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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缇     阿奴txt下载     阿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七十六节 乌蛮节日

    第七十六节乌蛮节日

    总算有了个答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奴连忙跑出跟亨珠谈,结果这个脑残孩子一听果儿不肯嫁弟弟们,不情愿的说道:“我们家没有多余的钱再娶一个。”

    “你管那么多。”阿奴暴吼。可怜果儿从小就被这个脑残孩子缠着,连见识别的男人的机会都没有,她的一些想法又来自她的汉族母亲阿霞,包括不愿意嫁多个男人。虽然阿奴清楚这种一妻多夫的习俗却不代表愿意理解,哪怕她曾经对刘仲耳提面命要他尊重这种习俗。从自私人性的观点出发,她认为不管哪个男人知道果儿的这种想法应该都会感激涕零才是,没想到亨珠的反应却这么固执。她第一次亲自做媒还下不来台,加上早上的事,心中无名火起:“果儿愿意嫁给你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备一份厚厚的嫁妆把她嫁给李长风,你一辈子看不到她。”

    亨珠满头是汗,却不吭声。阿奴没想到习俗的力量这么强大,奇怪道:“你喜欢跟别人分享妻子?”

    亨珠挺直腰杆,却用比蚊蝇还小的声音说道:“也不愿意,不过我是长子,维持一个家庭的稳定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若是果儿不嫁给弟弟们,他们要打光棍不说。整个家庭就会散掉,连果儿也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人人都会说三道四,她的处境会很难堪。”

    这样?倒确实有这么回事。阿奴挠头,一个族群约定俗成的习惯力量之强大,阿奴深有体会。出山之前,她还被雅佳老奶奶荼毒来着。

    说来说去,,就是钱的问题,阿奴想到症结所在。果儿和亨珠原来是娃子学堂里的一员,是作为阿奴准备开设锅庄的辅助力量培养的。果儿心思慎密,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原来阿奴就很注意她。现在既然她不愿意去中原,那还是回来帮忙好啦。阿奴眼睛一亮,问亨珠道:“若是果儿和你有本事赚到弟弟们娶媳妇的钱又如何?“

    亨珠大喜,直起身子说道:“小主子你肯帮忙?”

    “没出息,就知道要人帮忙。”阿奴‘呸’道:“我把你卖了就有钱了。”

    见亨珠眼中的喜悦退去,阿奴恼道:“你就没想过自己赚钱?”

    亨珠奇怪又沮丧:“我就是能赚钱,那钱也不是我的啊。”

    阿奴差点忘记了,亨珠还是自己的奴隶,他就是能赚钱,那钱也是自己的。错怪了亨珠,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一脸期盼的果儿叫过来:“这样吧,果儿想回去也行。你阿妈他们一家都在木雅草原,离打箭炉很近,我把你送去卓玛婶婶的白玛锅庄里学习,我的表哥南木杰的未婚妻对锅庄的事物没有兴趣。卓玛婶婶很需要帮手,到时候我的锅庄开始营运,你来给我帮忙如何?”

    见两人脸上风云变幻,阿奴****道:“只要你有本事撑起一个锅庄,还怕赚不回亨珠和你们一家的赎身钱,还有弟弟们的结婚钱?建一座碉楼都有可能。”果儿自己也有几个弟弟。

    两人大喜过望,亨珠抓着果儿不放:“现在你跑不掉了。”转而又慎重提起:“你不准再见李长风那家伙。”果儿羞的一甩手跑了。

    阿奴将事情讲给沈青娘听后,奇怪道:“亨珠的想法真真好笑,他不准果儿见大师兄,却愿意果儿嫁自己的弟弟们。”

    “吐蕃生存艰难,就是一些头人家,兄弟多的都要同娶一个妻子,更何况他们是奴隶。他们习惯如此,什么都可以跟兄弟分享,兄弟们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一家子齐心协力,日子才能过下去。长风对他们来说就是外人了。”沈青娘没想到徒弟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心中烦难。

    阿奴见状连忙安慰道:“青姨,你是找个徒弟还是养儿防老?找徒弟把剑法教给她就好啦,至于喜欢什么人,嫁到哪里。那是天注定的事情,你担心也没用。你怕老了没有人照顾,我以后养你啊。”

    阿奴一头钻进沈青娘怀里撒娇。沈青娘想想阿奴说的有理,心中释然,揶揄笑道:“听说你最近穷的很,哪里来的钱养我。”

    阿奴扬着秀气的小下巴,一本正经地保证:“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沈青娘微笑着摩挲阿奴的头,遗憾的想: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跟阿仲就是没缘分。

    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冲进来。

    阿奴害怕拉摩已经出卖了自己,吓得把头埋进沈青娘怀里装睡。

    索玛笑道:“阿奴回来了?我们今天打到几只獐子和一只羚羊,连阿合都打了一只野兔。”

    阿合?阿奴抬起头,这小子才三岁多。

    阿合正骑在云丹脖子上扯着他的胡子玩,阿奴和云丹目光一对,尴尬的连忙转头,云丹忽然有些得意,早上两人吵架的郁闷一扫而空。

    阿合误会了,以为这个漂亮姐姐看不起他,小小男子汉脾气也是有的,揪着着云丹的胡子做了个切的姿势,很庄重的宣布:“我杀的,我杀的。”小家伙的力气不小,云丹被他揪的惨叫一声,众人大笑。

    阿宝凑到阿奴面前说:“是拉隆打到的,已经是死兔子,阿合拿着匕首在上面戳了个窟窿,就说这兔子是他的。”

    阿奴和沈青娘互看一眼,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强取豪夺。还巧立名目,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的几日,索玛带着他们四处游山玩水,行猎打围,但是一直没有提出回姚州或者回雅州。阿奴知道她在等刘畅来找,可怜她痴心,反正只要不把他们交给刘畅什么都好说。

    她利用这几天跟沈谦也确立了合作关系。又想自从中原内乱,实际上新汉中央政府包括刘畅都对雅州以西的地方失去了控制,所谓的羁縻州已经名存实亡,这一带的实际控制权掌控在各路大小‘神仙’手里,比如碉门的高,扬家族,还有一些‘绒巴’(农区人,指嘉绒藏族)的头人,乌蛮小部的毕摩之类的,上次大相岭被抓的那个匪首说荣经(今荥经)汉源一带土匪还有好几窝,吐蕃人说‘朋友多了走夜路也不惊’ ,还要找人拜山一下才行。至于更远的地方,自有沈谦和索玛还有阿蕾家人操心,自己只要管好眼皮下这块就好。

    乌蛮历十一月‘库史’(彝年)到了,这个节日也叫做‘嘴巴的节日’,顾名思义,不停地吃就是了。他们借住的寨子人少。节日气氛也不浓厚。不过麻雀虽小,各种祭祖仪式却程序完整,祭品丰厚,一点都没有打折扣,这个年代人们极其看中祭祀,像阿奴和阿罗阿都那种怪胎比较少见。

    库史的日子是这一带的毕摩定的,他不住在这里,住在南边片马峡谷的寨子里,离这里两座山。

    库史主要过3天,第一天叫“库史阿莫”, 即过大年之意。主要的活动是杀过年猪,祭祀祖先和吃过年饭。还有一种活动叫做“腊粑克”,即“讨要小粑”。当杀猪声四起时,全寨的小孩们早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开始挨家挨户讨要小粑,孩子们每到一处,远远就齐声喊到:“腊巴克罗”(讨要小粑),挨家挨户讨要小粑。像西方万圣节小孩子讨要糖果一样。

    阿合小鬼头,那天拖着阿奴跟他一起去。每到一处,主人们都要笑眯眯地给每个孩子一块小粑。阿奴是客人,寨子里的人们早已经认识这个漂亮姑娘,见到她带着阿合前来,往往都客气的给上一大捧,要是刚好碰上年轻的小伙子,那更是恨不能将家里所有的小粑都送给他们以博美人一笑,让别的孩子眼红不已。讨要到最后,孩子们一比,阿合讨的最多,喜得他和阿奴嘴都合不拢。

    阿奴兴冲冲带着阿合回来,还没有走到门口,一只黑色的獒犬摇着尾巴冲出来,绕着阿奴‘呜呜’直叫,是阿罗的那只叫‘尼尔斯’的狗。它不是被留在阿依寨里?为什么叫的这么凄惶?阿奴跑进屋子一看,一屋子人正沉着脸等她,尤其以索玛的脸色最难看。

    屋子中间站的是索朗旺堆,他看见阿奴,连忙低下头。云丹沉声说道:“你下去领三十鞭。”

    索朗旺堆准备退下,阿奴一拦,喝道:“干嘛又打他?索朗旺堆,你不是在木雅草原?阿罗呢?”

    云丹挥手示意索朗旺堆下去,回答道:“阿罗在刘畅手里。”

    阿奴大吃一惊:“刘畅进攻木雅草原?不可能,应该是阿罗跑了。”想来是阿罗跑来这里找她,那阿都呢?

    云丹言简意赅地解惑:“阿罗和阿都两个带着阿吉拉和两只白虎,还有,”他一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尼尔斯,“还有那两只狗,逼着索朗旺堆带路到雅州找你。他们没有了盘缠。先把马陆续卖掉,到雅州之后找不到我们,盘缠用尽,就开始在雅州街头卖艺。两只白虎被刘畅手下的一个监牧使看中了,强买不成就想硬抢,争斗中,被阿罗一箭穿心。”

    阿奴的脸‘唰’的白了,这时候她看见一个人,是令狐文,上次送沈谦等人过大渡河的那位小校,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沈谦身边。

    云丹继续说:“不止这样,见出了人命,大队人马都赶过来,毕竟刘畅正在雅州,结果又被他们射杀了几人。。。。。。”

    令狐文忽然阴测测的插了一句:“六人,全是一箭穿心或者封喉,阿奴姑娘的哥哥们箭法不错。”顿了一顿,他脸上忽然浮出一丝冷笑:“他们都是我的手下,不过令兄也有一个受了伤。”见阿奴一脸惊恐,他很快意的说道:“他们说叫阿都,现在人全在我手里。”

    阿奴呆若木鸡,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让看似聪明,实则不谙世事的双胞胎掌握杀人利器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这俩混世魔王在阿依寨作威作福惯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律法,就是她,杀人灭口也只敢捡荒郊野外,还要毁尸灭迹。这两活宝居然选择在闹市众目睽睽之下,还不考虑退路。

    良久,她艰涩的开口:“刘畅要我做什么?”

    令狐文一愣,郡王爷说阿奴很聪明,要他小心应付,果然她一语中的。

    注解

    !.这里的乌蛮过年参照美姑的彝族。彝人素有“毕摩源头在美姑黄茅埂”之说,因为那里是一代毕摩宗师阿苏拉则的归宿之地。听老人们讲,彝族年本来是统一的,后来由于各地的收获季节有所差别,就按以往过年的日子或通过懂行的老人或者毕摩的推算拣选好日子,来决定当地的过年时间。到近代,凉山彝族年已统一定在每年的11月20日。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七十七节 相互要挟(1)

    第七十七节相互要挟(1)

    令狐文心念电转,口吻客气起来:“阿奴姑娘真聪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郡王爷说了。那封信结果出来了,请姑娘和世子爷走一趟。”

    那份荷包里的怪字?刘仲掩不住欣喜,被阿奴瞪了一眼兴奋劲全消,九叔找阿奴要干什么?

    阿奴心中如沸油煎滚,担心阿都他们,又不想让对方窥见自己的底细。她只好先问道:“阿都的伤势怎样?”

    “身上中了两箭,一箭在腹部,一箭在右胸。”

    “别的人呢?”

    “都受了轻伤,不过都是皮肉伤。只有阿都的伤情有些危险,医官不敢冒然拔箭镞,来的时候郡王爷麾下最好的取箭镞医官正往雅州赶。”令狐文口气里颇有要阿奴对刘畅感恩戴德的味道。

    阿奴闻言似乎站立不稳,两眼含泪,实际上已经是怒火中烧,她勉强吞了口恶气回答道:“你容我想想。”

    令狐文胜券在握的一笑,再聪明毕竟是个小姑娘,听见哥哥有性命危险就乱了方寸。阿奴见到他的笑容忽然恶念横生,忽然问道:“难道刘畅没有给索玛姐姐带什么消息么?”

    令狐文对着索玛倒是恭敬,他迟疑地想了想:“没有,郡王爷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王妃娘娘。”这句回答的真好,她微微一笑,满意地看见索玛的咬紧了牙。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索朗旺堆跟过来。刘仲和云丹见状也跟了出来,阿奴低声告诉刘仲:“跟你舅舅说,借着乌蛮人今天过年的机会,利用索玛把令狐文和他的手下灌醉了,能多套出些话来最好。”

    “你要绑架他们?”刘仲鬼头鬼脑。

    “傻子,绑架他们有什么用,我就是绑了阿合,刘畅也未必会关心。不过想拖延几日罢了。”阿奴翻个白眼,刘仲白长了这么么大脑袋。

    她往高处走,寻了块大石头坐下,然后开始问索朗旺堆。今年没有人回白玛岗带人出来,阿吉拉怎么带着白老虎和狗狗出来了?

    索朗旺堆说是达玛带着阿吉拉、老虎和狗狗出山的,先到打箭炉,后来才到了木雅草原,中间跟阿奴他们叉开了。阿罗和阿都两人趁着送马匹到打箭炉的机会将他骗出来,然后逼着他一路过了磨西来到雅州,结果到处都找不到阿奴他们。剩下的就是云丹说的那些了,阿罗杀了人后,也知道不妙,想跑已经来不及,只好退到一户人家的店铺里,不然那些人乱箭齐发就能当场要了他们的命。

    后来是令狐文认出了阿都和阿罗的发型。上次他毕竟跟阿奴他们同走到大渡河,虽然很少说话,不过古代男子的头发少有剃板寸的,那种发型他只见过阿奴的那些族人。

    阿奴心道:这不是还要感谢令狐文?

    后来令狐文威胁要烧店铺,再加上阿都伤重,又听令狐文的话似乎他知道阿奴等人的下落。阿罗一咬牙就带人投降了。后来令狐文带着尼尔斯来提索朗旺堆,然后就到了这里来找阿奴。

    阿奴恨道:“如果他们有命回来,就把他们浸在泥潭里泡上三天三夜。”

    尼尔斯吃的满嘴油光,找到阿奴蹲在她面前又开始‘呜鲁呜鲁’的叫,阿奴烦道:“行了,行了,我会想办法,你不准吵。”

    尼尔斯颓丧地把头耷拉下来蹭在阿奴腿边一直拱,那情状跟阿罗做错事一摸一样。阿奴踹了一脚骂道:“物似主人型,你们几个一路货色。”

    阿奴用手指绞着长辫子,心想令狐文,令狐文,这个姓应该是鲜卑人吧?那刘畅到底找自己干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抓住了自己的哥哥们才来要挟,那肯定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搞不好有性命危险。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居然要找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人?梁王追杀儿子的秘密?还是老皇帝死亡的秘密?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啊。令狐文,令狐文,这个名字好像哪里有见过类似的,当时自己跟他同路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名字怪熟悉的。文武文武,若是他有兄弟。那应该叫做令狐武,阿奴腾地站起来,差点撞到凑过来的云丹,她找出自己的小包包,里面还有剩下一指宽的金砖,上面有半个‘武’字,那是茶马司里检验金砖的官员名字,全称是令狐武。这种姓氏在南方应该很少见。阿奴经常没事就摩挲着这些金砖,恋恋不舍的看着它们渐渐被用掉,上面的字都可以倒背如流。

    阿奴连忙叫云丹偷偷的找来老七等人,既然令狐文还有家人,那就好办。这人官职不知道多大,不过刘畅两次派他来跟沈谦打交道,应该是刘畅心腹。她吩咐老七等几个沈家护卫火速赶到雅州,若是直接能找到令狐文的家眷最好,若是不能,那往茶马司去找到一个叫令狐武的官员,先不要动他,顺藤摸摸看他与令狐文的关系,若是兄弟,是否有家人在此,如果有,最好是儿子或者父亲之类的,想办法直接将他们偷运到打箭炉交给卓玛。

    既然阿罗等人在令狐文手上,那怎么也要让他投鼠忌器才行,阿奴没打算要令狐文背叛刘畅,只是要他保障阿罗等人的安全,就算最后跟刘畅翻脸,自己也没有后顾之忧。

    老七等人应声而去。直到半夜酒席散了。沈谦才发现自己的几个护卫都不见了,一问被阿奴差遣出去了,心里那个气啊,他才是主人好不好,怎么没人过问他的意思。他之前劝酒时多喝了几杯,这时候气冲脑门,找到阿奴准备掐架。阿奴见他满身酒气气势汹汹,一想就明白了,有些抱歉,不过这时候可不能让他嚷嚷出去走漏风声,沈夫子不是对他很有意见么?反正现在老的护卫们都不在,几个新的还在吃吃喝喝,她示意拉隆几人堵住沈谦的嘴捆绑起来,直接将人交给沈嘉木,想来沈夫子会很高兴有这个机会作弄一下这个总是压他一头的哥哥。

    附近山脊有条通往大理的石板道,旁边有几座旅人的孤坟,沈谦第二日醒来就躺在一座矮小的坟前。古道上荒草凄凄,寒鸦声声,杳无人迹,眼前残破的沾满了黄泥的墓碑歪斜倒在败叶烂泥中,上面模糊不清的字似乎张着嘴在阴笑,勉强可以辨认出墓碑上草草刻着‘衢州王氏五娘’,旁边写了生卒年月。一算是个只有十六岁的汉家夭折少女,不知是去哪,死在了半道上。他毛骨悚然,几乎以为自己成了搜神记里的男主角。沈嘉木尚有三分良心,给他哥哥留了床被子,但就是那被子让沈谦惊恐万状,他不记得自己发酒疯,只记得不停地劝令狐文喝喝小酒,怎么一觉醒来在坟地里也就算了,还盖了一床脏乎乎满是泥土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那被子怎么看怎么想像是从坟墓里拿出来的。哪知道那是拉隆摔了一跤滚下山坡的后果。

    沈谦那勉强还算粗的神经在一阵阴风吹来的时候终于绷断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滚带爬的逃离遇鬼现场,生恐惊扰了地下的亡灵。总算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还有些胆气,辨明了方向,踉踉跄跄跑回了寨子。没有发现身后的草丛里沈嘉木和拉隆几个人笑得打跌。

    这件事的后果是沈三郎回到寨子里就发烧病倒了,索玛说是鬼缠身,沈谦一听翻个白眼晕了过去。沈嘉木暗自后悔玩笑开大发了,这边忙不迭请人医治,过了几天沈谦才渐渐好起来。

    库史的第二天,也就是叫做‘库史朵博’的那天一大早,阿合也学着寨子里的孩子带上猪蹄和荞麦饼要求出去野餐,这种活动叫做‘窝西那古戈’,类似儿童节,是过年时候乌蛮孩子们最喜欢的娱乐。他要求索玛和阿奴跟他一块去,因为两位都很漂亮,带着出门让他在孩子群中倍有面子。

    阿奴没有心情出去,却拗不过阿合。孩子们早已经集中在一棵老核桃树下,开始了快乐的祭树活动。他们带来的佳肴会祭献给老核桃树一点,接着,向老核桃树祷求来年让他们个儿长得更高一些,生活过得更快乐一些,同时祷求老核桃树在来年春天开更多的花夏天结更多的果。。。。。。

    大人们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嬉戏。索玛忽的问道:“你和云丹怎么回事?”

    阿奴被令狐文一打岔,又见众人与先前无异,早把拉摩给忘记了。此刻被索玛问出来,吓得抖了一下,打个哈哈笑道:“没事,心情不好。”

    索玛点点头:“还是你放的开,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我看云丹对你很上心。”

    阿奴有嘴也说不清楚,只好转移话题:“你还是心放宽些,汉家男人向来三妻四妾,不足为奇,我看刘畅对你还是有情。”

    索玛苦笑:“我们卢鹿男子不也是有几个妻子,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阿岩不也是抛弃你出家了,难道那个什么佛祖比你还好么?”

    阿奴被她一语刺中心事,眼一红把头偏开。索玛见她难受,对自己失言很内疚:“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碰上这个负心汉,我自己这辈子是完了。只希望你命比我好。能过得快活些。”

    仪式完成后,一大堆孩子边吃边喝、边唱边跳,好不快活。阿合也哼哼唧唧的即席表演了一首娃娃‘梅格’(儿歌):

    翻锅盖,理白菜,

    今日理,明日卖。

    饿老鹰,叼小鸡,

    叼不着,哭形形。

    叼得着,笑mimi。

    阿奴发现阿合和自己一样五音不全,大伙儿愣是没有听出来他的曲调,只勉强听明白了歌词。阿合唱完看见众人表情古怪,不高兴地嚷嚷道:“好听,好听。”强烈要求大家捧场。阿奴哈哈大笑,抱着阿合猛亲了几口,毕竟是孩子,那些不痛快他转眼就忘记了。

    而令狐文几人被索玛拿着王妃的身份压着喝的一塌糊涂,鼾声如雷直睡到太阳偏西,被阿奴以不敢走夜路为由搪塞过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七十八节 相互要挟(2)

    第七十八节相互要挟(2)

    库史的第三天,这天叫做‘库史阿普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就是送走前来过年的祖灵回家之意。这一天乌蛮人都必须呆在家里,因为祖灵们走之前要对家人们进行一次秘密的“体检”,并对家人们进行一次祷福。

    令狐文一大早就起来了,无论如何今天得带上刘仲和阿奴回去复命了。

    他一走近大屋,就听见一阵哭声,死人了?他连忙赶进去,只见沈谦额头上贴着白叠巾,脸色灰白,躺在那里气息奄奄,刘仲和阿奴几个正哭哭啼啼。

    “沈三爷怎么了?”

    “呜呜,我三舅舅撞鬼了,阿于央加毕摩说没救了,呜。。。。。。”

    鬼?他虽说不上杀人如麻,手上几十条人命也是有的,他还没见过鬼呢?令狐文冷哼一声,上前一摸沈谦额头,滚烫滚烫,还真是发烧了。

    这时候那个乌蛮毕摩进来,示意大家出去,他要做法驱鬼。

    令狐文见阿奴和刘仲靠在一起抽泣。令狐文知道是阿奴救了刘仲等人,此前他们一路同行感情深厚。见她伤心,他倒没有起疑心,毕竟阿奴的亲哥哥在他手上。只是觉得这下麻烦了,看样子这两祖宗又不肯走了。

    果然刘仲抽抽嗒嗒的恳求道:“令狐校尉,能不能多等些时候,我想等毕摩出来再看舅舅一眼。”

    能说不么?这个毕竟还是郡王爷的亲侄儿,他的舅舅病危,一点面子都不给也说不过去。令狐文只好再等,但是要求今天一定要动身。

    那个毕摩作法一直做到中午还没有消息。令狐文焦躁的踱来踱去,两少年又一直乖顺地呆在他眼皮底下,他愣是没觉出不对劲。

    远远的对面山脊上跑过来一匹马,阿奴眼尖,是十九,他挥挥手,快速的没入山道拐弯处不见了人影。

    阿奴看了看日头,建议吃完饭再走。这句话正合那些士兵的意,见她总算开口要走,令狐文松口气,只要她肯走就好办,这两天他算看明白了,刘仲听她的。

    十九偷偷的潜回来,带回来一个用五彩丝绳穿着珍珠的 ‘珠儿结’( 长命缕)。他说令狐文没有妻儿,不过令狐武真是他弟弟,他有一个五岁男孩令狐涛。兄弟俩据说关系很好,邻居经常看见令狐文肩膀上扛着侄儿去买零食。老七他们装成卖糖人的小贩守了一天。那孩子喜欢吃麦芽糖,听见小贩叫卖的铜锣声,居然一个人溜出来。中午的时候无人,他们直接堵了口装进麻袋里,混合在马帮里出城了,这会儿老七和十七带着他只怕已经准备过大相岭了。珠儿结就是那孩子的。

    阿奴拿着珠儿结翻来覆去的看,笑道:“该跟他谈谈了,等过了大相岭,他拍马也追不上。”

    令狐文一走进大屋,守在门口的云丹和拉隆迅速的堵住了门口,一屋子吐蕃人,刘仲和阿奴两人笑嘻嘻地看着他,身后的沈谦半靠着被子有气无力。再傻他也知道不对劲,心中暗悔,明明郡王爷警告过他小心阿奴。

    令狐文恢复了他的一贯表情:“阿奴姑娘,不顾你哥哥了?”话一说完,他又后悔了,这话一说出去不是显得自己心虚气短么?

    阿奴笑道:“对啊,我管他们做什么?从生下来,他们就没干过好事。想除掉他们又不忍心,留着呢老是闯祸,我是妹妹,又不是阿妈。凭什么给他们擦屁股?”

    阿奴胡搅蛮缠,令狐文打定主意不说话,只有盼望手下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

    阿奴又打碎了他的希望:“别指望他们啦,他们喝了酒全睡着了。”虽然他们想着要赶路,喝的不多,不过只要一点就够了。《水浒传》里吴用等人只用了一点点下在酒里就麻翻了青面兽杨志等十几个人,那种蒙汗药就是曼陀罗花和**花的干末,叫做‘睡圣散’,中原一带用作内服的麻醉药。这是老七等沈家护卫找刘畅的医官要的,两种花配合在一起,效果比阿奴自己乱摸索出来的好多了。

    阿奴说道:“明人不说暗话,看看这个吧。”她将彩儿结抛给他。

    令狐文看见那珍珠结,手开始颤抖起来,脸上青筋暴跳,他吼道:“蛮夷之人,全无信义。”

    阿奴奇道:“我答应过你什么了?”

    令狐文语塞,想想都是自己一直再催,阿奴什么也没答应过。可是之前她都是高度配合的态度,让自己以为她投鼠忌器。知道自己被硬生生忽悠了一把,他怒道:“阿涛怎样?“

    “活着,你找不到他。”

    令狐文颓然:“说吧,你要做什么?”

    阿奴说道:“我只要你做一件事,用你侄儿的性命换我哥哥他们的性命。”

    令狐文直接拒绝:“不可能,放了他们,我一家都活不成,阿涛一样不能幸免。”

    “没要你放人,我只要你保证他们的安全。就算刘畅要杀他,你也要蒙混过关了。万一有了动乱,你要护他们周全。包括两只白虎。总之,他们有事,你家阿涛一样有事,我的族人会像跗骨之蛆一样杀光你所有的家人;他们平安,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侄儿。”

    令狐文想:“这也不难,看郡王爷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杀他们,倒像是要这个女蛮子去做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心中计较了一番,当下应允。

    阿奴又问:“你不是胡人么?为什么对刘畅这么忠心耿耿?”

    令狐文忍无可忍,声如洪钟:“老子是太原令狐家族,正宗的中原汉人。”

    阿奴吓了一跳,嘀咕道:“不就是问问,至于么?”没想到他平日里不言不语,嗓门这么大。

    刘仲拉拉阿奴低声道:“别乱说,令狐家族是周天子的后代。”

    “啊?”阿奴没想到令狐氏居然源远流长。可是,“姬昌、姬发是西岐人,也不是正宗中原人啊,他跟我一样是蛮子出身,干嘛口口声声说我是蛮夷?”阿奴也不高兴。

    令狐文怒发冲冠,他还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沈谦咳嗽两声,示意刘仲拖走阿奴,再说下去,他怕令狐文会暴走。

    阿奴朝他做个鬼脸:“不过一个小校尉,脾气这么大。要不是看他是刘畅心腹,直接埋到路边做花肥算了。”

    刘仲说道:“谁说小校了,人家是典军校尉,手下几千号人。”

    阿奴换算了一下,营长乎?团长乎?也不算个大官嘛。

    刘仲失笑:“不是你这么算的,九皇叔现在也算是土皇帝了,令狐文的部下相当于九皇叔的禁卫军,就是御林军,羽林郎,明白没?曹孟德(曹操)就担任过典军校尉,是五品官。”

    “你直接说曹操我就知道啦。”阿奴反而埋怨传道授业解惑的那个。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屋子的人全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令狐文气得直打哆嗦,怎么又跟曹操联系起来了,人家从来没有二心的好不好。

    沈谦又给他追加了两条件:保证刘仲和阿奴的安全。

    令狐文憋着气不想配合:“老子又不是奶妈?”

    “他应该说老娘,老子本来就没有奶,只有女的才有奶娘啊。”阿奴在外面纠正。

    刘仲连忙抓着她走:“赶紧吃饭吧,你哥哥还在他手里,别到时候给你哥哥小鞋穿。”

    “那也不错,阿罗和阿都就是欠教训。我都不敢在闹市杀人的说。”

    声音渐行渐远,令狐文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几欲昏晕。

    见他吃瘪,沈谦有些快意,当初在大相岭遇匪曾求助于他,此人一口拒绝,最后不得不求助与阿奴那只小吸血虫子。想起往事,沈谦不堪回首,他这次跟阿奴签约都逐字逐句问明白了才敢落笔,哪知道阿奴这一次却是老老实实的准备长期合作,害得他集中全力又扑了个空。跟沈青娘投诉的时候,沈家十一娘却觉得莫名其妙:“三哥,阿奴可是骗了你?”

    “没有。”就是没骗才郁闷。

    “那跟阿奴合作,沈家要倒贴?”

    “没。”利润还是蛮高的。

    “合约不地道?”

    “很公正。”小辫子没抓着,沈谦想象了无数次的拍案惊奇没有实现,骗子的真实面目没法揭露,郁卒啊。

    沈青娘怒了:“三哥,那你对阿奴有什么意见,那么好的孩子,你为什么老找人家麻烦?”

    看看,这是对待一个不辞辛劳万里迢迢把他们接回家的兄长的态度?那天他都听见了,就因为那小吸血虫子给她灌了赡养的**汤,她居然笑眯了眼,沈家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十一娘?要一个穷的茹毛饮血的小吸血虫子养。不就是会说几句好听的话?至于这么护着她。沈谦愤愤不平的想。

    烧退了之后他找过几个人问那天的事情,为什么他会在坟地里醒来?他总觉得蹊跷。人人一脸****地说不知道他怎么不见了,可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还有老七和十七去哪了?他隐约记得那天见过阿奴,这件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其实这事阿奴只能付三分之一的责任,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两天端药送水。态度无比卑谦,把沈谦像太上皇一样供着的沈嘉木。

    喂完那些士兵绿豆甘草汁,把他们弄醒后,阿奴这回很爽快的跟着刘仲动身了,只有他们两人,连阿宝都不让跟去,万一连她也陷在里面,那真是求救无门了。

    刚刚下山,天就黑了。令狐文看着刘仲和阿奴两人在狭窄的黑乎乎的山道上还敢并辔而行,一路谈笑风生,想起昨天阿奴楚楚可怜地说自己不敢走夜路,令狐文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手下的士兵们不明所以,见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脾气还算好的校尉大人两眼喷火,脸都扭曲了,想起听说乌蛮寨子里有鬼,不会他也撞上了?众人心中惕惕然,一路上,都离自己的长官一丈远。走进雅州之后,一个平日里跟令狐文交好的小兵壮着胆子将自己的护身符递给他:“大人,戴上这个,我阿妈在黄大仙的庙里求得,驱鬼很灵验。”

    注解

    !曼陀罗最早见于宋代周去钧《岭南代答》记载:“广西曼陀罗花,遍生原野,大叶白花,结实如茄子而遍生小刺,乃药人(毒害人)草也。盗贼采,干末之,以置人饮食,使之醉闷,则挈箧而趋。”

    宋代窦材《扁鹊心书》记载了内服麻醉药方“睡圣散”,书中写道:“人难忍艾火灸痛,服此即昏睡,不知痛,亦不伤人。此方由山茄花(曼陀罗)、火麻花共研为末,每服三钱,一服后即昏睡。”

    李时针写道:“八月采此花,七月采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割疮灸火,先宜服此,则不觉苦也”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七十九节 无可奈何

    第七十九节无可奈何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这个小巷里的豪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奴自嘲这也算是三进宫了。

    两只白虎罗罗和都都已经被刘畅没收专门收监,看见她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大头蹭过来撒娇,他们可从来没有被关在笼子里过。阿罗的那只尼尔斯跟着阿奴进来,扑到阿都的那只獒犬斯密尔身上,白虎不甘冷落也上来闹成一团。看管的小兵说,白虎非要跟两只狗狗一起,尼尔斯走了三天,三只动物都焦躁不安。

    阿奴试探说道:“它们从小一起,没有分开过,狗狗比白虎年纪大了三岁。你们王爷要它们做什么?想来有说要小心照顾吧?”

    小兵笑道:“姑娘放心,王爷吩咐下来,说他们有重用,它们比我们吃的还好,顿顿有肉,就是一开始脾气不好,乱吼乱叫。”

    现在这副乖顺的样子可能是刘畅的人费了一番功夫驯服的,只怕还受了些罪。不过阿奴倒不担心它们,毕竟有吃有喝,至于自由?她也成了笼中鸟。爱莫能助。

    阿罗和阿吉拉两人形容憔悴。不过两月未见,阿罗又黑又壮,加上那板寸头,阴郁的脸,怎么看怎么像特种兵。阿吉拉好像更漂亮了些,身材越发高挑,曲线分明。阿奴愤愤不平,这死妮子只长个子和胸部,就是不长脑子,为什么自己就长不高,难道都长到脑子上了?要不是天天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至于个头这个么矮,还被云丹取笑。

    两人看见阿奴进来吓得垂头缩脑,阿奴没空理他们,直接去看阿都,箭镞已经取出来了,伤到要害,他一直昏迷高烧不退,不过嘴唇看起来湿湿的,阿吉拉和阿罗两人照顾的很细心。

    拉巴顿丹格西已经去世,附近一带再没有好的郎中,就算有,一来一回只怕也来不及了。阿奴问清楚了,刘畅手下的医官治疗外伤是个好手,既然他都没法子,自己也无能为力。这个时候还没有高浓度酒,想起自己上次做的烧酒都给了三岩人喝光了。阿奴的心凉了半截,早知道有今日,当时何必争那口闲气。最后阿奴还是开口问刘畅是否能找到可以燃烧酒,刘畅转头命人拿出一瓶:“这是五溪蛮酿的钩藤酒,据说是用火做出来,三五杯就能醉人,我不爱喝。”

    他命人倒了一些点上火,呼啦一下就烧没了。阿奴大喜,拿给阿罗两人,命他们沾酒给阿都擦身退烧。她想所谓这钩藤酒用火做出来的,可能就是指蒸馏。

    阿吉拉叫住阿奴,从包裹里翻出两件蛾丝软甲:“这是今年做好的,达玛要送出来,是我硬跟着他来的,上次在木雅草原,我走的急,没来得及交给阿错哥哥。”说完哭起来,“我要是不来就好了,不把都都它们带出来也没事。呜呜。。。。。。”

    阿奴心里怨气冲天,懒得理她。

    她回头找刘畅道谢,屋里烛火荧荧。叔侄两人正对面默然而坐。

    阿奴谢过刘畅,劈头问道:“那纸条上写的什么?”

    刘畅慢腾腾地说:“没人认识那字。”

    阿奴急问:“令狐文不是说已经破解?”

    “我哄你们回来的。”刘畅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酌。

    阿奴脸色大变,这厮肯定没有好事。

    刘仲内疚地看了阿奴一眼,央求道:“再去潇湘一带找找?”

    刘畅说道:“太远,来不及了。”他仰头灌下一杯酒。

    阿奴连忙道:“你找我做什么?先说好,我功夫不好,刺杀之类的事情我做不来,色诱做奸细我可没那本事,要是找梁王谋杀老皇帝的凭证,就算梁王的身边没有你的人,宫廷里别的地方你肯定有,他们去找更便宜的多。”

    刘畅盯着阿奴看了很久,幽暗的眼神看的阿奴和刘仲两人汗毛倒竖,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开口道:“我还没想好。”

    阿奴气得倒仰,这不是拿她寻开心么?

    刘畅又说道:“别骗人了,沈六郎说你这些年跟着沈家护卫学了不少功夫,而你的族人善于下毒,你的毒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沈三郎也说,那只小吸血虫子满脑子古怪。。。。。。”

    合着是沈嘉木吹牛吹出来?要撑面子,不会说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么,说什么功夫和毒术。他是儒生又不是侠客,弟子的功夫和毒术很好能给他长脸么?阿奴心里把夫子骂了一千遍。现在她百口莫辩,说什么刘畅也不会信,他肯定选择相信沈嘉木。

    刘仲看了看阿奴:“九皇叔,你真是想把阿奴送给那个人?”

    “为什么不?她够漂亮,就是原来的长安城,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漂亮的。”现在的长安么?已经是满目苍夷。衰草枯杨,一片废墟。美人没有,狐狸不少。刘畅苦笑着又喝了一杯。

    刘仲急得结巴,最后一把搂过阿奴:“她是我老婆,九皇叔,你不能干这种事。”

    “她还是处子,你是她哪门子丈夫?”刘畅冷笑。

    阿奴忽然想起上次沈青娘说的话,顿时冷汗涔涔:“青姨,要被你害死啦。”

    刘仲蹦出一句:“我们现在圆房。”阿奴暴汗,这也能现场办公?

    刘畅一笑:“倒是要防止你这小子吃窝边草,放心,我不会动她,不过你的父王就爱这娇滴滴的样子,嗯,这副摸样倒能骗骗人。”一边叫人来把刘仲带下去。

    外面闻声进来几条大汉,阿奴紧抓着刘仲,刘仲抱着阿奴死活不撒手:“不行,我不离开她。”

    阿奴看见令狐文也在,眨了眨眼。令狐文心里悔啊,他脚这么快干什么,明知道有这女蛮子在就没好事。

    令狐文硬着头皮问道:“郡王爷,这样子怎办?”

    刘畅看看十指相扣,好像要生离死别的两人。忽然觉得好笑,挥挥手道:“都下去吧。”

    令狐文带着人迅速退下。

    阿奴说道:“你手下能人肯定不少,难道找不出一个忠心耿耿的功夫美人,再说了,要说毒术,大理广西一带的苗人更好,为什么不找他们?”

    “女人是有,都没有你漂亮,拿不出手。”

    听着是夸奖,怎么感觉那么冷。阿奴连忙抱紧刘仲。

    刘畅瞟了他们的手一眼:“至于苗人,西南夷人现在能接近梁王?”

    阿奴喜道:“我也算西南夷。”

    要不是怕阿奴掐他。刘仲肯定笑出来,这会子她肯承认自己是夷人了。

    刘畅摇了摇手中的酒瓶,空了,他反手又拿了一瓶,说道:“你的脸更像是北方的胡人和汉人的混血,梁王与胡人关系更好些。”

    阿奴见此人针插不下,水泼不进,急得无计可施,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飞爪,灵光一闪:“你没听青姨说么,我只会这种飞爪,别的可不会,而且练的右手比左手粗大,还有啊,我手脚上都是厚茧,一看就不是娇小姐。”

    她把手亮出来,手不大,手背看着十指纤纤,但是掌心和十指上都是老茧。

    刘畅应道:“胡人女子都是在马背长大,肌肤比你糙的多。”

    见说不通,阿奴只好耍赖:“我不管,就是杀了梁王我也活不了,白白送死我不干。”

    “你哥哥。。。。。。”

    阿奴打断:“不管,死道友不死贫道,我自身难保,还顾他们做什么?”

    “你哥哥可是很爱你,一听说你在我这,二活不说就跟来了。”刘畅想动之以情。

    “人人都爱我也跟我没干系,我要走了,我哥哥你爱怎么着就这么着吧。”话不投机半句多,阿奴腾地站起来想走。

    “那阿仲呢?你也不管?”刘畅没想到她真不不管自己哥哥。

    阿奴奇道:“你这个亲叔叔都不管,我这个路人管什么?”

    刘畅有些尴尬,咳了两声,连忙又转头喝酒。阿奴心想这人什么时候酒瘾这么大了,说了这么久,一杯接一杯,眼睛都喝红了还不停。她有些害怕。酒鬼一般都是不讲理的。

    刘仲忽然坐直了,严正说道:“九皇叔,我能做什么,你说我照做,你把阿奴放回去吧,我不能害了她。”

    刘畅冷笑:“刚才你不是顾念父子之情死活不肯?”

    刘仲不答。沈谦耳提面命,只要有关梁王的事情他都不准掺和。

    阿奴才明白,合着刘畅是用她来威胁粽子。她恚怒的掐着刘仲,看她着急很好玩啊。刘仲痛的连连告饶。

    阿奴喝问:“他要你做什么?”

    刘仲道:“他要我去开封,当着百官的面揭露梁王谋反,杀害皇伯父。”

    “你哪来的证据?”阿奴疑惑,有证据还要破解那张纸条做什么?

    刘畅狡黠笑道:“证据么?皇兄的医案都在我手里,御医开的药方显示当时皇兄只是着凉而已。我的人送了两条命才把这东西送出来,刘鹏也在找,御医都被灭口了。”

    “那找别人去也行啊,为什么要粽子?再说他都破相了,谁会相信他是原来的那个梁王世子。”

    “阿仲最有说服力,他除了那道疤,跟刘鹏长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沈家百年大族,树大根深,与朝廷的关系盘根错节,刘鹏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得罪了沈家。沈家的势力不在朝堂上,而在低级官吏和一些高级官员的幕僚手上,只怕梁王手上也有他的人,要不是我想,”刘畅本想说想起兵,不过这话一说出去不就显示自己是早有预谋,他连忙吞下后半句,改口道:“要不是我的手下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我也不会知道沈家的势力这么大,难怪沈三郎老神在在。”否则他怎会对沈谦一再容忍,这次无论如何得把沈家跟自己绑在一起。

    绍兴师爷?阿奴看了刘仲一眼,你家都是强人啊。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节 作茧自缚

    第八十节 作茧自缚

    这套宅子原是沈家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后来被沈谦送给刘畅。外面看着是普通灰砖青瓦的雅州民居,进门转过照壁,里面就是一个大天井,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的,沿着天井一进一进走到底,左边一个小角门开进去,迎面就是一座山,沿山拾级而上却是一个不小的花园,里面是错落着几栋江南风格的亭台楼阁。上次他们就住在里边,这次也是。

    阿奴不肯与刘仲分开,见两孩子诚惶诚恐的样子,刘畅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挥手叫人安排住处。

    刘畅的贴身侍女青霜给阿奴安排了一栋小楼,楼前有一眼泉水池子,她住在楼上,是个侍女住楼下。刘仲就在旁边的一个院子。见不过几步远,阿奴也就算了。

    这次的待遇跟上次几十个人一起来不可同日而语,阿奴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贵族生活。沐浴的时候那洗澡水香喷喷,估计放了花露。泡完之后,青霜给她换上了新的素绢抹胸和同色的儒裙,虽然做工和料子都是上乘。但是跟那个华丽的洗澡水比相差太大了。阿奴一抬头才发现这间屋子什么都盖着白色的素绢,不过在烛光里渡上了一层黄晕。系带绑好后,她觉得胸部怪怪的,这件抹胸低得很,又绑的紧,胸部居然出现了深深的乳沟,阿奴觉得好笑,果然乳沟挤一挤还是有的。一想不对,沈青娘给她做的抹胸胸口可没这么低。

    她顾不得怕人笑她村,连忙问青霜:“现在这个抹胸怎么这么低?”

    青霜低头应道:“都是这样。”

    阿奴没看见外衣,正想去拿自己的皮袍。几个侍女就赶上来给她披了一件貂毛披风,然后用布巾将阿奴的头发慢慢绞干。舒服的阿奴快睡着了,又被青霜推醒,给她简单挽了个髻。

    她准备睡觉的时候,一屋子赶都赶不走的陌生丫鬟让阿奴难受之极,最后只好把刘仲叫来。

    刘仲已经合眼,这会子迷迷瞪瞪的上楼来,一屁股坐在阿奴床边问道:“怎么啦?”

    阿奴指了指丫鬟们:“她们不下去。”

    “真没用,欺负我的时候怎么那么厉害。”刘仲不耐烦地嘟嚷。他抬头斥退那些侍女,领头的青霜不甘地多站了一会儿,刘仲操起一个铜瓜棱壶就扔过去,喝道:“滚。”青霜吓得连忙福了一福退下。

    阿奴笑道:“还是你厉害,我都赶不走她们。”

    “她们就是吃软怕硬,你把平日掐我的劲头拿出来就行了。”刘仲显然很不满阿奴的掐指神功。

    阿奴打个哈欠,走去打开包裹:“真奇怪,她们睡觉只穿抹胸的。”

    “什么?”

    “转过去。”阿奴命令道,刘仲依言转身。阿奴连忙穿上自己的睡衣。钻进锦被里,虽然有火盆,还是冷得紧。她继续说道:“她们只穿抹胸睡觉吗?侍女伺候人要起夜,这种天气里,真成美丽冻人了。”阿奴说完,觉得不对劲,看着这一屋子白色,有点怪怪的,吓得打了个颤:“粽子,你那九叔不会想要我做通房丫头吧?”

    刘仲立即否认:“不可能。”

    “那你的屋子什么颜色?”每次看见刘畅他都穿白色的,这人一定有某种奇怪的癖好,比如洁癖。

    “好几种。”刘仲看了看帐幔,“帐幔是紫色的。”

    阿奴急道:“你不觉得这里白惨惨的就像刘畅。”往里挪一挪:“我不敢睡,刘畅的眼珠都是红的,好可怕。”

    刘仲倒不觉得自个的皇叔对阿奴有意思,他那种人就是阿奴说的‘做了*子也要立个牌坊’,不会这么明着来。但是他知道阿奴胆小,认识这么久,还没见她一个人睡过,有条件晚上都要点着灯。他只好放下帐幔,钻进锦被里躺下。安慰道:“别怕,九皇叔虽然一开始说把你送到开封去,但是我们不答应他也没辙。明天我想办法让他松口放你回木雅草原。其实他也是没法子了,钱粮吃紧,士兵们开始断顿,每日都有人逃跑。海军有钱又不肯支援,坐山观虎斗,他希望沈家能帮忙。”

    阿奴看着头顶上的白色***串,嗤笑道:“没钱?你那九皇叔过日子再这么穷奢极欲下去,金山银山也会被掏空。前线将士食不果腹,吃糠咽菜,他却日日山珍海味。你再看看帐子里的***,现在什么季节了?”

    刘仲这才发现帐子的四角都挂着白色的***串,一串串像白色的葡萄一样。他咋舌道:“夏天***都不便宜了,皇叔这里居然冬天也有,这些要多少花才串得出来?”他跟着阿奴过了几年,虽然不缺吃喝,但是与以前那种绮罗从中的安逸骄奢的生活相比那是差了太多。他已经适应了贫苦生活,再回到锦衣玉食中反而不习惯。想起刚刚退下去的那几个丫鬟也是云鬓高耸,满头珠翠,而阿奴今日不过梳了两根长辫,辫梢上两颗小珍珠罢了,比她们好看多了。心里对刘畅**尚未成功就开始穷奢极欲的作法颇有些不以为然。刚才刘畅谈起与沈家合作的建议,一开始他心里还有些松动,如今看来这个皇叔只怕也不是能成大事的。

    刘仲又道:“九皇叔曾向索玛婶婶求助,不过他之前对不住人家,乌蛮又叛变立国,哪里肯再帮他。”

    阿奴想起自己跟索玛挑拨离间,惊得翻身坐起来:“你是说乌蛮不肯帮他。所以他才找来我们,想另辟蹊径。”

    “对啊。”刘仲说。

    “啊!”阿奴懊恼地尖叫,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她就是。

    刘仲被她的尖叫声吓得也坐起来,下面的侍女们也纷纷赶进来,又被刘仲扔东西砸出去。

    阿奴把自己跟索玛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她捶胸顿足,在床上滚来滚去后悔不迭:“虽然索玛还是不会帮他,但是至少会跟他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回木雅草原了。”

    刘仲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无奈道:“谁能想到他把脑筋动到你身上,我不是叫你戴着面纱嘛。”

    “我难道不能见人?在草原上,在乌蛮寨子里都没事。”阿奴日日戴着面纱已是气闷之极。

    “哼,云丹说你戴着面纱,那个三岩的旺丹还想抢人,你这几天不戴,跟着阿合到处跑,乌蛮寨子里那些男人看你看得两眼发直,你不是得意的很?”刘仲语气颇酸。

    “说什么呢?哪里有得意?”阿奴不自在起来,她在床上滚得衣衫不整,露出了脖子上系着的白色娟带和一截抹胸,昏黄的烛光里,分外的诱人。刘仲瞄到一眼,脸皮发烧,连忙抓着阿奴一把塞进被子里:“睡觉了,今天不累么?”心里却想:这死丫头看着瘦倒是蛮有肉的,不过这抹胸怎么这么低,难怪阿奴不自在。

    她哪里睡得着,没有一会儿又开始摇刘仲:“粽子,你真要去开封?。。。。。”

    “粽子,很危险的,干脆跟我回木雅草原吧。。。。。。”

    “粽子。。。。。。”

    结果被火大的刘仲按进被子里,好容易听到她呼吸均匀。总算睡着了。他翻身坐起,两眼炯炯,就算之前很困,现在也已经被阿奴闹的睡意全消。

    阿奴又是皱着眉头睡着的,刘仲想起每次看见她睡觉都是紧锁眉尖,似乎有着无穷烦恼,而自己也是她烦恼的一个来源。他伸手轻轻地抹了抹她的额头,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声说道:“对不起。”见阿奴终于渐渐的松开了眉,长长地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淡淡地阴影,唇角微翘,烛光里看着惹人心怜。他吁了口气又躺下,摸索到阿奴的手,拿起来紧紧的贴在脸上。

    他知道自己喜欢阿奴,喜欢得心都疼了。可是他朝不保夕,自己的生命都像是在大岗山的栈道上悬着,阿奴说那里一只跳蚤都能把人踹下去,上次救了长风自己还没事真是老天保佑,这种好运未必会随他一生。他要不起她,也许云丹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他背景雄厚,聪明机狡,对阿奴全心全意,应该可以护她平安。

    阿奴的手很小很软,指尖有着老茧,温暖而粗糙。这是个奇怪又充满矛盾的小姑娘,她意志坚强却很爱哭,聪明却又爱幻想,诡计多端又重情重义。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这次被软禁完全是受他所累。如今他长大了,双手健壮而有力,已经是个很好的猎人,不再是当年那个窝窝囊囊连母亲都保不住的小男孩,现在也该换他来守护她。

    三舅舅这次一直对阿奴有意见,其实是因为自己脸上的这条疤让沈家的盘算落了空,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舍得骂自己。只有朝着阿奴撒气。局势变幻,太子哥哥生死不明,皇伯父的另外两个活着的孩子一个年纪小小体弱多病,被送进了大相国寺,说是这样才能养活,另外一个染上了天花去世。除去那个小皇帝,只有自己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三舅舅说如今局势越来越糟糕,眼看天下就要四分五裂,海军与几个世家大族都属意自己,指望能够接他回来收拾乱局,而他却在遥远的吐蕃破了相。刘仲却觉得松了口气,他不想做皇帝,跟着阿奴自由自在流浪多开心。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沈家的亲人对自己尽心尽力,两个舅舅和青姨更是万里生死相随,这份情谊他牢牢记着。 沈家是他的根基,他要竭尽全力保全,为沈家,为自己,还有为阿奴挣一份出路。阿奴说过,日子不当要过,还要越过越好。

    楼下的青霜暗暗纳罕。她本是刘畅的贴身侍女,被派过来伺候这个女蛮子,原以为她会被刘畅收房。所以给她安排了这件屋子,王爷只喜欢白色。没想到这个梁王世子进去了之后****没有出来,听两人唧唧咕咕聊到天色微明,却不涉半点猥亵。她只好向刘畅禀报,刘畅愣了一下,斥道:“多事。”转身走了,也没有留下一句话。青霜只好继续让阿奴住在这里,刘仲依然夜夜溜进来做‘**’。侍女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私底下却流言漫天。

    令狐文这些天日子很不好过,他发现自从那个小女蛮子来了以后,他的生活可以说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家里弟媳妇日日啼哭,弟弟整日唉声叹气,他心里内疚,连家也不敢回。

    刘畅不知道他们的过节,直接命令他就近保护这两祖宗的安全。阿奴无事可做,就把他指使地像陀螺一样转,还经常夜半骚扰,只要稍有反抗,她就会做个口型“阿涛”,他就得乖乖照办,这种折磨导致他与手下的几个侍卫都睡不饱。别的人还很羡慕他们保护一个天仙般的小美人,日日里酸言醋语,恨不能与他对换。特别是看见他们的黑眼圈,什么污言秽语都有,里面唯一让他高兴的是,那个小女蛮子的名声算是臭到家了。郁闷的是,她根本听不见。

    他已经被磨得神经衰弱开始失眠,手下的侍卫们却夜夜鼾声如雷。这天夜里,他照旧躺在床上睁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敏感的听见鼾声的间隙有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一叶坠地,雅州的冬天来的迟,现在还有树在掉叶子,当然也有不掉叶子的树。他懒洋洋地想,要是这个死丫头遇上刺客死掉多好。

    那之后却悄无声息,一切诡异的让人发毛。令狐文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有着战士奇异的敏感直觉。他腾地坐起,推醒身边的小兵们,一行人屏息静气矮身穿过一片灌木潜到小楼前。他看见花园里到处是刺客可以藏身的屏障,心想明天要建议郡王爷把这些东西都铲平,光秃秃一片连只老鼠跑过都看得见就好了。厨娘也不会跟他抱怨最近老鼠多了,做好的鸡鸭老是失踪,有一次还没了半扇熏香猪,那可是吐蕃那边来的。吐蕃!令狐文心中一凛。

    前面的小楼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想上前叫醒侍女,却听见楼上一阵哈哈大笑,是那个小女蛮子,她又在干什么?他抬头一看,二楼的纱窗上映出三条不停晃动的影子,一条小一点的影子正前仰后合,另外两条像在打架?

    刺客!令狐文顿时热血沸腾,挥手命令手下包抄上去。

    与此同时,楼下的灯也亮了。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一节 两拨人马

    第八十一节两拨人马

    楼下的青霜被惊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摸索着点起烛火走上楼来。

    屋里的两人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阿奴叫道:“没事,我摔了一下。你去睡吧。”

    随后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三人嘘口气,阿奴埋怨道:“干嘛搞那么大动静,你也想被关进来。”

    云丹仰起头想止住鼻血,混蛋阿仲,下手这么重。刘仲则干脆靠着床沿揉胸口。阿奴穿好衣服,摸摸茶吊子,里面的水还有着余温,她倒出一点沾湿布巾,替云丹擦试鼻血。

    云丹顺势搂着她,酸溜溜地含糊问道:“你们怎么睡一起?”

    阿奴挣不脱,恼道:“一个人睡,碰上**花贼怎办?”

    云丹不敢吱声,他正是那个想偷香的。他是从楼下爬上来,猛地从暗处里走进亮处,屋子里的烛光让他有点眼花,只能看得见一个大致黑乎乎轮廓。他心又急,摸到床边看见一个人影俯身就想亲下去,被惊醒的刘仲一拳打出去。他还有些懵懂。以为遇埋伏,爬起来之后就和刘仲打了起来,一个睡眼惺忪,一个被打的眼花,直到看清楚的阿奴大笑出声,两人才发现不对。

    令狐文带着侍卫们刚刚摸到楼下,两条一高一矮的身影闪出来挡住了去路,却不动手。他手中的刀举到半空又缓缓落下。屋子里反射的亮光映得两个人脸上晦暗不明,高的那个吐蕃人他认识,叫做拉隆,矮的那个苗人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狼一样幽幽发光,是那个小女蛮子一伙儿的。他心里越发恼怒:不用说,这些天丢失的食物就是他们干的,把这里当成什么了,吐蕃的后花园么?难怪这些天,那两个小祖宗老是折腾他们,差点又着了小女蛮子的道。阿涛在他们手里,自己被拿捏得动弹不得,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令狐文咬牙切齿,该做的事情照样得做。他不敢离得太远,干脆带着手下走进刘仲的院子,反正他也不在那住,整日里陪着那小女蛮子。

    楼上阿奴又揭开刘仲的****,胸口乌青一片,她轻轻按着检查。骨头没断,刘仲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倒抽冷气,阿奴连忙拿出跌打药酒给刘仲搽。

    云丹趁机摸到床上一躺:“累死了,这里戒备森严,转了几天才能接近这里。”

    “你们一直躲在园子里?还有谁来了?”

    “拉隆和阿宝在楼下,十二和长风他们也来了,青姨和三舅等人在外面。阿宝真是厉害,令狐文几次从我们鼻子前路过,都没发现。”云丹跟着刘仲称呼沈谦。

    “现在怎办?”

    “我头晕,歇会儿就出去。刘畅找你干什么?美人计?还是要你做刺客?你有那本事?”云丹连珠炮地发问。

    阿奴见到他的嘴皮都发白干裂了,知道他们担忧自己潜伏了好几天,连忙给他喂了些水,又将茶吊子里剩下的水都倒进他干瘪瘪的皮囊里,拉隆肯定也没喝。吐蕃人尤其是云丹喝水讲究,死水绝对不会喝,就是放了****的开水他不喝。整个园子只有自己楼前有一眼泉水,看这样子他没有找到厨房的水缸,想来刘畅怕人下毒,将水缸藏得严实。

    吐蕃人认为水分为雨水,雪水,河水。泉水,井水,咸水,森林中的水等七种。雨水、雪水是上等水,如甘露清凉,能降胃火;河水、泉水要那种经过风吹日晒,清洁地方的水才是好水;沼泽水,苔鲜丛生的泉水,树木杂草丛生阴影笼罩的水,咸水等等都是下等水,蓄积的水味苦,能诱发疾病,能引起虫病,腿部象皮病,心脏病等等。就是开水放一昼夜后,也犹如毒液,能诱发许多疾病。

    这是很有道理的,阿奴也从来不敢喝没有煮沸的水,在森林里取水的时候都要到水流湍急的地方。

    刘仲将与刘畅的谈话复述一遍,对云丹说道:“阿都的烧已经退了,刚刚清醒过来,就是能走也要一两月,他们不住这里,在隔壁租用的民房里。你放心,我答应了皇叔的条件,阿奴他们不会有危险。你出去跟青姨说一声,叫三舅舅过来跟刘畅谈。”

    云丹‘嗯’了一声闭目养神,阿奴和刘仲靠着床沿坐着,没有多久。两人也有些朦朦胧胧。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随后一阵铜锣响,一个声音吼道:“刺客!有刺客!”那声音如洪钟般震的人耳朵嗡嗡响,是令狐文。

    阿奴以为阿宝等人被发现了,吓得坐直了急道:“这下好了,一网打尽。”话音未落,一只长箭‘嗖’地穿过纱窗,刘仲一个激灵,将阿奴扑到在床上,只听得‘铮’的一声,那箭直直的掠过云丹的肚皮x入床的后挡板中,正好穿过是阿奴的位置。

    阿奴的头被撞在床沿上,痛的眼泪汪汪,刘仲一把扯过她,两人滚到床下,云丹随后也翻滚下来,正好又压在两人身上,他们齐齐痛叫一声。一支支箭‘嗖嗖嗖’的射了进来,中间夹杂着火箭,屋子里顿时浓烟滚滚。楼下传来侍女们的尖叫声,‘哐啷’一声有人开门出去,随后是一声惨叫。

    阿奴边咳嗽边说:“不是他们,是刺客。站在假山上。”他们住在二楼,这里只有正对面一座假山比楼高。

    阿奴在云丹身上一阵乱摸,摸出那个水囊,随后抓起刚才给云丹擦鼻血的布巾,太大了,她想撕成三分,手一直发抖,使不上力,云丹一把抢过,轻轻松松就撕开了,阿奴倒出水囊里的水沾湿了布巾。递给两人,捂住口鼻,然后抓起自己的包裹摸到后窗边。

    后面的空地上也有好几个人,缠斗成一片,依稀可以认出一个高大的人穿着吐蕃袍子,是拉隆。屋子里火势越来越大,三人也顾不得太多,直接从窗户跳下,落地时趁势打个滚,阿奴眼尖,看见阿宝身后有个蒙面人举刀砍下,她反手抽出匕首,对着他的脚狠狠地插了下去,随后迅速滚开,那人‘嗷’地痛叫一声跳起来,阿奴已经一弹身站起来,手中的飞爪甩出,‘跺’地一声x入他的腹部。阿奴一按机括,倒钩张开,随后她一使力又收了回来,那倒钩硬生生将肠子都拉了出来。阿奴一阵恶心,不管这人惨叫连连,迅速旋身退开。她躲在一片山石前喘气,这里对方偷袭不了。

    被她挖肚子的那个人躺在地上一个劲哀号:“哥哥,哥哥救我,哥哥。。。。。。”场子里黑影曈曈,身影变幻交缠,也不知道那个是他的哥哥。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旺丹的弟弟多杰,旺丹百思不得其解多杰为什么要抓阿奴,此刻她忽然想起来,当时多杰看见只有两个孩子,可能是想逼问云丹的下落。

    这是对方有人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举刀又扑过来,阿奴顾不上多想,手中的飞爪一抖,直扑对方面门。因为染了血,飞爪上还有血肉,黑暗中竟看不见,那人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连忙躲开,却来不及,飞爪直直的x入他的耳朵,阿奴故技重施,那人半拉子耳朵竟硬生生被倒钩拉下,他大叫一声,暴跳如雷,耳朵上的蒙面巾被收回的飞爪带开,露出一张脸,额头上有一道伤疤,像是二郎神的三只眼。

    是他!难怪阿爸找了他五年找不着,原来躲到雅州来了。阿奴愤怒地尖叫一声,手中的飞爪恶狠狠地甩出去,这次没前两次好运,飞爪尖端被他一把扯住,那上面都是血肉,滑溜溜的,阿奴见状不好,用力回收时他竟然没有抓住,直接滑脱出去。阿奴不敢再发飞爪,阿宝正好解决了自己的那个,见到她这里吃紧,连忙赶过来。阿奴叫道:“杀了他。”阿宝也不答话,揉身就扑上去,她招数狠毒,没两下,三只眼就躲闪不及,直接中了一刀,不多时,就倒下不动了。

    此时花园外火把曈曈,刘畅的大队人马来了,蒙面人见势头不好,且战且退。

    阿奴见三只眼倒下,抓起他的刀在他身上乱砍,直到气力用尽,见火光中他脸色青黑,再无生理,她心中解恨,百感交集,忽然有些想哭,想起这时哪是伤感的时候,连忙摸了摸脸走开。

    阿奴爬上一块大石一看,才发现人数真不少,看样子是冲着刘畅或者阿仲来的。

    蒙面人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只逃出去几个,数了数逃不走的伤员还有尸体,足有六七十人。

    刘畅暴跳如雷,将负责安全的令狐文骂得狗血淋头,说什么警备森严,连苍蝇也飞不进来。现在呢,整个警哨系统像个筛子一样到处是漏洞,居然有两拨人先后进来,要不是先进来的拉隆等人帮忙,只怕他们撑不到救兵赶来。

    其实不能完全怪令狐文,自从阿奴和刘仲两人在此,他的精力严重不足,处境几乎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今晚要不是他警觉,发现了摸到刘仲小院的刺客,只怕他们会在睡梦中被统统消灭,阿奴楼下的侍女除了青霜就没人逃出来。

    今晚的刺客有一部分装备精良,下手狠辣,应该是军队中人。他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有些人的体征的确是职业军人。阿奴还告诉他,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以前是打箭炉的土匪头子,曾经劫持过她。

    那个被阿奴破肚的也是土匪,被活捉了正在治疗。

    令狐文想;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郡王爷还是那个梁王世子?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一节 两窝土匪

    第八十一节两窝土匪

    这次遇袭,令狐文自己的手下伤亡五十来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奴这边李长风和十七受了轻伤。云丹的人死亡四人,重伤六人。本来这天夜里,云丹传消息说会出来,他们大部分人原是跟着沈青娘守在外面的一栋民房里等候消息,大家都没睡,装备整齐,听见令狐文的吼声和铜锣声,知道不妙,纷纷赶到翻墙进来,跟前面进来的刺客正好碰个正着。沈家护卫加上云丹的察雅武士有四十来人。要不是他们赶来及时,光靠令狐文那些迷迷糊糊匆忙迎战的侍卫们只怕支撑不了太久。

    令狐文发现被抓的都是土匪,有二十六个,居然分两窝。一窝是荣经花滩那边的一个女匪首鲍三娘的,鲍三娘腿被砍了一刀,正在治伤,令狐文满佩服她,医官都没给他们用麻药,她一个女流之辈居然咬牙硬挺;还有一个就是那位三只眼新投的的东家,芦山飞仙关的李元亨,那个哼哼唧唧破了肚子哭个不停的小土匪李元通的哥哥,这次被他逃了。李元通没两天就死了。他的肠子被飞爪拉破了几个洞。阿奴看见他满是稚气的脸,觉得很不是滋味。

    土匪们说有人花了大钱请他们助阵,原本这样的好事轮不到他们。不过刘畅起兵的时候募兵用了强制手段,大股的土匪不是被剿,就是像碉门的李全一样的被收编。这几年,随着刘畅的势力渐渐西移,对雅州一带的控制力减弱,乌蛮立国之后,各处部族首领蠢蠢****,而原本不入流的小土匪渐渐壮大,这些人补充了之前那些土匪留下的权利与地域的真空,鲍三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也是倒霉催的,做哪一行都是亏本,最后向‘行钱’(高利贷的一种,借债人)借了高利贷做起了背行的生意,开张才两月,泸定桥边汉蕃开战,背行被迫关门,她背了一屁股债,老公也气死了。她一咬牙拉着六七个兄弟做起了土匪,据说一手飞镖甩得准头极好。

    而李元亨据说专门抢劫过飞仙关一带的马帮,不过这年头连三岩旺丹那样的强人都穷困潦倒,索玛这样的乌蛮奴隶主都财政吃紧,更不要说小股土匪。那些依靠茶叶吃饭的底层老百姓个个穷困潦倒,来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状况也就越来越糟,渐渐的饭都吃不饱。快混不下去了。三天前有人请他们,见到久违的银子,他们眼睛都绿了。这次死的土匪大部分是他的人。

    土匪们辨认尸体,认出其中十具不是一伙儿的。这些年,刘畅与刘鹏没有少向对方派刺客。这些尸体的形貌令狐文一眼就可以认出是北地的军人,他觉得自己日后就是卸甲归田了,回家做个仵作也不错。

    鲍三娘说他们都不知道这里住的是王爷,否则向天借胆也不敢来。刺客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听手下叫他刘大哥,他们有十五个人,个个二三十岁左右,体形剽悍,刀疤脸只说这里住着一个仇家,人多势众,但是很有钱,他们只要仇人性命,事成之后钱财随他们拿。但是路上她曾听到姓刘的刀疤脸吩咐,人杀完后要检查一下有没有一个疤脸少年。

    令狐文想,那就是想一箭双雕了。刘仲出现在雅州的消息老早就流传出去,还是刘畅命令他散布的。只是这批人迟迟不来,他差点想找人扮演刺客算了。这些天自己注意力又全被阿奴转移。几乎酿成大错。他还发现自己的手下居然有五个是死在鲍三娘的飞镖之下的,都是一镖毙命,这老娘们端的狠辣,跟阿奴一家子一个德性,问完口供要不要宰了祭拜兄弟们?自从遇见阿奴兄妹,令狐文觉得一股郁气窝在心口很久了,无处发作,上次被双胞胎射杀的六个兄弟才刚下葬。偏偏这两人杀不得。

    阿奴也发现了。因为十七手臂上的伤就是鲍三娘干的,十七说那老娘们的镖又准又快,根本躲不了,要不是被十二踹了一脚,只怕那镖就直奔他心窝了。

    她打听了一下鲍三娘的简历,对她很感兴趣。据说她家原本小有资产,她和丈夫先后做过‘打鱼子’(渔业)、 ‘轱轳子’(赌博营业)、屠夫、米粮店、背行,全部以失败告终。算起来这位大娘从事过捕捞业、零售业、屠宰业、物流业、赌博业,最后‘起棚子’落草为寇。听说她第一桩‘买卖’颇为滑稽,刚刚落草,七八号人对业务很不熟悉,鲍三娘于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神明,经过插香饮酒、烧‘千张纸’、杀鸡‘看财喜’后,选择了花滩牛栏岩起手抢劫。牛栏岩位置偏僻、地势险要,抢到东西也容易脱身。新鲜出炉的草莽们十分得意,兴致勃勃地埋伏在荒草中,蹲守在大树后,可一连等了好几天,鬼影都没有看到一个,最后遇上个大路不走偏走小路的‘倒霉鬼’,只抢来一袋盐巴。出师不利的土匪们很是沮丧,于是他们决定挪地方做买卖。可是现在马帮抢不着。昔日繁华的茶马道上空无一人,一条线上的土匪们都在嗷嗷待哺。最后鲍三娘干脆改行做‘拉肥猪’(顾名思义,过年时直接抢人家的肥猪)和‘报童子’(拐地主老财的孩子要赎金)。这支土匪才生存下来,渐渐发展壮大。

    阿奴听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屡败屡战,勇气可嘉,她差的只是运气而已。现在自己正缺一个可以在雅州绿林说得上话的。她直接找刘畅要人,这两天和沈谦谈判的刘畅正焦头烂额,随手写了张纸条把鲍三娘和手下送给了阿奴。

    阿奴这才去见鲍三娘。

    这位女匪首大约四十来岁,五短身材,方脸粗眉,一双细眯眼精光四射,穿着男子的短袄长裤,缠着白色头巾。现在断了腿,正绑着夹板躺在地上。

    这种人喜欢开门见山,阿奴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能保你和你手下性命,跟我走听我号令如何?”

    鲍三娘这两天一直在想自己会被怎样处置,她知道自己杀了令狐文的手下,那个冷冰冰的将军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个死人。只是没想到一线生机却来自眼前这个娇嫩的象朵花似的小姑娘。

    阿奴干脆透底:“我要建一个马帮,需要一个在川西吃得开的人。”

    鲍三娘疑惑:“为什么找我,我的势力也不大。”

    “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鲍三娘还是迟疑:“现在走这条路的马帮都快倒了。”连累他们做土匪也没赚头。

    “我有法子。现在给我一句话,行不行?”

    鲍三娘更直接:“我不能瞒你,我生意做一次亏一次,没那命。”

    “快人快语,我喜欢这样的。”阿奴笑起来,“我早知道了,不用你做生意,只要你做保镖,保证这一路的平安就行。”见她仍然一脸犹豫,阿奴心想这也是个实诚人,其实她完全可以先利用自己脱身。然后再作打算,她却宁愿先说清楚,哪怕眼看性命不保。

    她打定主意,将手上那串罗桑给的瑟珠取下来,戴在鲍三娘手上,学着罗桑的口吻说道:“你别看它不起眼,它是吐蕃花教(萨迦派)的掌教加持过,我阿爸特特帮我求来的,听说戴着这个可以消灾避祸,延年益寿。这些年我戴着它,几次化险为夷,昨天还刚刚从火里逃生。”

    鲍三娘将信将疑,花教掌教是什么东西?旁边一个曾住在汉蕃杂居地的小土匪凑过来:“大姐,这可是个难得的宝贝,花教的掌教在吐蕃是个有名的大和尚,门下信众无数,据说法力无边。这种珠子只有吐蕃贵族才有,贵重的很。”

    鲍三娘连忙将瑟珠塞回去:“不行,那这个不就是你阿爸给你的护身符,哪能随便送人?”

    那小土匪又解释说:“这珠子据说有灵,这位姑娘说给你就给你了,她不能收回去。”

    鲍三娘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小姑娘保自己合手下的命不说,还送这个贵重到有钱也没处买的护身珠子给自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果然阿奴笑道:“我也不瞒你,你也不能白白入伙,按规矩一样要交投名状。”

    鲍三娘大奇:“你也是土匪?”

    阿奴笑起来,也不否认:“自古官匪一家,哪分得清?你的投名状就是李元亨的命。”

    鲍三娘默不作声。

    阿奴继续说道:“我昨天杀了他的弟弟,总要防他日后报仇。我经常要在这一带活动,这种隐患还是早点除掉的好,你伤好后就去吧。只要成功了,我保你现在的性命和日后的财源滚滚,若是不愿意的话,令狐文会很高兴你的选择。”

    这些天,令狐文已经掩饰不住腾腾杀气。

    鲍三娘看了周围一圈,手下的伙计们正一脸渴求的看着她。兄弟一场,总不能让他们丢了性命。她一咬牙:“我听你的。”

    随后鲍三娘一干人纷纷发了毒誓,有的人害怕不够虔诚,阿奴会不管他们,誓言里的报应恶毒之极。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诅咒。

    阿奴笑道:“就这样吧。好生筹划,务必死要见尸,查清楚了再来回我,若是我不在,你去磨西的领主府找吐蕃人,就说木雅草原的阿奴让你来的。”

    阿奴和云丹这两天也在看口供,那晚刺客来的蹊跷,他俩总怀疑刘畅做手脚,或者是他们放消息让梁王的人知道刘仲的下落,否则那天怎么那么巧刘畅刚好不在。

    阿奴想起那支射到床板上的箭就不寒而栗,位置可真准。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二节 两只白虎

    第八十二节两只白虎

    令狐文忽然态度恭谨的拿了鲍三娘等人的口供给沈家一干人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最上面的一份赫然就是鲍三娘的那份,其中‘疤脸少年’四个字,阿奴觉得特别粗大,怎么看都觉得令狐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这人道行跟刘畅比相差太远,

    沈谦等人也是在江湖上滚过几圈的老鸟,哪会不知道其中猫腻。刺客这次专门找了土匪来打掩护,真正的刺客精准的摸到刘仲和阿奴的住处,可见事先情报工作做的不错,不是有内鬼,就是有人泄密。刘畅赌咒发誓跟他没关系,同时坦言,这批人要是不来,沈谦态度再这么****不明下去,他也许会找人来放放火什么,绝不对搞这么大,死的那几十个侍卫大都是太原人。太原是他母族所在地,虽然被诛了九族,但是乡里乡亲的还有不少。他被封到雅州一带后,这些人纷纷上门依附,他的贴身侍卫就是这些江东父老的子弟。

    刘畅要是死不承认自己的歪心眼。沈谦还会呶呶不休,但是人家说到这份上,他反而相信了,至少这批刺客是跟刘畅没关系。

    令狐文发现鲍三娘就在自个的眼皮子底下被阿奴要走,连声招呼都没跟他打。他看了看手下发红的眼睛,憋得快要得内伤。这女蛮子他得罪不起,阿涛还在她手上。最近沈家答应合作,这个小女蛮子趁机把乐晕头的王爷当做招财猫使唤。她日日出去逛街购物都叫上青霜签单,心情哈皮的王爷也不阻止。不知道她买些什么,反正每日里送东西的伙计川流不息,东西堆满了她的屋子。小楼烧了,她又换了个院子,那个吐蕃大胡子云丹也打着跟王爷合作的旗号硬挤进来。

    阿奴乐得合不拢嘴,刘畅好说话的时候比沈谦大方,不过三天时间,她就黑到将近五千两的东西,这下子鲍三娘那批土匪的经费是有着落了。现在她算是什么了,山大王的幕后老板?就是穷了一点,哈哈。

    云丹也参与到沈谦和刘畅的谈判中去,他们有什么好谈的?阿仲这些日子神神秘秘,搞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她去看了阿都,他已经能含含糊糊开口说话了,阿奴暗自庆幸他没被烧坏脑子。

    四只动物被喂得瞟肥体壮,再这样下去他们要走不动了。阿奴要求饲养员带它们去溜腿减肥,那个小兵面有难色,个头跟小牛犊似的,一只他都拖不住。何况四只。阿奴见他为难,干脆自己开锁将罗罗它们放出来,被关了多日的老虎和獒犬见到恢复自由,兴奋之极,嗷嗷叫着往外冲,那小兵吓得连滚带爬跑了,青霜吓得瘫在地上。只有尼尔斯有些良心,跑了一段又转回来咬阿奴的裙边往前拖。

    它们居然直奔隔条街阿都养病的民房,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阿奴才发现不妥,这里不是吐蕃。但是来不及了,她追不上,远远地听见老虎在怒吼,她大惊失色,可别出人命,这些家伙都是生肉喂大的。

    阿都门外的几个看守的小兵正抖着长枪哆哆嗦嗦准备迎战,白虎们低着头,咆哮着眼露凶光,斯密尔恶狠狠地在场外游移,准备出其不意扑上去撕咬。尚未发生流血冲突,气喘吁吁赶到的阿奴松口气。连忙拍拍尼尔斯。尼尔斯上前对着白虎一通吼,白虎们放松下来,不甘心的斯密尔上前拱着阿奴就往里走。里面的阿罗听见虎吼赶忙跑出来,两只老虎‘嗷呜‘一声兴奋地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乱舔。随后它们循着味道冲向阿都的病房,阿奴连忙叫已经两腿发软的守兵将大门关好。

    要不是阿吉拉拦着,兴奋过度的四只毛团都要跳到阿都的肚子上去了。

    阿奴示意大家离远点,它们被关的久了,难免要发疯撒欢,吓着人就不好了。白虎和狗狗们足足折腾了半日,将人家的天井搅得一片狼藉,瓦罐盆栽水缸统统打的粉碎,才蹭着阿奴要吃的,它们饿了。

    它们死活不肯再回笼子里,对着这些天好吃好喝供着它们的小兵呲牙裂嘴,最后阿奴没办法,只好叫上阿罗把它们一起带回园子。所过之处简直就是场灾难,园子里的侍女们惊叫着四散奔逃,阿奴拼命解释说它们不会咬人,侍女们哪里肯信,阿奴说一句,白虎们就笑眯眯地呲一下牙,看得人心胆俱裂,后面两只毛乎乎黑漆漆半人高的大狗倒是不哼不哈,但是那白森森的牙齿上,口水一个劲的往下滴答。

    令狐文被这场骚乱惊动,赶过来时也吓了一跳。不过今天有个好消息让他扬眉吐气,虽然他不能动这个小女蛮子一根寒毛,但是这两只白虎就要倒大霉了,刘畅和沈谦决定送它们给华太后那个老妖婆做生日礼物。

    果然。午后时分就听见那小女蛮子又吼又叫。他心情愉悦,小丫头嗓门也不小,嗯,园子的残雪衬着午后的暖阳景致不错,他转头吩咐老兵刑二泡茶。刑二发现校尉大人一扫这几天的阴郁,居然在哼小曲,哼几句又竖着耳朵听听窗外,好像有女孩子在哭,是那个小蛮子阿奴姑娘?谁欺负她了?校尉大人也真是的,整天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刑二很不满,人家小姑娘漂亮又乖巧,每次看见他都恭恭敬敬叫他大叔,哪像园子里那些王府侍女都是用鼻孔看人。

    他摇摇茶罐,茶叶没有了。大人嫌麻烦,喝茶喜欢用散茶泡,不喜欢那些用茶末子煮出来的。

    他拿了茶叶回转,看见一个穿着杏红衫子的小姑娘抱着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假山下边抹眼泪边哭诉:“它们是南方的老虎又不是东北虎,一送过去,明眼人一看就会露馅。”

    刑二定睛一看,原来是阿奴姑娘和世子爷,听说她对世子爷有救命之恩,两人倒是亲热的紧。原来她哭闹是为了那两只白虎,还真是稀罕物。世子爷也是个好孩子。每次看见自己都会腼腆笑笑。虽然笑起来很难看,园子里那些轻狂的女娃子私底下嫌弃他破了相。听说胸口还有一道长疤,可怜见的,年纪小小吃了这么多苦头。

    只听见刘仲好生解说了一通:“不过是个幌子,掩护我们几个到开封而已,不会让它们吃亏。哪有人知道这些,如果有疑问,说是南方买来的就是了。再说了,送进宫去也是好吃好喝供着,谁会去找两只老虎的麻烦,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等我们得手以后。再给你送回来。”

    “骗人,这么远的路,它们还小,才五岁而已,怎么走得到。再说它们不愿意再被关进笼子里,今天难得放出来一趟,就高兴的快疯了。阿罗也是,为什么非得跟着去,这下子我怎么办?”

    刘仲无语,五岁的老虎已经成年了好不好,阿罗是你哥哥,不是你儿子。

    “我不管,要送什么稀罕物送不得。它们还是你看着大的,就这样忍心送它们进火坑。”

    “怎么叫火坑。”刘仲被她闹得哭笑不得。“我们挑中罗罗和都都是因为白虎是神兽,四灵之一,象征着战神、杀伐之神。他还有避邪消灾等神力。你没看见战旗上都是绣着白虎,最主要的是华家的家徽也是白虎。”

    “切!骗子!人家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你祖母想长寿送她一只老乌龟不就好了?那也是四灵之一,为什么送白虎,不怕犯冲吗?”

    “那叫玄武,不叫乌龟。”刘仲一面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鼻涕,一面恳求道:“阿奴,我想再看一眼皇祖母,就看一次,我想问问她,为什么?”

    “傻蛋,万一她翻脸不认账。。。。。。”

    “我就想问问,为什么都是儿子,她却那么偏心梁王,不顾皇伯父生死,为什么都是孙子,她却不管太子哥哥和,和我。”刘仲苦笑,满心苦涩,那是他想了无数次却无解的问题。

    见阿奴发怔,他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咱们再跟九皇叔谈谈价钱。叫他加点?”以往只要讲到钱,阿奴的耳朵就竖得老高。

    可是这次没用,阿奴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才不要那个骗子的臭钱!那个阿巴贡,葛朗台,夏洛克,严监生,贻顺哥。。。。。。”

    阿奴一口一个‘骗子’,油盐不进。后面一长串古古怪怪的是什么?刘仲心中伤感,又被她闹得没办法,转头看见刑二经过,勉强笑一声打招呼:“大叔这是去哪?”

    刑二行了礼,拍拍茶罐:“给令狐大人拿茶叶。”

    阿奴忽然转过头来:“大叔,我看看,令狐将军喜欢喝什么茶?”伸手就将茶罐拿过来,刘仲只好对刑二抱歉的笑笑。

    阿奴抖了抖茶罐,奇道:“就这么一点?他喜欢喝散茶,倒是跟我一样。”然后就将茶罐还给刑二,“大叔,改天我送他一点茶叶吧,肯定比他这个好。”

    刑二笑道:“散茶没什么人喝,只跟青霜姑娘拿了一点。大人也不大爱喝茶,不知怎的今天要喝。”

    阿奴挑挑眉:“看来今天他是有高兴的事吧。”

    “是,一直唱着小曲来着,还说雪景不错。”刑二说完就告辞了。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三节 搭配租借

    第八十三节搭配租借

    邢二没有留意,后面的好孩子刘仲低低的问道:“你又干了什么?”刑二没看见,他可看得真真的,阿奴往里面倒了一些粉末,还抖了抖茶罐以便混合均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什么,就是给达果的阿爸吃的那种,让他躺两天,我不痛快。”阿奴撅着嘴,其实知道自己再怎么闹也没用了,刘畅说这些天她花的钱就是罗罗它们的租借费,还回去也不行。强盗!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心里越想越憋气:“难怪中午的时候,罗罗它们搞得一片混乱令狐文都不生气,现在想起来,他那时真是得意洋洋。你听见大叔说没?他高兴地都唱小曲了。雪景?就这么层薄薄的混着泥巴的雪。”

    从五年前送他们过大渡河开始,刘仲就发现令狐文对他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所以他很恶毒地想,只要阿奴不跟他哭闹,令狐文躺两天有什么关系,哪怕躺一辈子也行啊。

    刘仲不想说这个话题,随口问道:“那你刚才念念有词长长一串的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著名的吝啬鬼。”阿奴咬牙切齿。

    刘仲摸摸鼻子,决定再换个话题。

    令狐文乐极生悲。

    他舒舒服服的喝着茶,眉开眼笑地听着刑二述说路上遇见刘仲和阿奴的事情,重点是小丫头一直在哭。雪后的下午阳光正好,他眯缝着眼,人逢喜事应该是精神爽,为什么他这么犯懒。没有多久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浑身发麻,连根小指头也动弹不得,然后像植物人一样躺了两天。

    他实际上是刘畅的表兄,当年的灭门惨案的遗孤。弟弟令狐武受了惊吓,有些自闭,不善与人交流。刘畅只好将他安排在茶马司里专门检验金砖入库,那里相对封闭简单的环境对他很有好处。所以不奇怪,对刘仲这个灭门仇人的孙子没有直接杀了,已经是令狐文看在同仇敌忾的份上手下留情,给点眼色看看又算什么。

    刘畅见他莫名其妙病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也就这两表哥最亲近了,妃子儿子哪一个也比不上这两个相依为命的表哥。他害怕令狐武担心,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医官诊断不出,就连夜请来雅州最好的郎中。

    可是谁也看不明白,只知道是中毒了。最后一个郎中问道:“再想想,还有没有别人碰过你吃的东西?”

    令狐文的脑子勉强还可以低速运传,此刻总算摩擦出一丝智慧的火花。他想起刑二说过阿奴拿走他的茶罐看了一下,他蠕动着僵直的舌头含糊地说:“阿奴。”

    刘畅凑过去听了两遍才明白,登时怒发冲冠,拎着长剑就往外走,令狐文急得想拦,却说不清楚,眼睁睁看着刘畅出去。

    刘畅提剑走到阿奴小院的门前就泄了气,罢了,现在沈家和阿仲好容易肯帮忙,他们又很看重阿奴。待会只要阿奴肯给解药就算了。若是不给?不给,哼,死丫头的哥哥还在他手上。

    阿奴还没睡,正支着头和阿罗、云丹、刘仲说笑,看见他来,笑眯眯地也不打招呼。

    刘畅心想,这个死丫头看见自己从没行过礼。想归想,重点不是这个。他也不废话:“解药。”

    阿奴伸出手掌翻了两翻:“十万两。茶叶和上等锦帛可以按照战前的的兑换比例来算。”

    “太贵,你怎么不去抢?”刘畅嘴上的胡子都竖起来,就知道这个小吸血虫子肯定会要钱。

    “可以正经做生意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去抢。”阿奴义正辞严。刘仲和云丹连忙别开头,在刘畅面前喷笑,只怕他会恼羞成怒。

    刘畅嗤笑:“你这是敲诈,哪是正经做生意?”

    阿奴乌溜溜的眼珠里透着狡黠:“分明你才是强取豪夺。”众人想起那个倒霉的监牧使,苦主阿罗正在座。刘畅黑着脸不吱声。

    阿奴摇头晃脑:“解药哪能白给?还有罗罗和都都哪能那么便宜就租借的?你有钱也没处买白虎,我说的可对?”

    “白虎不稀罕,原来长安城就有一只。阿罗本来是自己要跟,哪能算钱?”刘畅想压低价码。

    阿奴狠狠地剜了阿罗一眼,聪明脸孔本肚肠,倒贴之前也要讲清楚价钱:“你也说原来咯。现在没有,它们还是双胞胎,奇货可居,价钱自然高些。我和阿罗扮成龙凤胎可以搭配着一起租借,人和老虎都是双胞胎,看着更喜气也更令人心动。”

    阿罗的喉咙动了一下: “白虎都是公的。”

    “那又怎样,谁还会去趴下去检查不成?”

    众人都笑起来,连刘畅也不禁莞尔,这死丫头皮厚如墙砖。

    阿奴继续游说:“按你们的想法,明年的夏初,白虎们会很招摇的出现在青唐城(今西宁,宗喀部的都城),随后会被吐蕃宗喀部落往开封的庆寿使团买走。你也说过,我们长得像胡汉混血,阿哥可以留头发,我们扮成西域胡人。搭上我们这两无价宝,只收你十万这个价钱很公道了。不过你要保证我们和罗罗它们的安全。”阿奴不肯让步。反正现在白虎和哥哥都在他的手上,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当然能诈点钱出来是最好,实际上,刘畅就是不付钱,她也没辙,总不能真不管阿罗他们。

    刘仲脸上的疤太显眼,化妆术根本掩盖不了,戴帷帽?刘畅的地盘都好说,至多引来刺客;在梁王的地界里,能过一个城,不代表可以过五关。更何况,就是到了开封,他们也到不了皇宫里。而刘畅的计划是让刘仲在华太后寿宴上当着文武百官揭露前皇帝的死因。唯今之计,只有混在外族贺寿使节当中,利用进献白虎的机会混入寿宴。西域有些部族的胡人有葬礼割脸的习俗,这种习俗要是悲痛过度,最后的结果就是毁容,所以脸上有疤的西域人不稀奇,再加上大胡子,应该可以遮挡一二。(阿奴听了想:割脸和阿依族纳克家葬礼抓面有没有关系?)

    宗喀部已经是新汉属民,之前虽然摩擦了一阵,现在关系正处在缓和当中,这次华太后六十大寿,云丹说,他们派使节团队贺寿以示修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雅州这里还要做个替身南行前往钱塘沈家。

    刘畅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一咬牙:“五万,不过是茶叶和锦帛。”

    “可以。”阿奴答应的干脆,让刘畅一阵后悔,早知道就砍到两万,他也很穷好不好。阿都他们的医药费怎么忘记跟这个鬼丫头算一算。

    阿奴强调道:“反正我们出现在青唐城的时候,你这些东西就要全部运抵磨西云丹的地盘上。否则我就带着阿仲过唐古拉山回察木多。”

    刘仲出声反对:“阿奴,你不能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阿奴耸耸肩:“没办法,我把阿罗和老虎他们全部租出去换钱了,不跟着,出事了怎办?”白虎丢了还好说,阿罗要是没了,自己真是有家难归了。

    云丹喜笑颜开:“我们一起去。”

    阿奴撅着嘴,这人跟刘畅一起算计自己的老虎:“你游历你的,不关我的事。”她不管云丹的黑脸,转头对刘畅说道:“契约写好。”

    刘畅急道:“解药。”

    阿奴挥挥手:“死不了,签完合约就给你。”熬两天或者一碗蛋清就好了,哪能那么便宜令狐文,中午的时候他乐得后槽牙都出来了,哼!”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等契约签好,阿奴神神秘秘地熬好浓浓的黄连和巴豆汁,放凉后打入鸡蛋清,她屏退众人,捏着鼻子给令狐文给硬灌了下去。毒是解了,校尉大人却拉的快脱水。刘畅连忙又找上门,阿奴却解释道:“排毒养颜啊。”

    的确有拉肚子解毒的方法,谁也没有起疑心。只有云丹和刘仲心知肚明,只要一帖止泻药就好了。可谁也不会去挑阿奴的火头,这两天他们被她当成叛徒看待,没给半点好脸。

    这件事的结果是令狐文拉的没了半条命,直到启程的时候还躺在担架上,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从此看见阿奴都绕着道走。

    青唐城在河湟地区。原是吐蕃宗喀王古斯罗(意思是佛子)建立的都城。他在位的时候联合新汉抗击西夏,成为新汉面对西夏的屏障。那时候通往西域的商道——河西走廊被西夏党项人控制,宗喀王重新打通了唐朝之前一条平行的通往西域的商道,吸引了大量不堪忍受西夏苛刻盘剥和掠夺的西域商人进入青海境内。这条商道由青唐城西经临谷城(今湟中多巴)过日月山入西海古道,越阿尔金山至诺羌,进而通往西域各国;东连湟州(今民和下川口),再由炳灵寺渡黄河入陇西道最终到达长安的青唐古道。青唐城恰是丝绸南路的枢纽重镇。

    要到达青海城,在刘畅的势力范围内,可以走到陇南,再往北就是两军的拉锯地带,然后过天水,定西转道青海,中间要穿过刘鹏的守军驻地。

    四只毛团早就全部染成了普通老虎的黄色,狗狗们还修剪狗毛,再描上黑色条纹,装扮成老虎也像模像样,它们别扭一阵,最后也适应了新的毛色。阿奴让小兵带着它们在雅州街上四处乱窜几日以昭告天下。

    在刘仲的替身跟着沈家人走后不久,他们告别养伤的阿都就启程了。

    一路上真假老虎们大摇大摆,不要说行人,连土匪都闻风而逃。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四节 刘畅愿望

    第八十四节刘畅愿望

    临行前,老七带着令狐文的侄儿阿涛回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大相岭那时候开始下雪。他知道阿涛很重要,不敢带着孩子过大相岭,于是在黄泥堡往南走,找了个村子呆了半拉月,十七先回来报信。后来阿奴想,既然已经决定帮刘畅,那个孩子先还人家的好。

    刘畅这才知道自己的侄儿被阿奴劫走,气得七窍生烟。问令狐文为什么不告诉他。令狐文沉默半晌:“报仇事大。”他知道刘畅此时迫切需要沈家的助力,不敢让他乱了方寸。而且阿奴仅仅要求保证阿罗等人的性命安全而已,这个他可以做到,就只好委屈阿涛一阵。

    刘畅面如沉水,他们为了报仇,已经奋斗了半生。好容易有了机会,却在火烧长安后,每况愈下,双方在长安一带不停的拉锯,再难越雷池一步。治下军队和百姓越来越糟的失控状态让他渐渐地失去了耐性。所幸的是他占据天府之国尚且举步维艰,刘鹏的状况也不会比他好多少。海军稳扎稳打,一点一点扩大地盘和招募兵员,势力已经可以与刘鹏的陆军抗衡。

    而大汉腹心一块,潇湘、荆楚一带却是造反的如火如荼。其中和州人张甾因粮饷克扣。愤而率军哗变。他四处宣扬明教(拜火教)教义,“清净、光明、大力、智慧”,主张实现真正的平等;“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有甚贫者,众率财以助。。。。。。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焉,人物用之无间,谓为一家。”

    这一带唐时曾建有大量摩尼寺(拜火教、摩尼教即明教前身),信从颇多,后来唐朝末年受到官府压制,教众纷纷转入地下活动,渐渐变得行事诡秘。曾有官员上奏曰“徽南‘一乡一聚,各有魁宿,平日暇居,公为结集,曰烧香,曰燃灯,曰设斋,曰诵经,千百成群,倏聚忽散’”。又有“江西‘弥乡亘里,诵经焚香,夜则哄然而来,旦则寂然而亡。其号令之所出,语言之所从授。则有宗师。其徒大者或数千人,小者或千人。其术则有双修二会、白佛、金刚禅’”。指的就是当时明教的秘密地下活动。教众中有农民、秀才、吏员、兵卒、绿林好汉、江洋大盗、武林俊彦等等。教徒白衣乌帽,秘密结社,共同尊奉明使为教内尊神。近年来规模日益壮大,已经成了地方官的一块心病。

    张甾宣扬明教,一时间四方信众闻风响应,旬日之内,云集万众,没两年,已号称百万。攻城掠地,横行一时,成为了大汉威胁最大的一股反贼。

    天下势力已经不止三分,再这样下去,大汉帝国只怕会土崩瓦解,祖宗基业毁于一旦不说,报仇无望,只怕自己还要先填进去。

    这次联合海军共同对付刘鹏,刘畅跟沈谦谈好了成功之后的利益分配。为了讨好海军,他做了一个很大的让步,放弃了皇位争夺,皇位继承人由海军指定。

    十二等人依然准备跟着刘仲化妆北上。他们本来是孤儿,被沈家收养训练成了护卫。如今虽然居无定所,但是总算有了老婆,斐荅和十九的妻子文奈还有了身孕。相处经年,刘仲与他们感情深厚,这次事关重大,他想让他们跟着沈谦回钱塘。他们拒绝了,将斐荅等人留下跟阿都、阿吉拉一起,等春天雪化了去磨西云丹的领地上等待消息。云丹将索朗旺堆和几个吐蕃武士留下照顾他们。

    他们装扮也简单,不用刮胡子,没几天个个一脸乱草,加上这几年在高原上晒的黑乎乎的脸庞,吐蕃服装一穿,扣上毛绒绒的帽子,没人怀疑。刘仲也一样。

    鲍三娘在年前终于传来消息,她杀了李元亨,成功接收了他的地盘。鉴于自己可能要好久才能回来,阿奴挥手就将从刘畅那里弄来的价值五千两的财物给了她做经费。同时要她保证阿都等人的安全,开春后将他们押到磨西,阿奴实在怕自己这个哥哥又出幺蛾子。年前有了一笔巨额收入,土匪们眉开眼笑。鲍三娘喜极而泣,他们平常能有铜板用都不错了,这些年不要说金子,连银子都少见,更不要说绫罗绸缎。

    阿奴他们先走了一段,在出成都后不久就改装混入刘畅两百多人的卫队里,准备翻过号称“神州南北界,华夏分水岭”的秦岭。

    这次跟阿奴原先走过的道路不完全相同,出成都走金牛道(其中有一段就是张飞道。翠云廊)过剑阁到达勉县后,拐道汉中洋州走另外一条,秦岭栈道中的一条最快捷最险峻的栈道——傥骆道。

    傥骆道因为是北从盩厔(今周至)骆峪进秦岭,南从洋州傥水河谷出到汉中,进出口各取地名中一字,所以叫傥骆道。它是官道,唐中叶以后专门为军队往来,和官员任免、回京述职、使臣出使所用。沿途分为八个站,三十里一驿站,十里一邮亭,牵骡马驮行李,日行60里,八天可以走完全程,而快马不过三天。

    只是当他们过洋州,刚刚翻越五道梁还没来得及到达华阳镇,已经是除夕,整个秦岭开始大雪纷飞。他们羁留在一个叫黑峡的小村里,刘畅下令就地过年。

    黑峡不过是个二十来户人家的贫困山村,令狐文带人在村里一个老财家里硬买来三头肥猪,将就过年了。晚上他们全部宿在村头的一个土地庙里,只有刘畅去了那个老财家,那里也不过是五间大瓦房而已。

    第二天,公鸡们此起彼伏的打鸣声把阿奴吵醒了。她正窝在阿罗怀里。见哥哥还没醒,连忙将毯子给他裹好,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大亮,满地的白雪盖满了周围起伏的山梁,一派银装素裹。大年初一,就是勤劳的庄稼汉也会偷偷懒,雪地上一个足迹也没有。

    天寒地冻,阿奴用手哈着热气一步一步用力踩着雪‘嘎吱嘎吱’的慢慢往前走,茫茫雪地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她蒙着头渐渐的走远,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整整齐齐的脚印。

    刘仲远远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忽然想落泪。阿奴越大心思越难琢磨,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言笑殷殷的小女孩,渐渐锐利的眉目间的染上了抹不去的忧郁孤独。皇叔看见她收编鲍三娘,曾跟他说过阿奴野心勃勃。他闻言一晒,阿奴的要求从来不高,只是在这乱世之中,蛮荒之地,那些要求就变得奢侈无比。她与族人格格不入,跟吐蕃人也有隔阂,与汉人,可她不是汉人,汉家姑娘不会像她这么无拘无束,无法无天,她不愿受世间规则摆布,连祭祀这种仪式她都不耐烦应付。可是她却必须在这个到处都是条条框框,连土匪都要讲规矩的尘世间努力求存。

    阿奴越走越远,渐渐的走到了黑峡河。河边居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在破冰打渔。穷人没有过年休息的奢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刘畅的声音响起:“阿奴,这么早。”

    她转身看见刘畅带着几个人正拎着几只血淋淋的猎物。刘仲提起一只羚羊笑道:“竟是活活冻死的。”

    阿奴伸手一摸它的腹部,还没有僵硬,胃袋空空如也。她摇头补充道:“又冻又饿。”顿了一下,她问道:“今天走吗?”

    “走,雪停了。”一行人默默的往前走,刘畅等阿奴跟上,突然说道:“阿奴,你能劝劝阿仲吗?”

    “劝什么?”

    “那个位子,他来坐。”刘畅说道。阿仲很听阿奴的话。

    阿奴摇头拒绝:“我劝不了这个,再说他破相了。”

    “那又怎样?《史记》里受到秦王赢政重用的尉缭是怎么说他的,‘秦王为人,蜂准,长目,鸷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畸形的鼻子。豺狼的似的喉声,他比阿仲丑了不知道多少倍。照样一统六国,当了皇帝。”刘畅不以为然。

    “你为什么自己不坐?”阿奴一直以为刘畅觊觎帝位来着,否则那么辛苦造反做什么?直接刺杀华氏和刘鹏不是一样解恨。

    “沈谦说海军的条件是我不能当皇帝。”刘畅遗憾得咬牙。

    “这样啊,你是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衫吧。”

    “一半一半吧。”刘畅承认。

    “阿仲说过不愿意,再说他傻乎乎的。。。。。”

    “他为人温厚,只有他坐了那个位子,我才能安稳睡觉。”刘畅苦笑,相对于自己的性命,一条疤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如说他好掌握吧?”阿奴反问。

    “谁说他好掌握,他的身后是沈家,还有沈家之后的海军和大批中下级官员,阿仲的势力其实是你不能想象的庞大。”刘畅感慨,要不是自己母族被杀的精光,也不至于如此孤独无援。

    “那是水中流沙,一不小心就会没顶。”阿奴一针见血。

    刘畅笑起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帝王就是掌舵人,阿仲大智若愚,可以的。”

    “评价这么高?”阿奴意外。

    刘畅叹口气:“沈家和海军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没想到他破了相。”

    阿奴说道:“我可以问问他的意思,但是我可不劝。做帝王都要做孤家寡人,阿仲爱热闹的很。”

    刘畅抛出诱饵:“若是阿仲做了皇帝,你也可以一步登天。”

    “等什么天?宰相?管钱的是什么官?”阿奴大感兴趣。

    刘畅笑出声来,难怪阿仲说没必要跟阿奴谈这个,她满脑子里就是钱。刘畅纠正道:“是贵妃。”

    阿奴吓了一跳。

    刘畅笑mimi的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到那个位子,钱已经不是问题,如何?”

    阿奴放下脸来:“我成亲了,然道阿仲给做我男妾吗?再说了,一人之下也是下,凭什么要我屈居人下。”说完,狠狠地朝刘畅踢了一脚雪,扬长而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六节 再见故人

    第八十六节再见故人

    阿奴并没有去劝说刘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觉得平常一些小事自己可以喳喳呼呼,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刘仲自己决定,她不想影响刘仲的判断。

    他们赶到华阳寨休整了一下,这是傥骆道最大的驿站,随后又顶风冒雪出发了。不久,驿站传来信报,阿奴听得侍卫们窃窃私语,刘畅之前曾放出消息走陈仓道,信报上说:陈仓道上已经发现刺客行踪。

    阿奴恍悟,原来刘畅是为了掩人耳目。难怪他们这些天在莽莽群山中皑皑雪地里艰难跋涉,沿途人迹稀少,一路上重岗绝涧,危崖乱石,难度堪比大相岭。阿奴发现这条道并不像刘仲和刘畅等人说的那样快捷繁华,还不如她以前走过的那条陈仓道。沿途有的栈道和驿站甚至被大雪压塌,显出一种年久失修的破败寂寥。明显这条路正处在废弃的时期。

    相比在顶着风雪爬山,阿奴还是喜欢走在悬崖峭壁的栈道上。虽然看着艰险走着湿滑,但是有护栏,其实比雅砻江河谷的那种羊肠小道要好走的多,特别是有一段像九曲回肠的栈道有顶棚,这为了防止崖壁上土石下坠砸伤来往人畜的。长长地透明冰凌从顶棚上垂挂下来。雪飘进栈道上结了一层冰,整条栈道像一条水晶回廊,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从栈道往外看,脚下被雪覆盖的群山峡谷如云海茫茫,疑似身处九天之上的九曲廊桥。

    阿奴很遗憾,这么美的时刻,自己和阿宝两个小美眉却穿着灰扑扑的宽大军服跟一群煞风景的丘八们在一起。他们觉得好玩,把冰凌都掰下来了。

    往后的路一点也不比打箭炉到察木多好走。阿奴数了数,九天之内他们一共翻越了五座大山,每一座都跟吐蕃的雪山有的拼,道路的艰险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青泥岭一段沿着太白山上上下下迂回转折,峭壁千仞,高耸入云,脚下惊涛拍岸,江水吼声如雷。刘畅说道,这就是李白走过的蜀道,所写《蜀道难》中的那句‘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就是指这里(陕西略阳和安徽歙县之间)。这是傥骆道最为恐怖的一段,山高谷深,野兽出没,没有人烟,是被称为‘黄泉’的险地,生长的毒虫和有毒植物,有着不散的瘴气,让人谈之变色。后来朝廷下令修成自河池驿至兴州长举驿新路五十里,叫做白飞路。沿途作栈道阁道、邮亭、营屋、纲院,缩短旧路里程三十多里。废掉了青泥驿,人们舍危从安,改走白水路,这里就荒废了。但是这条路阿奴看着也平常,再糟糕的路也比不过白玛岗的。

    第九天他们到达盩厔,而后折向长安。

    当刘仲终于看见长安焦黑的城门的时候,不由得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他想过千百遍回来时的情景,却绝想不到昔日胡人眼里天堂般繁华的都城会破败如斯。

    刘畅不想进城,转头吩咐令狐文带他们进入长安城。

    一路上景物全非,到处是火烧过后黑乎乎的断壁残垣,上面还有残雪,几年过去,已经是衰草枯杨,一片荒凉。城里还有一些保存完好的地方,有人住着,沿路还可以看见有人做些小买卖。他们大都衣衫破旧,两眼茫然,走路时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劫后余生的恐惧让他们提心吊胆。

    皇城里昔日庞大的木质宫殿群早已化为焦土,只有湖边稀稀拉拉的几座独立的楼阁幸存。只剩下拴马石的宫门前刘畅有派卫兵把守。刘仲和令狐文直奔那几座楼阁而去,而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

    阿波问道:“这就是汉人的皇宫?”

    阿奴唏嘘:“上次来的时候可壮观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紧,现在都烧得精光。”

    云丹曾经到过长安,亦是感叹不已。

    阿波想看看,横竖无事可做,她带着阿波、阿罗等人一路指指点点,这里曾是鸿胪寺,那里曾是长安最大的酒楼,这里曾是一间瓦肆,那里。。。。。,末了告诉他们:“反正也要去开封,那里是陪都,据说也很繁华。。。。。。”

    阿奴还没说完,他们的注意力被旁边一对青年夫妻吸引住了,那女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蓝衣,头上一根荆钗,她两眼翻白,分明是个得了白内障的瞎子。那青衣男子扶着她,不停的提醒她地上障碍物的位置。这里很杂乱,雪地上满是断砖碎瓦。那男子满脸小心翼翼,没有半点不耐。

    这男人看着身体健康,没有残疾。阿奴想,这样的男人倒是难得。

    那男子忽然发现了他们,看见是几个面目黧黑的小兵,连忙低下头。阿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低头跟那瞎眼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搀扶着磕磕绊绊的迅速离去。大概是怕了他们的军服。阿奴也没在意。

    等他们逛回来,刘仲还没有出来,十二等人早已作鸟兽散。各自怀古思今去了。只有李长风留在那里等。他的叔叔跟着泸定桥边造反的李全上前线了,战场在天水一带。他这次就是准备去投靠叔叔他们。据说李全打仗拼命,悍不畏死,已经擢升到副将。

    尽管皇宫已经焚毁,但是进去看看也好啊,就当参观圆明园了,说不定能摸到文物什么的,就算现在不是,几十年以后也是了。阿奴无聊之极,淘宝的渴望让她心痒难耐,她跟阿罗和阿宝打个眼色,一行人偷偷摸摸的拐到守兵们看不见的地方,从一处断墙爬进去。基本上这些兵跟门钥匙一样,守君子不守小偷。

    在一处比较大的宫殿遗址前面,阿奴辨认了一下房间的大致方位,走到主屋的位置上。残雪下露出一点一点熏黑的石阶,烧化成炭条的窗棂门柱,一按就化为齑粉。她捡了块石头,慢慢扒开上面的堆积物,露出了黑乎乎的石头地板。一群人扒拉了半日,除了一些黑墨墨的瓷器碎片,居然被阿奴发现了一块烧得变形发黑的金子,黏在一截木炭上。阿奴不小心蹭掉了金子上的炭灰。露出了一抹金光。

    她来了兴致,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就在这坐着,我去去就来。”

    他们伸长脖子,只看见一个青衣男子,遮遮掩掩往这边而来,是刚才那个盲女的丈夫。难道他也想淘宝,总不可能是考古吧。

    阿奴等人蹲在地上,周围有那些烧毁的断壁残垣挡着,那男子没有发现,直直蹭到近处。才发现眼前蹲着几个小兵,男子吓得‘哎哟’一声转身就逃。

    阿奴心中恻隐之心大起,这人带着盲妻,面有菜色,衣衫上都是补丁,只怕日子不好过,可能是想在废墟里扒拉些可以糊口的东西。她对这男子很有好感,连忙出声叫住他。

    男子已经逃开几步,见阿奴叫他,吓得不敢再走,绻成一团缩在墙根,如果那还是墙的话。

    阿奴走到眼前,将那块金子递过去,说道:“给你,我刚刚找到的。”

    男子听得口音古怪,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女子,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阿奴,是一个黑脸的小姑娘。乱世之中,生存不易,女子装成男子从军也不稀罕。他也不觉得奇怪,说声‘“谢谢”。伸手接过那金块。

    阿奴见他脸色青黄,骨瘦如柴,面貌还算端正,眼神却躲躲闪闪,看着有些鬼祟。她也不以为意,问道:“你想找值钱的东西?金银之类的只怕早就被搜光了,瓷器都成碎片,书画更别指望了。”她指了指他脚边一个疑似兽头的东西,“咦?这个不知道是什么?”

    那男子拿起兽头,蹭了蹭炭灰,抬脸朝阿奴笑了笑,在阿奴看来就像是个骷髅咧咧嘴,他说道:“这是个屋子上的蹲兽的头,这个叫行什,长得像猴子,背上有翅膀。它是雷公。用来避雷的。”

    阿奴拿过兽头又擦了擦,果然是个铁铸的猴头。她就爱听掌故和风土人情,觉得有趣,正想再问,外面一阵响动。刘仲噼里啪啦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你们也来了。”

    他和令狐文从湖边过来,本想看看自己住过的宫殿,没想到阿奴已经跑进来了,她向来是个好奇宝宝,刘仲也不以为杵。

    那男子看见有人来,又吓得垂头缩脑,阿奴安慰道:“不怕,粽子人很好的,他不会怪你。”见他还是害怕,阿奴说道:“怪可怜的,令狐校尉,放他走吧。”

    令狐文也不说话,挥挥手。男子低头掩面而去。

    阿奴问道:“你怎么跑里面来了?”

    刘仲瓮声瓮气:“这是我住过的地方。”

    谁也没有留意才走开几步的男子忽然停了下来。

    令狐文看看天色不早,说道:“世子爷,早些回营地休息吧,明日再来也不迟。”

    刘仲摇摇头,在这里走来走去,他指了指一个地方:“这是个我住的,隔壁是太子哥哥住的。当年我们谁也不喜欢自己的住处,后来皇伯父没法子,只好互相调换了一下,没想到我们又觉得原来的更好,最后又闹着换回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还是他三岁,太子哥哥五岁时候的事,他早忘记了,是皇伯父和皇祖母一直挂在嘴边,宫里头人尽皆知。

    阿奴看见那男子又折返回来,奇怪道:“你还不走?”

    男子不答,径直走到刘仲跟前问道:“你是谁?”

    刘仲抬起脸来,男子倒抽一口凉气:“对不住,我搞错了。”匆忙想走,刘仲一把抓住他急急问道:“你又是谁?”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七节 太子夫妇

    第八十七节太子夫妇

    男子不答,拼命挣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令狐文看着不对,也赶过来喝道:“你是谁,可有户籍文书?”

    刘仲身高体壮,他将男子像拎小鸡一样被拎到一边,阿奴看了稀奇,也凑上去,只听见刘仲低声叫道:“太子哥哥。”

    这一声如定身咒,那男子一个哆嗦,安静下来。是那个倒霉太子?阿奴第一次来长安时在鸿胪寺与此人起过冲突,对他没有半点好感。此刻见他一身落魄,面黄肌瘦,畏畏缩缩,活脱脱一个战争难民,哪里还有当年高衙内的跋扈。

    想想自己刚才还施舍了一个可能本就属于他的东西,阿奴觉得有种看见末代清帝溥仪的滑稽感,跟关公战秦琼似的,尽管他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太子,不!废太子看了一眼几步远的令狐文,刘仲会意,安慰道:“他听不见。”刘仲睁眼说瞎话,阿奴好笑。校尉大人的耳朵看样子还是蛮好使,正一脸若有所思。

    太子迟疑道:“你是阿仲?”

    “对。”

    “你的脸?”

    “被人暗杀。”刘仲言简意赅,这些年他早被人问烦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太子刘珉说道:“你这些年去哪了?他们说梁王把你杀了。”

    “差点死了,被人救了,就逃到吐蕃,这次跟着九皇叔回来。”刘仲见他衣衫破旧,寒风中簌簌发抖,连忙脱下自己的军服给他披上。问道:“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找九皇叔。”随后刘仲想起来,刘畅那时一心想自己当皇帝,太子落到他手上,怕只有做傀儡的命,一样前途难料。现在情况不同,太子出现了,他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刘畅当初勤王打的旗号就是要他继位。现在刘畅自己皇位无望,为了博着个拥立新帝的好处,只怕会很愿意助一臂之力。这样再没有人会逼着他当皇帝,这些天他被刘畅磨怕了。

    他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旁边的令狐文抢上几步拜倒在地,口里恭恭敬敬称“太子千岁”。随后赶出去报信。

    太子看了阿奴等人一眼,阿奴恼怒,难道还想叫他们行礼不成。想来下面就是一场假惺惺的闹剧,她本想耐着性子看个热闹,旁边云丹也觉得这个太子有些不讨喜,他们一个个无法无天惯了,哪里把这个倒霉太子放在眼里。当即开拔走人,顺手还把阿奴也卷走。

    远远地听见阿奴不甘心的大发娇嗔,太子刘珉和刘仲一时无语。

    刘仲解释道:“他们就是救了我的吐蕃人,一向自由自在惯了,再说他们不认识你。”

    原来是蛮夷,难怪不知礼。见令狐文一去不回,刘珉心中忐忑:“阿仲,你说他们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你放心,九皇叔现在很需要你。”刘仲见天色将暗,刘珉又瘦骨嶙峋,想起他大概没有吃饭,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胡饼:“太子哥哥,你先将就吃些。”

    刘珉见到食物,顿时手足发颤,劈手一把抢过,大口咬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开口说话,却被满嘴干涩的饼噎着。立马开始翻白眼,刘仲见势不好,连忙将腰间的水囊解下,给他灌了了几口,好容易刘珉缓过气,坐在地上喘气,他也不急着吃,问道:“还有饼么?”

    “还有一块,你慢点吃,不够,不够我再去买。”见到昔日锦衣玉食的堂哥如此惨状,刘仲哽咽起来。

    刘珉一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都这么大的人了。你嫂子就在外边,她眼睛不好,我怕她饿了。”

    “你成亲了?”

    “不是,烧城的时候,我逃了出来,是她收留了我,这些年都是靠她缝补浆洗,赚些饭食。只要有吃的,都是先给我。”刘珉苦笑。刘鹏逃出长安的时候把他忘记了,宫人也四散奔逃,他这个废太子无人问津,差点饿死在冷宫里。他趁着兵乱壮胆逃出来却无处可去,最后误打误撞被方绮收留,两人结为夫妻。

    刘仲连忙将胡饼都拿出来,吸吸鼻子道:“这里,这里还有,慢点吃,别噎着。”他终于哭出来:“你放心。放心。以后再不会受苦了。”

    刘珉接过胡饼,摇摇头,阿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天真。两人将刘珉的妻子扶到一个挡风的墙后面。刘仲看见这个嫂子居然是个盲人,吓了一跳。方绮的吃相比刘珉好了很多,她再三确认刘珉吃过了,方一点一点的吃起来。

    刘珉看见宫门外火把彤彤迤逦而来,突然对刘仲说道:“阿仲,求你件事,你先把你嫂子藏起来可好?万一,万一。。。。。。”万一刘畅有异心,至少方绮可以保全。

    刘仲会意,不过他觉得刘畅会很高兴这件事,刚想替刘畅说说好话。

    刘珉又道:“这些年,若是没有阿绮,我早死了,她若是因我有事,我也没脸活着。不能保证她的安全,我还回去做什么?”

    刘仲吓了一跳,生恐这个太子哥哥落跑,连忙没口子的应承下来。两人将方绮藏在宫殿后面一个隐蔽的角落。刘仲安慰道:“皇嫂放心,等会太子哥哥走后,我会叫一个小姑娘来接你,她叫阿奴。”

    方绮是盲人。大概对各种突发状况习以为常。她早知道刘珉身份,夫妻俩从前常常饿着肚子幻想着这一天当作精神食粮,当下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哪也不去,等那个叫阿奴的姑娘。”

    盲人看不见,但是耳尖,她听得刘仲说道“阿奴”两字的时候,语气温柔,不由得问道:“她是叔叔的什么人?”

    刘仲小心的斟酌了一下词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我早就被抛尸长江啦。”

    刘珉看见火把越走越近。连忙拉了一把刘仲,恋恋不舍的看着妻子一眼,大步走出去。

    方绮听得外面山呼“千岁”,随后脚步纷沓,众人渐渐远去。不由得泪如雨下。她不是天生瞎子,十岁左右渐渐失明,之后父母双亡,尝尽人间辛酸。她一个盲女,长的又不好看,婚嫁无望。邻居们可怜她,不时周济,她自己努力摸索针线,替人浆洗衣衫勉强度日,直到遇见刘珉,一个真真的天潢贵胄,他学识渊博,说的事情她闻所未闻。乱世之中,十室九空,邻居都逃光了,也没人管他们,他们就自己做主成了亲,两人相依为命,饥寒度日。他们幻想这一天的时候,刘珉常常是想着两个人一起迎接幸福,而她却把自己摘除在外,只幻想着丈夫一个人的荣光。她只是一个不识字的贫苦盲女而已,哪里有做贵****的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绮哭得头昏,靠着墙砖迷迷糊糊。忽然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口音叫道:“方绮,方绮,粽子嫂嫂,嗯,刘仲嫂嫂,那个,我叫阿奴。”

    她又听了一阵,那姑娘大概在找她,喊了一阵见没人应。声音渐渐往旁边而去,她大急,连忙扶着墙站起来出声回应:“我在这。”

    阿奴吓了一跳,居然就在自己后面。她提着灯笼一照,见到是白天那个盲女,顿时喜笑颜开,大呼小叫:“云丹,云丹,找着啦。”

    随后一个青年男子应了一句,听不懂说什么。后来四周忽远忽近又有人回应,叽里咕噜,她一句也听不懂,说话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很敏感的听出居然他们说的话都是不一样的。心中大咳,紧紧的抠着墙缝。

    阿奴看见她一脸惊恐,安慰道:“不怕,他们是我的朋友。粽子说不能让刘畅知道。为了快点,我叫哥哥背你出去,冒犯的地方你别怪罪。”

    方绮觉得喉咙发干,点点头,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信任阿奴。阿奴叫来阿罗背起她,一行人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他们直接赶到营地,将方绮偷渡进阿奴的帐篷。

    然后阿奴犯了难。他们是要北上的,就算瞒过刘畅,方绮也带不走。城里破败如斯,又不敢将方绮寄养在陌生人那里。刘仲却和刘畅直到半夜也没回来,只怕又在哪谈这项投资的收益分成。找不到人商量,阿奴只好定下心来照顾方绮。

    阿奴见她手上都是红彤彤的冻疮,两手皲裂,整个人瘦的只剩一层皮,令人见之鼻酸。又想着她日后至少有个妃子的位分,就存了巴结的心事,就寒问暖,将方绮照顾的妥妥贴贴。她发现方绮听到云丹等人说吐蕃语就会心神不宁。想起盲人都是靠听,忽然身边都是异族的陌生人,难免心中惊恐。当下命令众人都说汉语。方绮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刘珉又是个男人,毕竟粗心些,哪见识过这样的殷勤,不由得感激涕零。

    过去的日子,她常常饿一顿饱一顿,今天食物充足,阿奴多劝了几次,她不免多吃了一些。刚放下筷子就一阵恶心翻呕,直吐个干干净净,涕泪交流。心中大是可惜。

    阿奴连忙叫来阿波,阿波会一些粗浅的医术,看了几下,小声用吐蕃语说道:“是饿的久了,还有她只怕有了身孕。”

    阿奴一边叫阿宝熬些稀粥,一边想,有孩子了啊,这对夫妻知不知道呢?如果是知道,那刘珉隐瞒起这个盲**子只怕另有目的。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八节 秦州花灯

    第八十八节秦州花灯

    直到第二日中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刘仲才回来,听说方绮怀孕也吓了一跳:“太子哥哥只怕还不知道。”

    阿奴不以为然,就是知道了所以才不敢将这个妻子公开。万一生个男孩,刘畅如法炮制,直接让刘珉跟他爹一样悲催地暴病而亡,他再挟个奶娃皇帝以令诸侯,怎么也比扶持这个年纪老大,性格阴晴不定,看着就无法信任的太子要前途光明的多。若是刘畅知道方绮怀孕,只怕做梦都会笑出来。

    刘仲也想到了,毕竟他自个的亲爹就干过这事,前车不远,他忘性还没那么大。他只好先去跟太子商量,果然太子早就知道,而准妈妈方绮因为父母早逝自个眼盲,严重缺乏基本常识,居然不知。太子没想过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毕竟大人都快饿死了,他心中难过,也就不知道怎么跟妻子说,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见刘仲也发现了。只有恳求他代为隐瞒,最好能找个地方让方绮养胎生产。

    刘仲无奈,只有回头找阿奴商量,见阿奴乐得两眼熠熠发光,露出了小虎牙,刘仲直接投降:“不用你费口舌,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你的钱本来就是我的。”阿奴得意洋洋拿出曾骗刘仲盖手印的第一份契约书,那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只要是刘仲赚的钱都归阿奴。这份契书阿奴不小心混在跟沈谦签的契约中,过了大相岭之后,稀里糊涂的沈谦拿着去王建城盖上了官府的大印。至于中间人么,阿奴抓起云丹的手,沾了沾墨水,正正的按下去,然后神气活现的展示,这是份长期有效的契约。

    云丹朝刘仲笑笑,自求多福吧。

    刘仲哭笑不得,这死丫头就知道算计他。不知为什么,他是属于阿奴的这种说法让他很是开怀。他有些窃喜的问道:“那你要什么?”

    “没想好。”阿奴也费思量,“要不换你的太子哥哥,未来的皇帝一个承诺?”

    两人都有些意外,这个不符合阿奴狮子大开口的习性。云丹伸出满是墨水的手在阿奴脸上抹了两把,笑道:“你怎么不要十个八个承诺?”

    阿奴在脸上抹了一把,反手也对着云丹的脸一拍,教训道:“做人要适可而止,知道不?”这个太子不是好鸟。打交道要谨慎。也许是常年的野外生活让阿奴有着一种小动物的直觉,刘畅跟这种人合作只怕最后讨不了好。

    阿奴说道:“其实这件事你要找大师兄,碉门的那些背夫有一队据说驻扎在眉县,离这里不过两百多里,叫大师兄将人送到那去。但是一路颠簸,你嫂子身子瘦弱,只怕吃不消。”她停了一下,看见方绮走出来。

    方绮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心中惊喜交加。这会子听阿奴等人说了半晌,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对于刘珉她从不存在幻想,现在那个人高高在上,虽然不再是原来那个患难与共的丈夫,但是她也不愿意拖累他,当下表示愿意去眉县,路上就是出了事,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于人无忧。

    这是个坚强自爱的女子。阿奴心中恻隐之心大奇,存心想帮她渡过难关。

    他们找来李长风。李长风没有注意到帐篷里多了个盲女,先看见阿奴和云丹两只花脸猫,指着他们的脸哈哈大笑起来。把方绮吓了一跳。

    阿奴连忙边擦脸边安慰她:“不要怕,他是我大师兄。人很好。”

    方绮不禁莞尔。阿奴这些天跟她介绍每一个人都是说“不要怕,人很好”,好像在她眼里就没有坏人,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方绮恭维道:“姑娘的朋友我信得过。这位大哥笑声爽朗,一听就知道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她有心讨好,恭维话说的有些露骨,李长风却很受用,油然生出一种江湖汉子一诺千金的豪气来。

    方绮哪知道,善良的阿奴姑娘眼里的坏人就是自个的丈夫。

    阿奴跟李长风悄悄交代了一下方绮的身份,李长风吃惊不小,一个天潢贵胄却娶了一个瞎眼的丑女?又听见阿奴将方绮的性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虽然知道阿奴说话夸张些,但是对方绮一个盲女却能够自力更生,不肯贪图富贵,他心中很是佩服,当下答应送她去眉县。

    阿奴偷偷交代:“看样子,刘珉对着这个患难妻子还是有几分情意在,若是照顾好方绮,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既然你想博功名,去找你叔叔不如从这里开始,毕竟跟着刘畅我不觉得有好结果。”

    这是李长风一直苦恼的问题。沈嘉木对刘畅不感冒,虽然他没有给徒弟下过死命令,但是跟着沈家人耳濡目染,连带他对刘畅也提不起兴趣。所以他宁愿千里迢迢先去看看叔叔们再决定应该如何。

    阿奴的说法对他而言不啻与想瞌睡有人送枕头,他大喜过望,当晚雇了一辆平稳的牛车,带着方绮和买来的两个小丫头偷偷上路了。刘仲将手中的银钱都给了他,又想老七办事稳当些。叫他和十九也跟着一路护送。

    随后刘仲等人向刘畅和太子告辞,他们要穿过两军作战地带前往青唐城。令狐文叫刑二跟他们那做向导,他是土生土长的陇西人。

    他们将两只狗狗洗掉染色,又将白虎染成了黑色獒犬。刘畅带着一个大笼子招招摇摇去了宝鸡,里面装着四只假的黄老虎。宝鸡正是两军对垒的前沿,那里有一处新汉宫廷的离宫——万年宫。而太子悄悄藏匿在刘畅的车里。

    阿奴等人带着四只黑狗出了长安走上了黄土高原。大雪覆盖下的黄土高原白茫茫一片,看不见雨水冲刷出来的千沟万壑,平日里人来人往的驿道荒凉的像冬天的邦达草原。

    刑二带着他们绕远道过了陇山,避过了两军拉锯的战场。在上元节那天赶到了秦州(今天水),这里也是前线,刘鹏驻军的领地。秦州自古就是丝绸之路南路重镇,更是中原接通西北诸道的咽喉。虽然南面就是战场,这里却还没有被波及。一路上还可以看见一些村落正在表演社火。进了秦州之后,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往来的行人们喜气洋洋,神情中看不见一丝战争的阴霾,跟长安城里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有着天壤之别。

    这些天都是在崇山峻岭,田野荒村中行走,几时看见如斯繁华景象。找到客栈时,已经是傍晚,众人顾不得疲累,匆匆梳洗一番,赶上街看元宵灯火。

    阿奴带着阿宝。穿着久违的女装,带着面纱兴冲冲跑了,云丹追之不及。街上出来观灯的人太多,眨眼间阿奴两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他气得七窍生烟。一路上听刘仲说元宵节的晚上,不分男女老少都会出门,一起涌向灯市,少男少女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火树银花中偷偷的结出一段段情缘。他臆想了很久,为了陪阿奴观灯,还特地换了一件汉服。穿着有些不伦不类,身后的刘仲等人很不厚道的笑出来。刘仲说道:“你还是穿吐蕃服装好看些,这里满大街都是西域胡人和僧侣,没人会觉得你奇怪。”云丹依言。

    因为前方不远就是战场。驻守秦州的守将王启海为了鼓舞士气,粉饰太平,下令灯市如往年一样规模举行。秦州自古商贾云集,民间豪富之家甚多。见将军大人如此下令,哪有不尽力巴结的道理。此刻满大街灯火辉煌,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灯球,品种繁多,如繁星点点。有的富裕之家甚至扎起了高达数十尺的灯树,树干用丝绸缠绕,树枝上悬灯万盏,远远望去,五彩缤纷,霞光万道,如东海中的扶桑树。

    还有一些官宦豪富之家对灯树不屑一顾,为了夸富斗威,他们不惜用大量的丝绸铁丝,制作比“灯树”更高级的“灯轮”。灯轮高达几十米,上缠五色丝绸,装点金玉宝器,悬彩灯万盏。除圆心主灯(都是大灯)外,周围还有许多花灯围绕,可以转动,看着立体感极强,十分壮观。

    刘仲往年在长安看的多了不觉得,这里的规模比长安小得多。云丹等人几时看见如此豪奢,纷纷赞叹不已。

    走到一排灯谜摊前正碰见阿奴,云丹大喜,一行人挤在灯谜面前,七嘴八舌。拉隆等武士们哪里看的懂,不过主子们要附庸风雅,他们也只好装模作样。

    阿奴猜了几个都不对,恼上心来,刘仲连忙将猜中得一个鱼灯给她。阿奴不要,走到另外一边。看见一条“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被人发觉,无大小首从皆死。”她大喜:“这个是臭虫罢?”见摊主没有赞同的表情,她失败多次,早没了底气,连忙心虚问道:“不是?那虱子,跳蚤,草爬子。。。。。。”摊主连忙取下一盏小小的莲花灯笑道:“姑娘答对了。”见这盏灯是最小的,阿奴不由得往那个最大最好看的走马灯看去,上面是一个像皮影戏一样的画着将军骑马,马匹旋转如飞。摊主笑道:“这个谜面简单,所以灯也简陋些,若是想要好的,得把这个谜给解了。”走马灯的谜面往往是一个谜摊上最难的。

    阿奴正想凑上去看看,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脸上的面纱掉了。

    面前忽的转出一个人来,对着阿奴猛觑几眼,一脸惊艳。这人身上的衣服在灯下闪闪发光,亮的刺眼。

    阿奴不由得别开头去,那人弯身就行了个大礼,嘴里说道“得罪,得罪。”

    她‘扑哧’一笑,那人顿时魂飞魄散,两眼死死盯着她不放。阿奴想,现在什么状况,碰上哪家衙内了不成?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八十九节 舆论风向

    第八十九节舆论风向

    这人长的就像在田间地头刨食的老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脸的褶子,身上却是昂贵的金碧辉煌的织金锦,整个一暴发户。跟传闻中的衙内形象差太多。

    那人上前一步,阿奴吓得往后退一步,直抵到灯谜摊前。那人深吞一口气:“小可,小可乃是,乃是秦州德,德,德。。。。。。”

    “得了,你要说什么?”阿奴听得难受。

    那人继续结巴:“说话,说话要斯文。”说完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两句话听得阿奴也想擦汗,合着这人是想学说斯文话?她有些同情,这傻鸟不知被谁给忽悠了。她安慰道:“不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拽文我听着也难受。”

    那人如释重负:“我就说咧,这话说着我舌头都弯弯绕。”

    阿奴笑起来,这人是个二愣子。

    那人突然快速的用半官话半土话叽咕起来:“我爹是秦州的德威将军王启海,还没有婆姨。。。。。。”

    阿奴大奇,这人拦住中自己就为了给他爹做媒?旁边的阿宝憋笑憋得打抖。

    一个家丁连忙在他耳边叽咕了两句。王衙内筒子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连忙纠正:“不,不是我爹,是我,我二十岁了,青春年少,还没有妻子。”见眼前的美丽姑娘歪着头笑容可掬,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不知怎的胆气一壮:“敢问姑娘仙乡何处?”

    后面这句居然又拽上了文,阿奴顿时笑得前仰后合,阿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青春少年,这人看着起码有四十了。

    一盏鱼灯斜刺里伸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个恼怒的声音喝道:“她嫁人了。”正是转出去买了几只闹蛾儿又回头的云丹和刘仲。

    刘仲刚才看见旁边的小摊上在卖闹蛾儿,想起阿奴在雅州刘畅的头面店里,那个小二就拿这种绢花推销给她,当时她居然买不起。连忙拖着云丹出来买了几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阿奴就被一个泼皮缠上了。

    云丹转头看了拉隆等人几眼,他们却莫名其妙。拉隆几个汉话不好,吐蕃男女谈话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看见阿奴笑容满面,根本想不到就在自个的眼皮子底下,小主子让人****了。

    那个王衙内被刘仲一喝,顿时讪讪地,身后一个家丁又凑上前嘀咕了几句。王衙内看见阿奴的两根长辫,大喜道:“她还是个女子,你看,她都没有梳婆姨的发髻。”

    他一喊。众人都转过来,见阿奴穿的是汉装,纷纷指指点点。阿奴也收了笑容,烦道:“我不会梳头,有什么奇怪的?”

    没听说过女子不会梳头的。众人大奇,一会子功夫,人越聚越多。拉隆等人紧张起来,将手悄悄按在刀柄上。见这边动静不对,连跑远的阿罗和阿波都硬挤回来。

    旁边王家的老管家听觉阿奴口音古怪,神态落落大方,全然不似一般的汉家女子含蓄。转头看见灯影下几个吐蕃人围上来,心中大惊。那位王衙内的父亲王启海本是青海守将,与吐蕃人打了二十来年交道,老家丁对吐蕃人再熟悉不过。今年与吐蕃关系尚好,城里常有吐蕃商队出没,看见吐蕃人没什么稀奇。不过看这样子少爷像是得罪了人家的贵族少女。

    吐蕃人性情凶悍,一言不合便可能刀剑相向,更何况是****人家女眷。

    他连忙拉住自个家的少爷,正想劝走他,抬眼看见一个吐蕃疤脸少年挡过来,遮住了那女子。那少年一条蜈蚣疤横过他的鼻梁。生生的破坏了整张脸。老管家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辫梢结着红绳结,穿着吐蕃袍服,领口上镶着雪豹皮毛,满脸络腮胡子,眼睛却是圆圆的,跟一般吐蕃人狭长的,像是一张纸上割了一条缝的眼睛完全不同。

    老管家想起那个姑娘也不像吐蕃女子那么黑,脸上没有两团高原红。

    王衙内也发觉不对,但是秦州是他爹的地盘,应该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再说这个姑娘对自己说的话没露出一点嫌弃的眼神,漂亮又大方,比府里的那些势利的丑丫头们好多了。他越想越中意,正想问出这个姑娘的住处,好去下聘。却被老管家死死拖住,旁边几个家丁见势头不好,也纷纷上前帮忙。可怜王衙内****不成,反而被自个家丁像扛死猪一样扛回家去了。这帮家丁的威风,他领教过好几次,当下也不挣扎,心中兀自盘算回去后要怎样磨着自个爹爹找出那姑娘。忽然他想起一事,忘记问人家名字了。

    家丁们原是王启海亲兵,都是在生死之间打过滚的,特地被派来保护这个有些‘二’的少爷。他才从陕北老家过来,由于长的丑,府里的丫头们害怕被他看上,都不待见他。一听说元宵灯节上风气开放,男女看对眼便可**。就兴冲冲上街****,看见身材窈窕的女子便上前去蹭掉对方的面纱。刚才还差点被一个女子吐了一脸唾沫。有这样的主子说实在满丢脸的。

    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也渐渐散去。阿奴很快又戴上了面纱,就是有人看见,灯影之下惊鸿一瞥也看不真切。

    阿奴被这一闹,再无兴趣,一行人恹恹的往回走歇下不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还没有散去。忽然一个人冲进客栈叫道:“那群吐蕃人在哪?”

    掌柜认识这人,就是这些天新出炉的横行秦州的王衙内,哪敢怠慢,伸手一指楼上,店里就一拨吐蕃人而已。衙内筒子三两下就窜到二楼,还没有站稳,脖子迎着一把雪亮的弯刀而去,正是放哨的拉隆,拉隆认出他,急忙收刀。衙内筒子收势不住,‘咚‘的一声撞在栏杆上,他逃过一劫,才开始后怕,摸摸脖子,‘哎哟’一声软下来。

    这番动静早就惊醒了阿奴等人。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是在钢丝上跳舞,随时可能没了性命。睡觉也不过是合着眼休息一下而已。

    王衙内看见阿奴。连忙手舞足蹈:“快走,快走,王义和,和我爹带人来抓你们了。”

    阿奴心中惊疑不定,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为什么抓我们?我们又不是坏人。”她发现这个衙内筒子逻辑简单,不能跟他说太复杂的话。

    王衙内见他们不动,急道:“王义跟我,我爹说,你们当中有一个脸上有疤,疤的,正是梁王要找的人。”

    爸爸?就算情况紧急。阿奴还是想笑。她使个眼色,众人纷纷收拾包裹。阿奴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要帮我们?”

    衙内筒子解释道:“你跟我爹一样是个好人。”这话有点没头没脑,阿奴做梦也没想到,他得出这个结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跟他爹王启海一样肯耐心听他说话而已。他继续说道:“还有,我,我不喜欢梁王,听说他杀了,杀了自个的先生一家和儿子。我,我,我爹其实也不喜欢他。”

    阿奴心中一动,指着刘仲说道:“这就是梁王的儿子,梁王的杀手差点把他的脸劈成两半。你看看他的胸口,那把刀从他的心脏边上穿过。”她上前拨开刘仲的衣襟,胸口一条长长的疤郝然在目。

    王衙内一脸吃惊的看向刘仲,他一急结巴的更厉害:“那,那,那他还没死?那我,我爹?真是的,爹,爹怎么能做这事?”

    “他五年前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母亲和外公,叔叔们都被杀,他一路被杀手追赶逃到吐蕃,到我家的时候全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了,真是可怜。他这次不过是想家,所以央求我们带他回来看看,没想到过这么多年了,梁王还在派人追杀他。”阿奴半真半假的说完,开始抹着眼泪哀叹刘仲命苦。

    元宵节是要闹通宵的,楼下还有没散去的客人,西北汉子本就血气旺,听见阿奴这么一说,个个气得拍桌子大骂梁王不义。中国人尊师重道,弑师一向为世所不容,这件事虽然在江南传的如火如荼,甚至成为那位明教法王张甾起兵的理由之一。但是西北一带却被梁王以高压手段镇住,饶是如此还是禁不住流言的尾巴扫向民间。众人早有耳闻,现在看见活生生的人证,更是义愤填膺。

    刘仲看见这么多人为自己抱不平,忽然热泪盈眶。这下子更显真实。汉子们群情激动。

    阿奴看见拉隆在打手势,得走了。她急忙说道:“各位大爷,实在对不住,我们惹不起梁王,实在是要走了。”

    角落里一个红脸壮汉站起来,瓮声瓮气道:“我送你们一程。”

    刘仲连忙推辞道:“大叔,我不能连累你。”

    那大汉登时恼了:“这话我不爱听,怎么?能连累吐蕃蛮子,就不能让我这个汉人帮一把?”他转头对着阿奴道:“有义气,是个好姑娘,多谢你们搭救世子爷。”他又转头对着众人道:“兄弟们,搭把手,吐蕃人能救咱们的王爷世子,为什么咱们汉人不能。”

    众人起身应诺,声震屋宇。掌柜的吓得躲在柜台下簌簌发抖。更惊悚的还在后头。

    那汉子介绍道:“姑娘,世子爷,我是鱼渡的王九春,今儿我就送各位出城。”

    掌柜顿时两眼翻白,晕死过去,鱼渡的王九春是秦州有名的土匪,杀人如麻,他的名字在陇南一带能镇小孩夜啼。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九十节 衙内筒子

    第九十节衙内筒子

    众人没走出客栈几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还未上马,长街的另外一头出现了一大群黑乎乎的士兵,正好堵住出城的道路。刘仲看了看,虽然夜深,满大街还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按规定,元宵节要闹三个通宵。

    再看看身边的人,已经是明晃晃的弯刀在手。这要打起来,他们固然可以趁乱脱逃,只怕遭殃的就是这些惊慌失措的百姓。王启海大概也是想到这个,所以没有启用马队。

    王启海虽然投靠华氏家族,但是他多年镇守青海,西据吐蕃,北抗西夏。与西夏几次大战都是完胜,最后一次诱杀了成名多年横行西北的西夏大将,西夏皇帝李仁孝的庶弟晋国王嵬名察哥,严重打击了西夏的士气。随后西夏国内又发生了国相汉人任得敬分国篡权一事,国内局势动荡,西夏再无能力骚扰中原。这次中原内乱,西夏也只是陈兵边界而已。

    对于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刘畅仅仅是布兵防他南下抄自己后路。没敢直接硬碰硬。而刘仲从心里敬重他,不想与他直接起冲突。

    他眼风扫过躲在一旁的王衙内,伸手招他过来,态度诚恳地说道:“王公子,再求你帮个忙,委屈做个人质如何?”

    见王衙内闻言吓得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菊花,刘仲连忙解释:“不会伤了你,你放心,只是让你爹退兵而已。这里满街都是人,真要打起来,只怕会误伤百姓。”

    阿奴也凑过来双掌合十恳求道:“帮帮忙好不好?等我们出了城,我再送你回来,不会少你一根毫毛的。”

    刘仲面孔狰狞让说话效果大打折扣,衙内筒子正悔不当初。但是当一张娇滴滴的美人颜凑到跟前软语相求,他顿时身子酥了半边,嘴巴比脑子更快答应下来,应完又后悔。

    阿奴见他后悔,以为他害怕被卸磨杀驴,连忙打气道:“没事的,我们不会伤了你,就冲你给我们报信这一条,你已经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

    王衙内摇摇头,眼看着长街那端的士兵越来越近,打头的一个高大身影正是他那杀人像切菜一样的屠夫老爹。他心惊胆颤,结巴的更厉害:“我,我,我怕我。我,我爹。”

    这个啊?阿奴挠头,儿子怕老子天经地义,这个忙她帮不上。

    人马上就要到了,刘仲顾不得照顾衙内筒子的情绪,一把将他抓过,刀横在他脖子上。王衙内吓得拼命吞着口水,强忍着嚎叫的冲动,战战兢兢道:“你你你,轻点。”

    刘仲安慰道:“我省得。”随后高声叫道:“王将军,你的儿子在我手上,识相点,放我们出城。不然我一刀杀了他。”

    只见领头的一个高大老将军顿住脚步,随后一个身影从他背后跑过来,正是那老管家王义,他凑到王衙内的脸上一看,连忙大呼小叫跑回去:“老爷!老爷!真是少爷啊!”

    刀下的衙内筒子觉得自个家威风凛凛的老爹怎能被恶语要挟,这让他心里很不爽,挣扎道强调:“对,对,对我爹客气点。”

    刘仲连忙答应。放软声音道:“王老将军,我不过是想去吐蕃,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衙内筒子满意地嘀咕:“这还差不多,我,我爹吃软不吃硬。”

    身后的一干人忍笑忍得全身发颤。

    王启海踌躇半晌。他固然天生会打战,若不是机缘巧合投靠了华家,只怕早就埋骨黄沙,骨头都会咧着嘴笑了。华家保他出战从无制擎,一路官运亨通,做到如今这个高位,做人不能忘本。但是说实在要捕杀刘仲这件事却让他如鲠在喉。他不识字,奉行的做人宗旨完全来自说书先生和宗族耆老。对梁王刘鹏弑师杀妻不算,居然还要灭子的恶行很是不齿。

    他本是屠夫,当初因为路见不平杀了一个****妇女的地痞而逃走从军。妻子何氏在他走后不久生下这个儿子。可是家里没了顶梁柱,生活一落千丈,何氏四处给人打些小零工,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他又一走无音信,人人都传说他死了。为了养活这个儿子,何氏无奈之下将自己典给一个土老财。那老财主十分有钱,生了十来个闺女,愣是没儿子。他一口气租了五六个已经生过儿子的婆姨。可能是耕耘过度,儿子没生出来,老财主却生生累死了。滴水成冰的大冬天里,她们什么也没带,被剥得只剩一身单衣,全被土老财的大老婆扫地出门。何氏就在那时染上了风湿病,再不能做事,母子俩只有行乞度日。直到儿子八岁。他当了一个副将,趁着军队调防经过家乡的时候请假回家,才知道妻儿的惨状。他的上司听说此事,二话不说叫他回乡剿匪,有了这个借口他带着手下进驻那个老财家,将老财的大老婆一刀宰了。而他的上司正是华家的人。

    这个儿子他亏欠得太多,小时候被人欺负的狠了,被吓成了一个结巴。跟着妻子在乡下长到了二十郎当岁,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傻子,别人给根针他都当棒槌使。混到如今,就是仗着他的势都没能混上个媳妇。他本来在丫鬟里挑了一个叫做钱串子的能干丫头准备给他做媳妇,结果连钱串子那样长相普通的丫头都看不上他,硬骗着他上街找女人,却鬼迷心窍迷上了那个吐蕃少女。现在看来准是这个儿子傻气又犯了,跑去给人家报信,却被抓了当人质要挟自个。

    想来想去,饶是王启海这个征战一生的名将也没辙。吐蕃人性情悍狠,自己要是不妥协,他们被激起性子,只怕真会一刀宰了儿子再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他只有这么根独苗,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关心则乱,再加上是晚上。客栈门口比不上灯市亮如白昼,他愣是没看见儿子跟人家哥俩好来着。

    刘仲见他态度犹豫,一语点破关键:“我的祖母是华太后,我也是半个华家人。”

    王启海大悟:是咯,捕杀刘仲只是梁王下的令,华家却没有吭半句。想通一个关节,再加上儿子在人家手上,他大手一挥爽快道:“走吧。”

    一群人直奔城外而去。

    土匪王九春带着一干人拱手告别:“世子爷三句逼退王老将军,在下佩服。他日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鱼渡找我王九春。只要在下还活着。”说完扬长而去。

    刘仲站在长坡上看着土匪们越走越远,低声问阿奴道:“这人怎样?”

    阿奴瞥了他一眼:“桀骜不驯。可以做朋友,不能做部下。”看来自己收编鲍三娘一事让刘仲眼热了。

    见王启海并没有追出来,刘仲将王衙内留在山坡上,拜谢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阿奴也过来谢过他,身后一群吐蕃人和沈家护卫纷纷行礼。

    王衙内手足无措,向来只有别人欺负他,府里的下人们表面恭敬,私底下其实也看不起他。他虽话说不利索,心里却明白。今日堂堂一个王爷世子却对他折节下拜。激动地他两眼直冒星星,几乎想晕过去了事。其实那个王爷世子前面加个‘落魄’两字更合适些。

    直到刘仲阿奴走了很远,衙内筒子还感动的无以自拔。

    王启海赶来,看见古道西风,万木萧条,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光秃秃的黄土坡上,怎么看怎么可怜,不由得老泪纵横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儿子根本没有注意他,还痴痴的看着远方,那里连个鬼影也没有了。满腔悲情顿时化为乌有,他恼得一拍儿子脑门,差点将他扇出去。见他准备打儿子,老管家心道你每次打完就后悔,不如不打,连忙上前阻拦。

    衙内筒子往地上一滚哀嚎起来:“娘啊,娘啊,儿子好想你啊。。。。。。”哭得时候他倒不结巴,这招他用过很多次了,屡试屡胜。

    王启海像被点中穴道,无法再下手。老妻刚刚过世半年,风湿病让她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他心中内疚,连个妾也没敢娶。造成如今被这孽子要挟的地步。

    王衙内看见老爹怒气全消,爬起来凑到跟前:“爹啊,,那那个梁王世子虽然丑,丑了一点。。。。。。”身后的老管家差点笑出来。真是乌鸦嫌猪黑。

    王衙内继续说:“其实他,他人很好,刚才把刀架我脖子上,都跟我商量来着。”

    一句话又气得王老将军差点心脏病发。

    衙内筒子没看见老管家拼命使眼色,说实在,以他的智商,就是看见了也以为老管家两眼抽筋。他继续为刘仲说好话:“他,他是怕伤着百姓,所以问我,我愿不愿意做人质。”

    儿子的话虽然不清不楚,王启海还是明白了。又见儿子毫发无伤,心想这个梁王世子算是宅心仁厚。

    他奇怪问道:“你不是看上人家姑娘?”

    衙内筒子挠头:“她,她说自己真的嫁人了。”刚才一路上他不顾云丹的白眼,一个劲想让阿奴留下,结果阿奴一句话就让他泄了气。

    王启海意外:“那你帮他们是为了那个世子?”

    “当然。”衙内筒子挺挺胸,刚才刘仲行的礼让他备有面子。他说道:“那,那个梁王太,太不是东西,连先生老婆都杀了,还要杀,杀儿子,客栈里的人都骂他。”

    梁王越来越不得人心,王启海想,看来就是为了儿子,自己也要考虑一下以后的出路了。

    刘仲阿奴等人决计想不到,不过是衙内筒子的几句话,就改变了王启海的心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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