氏疲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
她毕竟年纪大了,刚才还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转瞬大厦将倾,儿子惨死,孙子重伤,家族倾覆,重重打击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了华家剩下的人,她强打起精神,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停一会儿。
永林公主见母亲说不出话来,知道华家能不能幸免,就看这话要怎么说了,她害怕母亲气力不续,让刘珉刘畅不耐烦,连忙说道:“这件事我也知道,我来说吧。”
华氏勉强点头,挨着桌子歪在一边。刘畅对永林没什么恶感,这位长公主像阿仲一样憨厚,人缘不错。
而两只白虎闻见血腥味,焦躁不安,阿奴安抚不住它们。顾不得再听八卦,想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都是皇帝在搞权力平衡。她带着白虎王大殿外走去。刚才惨变发生,惊悸之余人人各怀鬼胎。依附梁王的害怕刘珉秋后算账,中立的盘算怎样投效新主,拥立刘珉的盘算日后的权力分配,还有一些事不干己的就当上瓦子看杂剧了。倒也无人拦她。
阿罗和云丹连忙跟上。三人站在大殿之外庆幸一场干戈化于无形。
云丹皱眉道:“那个太子好手段,阿仲日后跟着他,绝讨不到好处,不如叫他跟我们回去吧。”
阿奴深有同感,不过:“阿仲一心想保华家和他那两个弟弟,血溶于水,他放不下的,我只怕这傻子会被他的太子哥哥当枪使。”
此时外面也是寂静一片,阿奴发现那些艺人们都被御林军包围,个个噤若寒蝉。想来是刘珉和刘畅叔侄控制了御林军,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快翻盘。不过这些甲士的穿着有些不对。
阿奴问旁边的一位军士:“大哥,你们的衣领怎么都露出一截白色?”
那位军士挠头:“不知道,上峰突然命令我们这么做。”
阿奴恍悟,刘珉并没有完全控制御林军,他只是控制了御林军的某个头目,通过那头目下令所有的军士露出白色衣领。而军士们不明就里,令行则止。梁王的心腹出来一看,一片白花花的衣领,再加上刘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那心腹惊慌之下顾不得询问。就跑回去报告了。梁王被误导认为刘珉已经掌控了军队。这条计策孤注一掷,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没有一定的胆量是不敢做的。只有刘珉那个疯子才干的出来。
但是为什么是白色,只听过红巾军黄巾军,没听说过白巾军。
阿奴心里痒痒,将白虎交给哥哥,又跑回去听八卦。
只听见永林说道:“父皇那时候已经五十了,母后才十五岁。”
正讲到华氏进宫。
“母后被父皇看上,很快就怀孕封妃。大舅舅刚刚考上状元,一月之内连升三极,对父皇感恩戴德,成为了父皇的心腹。令狐贵妃对母亲咬牙切齿,但是母亲在她面前一直低眉顺眼做小伏低,舅舅又假装依附了令狐宰相,加上后来我出世了,看在是个女儿的份上,她最后还是容下了母亲。那时候朝廷上都是令狐大人说了算,皇宫大内都是令狐贵妃一手把持。五哥在宫里的处境堪忧,他好容易才活到六岁。”永林想起那段艰难的日子,双目含泪,“父皇将母后安排在五哥住的樨香殿旁的宁安宫。让母亲看顾他。然后每次借着来看母亲和我,偷偷摸摸去看五哥,很快母亲又怀孕了。母后不敢声张,父皇为了让阿鹏平安生下来,又让一个宫女怀了孕,那宫女正是令狐贵妃的心腹,令狐贵妃怒不可遏,而那宫女的父亲也是令狐大人的心腹,贵妃动不得她,加上发现自己也怀孕,她已经快四十了,御医劝她保胎,她顾不上对付我们,从长安避到开封。她一走,母后总算能够喘口气,最后三个人都平安生了儿子。就是阿鹏和老八阿珏,他也得病早夭了,还有就是你。”
阿奴想这个令狐贵妃彪悍的跟杨隋文帝的独孤皇后有的一拼。
永林对刘畅说道:“那些年大舅舅渐渐地成了令狐大人的左膀右臂,有了自己的势力。父皇四个孩子,五哥最大,前面的几个哥哥都没有养活。朝廷里令狐大人一直逼着要立太子。父皇认为几个哥哥都是被令狐贵妃害死的,恨死了令狐一家,怎么肯立你做太子,他拼命拖延。直到那天令狐大人在朝会时突发脑溢血倒下,令狐家乱作一团。”
刘畅也记得那个日子,先是白色,后是红色,满地的血。
“父皇见机不可失,下密旨说从令狐贵妃的屋子里起出巫蛊小人。上面写着父皇的生辰八字,宣布令狐家意图篡权夺位,罪诛九族。命令大舅舅带着驻扎在城外的禁军迅速包围了令狐家,因为御林军的兵权在令狐贵妃的哥哥手里,父皇根本指挥不动。已经出宫看父亲的令狐贵妃被赐鸠酒,就在令狐大人的病床前。”
刘畅那时候被人抱了出去。一路上急不可耐的军人已经开始了屠杀,他看见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舅妈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一刀毙命,那些满脸横肉的士兵踩蹋着她的尸首将首饰抢的一干二净;素日里娇花一般的表姐们惊恐万状,尖叫着四处奔逃,被那些猥琐不堪的士兵撕开了衣衫;刚刚还对他微笑的表哥已经歪在墙根,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毫无生气。。。。。。那天刚好家族里所有重要的人都集中在宰相府里探病,整个令狐家族****之间被屠杀的干干净净,只有令狐文兄弟被几名家将背着闯了出去。那满地的血色,还有站在庭院中冷笑的华青阳成了他一生的梦魇,那之后他只能穿着白衣,见不得血食。
刘畅冷笑,浅描淡写的一番话就这么容易将华家对他做的一切掩盖掉?
永林连忙说道:“五哥带着你找父皇求情,人人夸他孝悌,没有人去想为什么。其实父皇膝下空虚,总共就三个孩子,他并不会杀你。现在想来,五哥就会装模作样博好名声。只怕他那时候就有留着你对付华家的心思。”现在也只能把一切因果往那死去的两代皇帝身上推了。
原来这一代代皇帝玩权术平衡的游戏,最终引火烧身,祸遗子孙。阿奴感叹。
想起那白色的衣领,阿奴心中不安。连忙问刘畅:“你见过令狐文么?”
刘畅摇头:“我也是刚刚赶到,手下人说抓到了刘彬,我将他对师傅逼供时的手段用上,他才招供那密信被梁王截走了,还说出了那幅画的内容。”
见画已经落入刘鹏手里,他急中生智,随便找了一幅准备诈一下刘鹏,显然很成功。
阿奴沉吟一会儿又问:“那石峰你认识?”
“知道。我的细作。”
“听说他们信的是白佛。你知道那是什么?”
“白佛?他们不是什么经社么?”刘畅疑惑。想起方才进来时看见那些御林军的白色衣领,突然脸色大变,问刘珉道:“太子殿下,外面那些御林军是否是吃菜事魔?”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阿奴听见了。原来是明教,他们的确是穿白衣。明教的势力这般大了,已经插手到御林军中?
她想起阿宝,他们是去找石峰,难道阿宝落入石峰手里?为什么刘珉会和明教勾结?现在他们是敌是友?
只见刘珉尴尬了一下,低声说道:“他们是北方明教徒,不属于张甾之流,愿意归依朝廷。”
刘畅只觉得口苦难当,刘珉尚未及位,已经开始自作主张,与他有了二心。这一次很多事情刘珉都没有跟他商量,包括收编明教徒。他想起令狐文,问刘珉道:“殿下是否知道令狐文下落。”
刘珉看了一眼阿奴:“令狐将军在养伤。”
阿奴急问:“那沈家的护卫呢?”她话里重点指十二等人出身沈家,希望刘珉有所顾忌。
刘珉果然表情古怪,迟疑说道:“跟令狐将军在一起。”
阿奴有些不明所以,见他紧张地看向刘仲,顿时恍然大悟。
刘珉要以刘仲和他们这些吐蕃人为饵吸引梁王的注意力,所以十二等人去找令狐文,就被刘珉扣压了,难怪四处问不到他们的下落。
刘珉见阿奴对自己怒目而视,知道这件事自己做的很不地道,而且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在刘畅和沈家等人的心里,刘仲比他重要的多,肯定不会同意让他行险。他不想分辩,当下转脸不看阿奴。
阿奴想起这次差点没命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了看正在守护弟弟的刘仲还有不停安慰他的沈青娘,还是决定忍气吞声:“殿下,那现在你可以放他们出来了吧?”
阿奴语气不善,刘珉心虚,不好计较,连忙应道:“可以,等会他们就会自由了。”
阿奴大步向外走去,经过刘畅身边时。低声说道:“石峰不可信。”
刘畅心中一凝已经明白,自从令狐文被救出后,自己得到的消息跟今天看到的情形印证起来大不相同,显然石峰已经投靠了刘珉。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刘珉靠什么收服明教徒。据他所知,北方的明教徒其实跟南方的张甾之流不同。百年前对摩尼教徒打压极为严酷,北方甚过于南方,唐朝末年曾经火烧大云光明寺,其中七十名女尼被活活烧死。之后教徒们转为地下活动,他们严守清规戒律,生活清苦,为了不泄密,自成一套古怪复杂的规矩体系,外人很难打入他们内部。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二节 各怀鬼胎
第一百一十二节各怀鬼胎
刘畅转头看见永林公主哀求的看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个大姐为人很傻很天真。幼年时也曾对自己多方维护。如今几个哥哥都死了,只剩下永林与他。他心一软,想起刘珉如今尾大不掉,只有在朝廷上留着华家给他慢慢消磨,缓冲一段时间,自己再慢慢谋划,方能立与不败之地
永林公主说的那段秘闻,与他知道的截然不同,他所知道的是华氏构陷母妃。现在想起来,的确经不起推敲。陈年往事像黑白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一些以往被忽略的细节慢慢的从记忆的尘沙中浮起。
父皇当年就像五哥依靠华家一样依靠令狐氏,才从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荣登大宝,对外公和母妃感恩戴德,曾许诺永不再娶。那时候他年纪虽幼,也知道母亲对他极为温柔和蔼,转脸对宫人特别是对华氏极为严苛,常常斥骂父皇忘恩负义,父皇每每要做小伏低方能回转。他曾看见华氏在大雪天被罚跪在过道上,堂堂皇妃,颜面尽失,而父皇竟不敢出面维护。也曾隐约听到宫人说今天贵妃娘娘又对华娘娘如何如何了。口气极为同情。小时候不知事,一听就过,没去深思,此刻一回味,令狐家族一度凌驾于皇权之上,哪个皇帝能够容忍?
这一段秘辛在令狐氏被灭族之后,就被老皇帝强行掩盖住了,以至于无人敢说。母妃在宫中的势力自从令狐家族失势后,杀的杀、赶的赶,剩下的被边缘化的厉害,对华家恨之入骨,哪里会去替华家说话。
华家迟早要灭,不过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眼下最主要的是日后的权利分配,这关乎自己和令狐文等人的性命。刘珉可不是阿仲,这一役可以看出此人心深似海,难以琢磨,得多费思量,好生对付。
刘畅心中计议一定,转头就替华家求情:“殿下若是连华家都肯容忍,可使那些举棋不定的朝臣们疑心尽去,咸来归附。到时候不止他们感恩戴德,天下人也都会盛赞殿下以德报怨,真乃仁君现世。人心所向,又何愁张甾之流的不伏诛。”
张甾此时自号“圣帝”,也学着汉廷设立文武百官,建立一个小朝廷。招安是不大可能的了。
刘珉本就有些心思动摇。也想利用华家在陆军中的残余势力与刘畅以及海军抗衡,当下爽快应允,同时宣布既往不咎,一切照旧。
文武百官喜不自胜。就是梁王的铁杆也暗想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什么都好说,出去后再伺机跑路就是。
众人弹冠相庆。再没人去看大殿之上那躺着的三位,也没人搭理哭得快昏死过去的华碧瑶母子,有些性急的甚至已经开始称呼刘珉为“陛下”。对梁王和华氏家族歌功颂德的余音尚且绕梁,众人已经将他们弃如敝履。
刘珉看得胆寒,越发思念远在眉县的妻子方绮,她虽然貌丑眼盲,却心地慈悲如观音般善良,远胜这帮熟读孔孟贤书,却毫无廉耻之心的追名逐利之徒。
那日他饿得受不了逃出禁园后,在街上流浪,要提防双方的兵丁还要小心暴徒,只能昼伏夜出,在一家酒楼后面捡食一些残羹剩饭,后来那酒楼也在一群士兵的械斗中被付之一炬。他饿了几天,看见一条破烂的小巷,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也许因为它的破旧。房屋年久失修,摇摇欲坠,那些恨不能在蚊子腹内刮脂油的士兵压根不屑进去,它才得以保存。他走到一个长满荒草的院子,里面门窗破败,漏瓦筛光,一个残破的几案上放着一块硬邦邦的馒头,他顾不得多想,三两下就囫囵下肚后,才想起这也许是别人果腹之食,连忙偷偷的溜了。第二天他还是没有找到食物,情不自禁又走进那家小院,案几上又放了一块馒头,他连吃几天,总算良心发现,硬等在那里准备道歉。没多久看见一个盲女摸索着出来走到几案前,摸了摸桌子,见上面的馒头没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看见那盲女自己也饿得形销骨立,心里无地自容。两人就这样住在了一起,他才知道方绮她根本是不想活了,才会将好心的邻居们出逃前给她储存的食物一点点拿出来给他,又害怕老鼠将食物叼走他没得吃,放下食物后,就一直守在那里,直到听见脚步声才连忙躲开。
那之后两人相辅相持,艰难度日,一开始他什么也不会。虽然启正元年他被梁王软禁,但是姑姑永林和皇祖母每每派人送衣送食。宫人们从不敢怠慢与他,除了不自由,也没受什么苦。这次逃出宫禁,才真正体会生存的艰难。城内大乱,两人无以为生,最后他扶着方绮去找那些军士,靠方绮给他们缝补浆洗才能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也有军士见他识字,yin*他参军,方绮也要他去,至少能得一顿饱饭。然而他已经放不下方绮,加上害怕身份泄露,怎么也不肯,最后也跟着方绮学习浆洗,有时候给人扛包,替那些驻守的士兵代写家信,两人渐渐的坚持下来。那些日子里,方绮若是得了食物,都要让他先吃饱,他心疼妻子,每每假装吃饱了回来,然后将食物都给方绮,日子虽苦,却远比站在这扰攘空虚的奢华大殿上感觉实在。
遇见刘仲那日。城内的士兵调防,相熟的人都调走了好几天。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暗中找他,他虽然形貌大变,还是不敢去结识那些新的。最后两人饿的实在受不了,他才想着翻墙进宫,看看能不能找些值钱的东西换吃的。
就是在那些活不下去的日子里他加入了明教,这一点他除了方绮谁也没告诉。但是长安的明教徒一样困苦不堪,除了一些**之外,没能给他实质上的帮助。直到这次他来到开封,遇上了叶飞花和石峰。见他是原来的储君,他许诺重建大云光明寺。两人大喜过望,愿意效命与他,他趁势接管了开封城里明教的势力。只是没想到明教的势力如此庞大,已经渗透进皇城里,控制了御林军的一支,他心中惕然。不过现在他还要靠这些人对抗刘畅,只有以后再慢慢想辙连根拔除。
一场惊天政变就在众人各怀鬼胎中消饵于无形。中秋节翌日,大汉朝廷重新拥立了新的君主,安平帝长子刘珉,改元正统。刘畅升为汉嘉王,刘仲袭爵为梁王,以下南阳王等人各有封赏。特别是海军,虽然兵部尚书还是陆军的人,但是陆家的陆星海等人在兵部中占了泰半席位,海军极为满意,这次之后,海军在朝堂上可以与陆军分庭抗礼,再无制擎。
原伪帝刘琅被废为庶人,发往大相国寺剃度出家。梁王幼子刘瑜重伤垂危,等伤好后一样出家。华氏一族依然如故,华青君数次上表请求废为庶人,却被正统帝好言挽留。朝堂上一片马屁之声,盛赞刘珉宽厚仁爱,大有乃父之风。
九九重阳登高,在艮岳寿山的绛宵楼上,菊花满地,香气暗袭。
“什么正统,真难听,怎么不叫圆筒?”深知内情的阿奴摇头大发感慨,对刘珉拼命标榜正统颇不以为然,头上簪的一朵的小小金玲菊晃得快掉下来。
云丹忍住笑,连忙帮她把花重新簪好。
见两人亲密无间,沈青娘暗叹。已经有人开始给刘仲议婚,建议在梁王去世的热孝中成亲,好给病危的华氏冲喜。
新上任的梁王筒子刘仲心情抑郁,华氏和弟弟刘瑜病危,阿奴和云丹眼看就要回吐蕃。一帮大臣们国计民生不去操心。天天研究这些细枝末节,揪着他要他成亲,怎么没人去找刘珉,目前官方记录上刘珉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光棍一条。真是可恼。
他哪知道这些都是刘珉授意手下干的,好转移那些大臣和皇室宗亲对自己婚姻的关注。李长风传来消息,方绮生了个男孩,母子均安。他喜不自胜,盘算着怎样将他们接回来。在这当口,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好再次对不起刘仲。
可怜日日被开封的官媒追逐的刘仲只有躲在阿奴这里才能清闲片刻。
刘珉自己住在皇城里。将艮岳这片方圆十里的皇家园林赐给自己和刘畅暂住。阿奴和云丹跟着兴致勃勃的搬进来,每日里游山玩水,所到之处都刻上“阿奴和云丹到此一游”,两人猥琐的不得了。
她看见山腰上互相依偎的人,连忙神神秘秘地捅捅刘仲:“快看,快看。我就说他俩有猫腻。”
正是被放回来的令狐文和阿宝,两人身高悬殊过大,远看阿宝像他的女儿一般。阿奴很不厚道嘻嘻笑:“这次刘畅怎么样也要出点血,最好把他这个表哥给拐走,让他当孤家寡人。”
她发现刘畅对这个表哥有着特殊感情,两人是不是有特殊性取向她不知道,但是令狐文年纪老大不娶妻本就怪异,刘畅的孩子比如阿合都可以打酱油了,还有令狐武也生了阿涛。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三节 刘仲定亲
第一百一十三节刘仲定亲
阿宝和令狐文等人这次被关在无忧洞里十来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为了防止消息走漏。石峰只找来一个明教的草头郎中替他们医治。相比其他人,令狐文的伤重了很多,那里只有阿宝一个女人,还有一窝当兵的丘八和刘珉,他们很无耻的要求阿宝照顾令狐文。一来而去,两人之间****起来。
这就是阿奴从阿宝嘴里所能了解到的奸情,比证婚启事还短,至于什么秋天菠菜之类的八卦,压根儿没听见。阿奴暗自可惜,阿宝的眼睛贼亮贼亮的,抛起媚眼来不知道令狐文吃得消不?两个人都是锯了嘴的葫芦,那情话要怎么说?不过令狐文自诩堂堂汉人,却要娶个他嘴里的苗蛮子,子孙后代惨遭荼毒,统统成了蛮夷。阿奴嘻嘻笑,又可以嘲笑校尉大人,哦,不,人家现在升官了,忠武将军,正四品。
阿奴忘记了。阿宝在外人眼里身份不止是蛮夷,还是她的奴隶。
令狐文扭扭捏捏的催刘畅来要人的时候,阿奴一开始还笑容可掬,随后就变了脸,居然是要,而不是娶。堂堂汉嘉王被中秋节没排上用场的铁弹打的满头包,连滚带爬逃出了阿奴住的流碧馆,差点掉进雁池里。
令狐文咬咬牙,改成娶妾。刘畅死活不肯再上门,想想自己表哥老树开花,,其情可悯,干脆硬逼着刘仲来当说客。
战战兢兢的小梁王期期艾艾的还没说完,同样被铁弹打得东倒西歪,他在阿奴的积威之下,甚至没敢像刘畅那样逃跑,直接冒着生命危险扑到阿奴身边抱着她不放,总算没有成为第一个因为做媒而导致伤残的王爷。
第二天的朝会上,因为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正统帝刘珉一再催促,就差没发十二道金牌。大汉目前炙手可热的两大王爷被迫遮遮掩掩的出席,恨不能找来阿奴的面纱罩上。刘珉见到两张变形的脸,目瞪口呆,第一次领略到那个阿奴的暴烈脾气,震惊之余又有些好笑,那蛮子姑娘看着娇怯怯,弱柳扶风的样子。居然如此无法无天,敢对王爷下手,还一次打伤两。见这两人都没露出一丝要讨回公道的样子,只好装聋作哑,心里暗暗纳罕,对阿奴的地位又重新估算起来。
朝臣们不明所以,见连皇帝都视若无睹,诸位大臣们关切的慰问中夹杂着丝丝猎奇探寻,两人打着哈哈敷衍而过,匆匆上马逃回艮岳,发誓伤好之前再不出门。众人在王爷们的敷衍之词中寻找蛛丝马迹,演绎出了各种版本的流言。最离谱的就是两位叔侄王爷同时看上平康坊当红的官伎连蒹葭,互不相让,当场互殴。说的人有鼻子有眼的补充,看看他们变形的脸,那拳头的力道不小,可见那时候王爷们为了美人是多么的情真意切。王爷们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连蒹葭的生意倒是一下子好了很多。
阿奴这边依然愤愤不平,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苗女是出了名的烈性子,那之后阿宝再不肯见令狐文。
正恋奸情热的令狐文急得抓耳挠腮。学人家张生夜半爬墙,不过他要见的是红娘,但是不管是莺莺还是红娘都没见着。他刚跳下墙就被从瓦子里表演回来的四只毛团扑倒了。雅州的事,罗罗它们还记仇捏,对他左嗅右嗅就是不让道,他为了见阿宝新换的衣衫上面全是它们的口水,最后阿罗总算动了恻隐之心,打了个回来的唿哨,不情愿离开的罗罗在他身上撒了泡尿方施施然赶去吃夜宵。月夜会佳人的美梦破裂也就罢了,但是被毛团们的口水舔洗了一遍却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还是四只公的,湿答答的令狐文无可奈何又翻墙出去,想死的心都有。
阿奴躲在窗户后面笑得肚子疼:“他被亲傻了,其实完全可以走大门的。”
阿宝冷哼一声:“应该让罗罗把他的衣服撕烂了。”
云丹等人暴汗,这两个妞都是崇尚暴力的主。
他们都没睡,挤在屋子里商量回家的事情。
云丹被汉廷称为“西山野川蛮部”首领,被封了个空头衔“河西都督”,还有若干财物,连阿奴和阿罗都有。所谓“西山野川蛮“和“河西”,乃是指大渡河以西的吐蕃人和羌人,今四川甘孜与阿坝地区是也,之前属于雅州所领的四十六个羁縻州之一。其实这一块所谓的羁縻州不过是个概念称呼,政令根本下达不到这里,只能说是一个虚像。也就是说,云丹要想掌控这块被各位头人割据的地区,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汉廷只是理论上给予支持。而云丹也只是要这份册封文书和金印,以示自己正统而已,跟刘珉一个调调。
刘珉还允许红教可以先在雅州和黎州所属的羁縻州一带建立寺庙传教。虽然跟之前进入中原的期望有出入。但是喇嘛们还是很满意,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
最好的一个消息是重开茶马互市,整个吐蕃都能受益。
见云丹在鸿胪寺报备过了,赏赐的金银财帛都已经到位。阿奴马上宣布启程。命人将对杀猪巷做出了重大贡献的拉隆等人从伎馆里拖出来打道回吐蕃。
等刘仲和令狐文闻讯追出来的时候,连马屁股的烟尘都看不见了。
沈青娘和阿宝相处经年,很有好感,训斥道:“阿宝是阿奴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这样看低她,实在没良心。”
刘仲沮丧不已,阿奴连告别都没有。
令狐文像被逼上梁山,憋了两天之后,不哼不哈的告了假,追人去了。见这个表哥年近三十情窦初开,素日的豪情壮志遇上女色就像雪狮子向火消融的一干二净,还是个其貌不扬的,刘畅气得倒仰。
那天刘仲急匆匆追出城门的时候,谁也没留意路边一辆油壁车,听见路人纷纷转告:“这就是那个破相的小梁王。”。车帘掀开了小小的一角,一个梳着双鬟的秀丽少女往外探看了一会儿,又缩回去。
她正是当年救过刘仲的成都府录军参事,现在的兵部左侍郎陆炎和新桐县主的女儿,南阳王的外孙女陆秀秀。胖嘟嘟松糕一样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一个甜美的少女。她今年十三岁了。
没有两天,刘仲再次被抓去相亲,沈青娘监管。
陆秀秀居然不嫌弃刘仲破相,点头应允了。刘仲无可奈何,别的人他都能推拒,惟有陆秀秀,他无法开口。当年九姑姑惨死,始作俑者正是他和父亲刘鹏。
见他迟疑却没有拒绝,沈青娘连忙将金钗x入了陆秀秀的发髻里。这桩婚事就这么仓促地定下来了。
因为赶在热孝中成亲,一切都很匆忙。饶是如此,沈家和刘珉。刘畅等人还是极为慎重的为刘仲准备了很丰厚的聘礼。再加上刘仲接手梁王府,发现那华碧宇极善敛财,王府里富得流油。
所以当陆秀秀的后娘郑氏看见堆积如山的昂贵聘礼,对这桩婚姻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她是新桐县主专门为了女儿挑的后娘,端庄稳重,向来待陆秀秀如同己出。见她听从外公和父亲,叔叔等人的话要嫁给破相的刘仲,满心不愿,跟继女已经生气了好多天。
陆秀秀想起相亲时看见的刘仲,不禁微笑道:“外公和阿爹说的不错,仲哥哥是个温厚的人。”当年那个胖乎乎一脸憨厚的男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伟岸的少年。那次浦江分别之后,娘亲就去世了。每每她想起娘亲,也会在心里暗想仲哥哥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阿爹的沙盘上,西南一块千山万壑,仲哥哥现在在哪座山下,经过哪条路径;下雨的时候就会想仲哥哥在荒村野地里是否被雨淋了;下雪的时候就会想他可有御寒的衣物。。。。。。
深闺寂寞,无可无不可之间,少女的一颗心缠缠绕绕牵挂着毫无知觉的刘仲。这次听见阿爹要她嫁给刘仲,她已经有几分意动,见了人之后,对他的相貌早有心理准备,比自己想象的好很多,当下点头应允。
郑氏满意道:“看他这么慎重,想来对你很上心。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求什么?权势,家世,钱财样样不缺,只要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肯疼人的就好,可别像你阿爹。。。。。。”
“姨娘。”见郑氏转而抱怨起自己老爹,陆秀秀不觉好笑,“阿爹不过是喜欢泡在衙门里,又不是上平康坊,杀猪巷,院街之类的地方,你担心什么?”
那都是有名的伎馆所在地。
郑氏骂道:“要死了,一个好好地姑娘家说什么平康坊杀猪巷。你才刚到京城,从哪听来的?”
见她动怒,秀秀连连告饶:“姨娘啊,不就是那卖花的朱婆婆说的么。”
郑氏方想起自己前些天刚到京城,里外都是抓瞎。只好叫来一些常在贵族内院走动奉承的牙人嫂嫂,卖花婆婆之流打探开封的情形。
她点点秀秀的脑门:“以后听见这些,耳朵堵上。”
又一想,秀秀嫁的是王爷,日后偌大的王府还有封地都要她来打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成。叹息道:“还是多听听这些世情掌故,日后也许用得上。”
见秀秀笑的一派天真烂漫,心疼道:“好孩子,你才十三呢,就不能再等三年?”她心里嘀咕,谁这么猴急?那个刘仲?想来是真心看上秀秀了。这么一想又有些欣慰。
秀秀也皱眉:“阿爹说皇帝忽然下旨,要求在百日内成亲好给太皇太后娘娘冲喜。”
郑氏冷笑道:“什么祖母父亲,那种人也配阿仲为她冲喜。”
秀秀低声道:“姨娘,我知道你为仲哥哥抱不平,不过这话咱们可不能说,传出去那些言官们又要弹劾仲哥哥不孝。”
“我知道,不过咱们娘俩背地里叽咕几句罢了。”郑氏摸摸秀秀的头,这么好的女儿,真是便宜那个臭小子了。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四节 仓促成亲
第一百一十四节仓促成亲
皇室婚礼步骤跟民间有些差不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项项在大内吴女官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又快速的进行着。
她被梁王的手下劫走,问完口供后就收押了。刘仲把她救了出来,正统帝干脆将她赐给刘仲,成了梁王府的新任女官兼管家。
华氏已经开始水米不进,刘瑜反而挨了下来。刘仲无心管这些婚礼的琐事,只吩咐不能委屈了陆秀秀就进宫了。
吴女官于是打叠起所有精神,一切物品都要用最好的。她在皇宫中过了一辈子,经过三朝皇帝,眼光老辣,不是极品根本看不上眼。所幸梁王府和沈家底子够厚,经得起她如此奢侈浪费。
到了婚礼这一天,刘仲换上衮服准备去陆家迎亲。
迎亲的马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看上去富贵逼人。他想起在雅砻河谷的时候,看见那威严的金丝猴王蹲在树梢上警惕的瞪着他们,自己得意洋洋地说有一个金丝狨座,阿奴还很不高兴。现在她和云丹走到哪了?
他叹口气,挥挥手示意侍从换掉这个狨座,用锦的就好了。
见他呆站着半天不上马,筚篥部艺人的腮帮有些吃不消了。吴女官偷觑一眼,大喜的日子,仲哥儿的眉宇之间恹恹然毫无喜气。想起那个宛如山间精灵的吐蕃少女,她心里忧虑起来。
沈青娘是****,照例避开了这种喜宴,这里只有沈谦。沈嘉木去了福州的旗山书院。他哪会不知刘仲在想什么,照他看来,娶阿奴其实比娶陆秀秀合适些。毕竟现在陆家炙手可热,阿仲娶她是烈火烹油,实在不符合沈家藏拙的生存理念。只是他与阿奴有缘无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当下咳嗽一声提醒道:“阿仲,吉时快到了。”
刘仲愣了愣,翻身上马,身后的浩浩荡荡迎亲队连忙跟上,吹吹打打前往陆家。
而此时陆府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陆秀秀早就穿着御赐的朱衣揄翟王妃服戴着九翚四凤冠等在那里。
陆炎看着宝贝女儿,感慨万千,告诫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
郑氏帮陆秀秀整理衣衫和披肩,也告诫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陆秀秀含泪行礼应道:“喏。”
外面鼓乐大作,迎亲的队伍来了。
陆秀秀开始辞行。这次陆家的家眷来了一大批,挤满了陆府。秀秀一遍一遍的告辞,小手不知道被多少姐姐嫂嫂姑姑婶婶们摸过。已经是深秋,她被挤在一大群散发着各种香味的女眷中间,差点背过气去。
好容易结束了这一切,堂婶陆星海的妻子安氏和姑姑陆飞儿牵着她送到内闱的门口,再次整理衣裙,说道:“谨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衍。”
陆秀秀恭谨应道:“喏。”她一向有些畏惧这个刻板的堂婶。
随后她被牵引着上了十二人抬的金铜花轿。
鼓乐又响,轿子晃悠悠地被抬起来。
看客们看见面无喜容的新郎,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笑起来把新娘子吓跑。说实话,陆家的这位小娘子勇气可嘉,也不怕夜半惊魂。
陆秀秀贵为王妃,随从人员就有数百。前面导路的就有提着烛笼的二十人,插钗童子八人,打着红罗销金大伞四人,大团扇四人,引路障花十个,提灯二十人,还有举着行障和步障的。陆家的送亲队伍相当浩大,加上陆家的各位命妇和随从,花团锦簇,足有上千人。刘仲的迎亲队人数也相当多,刘畅与刘仲自己,加上宗正寺(专门掌管皇族事务的官署)的宗正南阳王也来参加,他是作为男方的族长,三位王爷光仪仗队就有千把号人。走了一半,不甘寂寞的刘珉也赶来了,他的玉珞和皇帝的仪仗队比所有的人加起来都多。
前一日陆府送出绵延十里的豪奢嫁妆已经让开封人咋舌,今天的迎亲送亲队伍更是壮观。一路上旌旗如林,金花耀眼,鼓乐喧天。如此盛事,观者如堵,万人空巷。哪里还有人记得两个月前的中秋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政变。
城外十里的一个荒山坡上,一座简陋的新坟前,香烟袅袅,一个戴着团冠的白衣女伎正在祭拜。身后一个女僮劝道:“娘子还是早些回去吧,你日日前来,人家正经儿子都没你那么惦记,忙着娶新妇呢。”
另外一个艳羡道:“一大早就有宫人拎着金银桶在洒水净道,昨儿听说陆府送出十里红妆,也只有皇家娶妇才有这等气派。”
先前那个冷笑:“也要看嫁的的什么人,那个小梁王脸上像趴了一只大蜈蚣似的,猛地一见吓得我直打哆嗦。”
见她俩饶舌,那女伎皱眉道:“我知道你们是不耐烦在我这里伺候,回去后你们各自去吧。”
那两女童闻言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娘子饶命。”
女伎叹道:“我现在被人日日唾骂排挤,倒是连累你们了。”
女童哭道:“不敢。”
远处官道上一彪快马飞驰而过,当前的一个“咦”的一声掉转马头。蹄声得得,两个人又回转往这里急急行来。
走到近处,方看见打头的那个是一个大胡子吐蕃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白狐裘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吐蕃武士。他骑的白马怪怪的,头顶的马鬃有一撮黑毛。
见到她们,那大胡子问道:“打扰,请问可有热茶?”
小女僮好奇,瞅见他怀里的少女容貌甚美,却双目紧闭,白色狐裘衬得她小脸蜡黄,半点血色也无。
她连忙回答道:“可是这位小娘子要吃热茶?有的。”
那大胡子喜出望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碗。那吐蕃武士连忙下马接过,那女僮打开一个藤编保温墩子,拎出一把提梁瓷壶往碗里倒了一些热水。
他接过碗道了声谢,然后给那少女喂水,动作娴熟,想来做的惯了。
见那女僮机灵,大胡子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她,对着那女伎道声多谢。拨转马头想走,却见那女伎甚是眼熟,柳眉杏眼,秀丽出尘,大约二十来岁。他突然问道:“你可是赵惜?”梁王的红颜知己。
赵惜一度名满天下,有人认识不足为奇,她颔首道:“正是妾身。”
大胡子看了看那新坟:“梁王的?”
赵惜点头不语。
他颇有些感慨,怀里的少女勉强睁开眼睛,含糊说了一句。
大胡子皱眉:“他差点害死阿仲,可当不得我一拜。”
这人正是云丹,怀里的少女正是阿奴。
梁王现在被天下人唾骂,也不差这两个异族人。赵惜不以为意,见阿奴脸无血色,问道:“可是去开封求医?”最近往开封求医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云丹闻言怒道:“一路上稍好一点的郎中全被那个混蛋刘珉请到开封了。连个像样的郎中都请不着。”
赵惜见他指名道姓骂正统帝,有些好笑。哪知道此时云丹宰了刘珉的心都有。
他们刚走到洛阳,令狐文追上来将阿宝掳走了,当然,应该算是私奔,否则令狐文那两下子不够阿宝一刀。
还没出洛阳,阿奴下面就开始见红,一开始她不敢吱声。结果半夜血像泉水一样越出越多,没一会儿衣衫都浸透了,吓得她惊慌失措,哭着不敢起床,惊动了云丹。阿波却不会看妇科,云丹和拉隆等人急得四处寻医。
可是太皇太后华氏病重,为了博那个仁孝之名,刘珉下旨寻找民间神医。这一路上稍好一点的郎中都被当地官员打包送进京城。剩下的一些歪瓜略枣只能诊断出是血崩,却查不出病因,药越吃血出越多,她一度休克过去。有个郎中甚至诊断她流产,被暴跳如雷的云丹一巴掌摔出门外。
没奈何,云丹只有带着阿奴快马赶回开封,阿罗等人骑技和马都不如他和拉隆,达热,被远远的甩在后面,拉隆已经先一步赶往开封找刘仲去了。
云丹谢过赵惜就带着阿奴匆匆走了。
见他们远去,那个女僮忽然说道:“这位就是那小梁王的吐蕃义兄,我见过他们一起走在大街上,他的手下在杀猪巷挥金如土,可受欢迎的。”
另一个笑道:“那小娘子真美,可惜病的话都说不出。”
赵惜皱眉道:“他们去找刘仲,可是刘仲今天大婚,据说皇帝都会去迎亲。。。。。。”可别冲撞了。
她哪知道前面还有一个拉隆已经冲进了开封城。
开封城里到处清道戒严,让人走的地方却都被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
拉隆跑了几处都找不刘仲,急得抓耳挠腮。他出发前,阿奴已经昏死过去。
远远看见迎亲队伍过来,打头的正是遍寻不着的刘仲。拉隆大喜,他属于那种聪明脸孔笨肚肠的人,不大会看场合,否则当年也不敢把自己主人给劫持了。此时心焦,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武艺高强,一路赤手空拳打过那些警戒的御林军冲到刘仲马前吼道:“快点找御医。”
刘仲定睛一看是他,脑子“嗡”地一声就懵了。除非阿奴或者云丹出事了,否则拉隆不可能离开他们。
后面迟了一步赶来的御林军已经把长枪架在拉隆的脖子上。
他们身上的冷汗出的比刘仲和拉隆还多。今天不止有三位王爷,一位王妃,若干大臣内眷,最要命的是皇帝也来了,这该死的吐蕃蛮子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拖累他们啊。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五节 月信不调
第一百一十五节月信不调
谁出事了?刘仲哆嗦着嘴唇,很不争气的问不出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谁出事了?”被前方骚动惊扰的沈谦赶到,看见被数把长枪戳倒在地的拉隆也吃了一惊。
拉隆喘道:“小主子,她,她快死啦。”一边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枪。
刘仲一阵眩晕,差点掉下马来。
沈谦连忙扶住他,喝道:“进宫的令牌给我。”
最好的医生全侯在华氏的安宁宫里。
刘仲在腰上摸了摸,方想起自己换了件新衣衫,急道:“早晨进宫谢恩,回来后跟那件换下的朝服放在一起。”
沈谦连忙叫来十二等人,命令道:“看好他,直到他拜完堂。”也只有这些老护卫可以看得住刘仲。随后带着拉隆先往艮岳去找吴姑姑。原来的梁王刘鹏在开封没有王府,一向住在艮岳。此时刘仲纳妃,刘珉格外开恩,下令将艮岳东岭一带的馆舍借给两人的作为临时新居。新房设在萼绿华馆内。
十二同情的看了一眼刘仲。
这之后,刘仲心急火燎,也顾不上什么步骤,拍马急急跑起来,被十二等人一再唤住,没过一会,他又快起来。连带后面的队伍开始小跑,那些人手上肩上都是有东西的,哪比得上刘仲空手还骑马,不一会儿气喘吁吁。
前面发生的事情不过眨眼之间,很快船过水无痕,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括后面的陆秀秀。
围观的百姓以为他急着进洞房,善意地哄笑起来:“小梁王急煞也。”
起哄的声浪一阵一阵传入陆秀秀的耳朵里。她羞不可抑,握紧手中的一个长形的荷包,那是她接到聘礼后一针一线赶着绣的。她摩挲着上面突起的浅红色的茑萝花,心里柔情万千,不觉痴了。
到了艮岳之后,两位新人都是晕乎乎的。一个戴着盖头,只能像提线傀儡一样由姑姑牵引。一个心不在焉,大步流星,司礼官跟在他后面小跑,想起方才街面上的哄笑声,心有戚戚焉,当年他成亲的时候也恨不能一步到洞房看看他娘子。基于过来人的经验,他低声地直跟刘仲嘀咕:“王爷,淡定,一定要淡定。”下面的程序比蚂蚁搬家还繁琐啊。
刘仲牛眼一瞪,低声命令道:“快点,那些繁文缛节都给我省了。”
司礼官错愕。
刘仲不耐烦道:“快点拜堂进洞房,我等不急了。”
这句话很有歧义,司礼官直冒冷汗,皇家纳妃仪式一丝不苟,他怎么敢。。。。。。还有那个,据说陆府的小娘子尚未及笄。。。。。。
小梁王挥了挥比醋钵还大的拳头,威胁道:“快点,不然你就自己跳进汴河里。”
这种天气跳河?想起凌晨荷花缸上结的一层薄冰。礼官咽了咽口水,当下决定一切以刘仲马首是瞻,更正,不是马头,是拳头。
他尽量的将一些容易忽略的程序省掉,或者原本是前后进行的步骤统统并在一处。饶是如此,等刘仲进了洞房,已经太阳偏西。
刘仲耐着性子用秤杆挑开陆秀秀的盖头,凤冠上满当当的珠翠宝光流动晃得他眼花,新娘子害羞的深埋着头,看不见脸。
刚才还急吼吼的想走,见到人,刘仲有些内疚,是先去看阿奴还是先陪陪秀秀?见十二在外面招手,他咬咬牙,叫来一个女官命令道:“你陪着王妃先梳洗一下。”
转头抱歉道:“秀秀,我先出去一会儿。”
也不等陆秀秀回答,他就跑了。
那女官端着一个放着剪刀的盘子,茫然地对礼官说道:“合髻?”
本来还有一个结发的仪式,现在新郎跑了怎办?
礼官眉毛都没动一下,镇静地接过那盘子:“改到晚上吧。”
沈谦没有官职,不能进宫。吴姑姑只好自己进宫去请太医,她从拉隆结结巴巴的汉话中知道了病情,请来了大内妇科圣手朱端章。
他是福建长乐人,著有《卫生家宝产科备药》八卷,名满天下。
云丹进城后,一样被迎亲队伍堵在艮岳之外,气不打一处来。
幸好阿奴此时已经微微醒转,听说是刘仲纳妃,不觉好笑,那傻小子也要娶老婆了。既然他那里有了女主人,她也不愿意再进艮岳,女人都是对地盘相当敏感的动物,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云丹拗不过她,只好等在外面。沈谦带着拉隆和朱太医找了一圈才找到他们。
见他们无处可去,老太医干脆将他们带到自己在潘楼东街巷的寓所。那是一间两进的小宅子,极为简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隔壁就是正统帝刘珉的母家卢家的一个庞大宅子,他们刚刚搬进去不久。
朱太医给阿奴摸脉看诊,又问了治疗情况和之前郎中开的药方,随后拿出一套针灸的锦囊。
阿奴看见那一排排精光四射的长针,吓得抓着云丹不放。
云丹连忙问道:“是什么病?”
老太医眼也不抬:“血山崩,阴虚阳搏谓之崩也。病因颇多,劳伤过度,肝不藏血,经血妄行引发血崩。世人一见血崩,往往用止涩之品,虽亦能取效于一时,但不用补阴之药,则虚火易于冲击,恐随止随发,经年累月不能痊愈。”
朱太医是福建长乐人,有些口音,加上都是术语。见两人听得一脸茫然,他尽量用官话解释道:“就是之前的药用得不对,像是发大水时堤坝不够结实,一旦冲开,洪水更加猛烈。”
是咯,见这个太医一语中的,云丹大喜。每次用药之后稍微好一点,没有多久又开始大出血,且血出的比之前更多。
阿奴惊悸之下,又昏死过去,云丹心一紧。朱太医急忙叫他让开,褪下衣衫,抓着长针一根根照准穴位戳下去,直没入半截,云丹看的胆战心惊。
刘仲被十二堵在外面,急得直跳脚。后面闻讯赶来的沈青娘急忙进去查看究竟。
直到插了有二十来根针左右,阿奴方“咳”的一声醒过来。
朱太医连忙开了药方叫家里的小僮去抓药:“先止血要紧,之后慢慢调养。”
他恨道:“庸医误人,这位小娘子根本是经血不调,再迟两日,神仙也难救。”之前有一张方子甚至是治产后血崩的。
而阿奴已经十八岁了,月信迟迟未至,本该寻医问药调理身体才是。可她两世为人,都没有来过月信。又没有母亲,自己也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加上常年奔波劳累,哪有办法停留下来调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六节 混乱一天
第一百一十六节 混乱一天
刘仲听见朱太医说的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想起自从认识阿奴,她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外奔波。就是停留在白玛岗的那两年里,也是日日操心。这次为了自己千里迢迢绕过整个中原,更是居无定所,三餐无时。她幼年失与调养,几次大病都与此有关。这次无论如何得让她养好身子再走。
沈青娘听了太医的话,心里内疚。阿奴没有母亲,连这种女儿家最基本的事情都没人跟她分说一二。自己那时虽有所察觉,却没往心里去,要是当初多关心她一点,也不至于闹到如今差点送命的地步。
直到夜半,血终于止住了。云丹和刘仲等人欣喜若狂,方想起今天刘仲是新郎官,众人连忙催着刘仲回去。
此时晚宴已经散了。两位新人都没有出席,宴会上十分尴尬,要不是顾忌皇帝和刘畅,南阳王和陆家人几乎要拍案而起。所幸沈谦先赶来搪塞过去,听说是刘仲救命恩人生命垂危,南阳王和陆家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刘珉和刘畅听说阿奴病得快死了,互看一眼。
刘畅想了想。对刘珉说道:“皇上,微臣原本定好明日动身前往成都,可否宽限两日?”
见刘珉不语,他连忙解释:“阿奴姑娘与微臣也有救命之恩,微臣想去探望一二。”
可不可以说不?刘珉暗暗叫苦。石峰和沈长风护送方绮今日方到,她听说刘仲成亲,兴冲冲的也想听听。刘珉只好借着迎亲的机会将她与两个月大的儿子偷渡上玉珞。结果方绮一听刘仲娶的不是阿奴,大失所望。他看刘畅要走,方敢将妻儿安排在艮岳南山的巢凤馆。现在刘畅要留下来,消息提前走漏可怎么好?
见刘珉脸色不渝,以为他着急把自己打发出京城,差一两天也等不及。又想起下落不明的石峰等人,刘畅心中不快。
刘珉最终同意了刘畅再留两天,却没想到不过一个迟疑,两人之间的嫌隙已经变得更大。
刘仲回来时已经夜半,他看见萼绿华馆里悄无声息,不想去打搅陆秀秀。直接走到附近的八仙馆里安歇,见吴姑姑跟着自己欲言又止,以为她担心阿奴,连忙说道:“放心,朱太医说阿奴没事了。”
吴姑姑叹气,仲哥儿怎么跟小时候一样憨憨的。如今他纳妃了,虽然王妃年纪小,两家事先说好了及笄再圆房,但是也不能新婚之夜就这么把人晾在那里。
刘仲头疼,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阿奴气息奄奄的样子,实在不想去见别人。
他想了个借口道:“马上就天亮了。还要进宫谢恩。”
见他铁了心不愿去看新妇,吴姑姑无可奈何的退下。
她来到萼绿华馆,一个女官迎上来往他身后看了看:“吴姑姑,王爷呢?”
吴姑姑摇摇头:“王爷说太迟了,不好打搅王妃,先去八仙馆睡下了。云娇,你跟王妃说一声。”
云娇急道:“结发还没结呢。”
吴姑姑强压下心中的不祥预感,成亲却不结发,那意味着什么?想起刘仲的母亲沈纨和华碧宇,她长叹一声,两位梁王妃都不得善终。
云娇凑过来:“听说是那个阿奴姑娘病重,上次人不是好好的?怎么这么快。。。。。”这么快就要死了。
吴姑姑凌厉的眼风扫过,云娇呐呐的住嘴。
吴姑姑命令道:“传令下去,告诉所有人,阿奴姑娘的所有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在王妃面前提,包括之前她曾经住在这里的事。”
第二日天刚放亮,****没睡的刘仲硬着头皮去请陆秀秀。她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闪出来,躬身挡道:“王妃尚未起身。”
这样啊,刘仲挠头,不用马上面对陆秀秀,他心里有些窃喜:“那我有事先走。等会回来。”
见他眨眼就没影了,唤之不及,那侍女气得直跺脚。
陆秀秀在屋里怒道:“蝉儿,进来。”
蝉儿自作主张想给刘仲一个下马威,却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借坡下驴溜了,只好央央地嘟着嘴回来准备挨训。
陆秀秀本想骂她,见她这样反而没气了,好笑道:“你还委屈了,王爷的驾你也敢挡?仲哥哥人憨厚不会计较,在别人面前这样,我可护不住你。”
蝉儿其实比自家姑娘还大了两岁,只是长着一张娃娃脸。她替秀秀抱屈:“昨儿他就没来,说是救命恩人病重,情急那是应该的,咱们不能忘恩负义不是。今天要进宫呢,一大早他还跑了,满宫的人会怎么看我们?王爷也不替姑娘想想。”姑爷虽然是个王爷,但是却破了相。听说满城都找不出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愿意嫁他的,如今自己姑娘已经这么委屈了,他居然不领情。
秀秀脸色黯淡下来,昨天她等了半夜,等来的却是刘仲已经睡在了八仙馆的消息。她摸了摸手中的荷包,勉强说道:“等会要进宫,他迟早要回来,帮我梳洗吧。”
刘仲很快就被沈青娘赶回来了。
阿奴还在睡。担心她病情反复,沈青娘替换下连着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云丹彻夜看护。此刻见他过来,她和十二都是一愣。沈青娘揪着他的耳朵低声怒骂:“你把新媳妇丢在一边跑过来做什么?”
刘仲低着头告饶:“就过来看一眼,我一会儿还要进宫谢恩呢。”
“那快滚。”沈青娘恨铁不成钢。
刘仲耍赖:“我还没吃早饭。”
沈青娘气结,皇宫大内还少他一碗饭不成。然而终究拗不过他。去外面买了一些粥和肉馒头,准备大伙儿起身的时候吃。
刘仲趁机窜进阿奴的房间,只见她双目紧闭,密密地裹着一床红绫被。那红绫衬得她脸上有了几分血色,不像昨日那么青白可怕。他吁了口气,放下心来。侧耳听见脚步声,连忙轻手轻脚走出去。
担心误了时辰,他稀里呼噜喝完粥,擦擦嘴又跑了。
十二低声道:“不能再让他过来了。”
沈青娘烦恼道:“这话要阿奴说才有用。”阿仲也是一头犟驴。
这种话怎么好对阿奴开口?两人相对长吁短叹。
等刘仲赶回去,陆秀秀已经打扮停当在等他了。
他抱歉的笑笑,陆秀秀低声问道:“仲哥哥,你的救命恩人怎样了?”
“嗯,好了些,差点没命了。”
“他是得了什么病?”陆秀秀好奇。
“啊?”刘仲方想起,糟糕,忘记告诉吴姑姑不能告诉别人。阿奴虽然厚脸皮,得了这种病肯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见刘仲支支吾吾,连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都不能说么?陆秀秀有些难过地别开头去。
刘仲自从破相后就不大受女子欢迎,长这么大也只有跟阿奴阿宝相处过,哪有跟这种贵族春闺少女相处的经验。那两人野气十足,就是阿奴面上娇些,骨子里也是山野。他曾经在洛隆的庄园,见识过那些诋毁阿奴的贵族女子。那种叽叽喳喳的生物殷红的嘴里吐出莫名其妙的话语却能伤人与无形,阿奴那次差点被诬蔑成妖怪。不管是中原还是吐蕃,妖怪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而且死的极惨。
想想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见陆秀秀别开头去不再追问,心里暗自庆幸。连忙上马说道:“快点吧,皇上还等着呢。”
陆秀秀愕然,就这样?旁边蝉儿连忙扶着她上了翟车,低声道:“姑娘,也许人家是隐疾。”
陆秀秀恍悟:“那倒是我唐突了。”
蝉儿发现:“姑爷有些直愣愣的,姑娘。他不会是。。。。。。”蝉儿指了指头。
陆秀秀恼道:“说什么呢,外公和阿爹难道会害了我不成。”
蝉儿讪讪笑了一下,也许老王爷和老爷也被人骗了。
正统帝刘珉正望眼欲穿,倒不是他想刘仲。等刘仲谢完恩之后,他就可以去艮岳看儿子。
刘仲夫妇一拜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找借口去艮岳。刘仲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我要去看皇祖母和刘瑜。”
刘珉还想说什么,刘仲低声道:“太子哥哥,孝道啊。”这厮假惺惺地,陪上了他的婚姻不说,还下令全国征求神医,差点害了阿奴性命,想起他就来气。
刘珉苦着脸,日后方绮进宫少不得还要求他帮忙扫平朝廷上那些绊脚石,于是放下身段低声道:“我的儿子,你的侄儿来了。”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儿子。刘仲扭着脸不看他,刘珉无法,只好吩咐摆驾宁安宫。
陆秀秀又被这两兄弟晾在一边。
路上刘珉问道:“阿奴得了什么病?”
刘仲想了想,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他,只好低声说了。
刘珉目瞪口呆,那么剽悍的姑娘得这种病。
刘仲威胁:“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就把嫂子的事情捅出去。”看你怎么收拾乱局。
被戳中死穴的正统帝“嘿嘿”两声,摸摸鼻子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仲的婚事并没有对华氏的病情起到什么良好效果,她已经陷入弥留。
见祖母憔悴的脸上已经露出下世的光景,两兄弟互看一眼,心中都很难过。之前不管有何恩怨,这个祖母一路看护他们到大,总是尽力了。
华青君这几天一直留在宫里。他很清楚,大姐去世的时候,就是华家倒霉的开始。但是不管怎么做,他也无法阻止大姐病情继续恶化。刘鹏是她的心头肉,却惨死在她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件事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所有的人只有永林公主注意到了陆秀秀,连忙过来跟她打招呼。今天备受冷遇的秀秀颇为感激。
刘珉惦记着儿子,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帷幕后面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转出来婷婷下拜,口里莺声呖呖:“民女卢慧媛见过皇上。”
至于刘仲和陆秀秀,被她忽略掉了。
刘珉听见姓卢。知道是自己外祖家的女子。自己还没想这么快召见卢家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华青君,脸上杀气一闪而过。
华青阳吓得偷眼看向刘仲。
刘仲怒目而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见刘仲脸色不善,华青君终于知道这次马屁拍在了马脚上,顿时浑身发软。
刘珉转头对卢慧媛温言笑道:“你是?”
卢慧媛微微一笑:“民女的父亲是卢休。”
前皇后卢媛的哥哥,刘珉的亲母舅。
刘仲想起阿奴说过血缘太近的表哥表妹成亲,生出智障儿的几率很高。他低声在刘珉耳边嘀咕几句,刘珉喜道:“真的?”
“真的,不过你最好多问一些太医。”刘仲也不敢打包票。阿奴的话他向来深信不疑,但是要别人也像他,那太强人所难。对于这一点他脑子还算清醒。
刘珉喜滋滋的想,只要这条依据可靠,自己就可以避免卢家把女儿塞进宫。至于血缘远一些的,那理由更多更充分。皇城就这么点大,旁枝末节也想分一杯羹的话,朕的皇宫可装不下。哼哼!心情大好的正统帝对着卢慧媛笑笑,好言安慰几句,就扬长而去。
见皇帝表哥年轻英俊,和蔼可亲,几句话体贴又温馨,卢慧媛眼冒金星,幸福地走路发飘。刚才都看见刘珉眼神的华家人却对她热情不在,婉言将她送出了宫。
刘珉终于找借口跑到艮岳看儿子,幸福的抱着儿子狂亲一把。
见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个双眼发白的盲女,陆秀秀大吃一惊。
刘仲扯着她走到外面:“谁也不能说,包括你母亲家的每一个人和你身边的侍女。”
陆秀秀傻傻的点头。
要不是因为她也住在艮岳,需要她照拂方绮,这件事他根本不想告诉任何人。想想看,未来的皇后是个盲人,所有知道的人都会像陆秀秀一样傻傻地张大嘴,可以看得清他们的虫牙。
刘仲不清楚这个新婚妻子的想法。他心里没底,又告诫了一遍,见陆秀秀乖乖的点头,想起她才十三岁,一脸稚气,实在太小了。自己娶她,按阿奴的话说那叫摧残未成年的花骨朵。他不禁对秀秀产生了一种戒慎,又对这场婚姻觉得沮丧。阿奴那时候不告而别,自己脑子一片混乱才会答应这桩婚事。要是阿奴在就好了吗,她一定有办法帮自己推掉。
其实他认识阿奴的时候,两人也不过才十岁。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阿奴年纪太小之类的问题,总觉得她一定有办法,即使后来都意识到对方已经长大,但是从小确定下来的相处模式已经很难更改。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七节 刺探宫闱
第一百一十七节刺探宫闱
陆秀秀做的比他们想象的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朝回门之后。她首先以皇家园林禁止擅自乱走以免冲撞圣驾的理由约束了自己带来的所有随从和女官,将他们束缚在东岭一带。随后命令知情的吴姑姑打理方绮和未来的皇太子刘铠一切的起居事宜。自己也隔三差五只带着吴姑姑佯装散心去看望方绮,跟她相处融洽。刘珉发现妻子脸上笑容增多,对陆秀秀也客气了不少。
刘珉已经从皇宫中挑出一些他早年信得过的旧人过来,皇太子的奶妈是李长风的一个远房婶婶,碉门一名背夫的妻子杨氏。都是极为可靠稳妥的人。
方绮就这样被他们秘密的藏在了艮岳南山的巢凤馆。
而陆秀秀和刘仲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下去。
陆秀秀发现这个远房表哥不止是对着她很局促,对着蝉儿之流的侍女和女官也是敬而远之。若是她们实在是烦着他了,最后都是用吼声解决问题。蝉儿已经不止一次抱怨姑爷脾气暴躁。可是她却发现即使刘仲表面怒气冲天,他也从没有惩罚过下人。特别是发脾气的时候遇上自己,他就会一缩脖子,然后找尽借口溜之大吉。
她不禁莞尔。仲哥哥其实跟小时候一样心软,想他流亡吐蕃七年,那里据说地广人稀,常常走一整日也见不着人影,可能他已经不习惯跟人相处,特别是女孩子。尤其是他脸上破相,在姑娘面前只怕会自卑吧。
想起继母郑氏说的话,她微笑起来,摩挲着那茑萝荷包,心想反正自己还小,慢慢来就是了。
慢慢来也要有相处时间。
实际上刘仲现在整颗心都放在阿奴身上。下朝之后看过了祖母和弟弟,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潘街朱太医家里补眠,也不管阿奴是醒着还是睡着,都要磨蹭到夜深。最后被不胜其烦的沈青娘等人赶回来。
陆秀秀常常接连几天都看不见他。刘仲也不是不管她,通常他起得很早,每日都要过问一下陆秀秀的起居,然后去上早朝。刘珉是个勤快的皇帝,日日寅时上朝,也就是凌晨3点到五点,连带一干大臣也个个像打鸣的公鸡一样过了子时就要准备起床。夜深回来,刘仲也会问一问陆秀秀今天的行踪,能够不见她是最好。偶尔碰上她还没睡,他就要硬着头皮哼哼哈哈几句,然后各自就寝。
日子一久,陆秀秀更早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有时候促狭起来,像猫戏老鼠一样故意隔三差五地等在那里,让刘仲措手不及,看他支支吾吾的狼狈样子,陆秀秀觉得可乐。
然而一个人的独角戏终究没有趣味,没有多久她就泄了气。这一日她一个人怏怏不乐的来到巢凤馆,外面空无一人。已近年关,天气寒冷,这些宫人只怕统统躲懒去了。她皱了皱眉头,走近一些,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是皇帝刘珉。
她大吃一惊,这里除了那个未来的皇太子奶娃是只公的。只怕连苍蝇都被刘珉换成母的,这个男人是哪来的?
要进不进?她正在迟疑,耳边一阵风声,她措手不及,低低惊呼一声,随后听见方绮惊叫了一声:“李校尉,是梁王妃。”
话音刚落,一把嗡嗡作响的飞镖已经扎在她身后的树上。
随后一个面目黧黑的英俊青年赶出来,拔出飞镖,连声道歉:“对不住,我还以为是歹人。”转头看见陆秀秀稚齿韶容,眉目如画,不觉呆了一下。
陆秀秀惊魂未定,见他目光灼灼,心里恼怒。皇宫大内,哪来的歹人,只怕是他心里有鬼才是。
方绮赶出来,扶着门道:“秀秀妹子,可受伤了?他是李校尉,护送我回来的。”
那人正是李长风,已经授了保义郎。武散官第五十阶,正九品。品阶虽小,但是授予面却广,比如武举省试第二名第三名也只是授职保义郎的。他照顾方绮母子很是妥帖,刘珉非常欣赏他,许诺再有立功,立即升迁。
陆秀秀见李长风执礼甚恭,同时瞥见他眼角一道长疤,想起刘仲,心一软道:“罢了,我应该叫人通报的。”
李长风这时才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心里一凝,暗恨自己大意,随后轻声道:“王妃,扶娘娘到后面去。”
见他脸上杀气隐隐,语气森然。陆秀秀想起堂叔陆星海,心里一悸,不敢违抗。连忙上前扶起方绮就往里走。
不一会儿,李长风进来禀报:“娘娘,外面太湖石上面的青苔有一处脚印,叫齐这里的所有人出来检查鞋子,立刻。”
陆秀秀惊讶他居然敢呼喝方绮。哪知道方绮眼盲,在这种事情上是个没有主意的,有些事时机稍纵即逝,李长风只有越俎代庖。且李长风一路照顾方绮,两人都知根知底,他知道方绮根本不会介意。不过刘珉若在,他可不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陆秀秀叫这里的老尚宫魏姑姑前去唤人。没有多久,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院子里。方绮和方铠已经被李长风带来的人护在后面的屋子里。
陆秀秀看见李长风刚才出去找来的人。居然都是膀大腰圆的侍卫,连忙躲进屋里。
李长风也不多话,命令众人把鞋底亮出来。一个宫女歪了一下,他冷眼一斜,那宫女吓得瘫倒在地。一个侍卫上前一掀裙底,众位宫女们惊叫起来。那侍卫叫道:“是这个。”拎起那名宫女扔在一边。
李长风不置可否,示意继续。
前鉴在前,宫女和女官们不敢违抗,纷纷亮出鞋底,居然还有两个宫女与一名女官鞋底也有青苔。
李长风示意全部带下去。她们不敢大声哭泣,抽抽嗒嗒地正准备往外走,那名女官看见门后的陆秀秀,连忙扑过来,抱着陆秀秀哭道:“王妃娘娘救命。”
陆秀秀莫名其妙,随后她的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她大惊失色,她根本不认识这名女官。那名女官又被赶上来的侍卫拖了出去。
陆秀秀强捺住乱跳的心脏,勉强处理剩下的事情,安抚各位受惊的宫人。等刘珉赶来,她和李长风方退下。
李长风对她笑道:“阿仲是我师弟,有什么事说一声就好。这一段我会在巢凤馆这里担任侍卫队长。”
陆秀秀意外又沮丧,刘仲从来没有说过他的情况,连他有一个师兄同在艮岳都没有告诉她。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李长风朝她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眼神意味深长。
陆秀秀缓慢的走回萼绿华馆,见屋里无人,方将手中的一张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上曰:‘陆家在兵部职位过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梁王对曰:‘令狐氏华氏殷鉴不远,陆家已引以为戒矣。’上不答。”
陆秀秀哆嗦着点燃蜡烛,将纸条烧得一干二净。她心中惊恐莫名,刺探宫闱,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干出来,堂叔和爹爹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皇帝已经开始猜忌陆家了么?她虽在深闺不解世事。也知道枪打出头鸟,陆家这些日子以来的确风头太盛。想起上次回门的时候,堂叔陆星海的女儿陆熙熙也到了京城。她在东南一带艳名远播,此刻前来目的不言而喻。也该劝劝阿爹他们韬光养晦,现在这个皇帝可不比安平帝宽仁。
而此时,远在潘街的朱太医寓所。阿奴养病的小屋里热气逼人,刘仲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端药给阿奴。
阿奴靠在床栏上笑道:“委屈王爷了。”
刘仲一晒:“不过端个药,你就客气起来,以前对我吆五喝六的横劲哪去了。”
“世人都是先敬衣冠后敬人,我哪能免俗。”阿奴揶揄道。
众人笑起来,刘仲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
见阿奴已经能够坐起说笑,他心里欢喜:“若是能走几步,我带你出去游汴河,汴河的雪景也是不错。”
阿奴想起沈青娘的话,心里暗叹,嘴上说道:“你该陪的是你家那朵小花蕾,总把人家晾在家里算什么事。汉人贵族不比阿依族人,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也没人管。你们成亲,其实都是两个家族的势力结合,虽然人是刘珉为了拉拢陆家逼你娶的,不过她总是要跟你生活一辈子的。再说人家母亲为了救你。。。。。。”
“别说了,我都知道,只是我看见她有些害怕。”刘仲忍不住吐露心结。
害怕?不要说阿奴惊奇,就是外面偷听的一干人也莫名其妙。
阿奴嘲笑道:“那个小王妃据说长的像个年画娃娃一样,粉团子似的小姑娘你也怕?你好歹是打过小羚羊的人。。。。。。”
外面的阿罗先笑出声来,刘仲成年礼上打到的猎物成了阿依族的笑柄。他和阿波等人迟了两天也赶到了。
刘仲听见外面吭吭哧哧的,往外吼了一声:“要笑就大声点,偷偷摸摸算什么。”
外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仲窘的满脸通红:“不是那个怕,就是看见她想躲起来。”
外面的笑声更大了。
见刘仲说不出所以然来。阿奴想想:“可是太陌生了?也难怪,你从来没有跟女孩子一块玩过。”阿依族的那些姑娘个个以貌取人,族人们都是好相貌,她们连云丹的大胡子都嫌弃,自然看不上刘仲,他又一直跟着自己,难怪不知道怎么跟别的女孩子相处。
她对云丹说道:“要不?叫拉隆带他上杀猪巷看看。”
这个主意更馊。外面的人笑得声音都没了。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八节 无题
第一百一十八节无题
阿奴的建议让刘仲莫名恼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突然一脚踹开门吼道:“都给我滚。”
沈青娘刚走到门前,被吓了一跳,怒道:“王爷好威风呐。”
刘仲没想到沈青娘回来了,呐呐道:“不是,我,我。。。。。。”
沈青娘皱眉:“听说你天天在宫里吼人。。。。。。”
“不是。”刘仲直着脖子辩白,“那些宫女好讨厌,一会儿一个‘王爷,王妃娘娘叫您一起用膳’,‘王爷,王妃娘娘请您去赏萼绿梅’,‘王爷,王妃娘娘说今儿是冬至,请您一起过生日’。我要是不去,她们就东拉西拦,像赶羊似的,烦死我了。我都不敢在艮岳多呆,她手下的那个蝉儿总是能找到我,鼻子比尼尔斯还灵。我又不能宰了她,除了吼一嗓子把她吓跑,我还能怎样?”
他学着宫女们尖细的嗓音和毕恭毕敬但是却态度坚决的样子,阿奴笑得直喘气。他一瞪眼:“把药喝了再笑,呛了怎办?”
阿奴依言,边喝边想:“陆秀秀毕竟是个孩子,这样围追堵截只会把阿仲吓跑了。”
她哪知道那些紧迫盯人的伎俩都是蝉儿瞒着陆秀秀干出来的,她算是六品女官,只比吴姑姑低一点。加上又是王妃心腹,可以指挥一大票人盯紧刘仲,却没想到适得其反,逼得刘仲索性连家也不回。
阿奴皱着眉喝下补药,胃里直泛酸水,一阵恶心,刘仲连忙塞了一颗蜜饯给她。
她苦着脸说:“天天把药当饭吃,不是说有什么食疗么?”满院子的药味比得上药厂了,药味飘到隔壁的卢家,熏得他们家看门的婆子一个劲的嘀咕抱怨。
刘仲想想:“要不我明儿去医署问问?”
阿奴想了想,脸一红:“算了,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病已经够劳师动众的了,再传到宫闱里,我也不用做人了。”
刘仲想起已经告诉了刘珉,心想阿奴知道了,肯定又要发一场脾气。
见阿奴说笑了一会儿,眼睛又闭上。知道她精神不济,连忙扶她躺下,侯她睡着了,方起身离去,迎头撞上李长风。
李长风拎着一纸包的蜜饯来看阿奴,见他还盘桓在这里,皱眉道:“你把妻子丢在家里,整日在这里混算什么。”
刘仲不说话。
李长风叹口气:“纸条她拿走了,这么蹩脚的主意也就骗骗小姑娘罢了,骗不了陆家的那些老狐狸。”
刘仲叹道:“也没想骗那些人,只想让他们收敛些,的确有些嚣张太过了,今天在朝会上关于围剿张甾的事情又顶撞皇上。还有秀秀的堂姐来了,此女号称艳冠群芳,哼,皇上正烦这些事呢,连卢家都恼了。”
关于这点李长风觉得匪夷所思。这个皇帝眼神不大好,不爱美女爱丑女。就连阿奴那样的,也没见刘珉多看几眼。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比阿奴更漂亮的姑娘。方绮五官不差,可是那一双白眼看着寒碜的慌。
关于刘仲夫妇,李长风还想劝道:“陆秀秀我看着还不错,你。。。。。。”
“知道了。”刘仲一听窜的老远。
李长风直摇头。
今天临时有事,只有更这么多,不好意思。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一十九节 象牙梳子
第一百一十九节象牙梳子
刘仲照例夜半回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陆秀秀一直等着他。见他过来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阵。陆秀秀心里烦躁,拿出荷包里的象牙梳子开始把玩。
刘仲此时却盯着那梳子问:“这把象牙梳子是哪来的?”
烛光辉映之下,那把象牙梳子上隐隐有五色宝光流动,郝然是阿奴送给永林大长公主的那把。
陆秀秀莫名其妙:“是你送来的聘礼里的,我见它精致可爱,所以。。。。。。”
其实她看上这梳子还有一层意思。梳子上雕的是茑萝花,茑即桑寄生,女萝即菟丝子, “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为新婚夫妇****缱倦,永结同心之意。
刘仲有些焦躁,想是永林公主送回来,却被吴姑姑当做聘礼送给了陆家。阿奴那时候为了自己忍痛割爱送给樊楼老板,继而又送给了永林公主。没想到绕了个湾,却来到陆秀秀手里。阿奴还有一大票人要养,这把梳子价值高昂,怎么也得还给她才是。
他想了想,拿出自己荷包里的金锁说道:“这把梳子据说值二十几万两白银,是我的一个朋友早先为了帮我才借给我的,吴姑姑错把它当做聘礼了。如今却得还给人家。这把金锁是母妃给我的,我送给你吧。”
陆秀秀恋恋不舍,想想是别人的也就释然,递过梳子,拿起金锁放进荷包,想这是仲哥哥的贴身之物,又有些羞意。
刘仲想着阿奴说的话,自己既然娶了秀秀,就得对她好些。在两人曲意迁就之下,气氛松快,相处融洽起来。
所谓密探事件的后继却与刘珉等人的想象有些出入。
陆秀秀等了几日没看见这件事的下文,忍不住来找李长风。她不敢去问刘仲。女人对男人是否在意自己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很少出错,而且天生就能利用这种优势。比如陆秀秀就明白李长风比自己有好感,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一种莫名灼热,不像刘仲,他根本很少看她。
李长风没想到她居然不去找自己娘家,而直接找上自己。按刘珉的想法,现在这个小姑娘不是应该在家里对着爹娘哭哭啼啼么?
他隐约觉得,皇帝犯了与安平帝和梁王同样的毛病,严重低估了女人的智慧。
果然陆秀秀找上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李大人说有事可以找你,我今天找大人解惑来了。皇上要我照顾娘娘的安全,我却出了这么大纰漏,责无旁贷,可否告知那四位宫女为何而来,日后也好引以防范。”
李长风知道她起疑了。心里把刘仲暗骂了一顿,虽然主意是刘珉出的。别看刘仲后来对皇帝哥哥的用心颇多维护,他一开始也抗议过,还跟皇帝吵了一架。而李长风还没那么大胆敢骂皇帝,哪怕是暗地里。他向来有些迷信,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对阿奴敬畏有加。
刘珉最近大搞造神运功,已经被奉为赤脚大仙下凡,他犹不满意,但是那些牛鼻子老道们占卜起卦,一口咬定他就是赤脚大仙,也只得罢了。百姓哪知道什么,几句偈语一出,编成民谣交口传诵,上清宫一场罗天大醮做下来,轰动民间。甚至有愚夫愚妇每月初一十五在宣德门前烧香请愿。刘珉居然厚着脸皮装模作样叫官员在旁记录,部分解决了困难的百姓感恩戴德,四处宣扬皇帝是神佛降世,为造福百姓而来,刘珉得意洋洋。有些老成的官员看着不像,上奏要求驱赶那些烧香百姓,他却置若罔闻。李长风毕竟是经过阿奴那些古怪招数的洗礼。比愚夫好一些,但是皇家要是忽悠起人来,那景象是相当的壮观,阿奴的段数跟它比起来是小儿科了,是以他仍然半信半疑,对刘珉更加恭谨。
见李长风面有迟疑,陆秀秀知道有猫腻,恼道:“皇上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要我照顾娘娘。”她一开始惊慌,之后却想那女官在巢凤馆,连皇帝与刘仲的私语都这么清楚,那应该早就知道方绮和小太子的存在。但是自己娘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太不合常理,尤其在准备送自己堂姐进宫的当口。
李长风不语。
陆秀秀认定了李长风与皇帝一伙的,不客气地又问刘仲是否知情。
李长风矢口否认。
陆秀秀见问不出什么,一跺脚走了。李长风抹抹冷汗,这个小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今晚会怎样的鸡飞狗跳。
陆秀秀到处找不着刘仲,转头气势汹汹逼着李长风带她去找。刘珉正在哄儿子,听得李长风的禀报,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连连摆手,很不道义的命令李长风将那个定时炸药包给刘仲送去,随后儿子也不要了,一溜烟逃回皇城。
此时已是腊八,开封下了好几场雪,到处银装素裹。都人纷纷出游赏雪。且有那富贵人家,遇雪即开筵,塑雪狮。装雪灯,以会亲旧。腊雪煎茶,吟诗咏曲,更唱迭和,十分惬意。
刘仲也叫人做了几尊雪狮子和雪灯送给阿奴,只是不一会儿就化了。
一大早有三五个穷汉,装成神怪的模样,敲锣打鼓,挨户上门驱祟邪,乞要钱财,谓之“打夜胡”。 听他们说外面各大寺庙都在做浴佛会,并分送七宝五味粥等腊八粥给信徒。云丹窝在屋里久极无聊,闻言意动,见阿奴已经能下床走动,撺掇着她出门去看看。
刘仲遗憾道:“冬至那日祀先祖,官放关扑,热闹不逊于年节。还有车象舞,自宣德门至南薰门外,来回一遭,端的是热闹无比。可惜你那时候昏睡着。”
只是阿奴走几步就气喘吁吁,闻言扫兴道:“走不动。”
刘仲本想用马车,又担心外面拥挤,车过不去。想想去外面租了一头驴子。
阿奴见过阿凡提骑这个。一见毛驴就想乐。
那驴子主人说道:“用手拨它的耳朵,想往哪走,就拨它那边的耳朵。”
阿奴试了试,果然很听使唤,她笑嘻嘻的说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蹄声得得,铃声叮叮,驴子稳健缓慢,此刻骑来却是再合适不过。刘仲还想上前拉缰绳,阿奴连忙摆手:“罢了,你那张脸全城都认识,别闹得你家那朵小花来抓奸。”
云丹拍拍驴子。挤眉弄眼:“是极,还是回家陪你的小娘子。”
十二等人起哄要赶刘仲,他有些怏怏不乐。沈青娘见状不忍,说道:“不如去汴河上租条船,一路看雪景街景,阿奴也不会累。”
李长风带着陆秀秀找遍全城,已是天黑。只知道在汴河上,但是河上游船如织,灯光桨影中,哪里去找。
陆秀秀奔波半日,已是泄气。失望之余,站在河边发怔。这里人迹稀少,瑟瑟寒风中忧郁的少女看着分外孤单。想她一介贵女,在娘家如宝似玉的娇养,几曾受过这份凄苦,李长风怜意大起,暗暗咒骂刘仲,只有陪着她漫无目的地乱走。
前方一股嘈杂和热气扑面而来,已经到了虹桥。此时虽然寒冷,虹桥夜市依然如火如荼。陆秀秀站在桥头,觉得这些热闹近在身旁,却似远在天边,跟自己毫无关系,悲从中来,不由得泪光莹莹。
自怜自伤中,她忽听见一声娇笑:“我这算 ‘骑驴虹桥过,铃儿响叮当’。”
那女子口音古怪,声音清扬却带着几分气弱。
随后有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回答,口音一样古怪:“你怎么不唱我听听?”
那女子“啐”了一口:“真无聊,你明知道我不会唱,每次都要说这个,你怎么不跳舞给我看。”随后她惊奇地“咦”了一声:“大师兄,你在这里。”
陆秀秀敏感的发现李长风怔了一下。她转头看见一个披着白狐裘斗篷的少女骑在毛驴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灯影下一张芙蓉脸难描难画,说不出的好看,却是一脸病容,显得荏弱可怜。
她心里暗忖:“人说堂姐美貌。却没她这么一身灵秀。”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李长风向前一步挡住陆秀秀,无声地比手画脚,快走快走。他已经看见刘仲正在后面买茶汤。
阿奴却误会了。
陆秀秀偷偷跟李长风出来,换了常服,外面披着一件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看着就像个邻家小妹。
大师兄春天到了哦,她冲着陆秀秀一笑,灿如梨花盛放,陆秀秀恍惚了一下。
阿奴以为李长风是怕那姑娘害羞才想将他们赶跑,转头拉云丹:“走吧,大师兄嫌咱们碍事。”
云丹笑得****,朝李长风点点头,牵着小毛驴往前走。
阿奴一侧头,陆秀秀却发现她的鬓发上插着一把象牙梳子,灯光下,彩光流动,上面的茑萝花清晰可辨。
她顿时手足冰凉。
见阿奴转眼就要下桥,她一咬牙顾不得丢脸,冲上前拦住毛驴问道:“你头上的梳子哪来的?”语气十分急迫。
阿奴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赶过来的李长风:“是我阿爸给的。”
陆秀秀看了看李长风,想起这个美丽的少女叫他大师兄,李长风说 “阿仲是我师弟”,仲哥哥说“这把梳子是我的一个朋友为了帮我”。。。。。。。他们认识,仲哥哥认识这个美如天仙的少女,而且渊源颇深,寻常朋友怎会借二十万两银子给他。
这个认知让她像被寒冰冻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二十节 撞破心事
第一百二十节撞破心事
陆秀秀还从阿奴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跟刘仲每晚回来时身上带的药味是一样的。
见这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姑娘盯着自己不放,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不敢置信,愤怒,了然,哀伤。。。。。。最后是茫然。一个人的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多情绪?阿奴吓了一跳。
李长风也不明所以。
桥上刘仲端着热茶汤走过来给云丹,一边说道:“阿奴,你爱喝那种七宝擂茶,可你正在吃药,这里的茶汤都是药茶,喝不得。”
阿奴合掌哈了口气:“不过想要暖暖身子,怪冷的。”
“你穿很多了。”包的像个粽子,刘仲话还没说完,看见李长风,眉头一皱:“驴子,你今天不是在值日?”
李长风往身旁努努嘴。
刘仲定睛一看,失声叫出来:“秀秀。”
这是梁王妃?云丹和阿奴面面相觑。
陆秀秀勉强按捺住自己,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头一低,眼泪迅速涌出来。她也不说话,转头大步走了。刘仲看了看众人,云丹拿着缰绳抽了一下他:“还不快追。”
刘仲连忙赶上去。
阿奴后知后觉道:“她是在吃醋?可她又不是云丹老婆。”刘仲离自己几米远,这样也能牵扯到自己?没看见云丹这个大胡子在旁边么。跟这把象牙梳子有关?可梳子是永林公主还给自己的。
李长风说道:“我们找你们一天了。”
此时落在后面的沈青娘等人也赶上来。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刘珉设计陆秀秀。
沈青娘骂道:“糊涂东西。”
阿奴不屑道:“刘珉整日就琢磨这些东西,正经事不干。”赤脚大仙的事情她也听说过。
李长风叹道:“他也是没办法,陆家眼看又要送女儿进宫,方娘娘不是盲人就好了。皇上四处寻名医,也是为了给她看眼睛。”又不能光明正大,只有借着华氏病重之机。
新汉历代皇帝的后妃大都出自平民之家,比如华氏,很少有像令狐氏那样的世家大族。令狐氏前鉴不远,可以想见陆家女儿要是成功进入宫廷会掀起怎样的波澜,至少单纯的方绮就招架不住,难怪刘珉心急。想保住妻儿,第一件事就得阻止世家贵族向皇宫塞人。
阿奴觉得遗憾,方绮人不错。她的眼睛明显是白内障,在后世不过是个小手术。
刘仲的心思昭然若揭,她不能再这样装聋作哑下去。她叹口气对云丹说道:“过完年就回去吧,你也该上任了,都督大人。”
云丹被叫的笑起来:“那不过是个空衔,就你整日挂在嘴边笑话我。”想想踌躇道:“不行,一路上没有好医生,这次要不是那些庸医用了虎狼之药,你也不会。。。。。。”见阿奴突然一脸窘迫转过头去。他连忙改口:“过完年,我要先回去,你先养好身子,再慢慢走。”
这次阿奴生病垂危,云丹抱着她赶路,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云丹照料,他不肯假手于人,阿奴想起来尴尬异常。
感激他从来不拿此事取笑,阿奴也跟着改口:“你还没有起表字,不如就叫公瑾好了。”。
“那你叫小乔怎样?”云丹趁机占便宜。
见他这话说得****,她小脸一红,匆忙再换个话题:“咳,夫子来信说我汉文名字应该叫做明月奴,听着怎么像个西域舞姬。”她不大喜欢。
“你不是会跳一种旋转起来的舞蹈,不如先去阿罗表演的孙家瓦子看看,里面的西域舞姬跳得舞跟你的一样。托大小梁王的福,老虎们的表演很受欢迎。”云丹见她羞答答的,心里大乐,连忙见好就收。
“真的?都没见他交钱给我。”阿奴愤愤不平。
云丹解释道:“但是他也没再向你要钱了不是?”
“对喲,这家伙开始自力更生了。”阿奴这才发现。
另外一边刘仲追上了陆秀秀,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时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嚓嚓”作响。
走到僻静处,陆秀秀突然转过来,哑声问道:“你喜欢她?”
隐约的光线下,可以看见她小脸上一条条发亮的泪痕,却抿着唇,一脸倔强。
她竟是一路在哭。刘仲很局促又内疚,但是不想骗她,沉声道:“是。”
“你喜欢她,那为什么要娶我?”见他连犹疑都没有,陆秀秀伤心至极,
刘仲顿了一下:“那时候她不告而别,我以为再也见不着她。”那几天他终日浑浑噩噩,有些自暴自弃,加上刘珉命令他一定要娶一个陆家的女儿,不是秀秀也会是陆熙熙什么的,前提是人家愿意嫁他。
“那这次生病的也是她?”时间选的真好,陆秀秀咬牙切齿。
“对。”
“你天天去照顾她?”
“她不需要我照顾。”
“不是快死了么?怎么能出来游玩。”陆秀秀越想越窝火。
“差点。”刘仲对“死”这个字眼皱了皱眉。
“什么病?”
刘仲一阵沉默。
“又是不能告诉我?你隐瞒了我多少事?包括这次刘珉设计我。既然不信任,又何必告诉我?”她已经是怒极,对刘珉指名道姓。
刘仲无言,这件事是做错了。
“你什么也不说么?那我到底算什么?”陆秀秀质问。
刘仲也不知道,秀秀对他而言算什么。也许上次阿奴一去不回头,自己就会认命与秀秀好好的过下去。可是阿奴忽然回来了,看着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刘仲觉得天塌地陷。自己又没有别的想头,只是想多看她几眼罢了,为什么会觉得一颗心满满当当的,再无空隙可以容得下别人。
秀秀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得失望透顶。她忽然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那个需要人可怜爱护的表哥不过是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他的流亡生涯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糟糕,他有义兄,师兄,还有舅舅青姨和护卫们一路跟着照料,居然还有一个红颜知己,不知道是他的师姐还是师妹。就像那些京城的贵族携美郊游一样享受,根本不会受半点委屈。
“你想娶她?需不需要我给你们腾位置?”她冷冰冰地问道。
刘仲苦笑:“她嫁人了。”
这样?陆秀秀愕然,突然觉得刘仲自作自受,从心底生出一丝报复地快意。
既然这个表哥是个没人要的垃圾,那自己又何必将他捡回来当宝。一败涂地的情路上,她总算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供安慰的台阶可下。她抹干净眼泪,也不哭了:“我本将心照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昂着脸转身走了。
刘仲一路跟着,而陆秀秀再不肯回头。
少女的心事千回百转,瞬息万变。刘仲这种只会单向思维的毛毛虫脑子永远不会明白陆秀秀为什么愿意嫁给自己,又为什么突然死心,而且看着他像看一块惹人讨厌的臭狗屎。
阿奴跟众人赶上阿罗的第二场表演的尾巴。
阿罗和四只毛团的杂技有了很大的进步,又增加了荡秋千,叠罗汉,跳舞等节目,四只毛团喜欢小孩,一有孩子在场就来劲,加上中间有小丑插科打诨,气氛热闹无比,很受孩子们欢迎。不过孩子都喜欢白天来,所以阿罗每日表演两场,下午一场,傍晚一场。
众人嘻嘻哈哈回去时经过南曲,见前面扰扰囔囔聚了一群人,里面不时传来几声女子的惨叫。阿奴皱皱眉,这条街是有名的高级伎馆所在,按理不会有人敢来闹事。
阿罗最好热闹,一撮口哨,四只毛团兴冲冲的冲进人群,人们惊叫着跑开,他哈哈大笑。
只见当中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青布袍的壮汉正殴打一个白衣女子,旁边一群同样装扮的家丁簇拥着一个披着织锦皮毛大氅的贵公子哥儿,在旁呼喝助威,兴奋的像在古罗马的斗兽场。
阿罗见状一个唿哨,老虎们吼起来。见景象如此不堪,阿奴连忙示意十二等人上去帮忙。
那些家丁正在专心看热闹,猛地听见虎吼,惊得灵魂出窍,也不管自己主子了,屁滚尿流的四散奔逃。那贵公子吓瘫在地上,像一团泡烂的面条再也提不起来。
都都上前对着他的喉咙端详了一下。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几滴热乎乎地口水滴在他的脖子上,他顿时魂飞魄散,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名打人的家丁被罗罗和狗狗们扑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想逃,却被咬住衣服硬拖了回来,见四周都是滴着口水的尖牙,他浑身筛糠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沈青娘上前将那女子扶起来,见她头发散乱,满身泥水,狼狈不堪,所幸她一直捂着脸,脸上倒是安然无恙。见了她放下手,沈青娘一怔:“阿姐?”仔细一看,又不像。她苦笑了一下,沈纨去世已经七年了,眨眼物是人非。
身后一扇门忽的打开,一个小女僮冲出来:“娘子,娘子,你怎样啦?”
****也随后赶过来:“惜娘子,可伤着脸?”
云丹仔细一看,正是那个赵惜。沈青娘扶着她走进惜惜馆,赵惜叹口气:“妈妈受累。”
****哭着说:“女儿啊,这起子恶少日日前来,叫我可怎么活哦。”
赵惜闻声知意:“妈妈放心,我已经请求调往它地,定不会误了妈妈生意。”她原是官ji,不能来去自由。
****呐呐道:“上面只怕不肯放人。”
赵惜冷笑:“那妈妈是要我的小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