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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缇     阿奴txt下载     阿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三十六节 代为缓颊

    第一百三十六节代为缓颊

    阿奴还是第一次看见刘畅如疯如魔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兴致一来。也会去看吴非,每次都在他面前与灵犀含情脉脉表演亲密爱人。吴非本来性情就偏激,这种折磨比受酷刑尤甚。换做以前,刘畅自重身份,从来温文尔雅不骄不躁,哪会做这种事。这人要是再不看心理医生,只怕离发疯不远,自己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吴非终究是残废之人,想上吊没有气力,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却还是没死成。

    侍从来禀报的时候,刘畅躺在床上,已经安静下来,笑着对灵犀道:“还得劳烦夫人看顾你那位义兄。”脸上竟似无半点芥蒂。

    灵犀柔声应下,出了房门就朝吴非住处飞奔而去。她顶着那半尺高的凌云髻,脚下一双木屐,居然在雨地里跑得飞快,宽大的衣袖如蝶翅般急促舞动,素日里最讲究的仪态已经被抛到脑后。

    阿奴不动声色像没看见,刘畅阴阴一笑:“急不可待。”她心里一跳,不接他的话。说道:“我想去福建一趟,酒楼开业后就走。”

    刘畅讶异:“怎么忽然想走?”

    “看夫子。”她言简意赅。

    刘畅想想:“也好,国丧过后,沈六郎就要成亲,你顺便将我的贺礼带过去。”

    见侍女带着医官前来,阿奴告退,她撑着伞慢慢地走过吴非的小院,只见两个侍从站在外面,她眉头一皱:“夫人呢?”

    那侍从急忙躬身回答:“在里面。”

    她微微一顿,转身往里走去。

    灵犀正靠在屋檐下的廊柱上喘气,见阿奴过来,神情莫辨,竟透出一股木然。她自从骤然被封了国夫人,狂喜之后,除了发型变化外,日日穿着命妇服不肯解下。对此心态,刘畅常常在阿奴面前露出嘲讽的神色。那种象征身份的深青色宽袍大袖庄重有余,其实没什么美感,加上灵犀日渐消沉,越发显出一种暮鼓晨钟般的意味来。

    阿奴叹气:“你杀了吴非。”

    灵犀身子一僵,掩面泣道:“是。”

    阿奴问道:“你想怎么做?如今还是不要刺激王爷为好。”

    灵犀迟疑道:“我自去王爷面前自首,大不了跟二哥一块去了。”

    “你没听见么?不要刺激他。”阿奴斥道。这灵犀优柔寡断,哪里像是想死的人。 “你若真心为你二哥着想,早该在雅州就杀了他。”

    灵犀掩面大哭。

    阿奴生性爽快,最受不了这种蝎蝎虎虎的人。也许受刘畅影响,她对灵犀有着一种反感和不耐。见她嚎啕,懒得安慰。转身想走,灵犀扑过来抓住她:“姑娘,你一定有法子不让王爷生气。”

    这些日子,刘畅只有跟阿奴聊天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些许笑容。

    见阿奴不理,她哭道:“王爷刚刚吐血了。不能再受刺激。。。。。。”

    她还有脸说。阿奴似笑非笑,灵犀手一缩,竟再没有勇气伸出手去。

    那吴非被摔成残废,实际上还是阿奴等人所为,只是灵犀和大石当时昏迷,一无所知,后来阿奴一口否认对吴非动手,也没有动手的必要。他们深觉有理,是以一直想不透吴非致残的原因。

    吴非醒后,见自个残废,又落入刘畅的人手里,知道下场堪忧,恳求灵犀杀他无果, 竟是再不肯多说一句。那之后刘畅好吃好喝供着他,找人给他治伤,甚至每日延请他的亲朋好友来探视。只是那些人战战兢兢地被刘畅硬邀前来。个个看他的眼神都透露着鄙夷不屑,破口大骂他忘恩负义带累家族还是轻的,有一个甚至偷带了一罐粪便进来,对着吴非的面门泼下去。见他日日被人折辱,灵犀实在不忍心,终于还是在今天出手。

    见阿奴要走,她一咬牙,面对刘畅的恐惧还是压倒了她,她死死拖住阿奴不放,门口两个侍从听见动静赶进来,灵犀叫道:“阿奴姑娘杀了吴非。”

    阿奴大怒,反手一掌狠狠地掴上去,她右手常年练那绳镖,极为有力。灵犀被她扇出几步远。摔倒在地痛哭流涕。

    那两个侍从大惊失色,一个拦着他们,一个冲进去查看,随后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奔出来。刘畅的威胁尚在耳边,他俩茫然了一会儿,很快醒悟过来,齐齐跪下对着阿奴磕头:“姑娘,救命则个。”

    她怒视灵犀,灵犀被她看得浑身打颤。那两个侍从头磕的砰砰有声,很快额前青肿开始渗血。阿奴无法,只好应道:“你们起来,我去说就是。”

    反正那人死有余辜。

    三人大喜,灵犀泣道:“多谢姑娘成全。”

    阿奴憎恶道:“我可不承认人是我杀的。”

    灵犀只要她肯去刘畅面前代为缓颊就好,刚才只不过是情急逼阿奴应承罢了,闻言惭愧道:“是我不是,姑娘原谅则个。”

    阿奴冷哼一声:“你还是赶紧将吴非偷偷火化了吧。不然刘畅知道只怕要鞭尸。”

    灵犀闻言脸色一变,敛衽而拜:“多谢姑娘提醒。”她出身市井风尘,虽然自幼有大石等人罩着,没受什么苦,人长得美貌娇柔,心性简单却没什么主见,所以才会被吴非架空,是以刘畅一直看不上她。但是有那一等人最喜欢她这种柔媚之态,加上她为得刘畅欢心,苦练歌舞,后台老板又硬,在勾栏混迹几年,居然坐上了头牌花魁。只是这种生活经历导致她不像赵惜等行首圆滑世故,毕竟也没什么人敢得罪大姐头,所以她不大会看人脸色。

    阿奴反身又朝刘畅住的芙蓉轩走去。

    医官已经退出来,正在写方子。阿奴故意大声问道:“潘神医,王爷的病情怎样?”

    “郁结在心,块垒难消,王爷需放宽心静养才好。阿奴,你说话王爷还能听得进一二,不如劝王爷去外边走走。再说酗酒伤肝,那杯中之物还是少饮为妙啊。”老神医的声音也很大,想来是说给刘畅听得。

    刘畅咳嗽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进来吧。”

    阿奴朝潘神医做个鬼脸。老人失笑,写完方子交给侍女走了。

    她走进屋子说道:“过来看看你怎样了。王爷,不如明天一道上青城峨眉逛逛如何?回来后刚好酒楼开张大吉。”

    刘畅上下打量阿奴:“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阿奴撅着嘴:“不是闷的慌么?这城里也逛了快一年,早想出去看看。再说你不是准备在上清宫做斋醮。”

    刘畅闻言心动:“也好,出去走走。”

    “还有,不准把自己当饵去吊那些浮影的人。”她警告道。

    “多谢姑娘指点迷津。”刘畅拱手作揖,“你不说在下还没想到。”

    鬼才信他。阿奴笑起来:“切!我不过不想遭池鱼之殃罢了。还有,不准再让我的酒楼被人烧了,否则我就把你和大石的房子都烧掉。让你们的****美妾睡大街去。”

    “不敢,不敢,姑娘的酒楼在下一定叫人看好。”匆匆赶来的大石连忙应道。对刘畅行过礼后问道:“王爷感觉怎样了?”

    “还好。”刘畅随后跟他商量出行事宜。

    大石偷眼看见阿奴的手指动了一下,顺着那方向看去,灵犀正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连忙找个借口出去。

    见侍女进来,阿奴趁机告退,半路上,大石和灵犀拦住她。阿奴摆手:“我没敢说,索性安排他出去玩一个月散散心,回来后心情也许会好些。还有,既然今天他没想着去看吴非,不如再找具尸体建一座新坟吧,虽然夏末秋初,天色还是热,最好还是先放在露天野外,一个月之后,很快就烂的面目全非。在王爷回来之前再下葬。”

    “多谢姑娘为舍弟着想,虽然他罪该万死,只是,咳。。。。。。。”她不说大石也能想到要怎么做,当下惭愧道:“方才妹子多有得罪,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灵犀也想再拜致歉,被阿奴拦住,她对大石倒很尊敬:“不敢再受领,你刚才道过谦了,也就算了。”

    灵犀感激不尽,心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第二天,阿奴吓了一跳。皇帝的半副銮驾规模不小,再加上刘畅自个的侍卫队,足有三千人。一路上吹吹打打,旌旗蔽日,枪戟如林,迤逦往青城山而去。许是那些旗啊牌啊伞啊太重太多,直到中午,尾队还没有出城门。阿奴被他们的速度雷到。再说刘畅的阵势搞这么大,她担心这人真发疯到以自己为饵。暗暗后悔提议出游,索性跟刘畅说了一声,带着拉隆和阿罗先一步到峨眉山去了。

    沿路早已洒水清道,家家门口摆个香案烧香跪拜,侯在路旁的妇女们一边看热闹一边在纺车上忙碌,孩子们奇怪的看着他们一行人拍马而过。

    道路畅通,他们快马加鞭,在第二天夜半到了峨眉山,见黑魆魆一座山万籁俱寂,只有虫声唧啾不绝于耳。三人决定摸黑爬山,也许能赶得上日出。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三十七节 遇上赵惜

    第一百三十七节遇上赵惜

    三人将马寄在山脚的人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借着熹微星光开始爬山。

    他们都是爬山高手,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行到中途,拉隆“咦”的一声,两人往外一看,只是黑黝黝的山谷底升起一点两点的灯光,须臾,变成几十盏,挤挤挨挨,闪烁不定,渐渐地分开,有几盏最亮的往这边而来。

    拉隆惊问:“这是什么?”

    阿奴恍惚忆起峨眉山有圣灯一说,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欢呼:“师傅师傅,圣灯来了。”随后又有数声相合,显然人数不少。

    三人定睛一看,前面竟是个大庙,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影。他们走过去,对面先惊了一下,喝问:“什么人?”

    阿奴回答道:“看日出的。”

    一个古怪的腔调说道:“跟老衲一样原来是客人,老衲第一次来伏虎寺就看见圣灯,真是幸运。”

    阿奴心想这个直着舌头说话的腔调真耳熟。她疑惑问道:“悟空师傅?”。

    “啊?哈哈。是小阿奴。”悟空失声叫道。阿奴的汉语也带着古怪的口音。

    阿奴见他不过人到中年,却口口声声“老衲”,不觉好笑。

    悟空这次是带着徒弟前来看望师兄,伏虎寺的长老悟明。暗夜之中猝然见到阿奴等人,他心里欢喜。一听说他们要去看日出,也吵着要一块去。几年前阿奴到过碧云寺,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啊,不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能听得懂自己说话。当然,是指自己说的很快而且掺杂着莆田俚语的时候。惊喜之余他没有去想其中古怪,自从沈谦离开之后,他就没有痛快说过话。

    悟空大和尚的唠叨之功阿奴避之唯恐不及,如今被他逮个正着,没奈何,只有乖乖就范。

    一路上悟空滔滔不绝,口沫四溅。他嗓门不小,吵得沿途众鸟惊飞,群猴远遁。等赶到山顶的时候,脚下茫茫群山已如金浪翻波,太阳早已高挂在半空。

    悟空一指北面,嚷道:“那是雅州瓦屋山。”

    瓦屋山再往后竟是几十座雪峰,雪色通明,银子般在曙光中闪耀。

    悟空合掌,口宣佛号:“听闻这些山峰座座相连可通天竺佛国,果然如此。”

    横断山脉连接着喜马拉雅山脉的确延伸进入印度。阿奴奇道:“这是吐蕃的雪山嘎?”

    拉隆闻言也翘首而望。竭力想辨认出一座熟悉的峰尖。半晌泄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阿奴知道他思乡病发作了,吐蕃人其实并不适应中原生活,难为拉隆这些年跟着她东奔西走,他也有三十来岁了吧,年纪老大连个家也没有。她歉然道:“我要去福建看望夫子,你不如先回吐蕃陪我阿爸,或者去帮云丹。”

    “你不回去?”拉隆吃惊地问。

    “看完夫子就回去。”

    见小主人眉眼郁郁,拉隆劝道:“丹增古修拉(纳达岩)只是去找都松钦巴大师的转世灵童,很快就会回来。”

    白教掌教已经圆寂了。临终却没有留下关于转世的任何遗言,弟子们占卜打卦都没有显示出丝毫线索,最后请山南桑耶寺的降神喇嘛降神也没有结果。众弟子一筹莫展,却不肯放弃,分散四方寻找。纳达岩熟悉博窝一带,将奉命前往门隅和珞瑜寻找,顺便回白玛岗一趟。

    阿奴摇头:“跟他无关,他有他的梦想,我有我的夙愿。我去去就回来。”

    拉隆已经习惯服从与她,知道阿奴性情执拗,只是罗桑和云丹的命令是他必须守护小主人。他不能离开阿奴又想回乡,心里踌躇,说道:“云丹主子一直念着你呢。”这是达热临走时交给他的任务。务必一天三遍在小主子耳边念叨。

    阿奴听他老调重弹,失笑道:“我写一封信给阿爸和云丹,你帮我送信吧,顺便留下。”

    拉隆喜出望外。

    他们在华藏寺用过早饭,正准备下山,此时却突然云雾四合,天地混然一白,俄顷,大雨倾盆,眼前茫茫一片不辨东西,他们只得滞留在庙里。

    茫茫雨幕中却有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走进来,众人吃了一惊。

    那人走到大殿前的滴水檐下,慢慢地解下头发拧干,转头对阿奴一笑:“可否帮个忙?我想换衣服。”

    阿奴勉强笑道:“惜姐姐,好巧。”

    那人正是赵惜,此刻她浑身都在滴水,一步一个水印,狼狈不堪,却一脸坦然,嘴里抱怨:“不巧,你们走的真快,我不过停下喘口气,你们就不见了。”

    原来是跟着他们上来的,阿奴心一跳:“刘畅不在这里。”都怪大和尚,他吵了一路,害得他们什么动静也没察觉。

    “我知道。”赵惜叹气道,“好妹子,你别怕,这次成功之后。我就自由了,你说过在你们的寨子里给我留一间房,如今可还作数?”

    “朋友要来,随时都有房间。”阿奴认真的回答,“你跟我来吧。”

    她将赵惜带到寺庙的厢房里,阿罗要跟,却被阿奴制止。两人身高差不多,她拿出自己的衣服给赵惜,问;“姐姐为何而来?”

    “横竖不是为你。”赵惜穿好衣服回答。

    那是自然,阿奴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本事能惹来浮影。“只有你一个人么?”

    “只有我跟着你上来。”

    那就是还有人在山下或者山腰。

    见阿奴眸光轻闪,赵惜扎好头巾提醒道:“你没法报信的,现在根本出不去了。”

    刘畅看样子也在等他们上门,哪需要自己报信。阿奴摇摇头:“不是,刘畅死活与我无关。只是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不可能是刘珉下令。再说梁王乃是咎由自取,而且他的孩子们都已经保全。没人需要你们报仇。”

    赵惜知道上次屠杀刘畅满门引起了阿奴的反感,苦笑一下:“那是影主下的令,我只想杀了刘畅就好,但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这几年很多弟兄都折在刘畅手上,他们总想报仇。若是刘仲还好,我们大多数人都不甘心听命与刘珉。”

    “其实火狐也一样死了很多人,你们这算是报私仇咯?”硬掰什么梁王指令。

    赵惜微微一怔:“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说的‘自由’是什么意思?”

    “就是再不用受制于人了,影主从苗疆弄来蛊毒控制我们。他答应。只要完成梁王爷的最后一个指令,杀掉刘畅。咱们就统统能得到解药,不愿意留在浮影的人可以离开。”此刻眼见解毒有望,赵惜被雨淋的苍白的面孔泛起一点红晕,她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出。

    “真有蛊毒这种东西?”阿奴好奇,阿宝是苗人,说起蛊毒也是绘声绘色。

    “嗯,服药后有时候会腹痛。”讲起蛊毒,赵惜的眼中微微有着惧意,“有人蛊毒发作过。头疼欲裂,不久就死了。每月影主都会给我们一点药粉压制毒性,喝下去后,不一会儿就会拉出虫来。”讲起这点来,她觉得羞惭。

    “不听话就会头疼死掉?”

    “也不一定,也有的是下半身痛,然后瘫痪掉,我们是杀手,瘫痪了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听闻赵惜体内有虫,阿奴一阵恶心又觉得奇怪,这跟武侠小说里那种神乎其技的蛊毒好像不大一样。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每一块肌肉,让脸色如常:“杀了刘畅你真能自由?”

    赵惜迟疑了一下:“影主这么说的。其实王爷很早就说过要让我自由。”

    “浮影原来都是军人?”阿奴想起猴子的话。

    “是,还有一部分是遗孤和家属,我爷爷和爹爹就死在围剿女真人的战役中。”

    “那影主是谁?”

    “就是古九峰。刘畅不是叫人画了我们的影像,发了海捕文书?”

    “哈,那种画根本是抽象派,就是人站我面前,我都认不出。”阿奴自己也画人物,对刘畅画师的低劣技法不屑一顾。

    阿奴一直怀疑新汉开国君主也是个转世者,他统一南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契丹安插内奸,几年之后消灭契丹,随后又灭了女真,再之后他重病,西夏立国。继任者与西夏恶战几场,最后丝绸之路改道青唐城,两国握手言和。那以后西夏王族内部纷争不断,无力他顾,与中原只发生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争。

    外面雨停了,众人走下寺庙,兜罗锦似的乌云又重新滚滚而来,直到脚边,身后的寺庙如同海中孤岛一般,一个僧人赶出来叫道:“姑娘,佛光将现。”

    众人往下一看,只见一个有大圆光圈堰卧在云海上,外面有三层,每层有青、黄、红、绿的颜色。人影出现在其中,举手投足,丝毫没有隐藏,如镜子一般,却看不见旁人,这就是摄身光了。众人称奇,拉隆甚至直接跪拜下去,阿奴拉起他:“傻子,那是你自己的影子,拜什么?”

    此时山下忽然传来一阵悠远的唿哨,赵惜脸色一变:“来了,我要先走了,你呆在华藏寺不要乱走。”

    见她转眼消失在云雾中,阿奴不想卷入战场,只有返回庙里借宿。这****再无动静,倒是她辗转反侧,顶着个熊猫眼起床。

    到第三天的时候,不要说赵惜,连刘畅也音信全无。他们实在呆不下去,一路小心下山。

    然而直到山脚都没人阻止,三人告别悟空,找到那寄马的农家,给了一锭谢银,问过家里的大婶,她说没发现有什么动静。阿奴心中疑惑,只有慢慢策马回去看个究竟。

    今天回来的迟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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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三十八节 夫子笔记

    第一百三十八节夫子笔记

    沿途一切如常,阿奴心中越发惊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快马加鞭赶往成都。直到眉山才碰上前来报信的侍从墨言,浮影老大古九峰伏诛。

    阿奴觉得不可思议,听赵惜的口气,那古九峰是个星宿老怪式的人物,这么快就挂掉啦。

    墨言兴冲冲的说:“王爷早就看好沿途容易埋伏的地方,发动附近的保长、里长指挥村民们监视,浮影的那些刺客都是北人,他们猫在贼窝里,自然没法找到,可是只要一出动,北人的口音和身形都骗不了人。那些仪仗队的人都是从军队中选来的,个个武艺高强。。。。。。”

    刺客的人数再多,也挡不住三千训练有素的军人。古九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了,浮影这次几乎全军覆没。阿奴琢磨赵惜的话,与其说这些刺客是梁王忠仆,不如说他们是习惯于听从命令的军人,失去了主心骨和靠山,有些无所适从,干脆想一次了结与刘畅的恩怨。

    刘畅的心情很好,似乎又恢复了以往气定神闲的风度,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杀戮。见阿奴进来。笑眯眯的拿出一封信:“请柬,沈六郎终于要成亲了。”

    阿奴喜道:“夫子都是老男人了,真是不容易。”上次沈嘉木回乡,他的岳母娘听说他终于回来了,大喜之下脑溢血去世,随后是太皇太后的国丧,可怜的夫子一直拖到现在才能成亲。她算了算日子:“既然时间充裕,我不如拐道去看看阿仲好啦。对了,那位王妃娘娘还是没有消息?”

    刘畅叹息:“没有。阿文来信说陆炎跟阿仲私下一直不对付,不过大事上两人还没有起勃谿。”他又拿起另外一封信:“沈三郎给你的。”

    阿奴拿出信看完后跟刘畅解释:“我哥哥曾想出海远洋,沈谦以前跟我订过契约,要让阿错进他们家船队。现在他说借着这次夫子成亲的时候,带着哥哥一块过去。”

    刘畅意外地一挑眉。在他看来,阿奴等人跟吐蕃人一样是陆上动物,爬爬雪山还凑合,难道现在是想往两栖动物方向进化?

    “嗯,阿哥迷上了大海,尽管他没有见过,上次出山没时间去,不过他看到了长江上的大船。”阿奴想起小时候自己为了探出所处的方位,跟阿错两人四处询问外面的世界,有时候还会用泥土捏制沙盘,希望能够认出山脉地形。直到有一队汉人马帮来到博窝,她询问过那位马锅头之后,才知道自己所处的大约位置。而阿错迷上了自己说的航海冒险故事,辛巴达和麦哲伦,还有库克船长。以及那遥远的阿拉伯半岛和非洲美洲。对于妹妹说的地球是个圆的结论,他将信将疑,总想着将来能乘船远航验证一番。

    她写了两封信交给拉隆,叫他送给阿错和云丹,然后就留在吐蕃不用再过来了。

    至于给夫子的结婚礼物,他那人好名不好利,黄白之物也就拿不出手,自己手上还有一点阿错送来的贵重药材,但是结婚送药材实在不合适。阿奴想来想去,叫上纳布尔等人,将沈嘉木的笔记默写出来,她顺便在旁边画插图。因为教材匮乏,加上那些中原的教科书都是之乎者也,实在不适合刘仲和李长风以外的学生,沈嘉木索性将自己的笔记整理成册给阿依族人当教材。所以就是阿奴不记得的地方,纳布尔等学生也记得牢牢的。听说夫子成亲,人人卖力,很快就写完了一整本。

    当时有所谓“京蜀本”的说法,京本就是“监书”,即国子监印的书,官方的教育机构印的书籍自然质量一流。“蜀本”自然是指成都的雕版。有着京城第一,成都第二的美誉。后来还有一种名满天下的叫“建本”,即福建建阳的刻书就是模仿京蜀本。

    阿奴带着手稿找到梨花街,这里是有名的书店街,沿街都是私人书铺,铺后就是作坊。她一问才知道,现在已经有了活字印刷术,但是要论精美大气,还是雕版。而且也不贵,一个月一个雕版匠的工钱是一千六百枚铁钱,不过雕刻出来的板子归店家所有。

    蜀地的经济自成体系,用的是自己的铁钱,会子也跟外面不一样,出川之前都要兑换。所以很多官员出川后都会把手头的钱拿来全部换成金银和特产,其中之一就是蜀本,甚至有整船整船运出去。

    她最后选定了一家规模最大的,但是要求刻板也一起买走,同时书的第二页印上翻版必究。店家笑道:“这个自然。姑娘请看。”他拿出一本书,目录后有长方牌记,上有“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复版”等语。没想到此时已经有了版权意识。阿奴问道:“万一有人盗版怎办?”

    店家看了看阿奴身后的王府侍卫,笑道:“写上汉嘉王的录白,‘若有翻版,陈告追究,毁版施行’即可。”

    阿奴想沈夫子可不大待见那位汉嘉王,她看见街头就是府衙转运司,说道:“还是写川陕转运司吧。”

    店家见到阿奴画的插图线条奔放流畅,色彩明丽。加上吐蕃的人物风情,大异于中原,十分新奇有趣。他越看越爱,惋惜道:“若是印出来,书上的插图颜色可没这么好看。”

    阿奴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插图足有二十多幅,她准备先刻印五十本,这么多书叫她现场画,那可是受不了。

    她去作坊里看了如何印色。工匠们将几种不同的色料,同时上在一块板上的不同部位,一次印于纸上,印出彩色印张。店家印的年历,上面的彩画颜色互相渗透,看着一团糊涂,色块呆板。要是书上的插图是这样的效果,那还是不要当老鼠屎的好。

    店家闻言惋惜,阿奴也觉得自己这批插图画的很好,心里不舍。想起在后世自己曾在荣宝斋见过手工复制的《富春山居图》,听人介绍说过分色套印。但是她只是听说而已,想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店家,问他能不能试试。

    第二天店家拿着一幅图喜滋滋的找上门:“可以,效果真好。”

    阿奴拿过一看,比昨天看见的好多了。不过看着还是粗糙。

    店家解释道:“工匠和小的****没睡,赶着拿给姑娘看,所以急了些。”

    他们日夜不休,实验了一个多月终于做出了想要的鲜明效果,店家犹嫌与阿奴的原画还有差距,但是时间不多只好罢了。

    这种方法叫分色套印,比如要印红黑两色,那就先取一块版,把需要印黑色的字精确地刻在适当的地方;另外取一块尺寸大小完全相同的版,把需要印红色的字也精确地刻在适当的地方。每一块版都不是全文。印刷的时候,先就一块版印上一种色;再把这张纸覆在另一块版上。使版框完全精密地互相吻合,再印上另一种色,一张两色的套色印刷物就完成了。假如印刷的时候粗心大意,两块版不相吻合,或者刻版的时候两块版上的字位置算得不准确,那么,印成之后,两色的字就会参差不齐,无法阅读。如果要套多种颜色,都可以照这办法去做,不过套色越多,印刷起来越费事。

    阿奴画的插图颜色绚丽复杂,其中还有一些用的是宝石原料。当然印刷中不会用这么好的颜料,所以效果又差一点。店家盘算了一下,印插图的价钱比刻板和工钱加起来都要多。对于沈夫子,阿奴一向十分大方,要求店家放手去做。

    这次工作量比单纯雕版大的多。老板本以为不过区区五十本没有赚头,没想到不仅摸索到一门新技术,主顾也很大方。连忙联系附近的作坊,借来最好的雕版匠日夜开工。他心眼也多,分色套印都是叫自己店里签了契约的工匠来做。

    幸好是古文,又是小字,阿奴还校对修改了一遍,删繁就简之后,几年的经历也就拇指厚的那么一本。

    三个多月后,店家送来了样本,同时还有一份参股契约。此人精明,居然直接送给了刘畅。

    阿奴的醉月酒楼此时已经开业,有刘畅捧场,又地处闹市,生意还是不错。她将剩下的钱寄回去给阿错,叫他托付给卓玛在白玛锅庄附近修碉楼寨子,同时催他赶紧来成都。自己则加紧训练阿罗接手酒楼。

    这天从她一回来,就被刘畅叫住。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本,阿奴喜道:“刻出来了。”

    刘畅翻开一页插图:“你画的?听说这种分色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我,我听说过,然后老板自己琢磨出来的。”阿奴拿过线装书。那是用上好的竹纸印刷的,还有一股油墨香。她深吸一口:“这味道真好闻。”看来这几个月,工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书上的插图鲜艳夺目,看着跟自己画的相差无二。

    刘畅又拿出一份合约:“店家问咱们要不要参股?”

    “为什么是咱们?干卿底事?”阿奴不满。

    “嘿嘿。”刘畅奸笑, “不要过河拆桥。你擅自隐瞒灵犀杀吴非我都没有计较。”

    “两码事。”阿奴一挥手。“你们夫妻不同心,跟我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媒人。”

    刘畅脸一黑,灵犀已经被他禁足三个月。

    因为美蒂复杂婚姻关系的影响,阿奴对不和睦的夫妻向来厌烦,认为既然无法相亲相爱,那就不要在一起。

    见刘畅还是不肯释怀,她皱眉:“你还是照照镜子吧,喝酒喝成酒糟鼻了,还敢嫌弃灵犀?就算是皇子皇孙,事到如今,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比臭水沟里的癞蛤蟆更尊贵些。依我看,她还算有良心,又对你一心一意,她已经是花魁了,你难道还想要九天仙女不成?索玛姐姐素性刚强,你已经伤透了她,她不会再回头,除非你不做这劳什子王爷。你既然娶了灵犀,就好好对待,不然和离算了,一别两宽,大家轻松,折磨自己老婆算什么好汉。”

    她劳累了一天,心气不顺,噼里啪啦一大串话砸地刘畅脸色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红。

    旁边的侍从垂着头,吓得大气不敢喘。

    始作俑者已经拿着书和契约扬长而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三十九节 蛊毒发作

    第一百三十九节蛊毒发作

    第二天一大早,阿奴和阿罗带着侍卫在去酒楼的半道上被书铺的店家拦住了,见他一脸惶急,阿奴很吃惊:“钱大叔,昨儿回来太晚,我契约还没来得及看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书铺店家钱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清瘦川西男子,不像个商人,反倒有点积年的私塾先生那种酸溜溜的味道。此刻眉毛眼睛一齐乱动,嘴里像含了个橄榄,吞吞吐吐。

    阿奴奇怪:“大叔,你怎么也挤眉弄眼变得像个小娘子似的?”

    钱掌柜低声道:“姑娘一个人来铺子里吧。”

    居然是肯定句。阿奴警惕心大起:“不行,我从来不会一个人出门。”

    见那离了十步远的几位侍卫虎视眈眈,钱掌柜只有咬牙挤出一句:“阿奴姑娘,实是有大事,烦劳移步。”

    他不说,阿奴更不肯走。

    钱掌柜急得出汗,再耽搁下去,被那汉嘉王知道了,他吃不了兜着走。又见身后的那位黑脸少年手按在刀柄上,一脸的杀气。没奈何,他只有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往阿奴手里一塞:“姑娘仔细看看这个。”

    那是一块羊脂白玉环绶,阿奴见过赵惜的珠宝盒里有这个。她问道:“是谁给你的?”

    “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有几个人?”

    钱掌柜苦着老脸:“一个就够呛了,她把我的小孙孙劫持了,叫我过来找你。”

    “那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阿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见赵惜。

    “姑娘喂,那是****的贡品,有记号的。小老儿虽然有几个小钱,却没本事能拿得到这种珍品。平白无故拿出一块来,若是王爷的人看见。。。。。。”

    偷偷塞过来不就是了。想来钱掌柜因为孙子被劫持慌了心神才会这样。毕竟人家的无妄之灾是她招来的,阿奴还是决定遣退侍卫,去见赵惜。她安慰道:“放心,她心不坏,不会害你的孙子。”

    心不坏会劫持孩子?钱掌柜差点老泪纵横。

    钱掌柜的房子就在书铺和作坊的后面,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心一急,三五步赶进去,只见老妻和儿子媳妇挤在内院里不敢吱声,见他带着阿奴过来,一脸如释重负。

    屋子里的赵惜一看见阿奴和阿罗,就把孩子放了。那媳妇冲上前一把抱起孩子,一家人瞬时跑得无影无踪。

    钱掌柜也想跑,却被赵惜叫住,她威胁道:“钱掌柜,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还请闭上嘴好些。”

    钱掌柜一脸惊恐。

    阿奴连忙上前:“大叔放心,就是王爷知道了,也由我担着,不会连累你们家。至于那契约,我不会把分色套印的法子传出去,不过你要把店里的股份分成三七开,我们出钱买股份,我一份,王爷两份,年终结账分红,可好?”

    他找上刘畅做靠山,就是为了这种新技术能够不被他人夺走。听说汉嘉王要入股,他们还只占三成股份。钱掌柜觉得喜从天降,登时把刚才的惊吓都抛在脑后,连声称谢。

    赵惜戴上帷帽,抓起阿奴就走,阿罗长刀一横:“去哪里?”

    阿奴连忙喝止:“阿哥,你不是她对手。”

    赵惜急道:“一起来吧。”

    阿奴却不动:“去见谁?”

    赵惜跺脚:“我不会害你,路上说吧。”

    阿奴和阿罗互看一眼,只有跟着赵惜往城北走去。

    路上赵惜说明找阿奴的理由。原来那日古九峰带人准备伏击刘畅,没想到那是个空銮驾,伏击不成反而被包了饺子。因为不知道刘畅的具体行程,赵惜等二十来人先被派到峨眉山打探。她去见阿奴耽搁了一下,接到传来的伏击地点后,赶到眉山时已经晚了,刘畅的人已经在打扫战场。赵惜强忍悲痛,收拢了一下剩下的人,逃出去的加上自己手中的只余三十人。当初他们可是倾巢出动,分批带了三百人入川。

    之后风声很紧,他们逃不出四川,索性躲在刘畅那曾经尸横遍地的王府里。那里只有几个看门的老头,因为害怕,他们都是在门房里住,没敢到后院来。

    古九峰一死,没人知道那蛊毒如何解。昨晚有两个人蛊毒发作,痛苦之极。他们不敢出去找郎中,想来一般的郎中也不会解蛊。赵惜想起有人说过阿奴擅毒,虽然上次听她口气对蛊毒也是一窍不通,但是总比他们这些人强些,死马当做活马医,只好把她找来。阿奴进进出出身后都跟着王府侍卫,酒楼和阿依族人住的那所宅院她不敢去,只好找上那位钱掌柜。

    阿奴苦笑:“你这一找损失我一层股份。再说了,谁说会用毒就会解毒的?”

    赵惜愣了愣,脸灰了大半。想想又哀求道:“那你去看看吧,说不定有法子。”

    阿奴不愿意去见那些杀人凶手。

    大石报告王府每个人的死亡情状时,她正在旁边,听得要吐。刘畅的几个孩子都是一刀毙命,下手没有半点容情,最小的那个小女孩才五岁,据说身首异处。刘畅最爱那个小女儿,每次喝醉后嘴里都喃喃地在叫“絏儿”。对着无辜的孩子也下得了手,这种人与畜生何异。

    阿奴站定,无论赵惜怎么说都不肯再走。赵惜见她眉眼一片厌憎之色,知道她心性刚硬,一旦做了决定,再求也没用。长叹一声走了。

    被赵惜一搅和,阿奴没了心情,交代阿都去酒楼看看,随后回了西园。

    旁晚的时候,阿错带着妻儿到了,纳达岩也跟来了。他想在去博窝之前看一看阿奴。

    阿奴喜的抱着他上蹿下跳,阿错看的头晕:“阿奴玛,消停些,可怜我们长途跋涉,劳烦你倒杯茶。”

    众人哄笑。

    阿错将云丹的回信和众人给沈夫子的结婚礼物都拿出来,足有两大驮。他说:“还有啊,果儿说一入冬她也没事干了,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和亨珠一起去看望青姨,他们迟两天到。”

    “你怎么把普普带来,那么远他吃得消吗?”阿奴嗔怪。

    普普挤上前,拍拍小胸脯:“姑姑,普普五岁了,阿爸说给我找他的夫子做我的夫子。”

    阿奴被他绕的一愣,才明白阿错是想把他送到旗山书院沈嘉木那里。她抱起普普猛亲了几口:“普普也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过在这里找夫子不好吗?”

    阿蕾微笑宣布:“我跟着普普去。”

    沈家有几艘船在泉州,毕竟福州离那里近些。

    阿奴挤挤眼:“嫂嫂这是要夫唱妇随啊。”

    阿蕾毫不脸红,还遗憾道:“可惜他们不让女子上船。”

    “不如我们先去看看阿宝和粽子,然后去钱塘。最后跟着夫子去福州。”阿奴提议。

    阿蕾很想念阿宝,当下点头。

    只剩下纳达岩和阿奴两人的时候,阿奴发现他的光头上居然有了一层白色的发茬,惊道:“你,你才多大?”

    见她的眼睛瞪得溜圆,纳达岩摸摸自己的头皮:“师父圆寂的时候,我们护法时多耗了心力,几个师兄头发都白了,不过咱们都是光头,看不出来。”他调侃了自己一下。

    阿奴拍拍他的脸:“瘦成这样,我就知道那些秃驴虐待你了。”她一句秃驴打击面太广,包括纳达岩和自己的老爹。

    见他一脸古怪,阿奴自己撑不住笑了:“我开了家酒楼,明天带你看看去,保准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两人絮絮叨叨直到半夜。

    阿奴捡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说给他听,好哄他一乐。当听到赵惜所说的蛊毒的时候,纳达岩很感兴趣:“我想去看看。”

    “你会解?”

    “不会。不过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行。”阿奴一口拒绝。赵惜身后那是群丧心病狂的刺客。

    哪知道此人职业病一发作,连旅途劳累都忘记了,笑道:“不用你走,我背你。”

    阿奴摸了摸他突出的肩胛骨,心里一酸,不想违逆他的意思,只好答应:“先睡觉,我明天带你去。”

    见她松口,纳达岩喜滋滋的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不顾阿奴抗议,把衣服给她穿好。阿奴睁眼看见他两眼亮晶晶地像只要糖吃的小狗,****一声闭上眼睛:“阿岩,不要那种表情,你已经四十岁啦。还有太早啦。”

    “不早,外面打扫的大娘都来了。”

    “那些人都是天不亮起床好不好?”阿奴咕哝,继续往被窝里滚去。现在很冷的说。

    纳达岩索性背起她:“我们出去吃早点。还有,你越来越重啦。”

    最后一句让阿奴猛地清醒过来,紧张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哪里?哪里?真的有胖?他们都说我很苗条。”转念一想最近饭量的确不小。

    等到早点摊子上,阿奴已经胃口全无。见她不肯吃饭,纳达岩后悔自己说错话,哄了半天,见她还在数米粒。此时已是深秋,一碗粥早就冰凉。他只好买了几块糕点带在身上。

    他们见王府前门紧闭,绕到后面的院墙爬进去,刚刚站定,一柄长剑刺过来,有人喝道:“什么人?”

    “赵惜在不在?我给你们找郎中来了。”阿奴回答。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节 虫蛊真相

    第一百四十节虫蛊真相

    那两位蛊毒发作的杀手已经被奄奄一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剩下一口气。

    阿奴离这些被异形入侵的人几丈远,心里琢磨着回去的时候要把纳达岩隔离消毒一下。

    纳达岩很详细地询问了他们所服用的虫蛊以及发作的症状,还有拉出来的虫子形状,随后一脸古怪的看向阿奴。

    阿奴用阿依族语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纳达岩咳嗽一声:“帕勒及。”

    什么?阿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跳开几步。

    “帕勒及”那个词是梵语,意思是寄生虫,包括蛔虫、绦虫、蛲虫、钩虫、吸血虫、姜片虫、旋毛虫、跳蚤、臭虫。。。。。。

    纳达岩忍着笑指着其中一位病人进一步说明:“他肚子里的虫子跟阿罗和阿都小时候得过的那种是一样的。”

    两个哥哥小时候得了蛔虫病,半夜磨牙,吃了打虫药后,拉出来的便便里都是肉色的长虫,他俩还得意洋洋请来小朋友们参观。其实寨子里的孩子们几乎都得过。

    纳达岩又指着另外一位:“他脑子里的虫应该是吃生肉传染来的,吐蕃人经常得这种病,有一次在天葬台上,我看见天葬师切开肚子的时候,从里面拉出一条这么长的虫子。”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那是绦虫。高原之上的食物都煮不熟,所以吐蕃人吃的都是半生不熟的肉,一旦牲畜感染寄生虫或者发生病变,人吃下去也就被传染上了。

    阿奴顿时恶心欲呕。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听赵惜讲那虫蛊会觉得跟传说中的苗人虫蛊不大一样。古九峰不是傻瓜就是天才,但是看他刺杀刘畅只求痛快不顾后果的光棍打法,十有**是前者,也就是他被人骗了。

    不过居然还有不同的寄生虫。阿奴无语望天。

    这群活动传染源竟然冲州撞府,走南闯北,这一路上不知道传染了多少人。他们便便之后有没有用肥珠子(肥皂)洗手?想起自己也许在哪个路边摊曾跟他们使用同样的餐具,她又是一阵反胃。尽管他们跑长途有自带碗筷,但是逛街的时候却没带。她万分庆幸自己没吃早饭,又往外偷偷挪了几步。决定以后随身携带碗筷或者发明一次性餐具。

    至于纳达岩,他的心脏和大脑功能很强大,根本不用担心。据他说天葬师在进行天葬仪式的之前,都要吃东西,所以他曾经作为助手也不例外。既然对着各种各样的尸体都不会吐,想来小小的寄生虫也不能引起他胃部返流。

    阿奴问道:“能治么?”

    “如果是这样,别的人吃吃打虫药就好。”纳达岩回答道,“不过这两位大概要动手术。这位估计腹部发炎了。”他指指那位蛔虫患者,又指着那位疑似脑囊虫病患者说道:“这位就麻烦了,大概要开颅,不然活不了多久,不过那种手术很危险,没什么成功的希望。”

    这样啊。阿奴看向赵惜等人,似笑非笑,神情莫辩。

    见这两人脸色古怪,赵惜等人心中打鼓。最后赵惜鼓足勇气问道:“能治么?”

    这种病大多数人不会死,有的甚至与虫共舞终身都没事。不过他们也算见多识广,怎么会不认识寄生虫?至少蛔虫他们应该知道吧?找一找正经的大夫都能治的。除非他们盲目相信古九峰和梁王,从来没敢去别的地方看过病。

    阿奴心中疑惑,却不愿意点破,她根本不想给他们治。看这群人在他们曾经制造了血腥屠杀的地方活得那么滋润,就知道他们有多冷血。让这群毫无顾忌的杀人机器继续惊恐下去于国于民都有好处,至少能维护社会安定。至于这两位。给纳达岩练练手也好。赵惜么?她要是真愿意跟阿依族人过日子,那时候再给她杀虫就行了。

    拿定主意,阿奴点头:“可以治,不过风险很大。一个要开膛一个要开颅,把虫子取出来才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未必能治得好,特别是那个开颅的,也许一打开头骨就死了。”

    “不治也会死,给他们治。”此时隔壁屋子里走来一个神情冷峻的汉子,一锤定音。

    此人大约三十来岁,显然是这群人的小头目。身材高大却一脸焦黄,瘦骨嶙峋。阿奴腹诽,看这脸色,这人体内的寄生虫显然已经生儿育女,繁衍昌盛。

    纳达岩问道:“你是不是老觉得吃不饱饭?”

    那人一怔:“是,影主说我体内的蛊虫厉害。”

    阿奴忍不住撇开头去,她怕自己笑喷。

    赵惜却误会了,急巴巴地问道:“峰哥的不能治吗?”

    她一问,剩下的人纷纷跟着发问:“是啊,是啊,我们的怎办?”

    阿奴一本正经:“只有发作起来。才能知道虫在什么地方。还有,”见这群杀手一脸期盼,阿奴恶意地加了一句:“它们闻不得血腥味。”

    那些人顿时鼓噪起来:“是咯,每次出完任务都有人发作。”

    “上次老子砍完人血溅在身上,就一阵难受。。。。。。”

    “多走两步肚子就疼。。。。。。”

    “眼睛会突然看不清。。。。。。”

    “俺背上痛的厉害。。。。。。”

    有一个弱弱的声音说道:“俺跑得快的时候,肚子也会痛。”

    众人纷纷对号入座,越想越觉得症状相符,觉得除虫有望,群情激荡之下,那个弱小的声音被忽略不计。

    阿奴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每次出任务都有大夫跟着吗?”

    “有啊,不过这次跟着影主都死了。”

    原来如此,那说明古九峰很明白所谓的虫蛊是什么。

    阿奴走出王府的后门就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纳达岩想拉她,阿奴却一把跳开,满脸嫌弃:“洗手,洗手。”

    纳达岩失笑。

    浮影的人不能出去找药。纳达岩和阿奴只好直接找了一家最大的药店去买手术要用的药材。阿奴一进药店就被人认出来了,这家店是大石等人的。

    以为她要看病,店里坐堂的老大夫直接迎了出来。没想到阿奴一开口就要“睡圣散”。

    大夫愣了愣:“姑娘还不知道吧?这种药现在不让随便卖,还有一些外伤药,王爷下了严令的。”

    显然是怕浮影的漏网之鱼寻医问药。

    阿奴佯怒道:“我也不可以么?”

    那名大夫为难,掌柜连忙挤过来赔笑:“可以,可以,帮主下令了,姑娘要什么都可以。”大石上次感激阿奴为他说项,让他与刘畅前嫌尽失,和好如初。送了一大堆金银不说,还下令手下所有商号和店铺对阿奴大开绿灯。

    见阿奴随后还要了一些硝石,制皂矾,南瓜子。槟榔。。。。。。之类的打虫药。整个药铺的伙计们眼珠子几乎脱窗,这么漂亮的姑娘长虫子?

    阿奴和纳达岩两人买了药材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压根没注意他们的诡异眼神。

    纳达岩自己有吐蕃带来的吉孜青保(异叶青兰)之类的消炎药材。随后是手术准备,煮沸消毒手术器械和绷带床单之类的东西,还要晾晒。阳光正好,他们足足忙了两天。阿奴还叫人做了几个口罩、帽子和手术白大褂消毒好准备使用。最后两人和阿罗才提着一大堆东西又偷溜进王府后院。

    他们将一个藤床垫高做手术台,铺上了消毒好的床单。

    浮影众人见他们三人戴上白色的口罩和帽子,穿上了白大褂,看着像是森严索命的白无常。咽了咽口水,硬是没人敢多吱一声。

    那位可能是蛔虫穿透腹膜引起腹膜炎的杀手已经禁食两天,此刻昏迷不醒。将病人抬****,准备就绪,灌下睡圣散后药性发作后,他切开腹腔,从里面找出几条蛔虫,还有许多的虫卵,以及许多灰白色粟粒状虫卵肉芽肿结节。

    阿奴不敢看,只有在一旁递器械。

    阿罗得意地将这些东西放在盘子拿给浮影的人看,外面传来一阵呕吐声。连带阿奴的胃液直泛酸水。

    纳达岩清理干净腹腔内的脓液,粪便,食物残渣之类的异物,最后用桑皮线缝合肠壁和腹部,用准备好的消炎草药渣给他敷上。他动作利索。显然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等三人解下褂子出来以后,满院子的杀手一拥而进,见那位患者呼吸平稳,似乎没有性命之忧,不由得一脸崇拜。 纳达岩又交代了服用的消炎药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众人连连点头,将他们恭送出门。

    第二天如法炮制给另外一个疑似囊虫病引发癫痫的杀手做开颅手术。

    这次难得多,已经是初冬季节,纳达岩还是额头冒汗,他根本没有开过颅,只是听师父拉巴顿丹说过,拉巴顿丹留给他的手术器械里就有开颅用的工具。天葬台上那都是用锤子敲碎骨头。没这么精细。

    阿奴低声用阿依族语说:“没事,就当作这是一块石头,你就是不敲这几下,他也快死了。”对于他们,阿奴毫无同情之心。她此时的心态比731部队好不了多少。

    纳达岩一咬牙,找到病人描述的疼痛发作的部位,剃光头发,然后用一根类似钻木取火的器械开始钻孔,不时还将发热的钻头放在冷开水中冷却一下。费了很大的劲,他才打开了一个三角形的窟窿,病人却在这时候抽动了一下,麻醉药的时间快到了。

    他急忙用一根蜡烛观察了一下里面,喜道:“有白色的东西。”他迅速用一根烧红小火钳伸进去,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阿奴闭上眼睛。纳达岩在里面晃动了一下取出一块脑组织,上面密布着白色的小点,是囊虫。他又将另外一根火钳伸进去,还有,直到第三次的时候,取出来的组织里才没有囊虫。而病人此时开始微微抽搐挣扎起来。

    纳达岩愣了愣,他有些发慌,见头上的那个洞里并没有血和脑浆流出,显然火钳已经止血了。他松了口气,那人却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眼睛亮了一下黯淡下去,随后没了气。

    纳达岩半晌不语。

    (以下这些是附加的,不算在订阅的钱钱里面)

    不好意思,查古代手术资料迟了,不过诸位将就看吧。有一种说法就是苗人的虫蛊实际上就是绦虫之类的寄生虫。开颅手术不能当真,虽然据记载古代吐蕃是有开颅术,却找不到手术细节。其实不止吐蕃,中原也有,外国也有,现在的蛮荒部落也有这种钻洞开颅术,而且不用麻醉药。就是没有操作细节。只有一个古印度的传说“医师之王阿底勒和他的弟子石敷伽打开病人的颅骨,用烧红的火钳夹出钻入病人脑子里的蠕虫”。中古时期的中国人传说从大秦(叙利亚)的异乡人熟悉从人脑利取出蠕虫的技艺。不过已经失传。

    注解

    1所谓桑皮线,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晋代葛洪首创用盐水清理伤口,外敷蛇衔膏后再进行手术;《诸病源候论.金疮肠出候》载:“金疮肠断,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续断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气泄,即推而纳之。但疮痛者,当以生丝缕系,绝其血脉。”证明当时已经能做早期的断肠清创缝合包扎术。这应是世界上最早的肠吻合手术记录。

    隋唐时代,除了已形成较为完整的清创缝合术外,对缝合伤口的材料亦有了改进和提高。最重要的发明是使用桑皮线缝合肠管和皮肤,并广泛应用于临床且取得了良好疗效。

    《医心方》卷十八《治金疮肠断第七》里,曾引“万氏方”说:“……若肠已断者,以桑皮细线缝合,热鸡血涂之,乃令入”又在谢士泰《删繁方》上有“治金疮肠出方:去桑皮细线缝肠复皮,用蒲黄粉粉之。”

    2宋代时就出现了一种人工合成的洗涤剂,是将天然皂荚(又名皂角、悬刀、肥皂荚,通称皂角)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珠子”。

    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

    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录了“肥皂团”的制造方法:肥皂荚生高山中,树高大,叶如檀及皂荚叶,五六月开花,结荚三四寸,肥厚多肉,内有黑子数颗,大如指头,不正圆,中有白仁,可食。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于皂荚也。除了天然皂荚,如无患子等类的植物,也流传于民间,成为一种很好的洗涤剂。

    3绦虫病我国古代已认识绦虫了,“寸白者九虫内之一虫也,长一寸而色白,连绵成串,几长数尺……,或如带,长丈余。”我国所见的绦虫有多种,主要有牛肉绦虫与猪肉绦虫。病人可有头晕、乏力、腹痛、腹泻等不适。由于绦虫寄生于牛猪体内,人们食了未煮熟的肉,将绦虫卵带进肠内发育为成虫,它便用其吸盘吸附在肠壁,并不断生出新节片,连绵可长达丈余。每个节片可脱落,由大便排出,因而粪便中见“寸白”。

    囊虫病猪肉绦虫的幼虫(囊尾蚴)尚可引起囊虫病。可用手触及病者发热皮下,能扪到自由移动的椭圆形或圆形结节,数个至数百个甚至千余个。这些囊虫结节如果发生在眼部,会造成视力减退甚至失明。如果侵入脑部则会引起癫痫、头痛、呕吐、精神异常等严重后果。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一节 阿岩收徒

    第一百四十一节阿岩收徒

    见纳达岩为那人念经超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奴拿起盘子里的囊尾蚴给外面的人看,同时宣布了那名杀手的死讯。

    他们满是期待的脸一下子沉寂下来。

    那峰哥就想上前,阿奴伸手一拦:“他在念经超度你的同伴,稍等片刻。”

    峰哥惨然笑道:“咱们身上都背着十几条人命,没想过要成仙成佛。”

    “那就随便你们。”阿奴没好气地打断纳达岩的念经声,“傻子,别念了,他们不领情。”

    纳达岩楞了一下,也不说话,转身走了出来。

    阿奴举高盘子:“这是脑子里取出来的虫。说实话,就是古九峰在,也阻止不了这种虫进入脑子,只要感染了这种虫蛊,最终就是死,他其实根本没有解药。”因为他每个月给的药只是打出一部分虫,既然不能根治,也就无法阻止绦虫的虫卵孵化后散入血液与淋巴系统。当然并不是每个感染者都会死亡,阿奴故意讲的很严重。

    众人色变。

    阿奴冷笑:“你们就为这种人卖命?他压根不管你们死活。你们自己想想这些年死于虫蛊的同伴是怎么回事。”

    怀疑的种子既然种下,很快就生根发芽。

    没多久就有人嘀咕了一句:“我就说小六子没做错什么,怎么突然死了?”

    有人茫然:“不是说他叛变么?”

    “叛变个球!”有人吐口唾沫,“那次出任务老子跟他一路。没看见他有什么异常。”

    “对啊,麻子那次也是死的莫名其妙。影主传令下来说他任务失败。”

    “那次他根本没有出去,有什么任务给他?”

    “还有扁头。。。。。。”

    “还有三狗。。。。。。”

    “豹子。。。。。。”

    众人七嘴八舌交流起自己认识的死于虫蛊的队友,恍然醒悟他们被骗了这么久,个个气得血脉喷张,脸爆青筋。

    阿奴见状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不能激动,最好从此心平气和,不见血腥,虫子才不容易发作。”

    众人吓得鸦雀无声。

    一个汉子开口:“那以后怎么办?”

    前途堪忧哪,众人忘记了要修身养性,开始议论纷纷:“对啊,对啊,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

    “万一哪天发作,找不到你们怎么办?”

    “对啊,俺的背上老疼老疼的,给俺看看吧。”一个汉子找上纳达岩。

    “俺胳肢窝也是。。。。。。”

    “俺有时候肚子疼。不过,”一个虬髯大汉走上前提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咳,依我说,大和尚,你跟俺们走吧?

    “是极,这个法子不错。”那峰哥竟大有赞许之意。

    阿奴吓了一跳,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暗暗后悔不该把话说的太过,管他们以后会不会杀人放火呢。她赶忙改口道:“你们也看见了,阿岩他也不能完全治好你们。”

    众位杀手也沉默下来。那峰哥问道:“那依你说,怎办?”

    阿奴瞪向赵惜,嘴里却回应峰哥的话:“是你们自己愿意上当受骗。关我们什么事,要不是阿岩是个和尚,慈悲为怀,我才不会走这一趟,为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操心。”

    被阿奴瞪得脊背生凉的赵惜连忙叫道:“峰哥,我答应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峰哥莫名其妙:“我们又没说要怎样,不过是希望大和尚做个随队郎中罢了。”

    “是啊,是啊。”众位杀手嘿嘿直笑。

    阿奴气极:“还说没怎么样?这不是想绑票么?”

    那虬髯汉子急道:“你这个小娘子好没道理,俺们把他当做菩萨供起来还不成么?包管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

    “是啊,是啊。”众位杀手点头如捣蒜,像是一群应声虫。

    “你们。”阿奴气得说不出话来,转着眼珠子想对策。

    纳达岩开口道:“我没法跟你们走,不过你们要跟我走倒是可以。”

    “什么?”阿奴用阿依族语大叫,“不行,他们都是杀手,还有身上都是寄生虫,感染你了怎么办?”

    “阿奴玛。”纳达岩苦笑, “现在由不得我们说不。”他虽是修行者,但是对慈悲二字的理解却不那么迂腐。

    “干脆给他们治好啦。”

    纳达岩眨眨眼:“现在说能治好,他们会相信么?”

    阿奴急得眼泪汪汪:“不行,他们杀人不眨眼的。要是想杀你怎么办?”

    “不怕,我不过是个修行者,跟他们没仇,他们杀我做什么?”纳达岩倒是很坦然。

    峰哥插嘴问道:“跟着你要做和尚么?”

    “你想做也行啊。”纳达岩很狡猾的没说吐蕃的喇嘛要从最底层服侍人的扎巴做起。

    那虬髯汉子性急:“做番僧好像不用吃素?”

    “不用。”吐蕃高原食物匮乏,不吃荤很难生保证身体的营养。

    “不禁女色?”

    “只要你娶的起。”纳达岩没说受戒了就不能娶妻。

    “可以带兵器?”

    “可以。”吐蕃又不是中原,大部分地区都荒无人烟,不带兵器想舍身喂狼么?

    那虬髯汉子也爽快,对着峰哥一梗脖;“老子光棍一条,被人骗了二十来年,混到如今连中原都没咱们的容身之地,想想都窝囊,索性跟着大和尚去吐蕃逛逛也好。”

    他大咧咧地转向纳达岩:“俺被骗怕了,听说吐蕃人老实没心眼,就跟着你了。对了,你管饭不?”

    纳达岩点头。

    他也爽快,跪下磕个头,随随便便叫了声“师父”,就准备赶鸭子上架。

    这人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上赶着拜师父。阿奴的嘴角一阵抽搐。吐蕃喇嘛要家人供养,自己养纳达岩无怨无悔,养这批杀手算什么。

    这群杀手原来都是军人,在浮影的等级不高。他们自幼接受军事化管理,说得好听是有组织有纪律,说难听那叫没主见,上头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整个一杀人机器。如今头儿都死光了,没人发号施令。既然有人管饭,还不管你娶妻还是嫖ji。峰哥等人想想自己成了通缉犯,的确无路可去,他们都是孤儿。也没有家人可以惦念,不如跟着去吐蕃好了。

    见他们居然众志成城了,阿奴哭笑不得,撅着嘴命令道:“剃光头吧。”

    有人抗议:“不是说可以不当的么?”

    阿奴没好气:“不剃光了,怎么送你们出境?”

    这下子没了声音。刘畅恨不得把他们抽筋扒皮,到处盘查浮影余孽,至今不肯放松。他们关在这王府里已经几个月了,只有赵惜隔几日偷偷化装出去买些必需品,钱也渐渐用光了,这坐牢的日子实在是受不了。

    既然他们要跟着纳达岩,少不得要将他们身上的虫打掉。阿奴又恐吓他们:“你们身上的虫会传染给别人,想娶妻生子还是小心点吧,可别流毒后人。”

    众人闻言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他们虽然干的是杀手勾当,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要绝后。想起被骗了大半辈子,同伴们死得精光,一群人怒火中烧,咆哮连连,将古九峰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

    纳达岩还想继续打开那名杀手的头颅,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也好做个参考。

    峰哥沉吟了一下,那名虬髯汉子叫道:“打开了以后能缝起来么?”

    纳达岩保证缝合如初。

    那名汉子又跪下来给手术台的死尸体磕个头:“大牛兄弟,你要是刚走不远,就可怜可怜咱们。今儿借你的脑袋使使。总得让活着的兄弟们明白是咋回事,你若是不甘心就先到下面找古九峰那个王八羔子报仇。”

    纳达岩这次用小锯子锯开那人的颅骨,因为人已经死亡,杀手们都挤上前看个究竟。

    那人的脑子里居然还有白色的米粒大小的囊尾蚴,加上刚才取出的部分,婴孩巴掌大的地方密密麻麻足有上百粒。

    众人倒抽一股凉气,刚才还对去吐蕃心存犹豫的这下子变得坚定不移。

    接下来的几天,纳达岩给他们一个个看过去,然后开了打虫药,有几个还是动了小手术,分别从背上。腋下之类的地方挖出那种囊尾蚴。

    阿奴不肯再去,每天纳达岩回来,她都勒逼着他洗澡换衣服,就差把他泡在醋水里消毒。

    刘畅却叫灵犀送过来一批上好的肥珠子。阿奴才知道她已经被放出来了。灵犀很感激阿奴为自己说话,一进来先对于个人卫生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然后详细讲解了肥珠子的使用方法,最后亲亲热热地对阿奴道谢而去。

    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阿奴莫名其妙。肥皂的使用方法还用她来说?她好一阵子才醒悟过来,自己被人当做不讲卫生的孩子教训了。难怪这些日子园子的侍从和青霜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恼得她在峰哥等人的药里放黄连。

    钱掌柜倒是很守信的没把赵惜的事讲出去。阿奴将契约的事情告诉刘畅,他诧异道:“才两成,爷收个店铺起码要四成。”

    阿奴斜眼看他:“别太贪心了啊。这种技术实在是成本太高了,一开始只怕还会赔本,再说你名下店铺无数,还差这一两间?”

    “那不一样,我没有涉足书铺这一块。”原来大石等人都是市井无赖,根本不识字,他一开始都是经营赌场之类的边缘行业,对于“书”这个发音敏感之极,怎么肯去经营书铺。那以后产业壮大,书铺的竞争激烈,大石看见没赚头,也就对文化领域撒手不管。刘畅自诩是儒雅君子,门下文人无数,手中的产业却没有这一块,总觉得是个遗憾,所以他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插足印刷业。

    阿奴想想:“何必那么急,你先看着吧,万一做得好要往大发展,到时候你再跟钱大叔谈就是,多与些金银,还怕他不答应?”

    刘畅觉得有理,边签字边问道:“书名叫西游记,会不会太平直了一些?”

    “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书名华丽曲折?”

    刘畅失笑,将笔一扔:“你都有理。好了,拿给那个姓钱的。也是,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西游记好。朗朗上口,沈六郎文采斐然,你给我留五本”

    纳达岩见峰哥等人调养的差不多了,便将他们都剃了光头,装扮成吐蕃喇嘛,偷偷夹带在阿依族人的马帮里前往磨西。因为打着阿奴的旗号,一路秋毫无犯。赵惜则留下来,阿奴准备将她带到沈青娘那里。

    亨珠和果儿到的时候带来了纳达岩的平安信,见峰哥等人还算老实,对纳达岩俯首帖耳,阿奴才放下心来。想这批大活人居然被骗的团团转,觉得可怜又可笑

    阿奴安排阿罗留守,交代纳布尔看着他,不准他出幺蛾子。纳布尔不答,眼睛一直睃着阿罗,阿奴喝道:“我知道你们都听他的。不过万一出事,我不能拿阿哥怎样,对付你还没有问题。”

    纳布尔还是看着阿罗,被留下满心不高兴的阿罗老大不情愿的回答:“知道了。”

    纳布尔才应允下来。

    阿奴气得倒仰,阿错连忙又对这两个耳提面命一番。纳布尔这回老实多了,连眼皮也没敢抬。

    阿奴冷哼:“我会交代刘畅和大石叫人盯住你们,别想搞什么花样。”

    刘畅很巴结地送了一大批礼物给沈家,顺便安排了一个叫范文澜的年青小校带领五十名士兵护送阿奴等人。

    春汛一到,阿奴和阿错等人在小东门合江亭边坐上刘畅安排的大船,四天后在彭山县境内进入自灌县北来的岷江,之后经乐山,叙府(宜宾),泸州直达恭州(重庆),然后过三峡南下前往建康(南京),他们要在那里下船先去看望刘仲和阿宝。赵惜也装扮成阿奴的侍女偷偷上了船。

    一路上绿野平林,烟水清远,普普一开始兴致勃勃的跑前跑后,很快就厌倦了。直到在嘉州佛头滩看见凌云山大佛(乐山大佛),他才兴奋起来。拗不过他,众人泊船嘉州,在大佛面前游玩了一番。此后普普食髓知味,每到一地便不肯呆在船上过夜,非要上岸游玩不可。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二节 水道难行

    第一百四十二节 水道难行

    夔州驿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下了****的雨终于停了。从窗外朦胧的晨光中,可以看见长江浑黄的水面暴涨。

    “姑娘,姑娘。”阿蕾带来的苗族侍女妮妮敲开房门,拿来两支桃花,“这是普普小主子摘的,说给姑姑戴。”

    “不得了,小小年纪已经学会**花了。”阿奴“嗤”地一笑,接过已经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花。

    那侍女又说道:“昨晚长年(梢公的称呼)来过了

    “怎么说?”

    “说是水已经没过滟滪堆五丈。”

    “能走吗?”

    “现在还不能呢。不过他说要咱们赶紧收拾好行李,看这水势,只怕不到今天午时就能过了。”

    “嗯,通知别人吧。”

    赵惜从床上懒洋洋的钻出来:“急什么,还要排队过去。”

    “等了四天了,这里到处都是臭烘烘的盐贩子,有什么好玩的?连普普逛了两天都不耐烦。”夔州是巴蜀东门,历来是军事重镇。川西食盐紧缺,而此地盛产井盐,加上江浙运来准备入川的海盐,夔州就成了川东食盐的集散地。

    自从出了恭州,船就进入了峡路。所谓狭路,指的是巴东三峡,这一带都是崇山峻岭。与其他水路大不相同,瞿塘峡,滟滪堆等险滩密如竹节,水流湍急,千回百转,人称“蜀道三千,狭路一线”。蜀人常年以舟楫为家,熟悉水道曲折,顺水势操舟如神,犹不免时有覆溺之祸。

    为了过峡路,他们在嘉州换了小船。蜀舟板薄身小,底阔而轻,易于转折,吃水也浅,便于上滩,而回旋余地也大,适合在四川的狭窄和曲折较多的水道上航行。因为轻薄,经不起撞击,所以这一带的梢公点篙技艺高妙,用百步穿杨来形容都不觉得过分。只看见江面上一叶叶扁舟顺流如飞而下,堪堪将撞到岩石处,梢公眼明手快长杆一点,拨转开去。这一点失之毫厘,则船碎人亡,一船近百人的性命都系在梢公一人身上,故有“纸船铁艄公

    ”的说法。

    他们一路顺畅,却被卡在夔门四天。

    因为水才刚刚没过瞿塘峡口滟滪堆的顶部。顶上旋窝盘盘,礁石似露非露,谓之“滟滪撒发”,谚语称“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绝”,更何况撒发。滟滪堆为瞿塘峡口的巨大马蹄形礁石,俗称燕窝石,古代又名犹豫石。瞿塘峡水流湍急,由于滟滪堆的地势影响,自然形成一股漩涡及乱流。在流速湍急的水面上航行,又遇到漩涡及乱流,舟人到底要走哪条水道才能安全渡过难关,往往因为缺乏把握而犹豫不决。

    辰时,长年终于遣人通知上船。

    瞿塘峡口,浑水汤汤,滟滪堆的顶部犹有旋窝恋恋徘徊。前一艘船过去许久,才看见峡口漕司派遣的兵卒摇摇手中的旗帜,表示前一艘平安过峡谷,示意他们这艘可以过。因为水势怒急,怕两船猝然相遇,不及闪避。酿成大祸,所以漕司专门有派兵卒次第驻扎在沿江的山上,手执小旗,打旗语维持船运安全。

    船过滟滪堆时,艄公们汗出如浆,面如人色。整船人看见水平如席,反而安然就座,任其飘荡。阿奴因为当年金沙江之祸,引为平生恨事,还在成都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羊皮革囊,每到险要地段,就先给普普和亨珠等水性不佳的人绑上一个。

    船行七十里,到了巫峡县停泊。梢公说:“昨夜水大涨,滟滪堆在水底,船可以过,巫峡则相反,要水退十几丈才行。”众人绝倒。

    等了两天,船又趁着水退过了巫峡,滩险水急,又甚过夔门。巫峡最美的地方,就是不管晴雨,总是有几抹云气,如纱如缕,不可名状。神女庙前有驯鸦,叫做“迎船鸦”。客舟在数里之外就哑哑相迎,等到船走了,又送出数里。侍女们取来胡饼捏碎了掷向空中,乌鸦们纷纷仰喙啄食,普普大乐。

    三峡风光绮丽。众人且看且走,船飞流而下,出了三峡直过峡州,一日停泊在石首,刘畅派遣的小校范文澜过来问要怎么走。一条走大江,过岳阳及临湘、嘉鱼二县,岳阳通洞庭处,波浪连天,有风即不可行,但是因为江面宽阔,没有盗贼。一路自鲁家洑入沌口,这条是长江支流,只比运河宽一点,水流平缓,但是两岸都是芦荻,里面的水杈像是迷宫一般,自古以来盗匪出没,特别是一个叫百里荒的地方,有巨盗出没。不过这里有一支水军的运粮船过境,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

    阿奴疑惑:“既然这样,跟着水军走就是了,为何要问我?”

    范文澜指指对方的军旗,上面一个大大的“陆”字。刘畅与陆家不睦已是人尽皆知。

    阿奴叹口气。取过面纱:“那现在是要姑娘我出卖色相?”

    现在喝茶的赵惜冷不防咽下一口热茶,烫得她跳起来。

    范文澜听得眼皮直抽,当下满脸堆笑:“下官怎敢有那等狼子野心,临时前王爷千交待万交待要照顾好姑娘,少一根寒毛都不行。下官不过是想问问姑娘有什么主意。”

    阿奴听得笑起来:“我能有什么主意,对了,平日里你们的船是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

    范文澜听了垮下脸来:“姑娘,要是跟平日里一样,我也不用找你了不是?平日里兵船谁敢动,再说咱们的水军也到不了这里。商船都是一队队的带着护卫,每次都是十几艘一起走。这两天这附近路过的货船全被官府征调运粮了。若是载货的,货都被直接卸在码头上。”

    阿奴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前方粮草吃紧,加上去年黄河决堤,江淮一带颗粒无收。。。。。。”

    阿奴想起来,刘仲仗越打人越多,军队加上灾民,每日里嚼用不少,难怪要从各地运粮。

    “其实姑娘要是不赶时间,在成都再等一个月,王爷也有粮船发出来。”

    关键是阿奴想先去看看刘仲。

    “罢了,你找个机灵些的川西兵,做家丁打扮,就说我们是,”阿奴迟疑了一下,“要不就说,我们是云骑尉李长风的家眷。”李长风上面有人,这两年升迁的很快,已经是从九品涨到正七品。反正她和果儿也算是李长风的师妹。

    范文澜领命而去。

    “怎么不说找小梁王?”赵惜扇扇舌头。

    “你现在哪里像个行首?”阿奴取笑。她现在不装模作样了,撕下那层世故的面纱,反而有点像个爱玩爱闹的大女生。

    “怎么不找梁王?”赵惜锲而不舍,眼睛里亮晶晶的盛满八卦。

    她也很喜欢听八卦, 不过关系到自己的就不那么顺耳了。阿奴咳嗽一声,眼神游移:“还是别让人误会的好。”

    她换个话题:“那个刘畅的王妃跟你们勾结下药?”

    “哪儿啊,刘畅的王府跟铁桶似的针插不进,是吴非找陆家的一个管事做的,就是他向那个露青告状,然后害你的酒楼被烧了。”赵惜连忙撇清。

    阿奴愣了一下,这够曲折的:“那陆王妃也算死的冤枉了。”

    “是啊,那个王妃其貌不扬,不过是个娇养的大小姐,万事不管的。”

    刘畅其实是迁怒了,也存了一点嫁祸给刘珉的心思。

    两人想起以前的事,心有戚戚焉。

    阿奴劝道:“以前的事情过去就算了,这次好好跟着青姨,你长得跟阿仲的母亲有些像,她不会亏待你,过的一两年。人们把刘鹏忘记了,你再找个好人家。。。。。。”

    赵惜怔怔出神:“我真的长得跟沈纨很像?”

    “是啊,不过阿仲很少看见他**,反而觉得你不像,其实儿女的感觉更准吧。”阿仲看见赵惜却不觉得眼熟。

    而沈青娘在沈纨婚后,十年间只见过姐姐两次,自然印象里都是义姐少女时的模样。看来沈纨婚后的气质改变了很多,毕竟一个人的婚姻幸福与否对她的容貌气质影响巨大。

    “难怪,连华碧宇都不管梁王来我这里,后来还送了不少珠宝,我还以为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一个王妃向一个杀手示好也很怪异就是了。

    那名小兵气喘吁吁的赶回来,说道陆家的那位将军要过来拜访。

    这么慎重?两人对看一眼。

    赵惜嘴角勾起:“他们很看重你的大师兄啊。”

    阿奴皱皱眉头:“这人是什么职位,几品?”

    “他叫陆尘翼,是游击将军,正五品。”小兵回答的利索。

    “陆家的什么人?”

    “听说此人是梁王妃的堂兄,二十来岁。”

    阿奴吩咐:“将我问的告诉给我阿哥,叫他准备见那位陆将军。”

    没有多久,一位器宇轩昂的黑袍青年将军带着几个侍卫上得船来,赵惜偷瞧一眼:“风采不错。”

    “就差个大氅,摆个照型,江风一吹,烈烈舞动。。。。。。”阿奴眯着眼睛从窗缝里看。

    “然后开封城里的小娘子们都会尖叫。”赵惜做了个狂啸的动作。

    阿奴拿了个枇杷笑着加了一句:“投他以枇杷。”

    “砸之以青桃。”赵惜挑了个又青又硬的大桃子。此时桃子尚未成熟,这是普普经过人家篱笆外,顺手偷的。

    “那个会死人的。”阿奴笑倒在床。

    那陆尘翼经过船舷,却听见旁边的舱房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笑声,他怔了怔,笑声骤然停歇,他连忙走开。

    等他拜访完那位据说是李长风师兄的俊美男子,再次经过舱房的时候,里面却鸦雀无声,他总觉的有些莫名诡异,走下船板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叫阿错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三节 虚惊一场

    第一百四十三节虚惊一场

    他们跟着陆尘翼的运粮船队自鲁家洑避大江入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开始两岸还有缕缕炊烟,渐渐的荒无人迹。第三天,进入了百里荒,青青芦苇荡一望无边,远处只有零星几只水鸟起落,一艘艘运粮船划开平滑如绸的水面,耳边水声哗然。

    听范文澜说,往常商船走百里荒夜里不敢停泊。就是往来换防的兵船都要彻夜鸣橹,弓弩上弦,击鼓钲以壮声气,同时是告知诸位江洋大盗,此乃兵船,并无油水可捞。

    转眼入夜,满天星光,两岸黑魆魆的芦苇荡里像隐藏着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怪兽。船队都是临时征调的货船,只有四艘战舰,其中还包括陆尘翼的旗舰,前面三艘,押后一艘。见前面的兵船毫无敲锣打鼓的兴致,而自己的客船跟在船队的中后部,总觉得没什么保障。阿奴心中踹踹。头一偏:“阿哥,通知下去,今晚所有人打起精神,特别是范文澜他们。明早平安到鄂州,大家都有重赏,我请大家上酒楼喝酒。”

    夜航船其实很无聊,还没到半夜,阿奴已经哈欠连天,见赵惜靠在床上也是睡眼惺忪。阿奴推推她:“真是没用,这点困都挨不得,你怎么当杀手的?”

    赵惜翻个身:“我只负责到场杀人,情报什么的不归我管。”

    “这还有分工?难道像是做菜一样,人家把菜买回来,洗洗切好,你只负责挥勺?”

    “对啊。”

    “你杀了几个人?”

    “没什么机会,总共就五个。”

    “那你平常干什么?”阿奴想起刘畅说过赵惜一上来就杀了他三个侍卫,那就占了三个名额。

    “我的惜惜馆是影主和梁王见面的地方。”

    原来地下交通站。想来赵惜是沾了沈纨的光。

    赵惜拍拍她:“让我养精蓄锐,待会说不定可以帮你挡几下。”

    阿奴“嗤“地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凭你这只旱鸭子?别到时候让我救你。不跟你说了,我去巡查。”

    她沿着船走了一圈,外面警哨的小兵精神还好,没看见什么异常。走过范文澜他们的舱房,只见一干兵丁已经开始打盹,阿奴站定,叫出范文澜:“范大人,我知道你们连日辛苦,不过此地凶险,各位再辛苦****。我定有重谢。”

    一干人的安危全系在他们身上,阿奴对这些小兵们很是大方。

    闻言范文澜老脸一红:“姑娘放心,这还是前半夜,后半夜才是关键,所以看见他们打盹,下官才放纵些。王爷吩咐过,安全把姑娘带回成都就有重赏,否则全家等着倒霉。”这些兵丁都是四川当地人。

    阿奴一点头:“一路行来,大人和众位大哥们尽心尽力,真是感激不尽。”

    两人客套几句方各自巡查后回房。她心里有事,躺下心跳如鼓,总是不安心。又站起来走了一圈,阿错打开舷窗:“我来吧,你走来走去都吵着普普了。”

    “他睡了?”阿奴猫腰往里一看, 吓了一跳,里面济济一堂,阿蕾的五个苗族侍女和四个侍卫全在,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阿错手一撑,从窗子里跳出来:“他们有的人水性不好,我交待了一下。”

    两兄妹盘腿坐在船头,他们有好几年没有单独坐下来说话了。他要去了海上。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阿奴心中不舍:“阿哥,真要去海上?一去几年回不来,阿蕾和普普怎办?”他们原来没钱,阿奴跟沈谦提那个要求,是想让阿错做个水手,这样他就可以出海看看,至于以后,那时候实在没有想太多。

    阿错想了想:“就是想上船出海看看。”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很奇怪,一个生活在内陆的人却向往大海。

    “阿哥,如今咱们钱是有了一些,置办一些丝绸瓷器,让你以商人的身份上船,这样就不会太辛苦,又可以赚些钱。”

    “也好,听沈谦说过,一个好水手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我年纪大了。”阿错笑起来,一口白牙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嗯,期待哥哥腰缠万贯回来。”

    “钱猫。”阿错揉揉她的头发,心中感慨“那时候你那么小,连哭也不会,抱在阿岩的怀里只有一点点大,如今也大了。”

    阿奴靠在哥哥身上不说话。

    “你以后想怎么办?”阿错心中斟酌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阿奴捻着衣带的手一顿:“阿哥,安排好族人就的生活就够我忙的了。”

    “我是说你自己。”阿错叹口气,“阿岩跟我说过了,云丹很好。。。。。。”

    “阿哥。”阿奴叫了一声。

    “听我说。我们谁也不会违逆你的意愿,不过你总要有个男人,外面的世界跟咱们白玛岗不一样。你阿爸也担心哪天他有个万一,你就没了依仗。你寄回来的钱,咱们没敢拿去盖房子。”

    “为什么?”阿奴吃了一惊。

    “他们都不让想你知道,可是只要你回来就瞒不住,自从我们族人到了木雅草原,那里和打箭炉的人对我们并不友好。特别是这两年,吐蕃人大兴土木盖寺庙,当地人对我们不拜佛只是祭祀月神很有意见,甚至路过的喇嘛们也一直跟罗桑说要求我们信佛教。”

    “关路过的喇嘛什么事?”

    “中原皇帝同意在雅州,黎州一带盖寺庙,喇嘛们源源不断从吐蕃腹地过来,都要到木雅草原见过你阿爸。”

    “可是,就是吐蕃人也有信奉别的山精树怪,为什么专找我们麻烦?”

    “他们主要信奉佛教,那些只是附带。”

    “那我们信奉佛教就是了。他们地广人稀,就是给我们一块土地又怎样?”阿奴嘀咕,

    阿错揉揉额角:“最关键不是信教的问题,自从族人到了木雅草原,已经死了十五个男人,都是壮年,还有纳达家的瓦娜,她是自杀的。”加上生老病死,路上意外身亡的总共死了六十个。

    “什么?”阿奴大叫一声。惊得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阿错苦笑:“我们的姑娘太漂亮了。”

    “这也是罪名?”阿奴愣住了。

    “求亲不成就抢,要不是靠你阿爸,族里的姑娘们都保不住。”

    “瓦娜?”

    阿错抹了抹脸:“被一个混蛋抢回去糟蹋,等我们把她抢回来已经是自杀了,咱们宰了那混蛋,不过阿鲁也死了。”阿鲁是瓦娜的丈夫。

    阿奴目瞪口呆,眼泪掉下来。她知道外面不是平和友好的世界,但是冲突来的这么快却出乎她的意料。

    阿错很难受,他觉得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苗人和乌蛮人这些年干戈不断,经常为了地盘争斗。双方互相掳劫人口为奴,阿蕾的弟弟至今没有消息,岳父家也不是好选择。

    阿奴心里焦躁,原以为有了钱就能安置族人,结果他们实在太弱小,没有强有力的保护根本没法生存,她后悔自己不多等几年,等云丹站稳脚跟就好。

    “看来只有在中原找块地方。”阿奴咬咬唇。原来中原战乱,所以她没考虑搬迁到中原来。回去找刘畅问问看能不能要一个山头过来。

    兄妹俩一直谈到深夜,阿奴靠在哥哥身上睡着了。

    阿错也朦胧欲睡,突然,一声轻响惊动了他,他身子一直,条件反射伸手摸刀,阿奴也醒了,随后又是一声水响,两人迅速往两边分开,趴了下来。

    不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船舷旁露出来,转动了一下,还没等他进一步动作,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头像西瓜一样“噗通”掉进水里,同时阿错吼起来:“有贼。”

    船上的人一个激灵,纷纷操起兵器赶出来,朦胧星光下,只看见水面上像煮开的饺子一样一颗颗头冒出来。那些水盗陡然见到这艘客船上居然都是士兵,很是吃惊,吹了声长长的唿哨,纷纷往水里一扎,没了踪影。

    前后几艘船也报起警来,大概一样发现了水鬼。

    众人冲到船边,只看见水里条条波纹四散开去,不见人迹,众人不敢松懈,又怕他们抢劫不成就凿船,专门有人在舱底听动静。

    结果一直到天明, 船队开到宽阔的江面上都没有动静。众人莫名其妙。想来想去,昨晚前后的战舰没人敢动,只有中部的货船和他们的客船差点被袭击,大概水盗们以为是商船,想趁机摸一票,没想到上面一整船的士兵,以为遇到了埋伏,就吓跑了。众人抹一把冷汗,真是误打误撞走大运了。

    前面陆尘翼遣人乘小船来问,见所有的船都没事,宣布快速前进。

    船队当天中午就到了鄂州(武汉),船停泊在鹦鹉洲前南布堤下。鄂州的南市在城外,沿江数万家,酒垆楼栏高大壮丽,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里是川、广、荆、襄、淮、浙各省的商贾云集之地,也是一个巨大的贸易中转站,货物到这里不问多少,一天都可以卖得干净。

    一路行来都是野店荒村,陡然见到一个繁华之地,众人眼睛一亮。

    阿奴没有食言,先将赏金分发给众人,让大家上岸逛逛,约好晚上去鹦鹉洲酒楼上吃饭,就各自散开了。

    她正想也去逛逛,那边陆尘翼却赶过来慰问。阿错和亨珠等人已经背着普普上岸走远,连范文澜那群大兵都没影了,阿奴没奈何,只有和赵惜硬着头皮应付。

    注解

    1、长江的航程是参考了北宋诗人范成大的《吴船录》。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四节 猝然相遇

    第一百四十四节 猝然相遇

    陆尘翼一开始觉得那个引路的秀丽侍女有些眼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连连看了她好几眼。

    赵惜正兴冲冲的扮演丫鬟的戏码,对他毫无印象。带他进入客舱后,朝阿奴眨眨眼,这个男人很内敛,仔细一看更英俊。

    一进门,陆尘翼就觉得呼吸一窒,眼前的白衣少女娇美绝伦,微微一笑荡人心魄,鲜妍的五官跟那个叫阿错的男人很相像,他们不是汉人。他想起上次那清脆的笑声,心里一动,据说李长风有个吐蕃师妹美若天仙,比自己的堂妹陆熙熙还要胜出几分,与那小梁王刘仲关系很不一般,想来就是她了。只是小堂妹秀秀失踪了这么久,只怕是。。。。。。想起来他心里叹口气。

    阿奴见他目光灼灼,有些尴尬,转开头道:“阿哥带着孩子上街了,只好由我来待客,陆将军勿怪。”

    赵惜扑哧一笑。

    陆尘翼脸一红,知道自己失礼。连忙收敛心神说道:“原是在下来的唐突。在下不过是想问问,接下来的航程,姑娘想怎么走?”

    阿奴疑惑地一挑眉。

    舱房不大,他们距离很近,陆尘翼突然发现她根本没有画过眉,仔细看那眉眼肌肤,凝脂般吹弹可破,没有一点上过脂粉的痕迹。他呆了一下,堂妹们没有上过妆哪肯出门,更不要说待客。见眼前的少女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连忙解释道:“是这样,李大人已经转到南京,我们的运粮船直达那里。”不知怎的神差鬼使的加了一句:“不过梁王在高邮,你想去哪里?。”

    阿奴愣了愣回答:“南京。”当初他们打的就是李长风家眷的旗号,他怎么识破了自己身份的?

    不是去找梁王,陆尘翼有些心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既然如此,那姑娘的船还是跟着在下的运粮船一起走吧,路上安全些。”

    阿奴点点头,两人客套了几句,赵惜将他送下船,回头笑得古里古怪:“这厮一步三回头,要不要打赌?他待会肯定会跟着咱们上街。”

    阿奴却答非所问:“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是阿仲?”

    “我的姑娘,李长风的师妹就是刘仲的师妹,傻子也会换算,再说,”赵惜掐了掐阿奴的脸。瓷白的肌肤上顿时掐出两团红印,“如此美人,天下能有几个?”

    阿奴固然喜欢别人夸自己貌美,却不乐意被人打趣,闻言小脸一红,嗔怒的瞪了她一眼,赵惜笑得****:“你待会可别这样去瞪那少将军,我怕他再也迈不开步子,连路都忘记怎么走了。”

    阿奴扔了一根笔过去:“整日里就知道打趣自己主子,哪里有半点侍女的模样,小心我把你提脚卖给那位将军大人做通房。”

    “通房你也知道?”赵惜突然变得鬼头鬼脑,这小姑娘还知道的不少。

    那笑容真可恶,当初自己怎么会认为此女老于世故,阿奴囧得“啐”了一口威胁道:“再说就真把你卖了。”

    之后的行程,只要船一停泊靠岸,陆家的少将军就会前来拜访,连普普都发觉这人想打自己姑姑的主意。

    只是他再看不见阿奴,就是下了船,面纱也把她罩的严严实实。

    陆少将军愈挫愈勇,哪知道此时那位域外美人恨不得日日打小人,陆尘翼害得她连街也不敢上。天气渐渐炎热,每日闷在舱房里简直是受罪。

    好容易船到南京,陆尘翼遣人通知李长风来接人,他站在船外等了半晌,直到李长风赶到,还是没看见阿奴出来,不由得一阵失落。

    李长风上前谢过他,却看见这位陆家少家主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走下船板的阿奴,他心下了悟,不过阿奴一向不喜欢自己的追求者,阿仲都没指望,这位少将军还是早点死心的好,他咳嗽一声提醒道:“我的小师妹已经嫁人了。”虽然姻缘坎坷,不过这个借口真好用,他想。

    陆尘翼闻言顿时失魂落魄。眼睁睁看着阿奴等人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阿奴趴在马车的窗口跟骑马的李长风滔滔不绝的抱怨:“大师兄,这人真讨厌,虽然他帮了咱们,但是像一块牛皮糖似的粘着不放,走到哪里都觉得背上被他盯地要烧起来一样,我整整一个多月关在船舱里。。。。。。”

    李长风笑道:“阿奴玛,是不是喜欢你的人你都讨厌?”

    “啊?”

    “比如云丹,”李长风顿了一下,“还有阿仲。”

    “我哪有讨厌他们?”阿奴嘴巴嘟起来。“不一样好不好。”

    李长风又问:“可是他们喜欢你,想娶你做妻子,你就觉得他们这点很讨厌对不对?”

    阿奴脸如火烧。

    “阿奴玛,喜欢你不是罪过。”李长风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喜欢一个人,想娶她为妻。跟她永远在一起,那些想法不是罪过,你对他们宽容一些。”说到后来他有些怅然。

    阿奴转转眼珠,李长风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大师兄,你有心上人了?”

    李长风拉着马缰的手一抖,却看见阿奴笑得狡黠,叹口气:“就你鬼心眼多。你还是想想怎么去看阿仲,他刚刚攻下高邮,一团乱的。”

    “我和赵惜去就好啦,哥哥嫂子他们放在你这。”

    她突然斜眼瞥见李长风一个亲兵一直瞟着自己,那带着愤怒不友好的表情真是眼熟。自己得罪他了么?她正缩进车厢里,突然想起一个人,猛地抬起头,却一头撞在窗框上,痛的眼泪汪汪。

    李长风失笑,揉揉她的头:“小心些。”

    大师兄很不一样了哦。阿奴皱皱眉头,低声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李长风脸色大变,手就僵在阿奴的头上。阿奴看见那亲兵的眼睛瞪得快脱窗,凉凉的提醒道:“大师兄,你的手。”

    他迅速的缩回手,往后看了一眼:“她当初逃出来找我的。”

    “就是说根本没什么遇险,遇贼,一切是这位王妃娘娘自导自演。”阿奴的声音冷了下来。

    “阿奴玛。别说了。”李长风向四周看了看,祈求道。

    “你们在想什么?她是王妃,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媳妇,你们把阿仲置于何地?”阿奴又惊又怒。

    李长风闻言脸有愧色,楞了一会儿却反驳道:“阿仲心里只有你,每次你有信来,他都高兴的睡不着觉,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秀秀一次?”

    阿奴语塞,李长风绷紧了下颔骨,直起身子郑重说道:“我知道自己对不住阿仲,可是乱兵之中。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都有勇气来找我,我要是个男人,就不能再把她拱手让人。”

    “她父亲知不知道?”

    “可能吧。”李长风也不确定。

    “据说陆炎日日与阿仲做对,这种怨恨不知道会不会延伸到公事上,他俩手上掌握着几十万条人命,一个命令相左就有可能引发**,李大人,你们就不替这些士兵想想?”阿奴的口气严厉起来。

    李长风眼神游移了一下。

    “我想,在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前,你最好还是把陆秀秀活着的事实告诉陆炎比较好。”阿奴叹口气,“阿仲那,我去说。”

    李长风大喜:“阿奴玛。”

    阿奴伸手打住:“算了,她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他顿时脸色铁青。

    阿奴不理他,扬声道:“陆姑娘,你过来。”

    正满心愤怒的陆秀秀顿时大惊失色,犹豫了一下,见李长风面无表情,她只有硬着头皮走到这个她最讨厌的女人面前。

    阿奴三两句宣判了她的死刑:“跟我去见阿仲和你父亲,就算你要装死,也别选在这个时候。”

    陆秀秀闻言吓得一哆嗦,脸白如纸,李长风见状心疼,瞪向阿奴。阿奴反瞪回去:“一个做事一人担,别连累别人无辜丢了性命。”

    秀秀仰起头斩钉截铁:“我去。”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丢面子。

    阿错拍马过来打圆场:“行了,阿奴玛,长风做事一向有分寸。。。。。。”

    “这话是在以前,现在啊?哼!”阿奴冷哼一声缩回头,对听得津津有味的赵惜说:“我讨厌女人,比如这位王妃娘娘,还有刘畅那位蜀国夫人,她们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真是奇怪。”

    赵惜一阵无语,大小姐,我也是女的,你也是。

    李长风很快就将陆秀秀送到了阿奴住的客栈,她梳洗了一下,恢复了女装。昂着头站在阿奴面前。

    她比上次见面成熟了许多,也许是很经历了一些波折的缘故。阿奴心烦地挥挥手:“别摆出那种脸孔,我不欠你的。”

    陆秀秀嘴一张,却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是啊,自己为什么怨恨她,跟她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心里顿时颓丧起来。见她像戳破了皮的气球一样垂头丧气,圆圆的眼睛耷拉下来,像只被遗弃的小狗,那眼睛跟阿仲真像,其实他们的血缘很近了,并不适合成亲。

    阿奴心一软:“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考虑清楚吗?阿仲并不是个会为难女人的人,为什么不好好谈谈?”

    陆秀秀冷笑:“也要他肯听。”

    阿奴疑惑地歪着头:“阿仲很耐心的。”

    身后赵惜翻个白眼,那是对你。她可是看过那位小梁王不耐烦直接用拳头说话的。

    陆秀秀刚想张嘴反驳,却突然脸色发白,一阵干呕。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五节 意外之事

    第一百四十五节意外之事

    见陆秀秀呕了半天就吐些酸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奴连忙倒了杯热茶给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冷津津的都是汗,她问赵惜:“难道中暑了?”虽然是初夏,但建康根本是个火炉。

    赵惜看了看陆秀秀的脸色:“有出汗,应该不是,请个郎中看看吧。”

    店里的伙计请了附近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过来,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摸了半天脉,宣布道:“有喜啦。”他本想说恭喜,但是看见陆秀秀的姑娘打扮,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屋里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阿奴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有孩子的意思?”

    老大夫点点头,同情地看了一下陆秀秀:“才两个月,姑娘忧思过度,还是要小心些。

    陆秀秀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六神无主,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奴一把扯过赵惜,低声问道:“那孩子是谁的?”

    “这个要问她男人。”赵惜想,我哪知道。

    送走老大夫,阿奴又赶忙叫人去找李长风。

    等李长风一赶到,陆秀秀扑上去。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大哭,吓得他一直拿眼看着阿奴。

    阿奴没好气:“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欺负她,她有孩子了。”

    李长风顿时脸色铁青,愣在当场。见他脸色不对,陆秀秀也停止了哭泣,从他身上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阿奴见他呆若木鸡,转头跟赵惜嘀咕:“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看样子不是。”

    两个黄花大闺女得出结论,同情的看着李长风。

    陆秀秀听见了她们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戳了戳李长风的胸口:“混蛋,你跟这俩女人说清楚。”

    李长风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有孩子?”

    陆秀秀见他满脸不可思议,难道他也认为孩子是别人的,又气又急,一口气提不上来便晕了过去。

    李长风一把搂住她,吓得满头大汗,吼道:“大夫,去请大夫。”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传来阿蕾侍女妮妮的声音:“阿奴姑娘,陆少将军来了。”

    什么?屋里的三人顿时慌了手脚,这个晕过去的孕妇可是人家的妹子。阿奴急忙用力地掐陆秀秀的虎口,掐了一半停下来:“惜姐姐,这样会不会流产?”

    “好像会。”赵惜不确定,阿奴一吓,连忙将手丢开。

    李长风心急如焚,一把扫开这俩蒙古大夫。将她放平,在她耳边一叠声轻唤道:“秀秀,秀秀。”

    妮妮在门外又唤了一遍,阿奴没好气:“阿哥呢?”

    “带普普小主子上街了。”

    阿奴见陆秀秀还是不醒,心里哀嚎,这些人添什么乱哪。此时敲门声又响,她无名火起,操起一个花瓶砸过去,吼道:“知道了,叫他等着。”

    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外面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陆尘翼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奴姑娘,也没什么事,不过在下马上就要启程,过来跟姑娘道别一下。”

    阿奴顿时窘得满脸通红。该死的妮妮,把人放进来做什么。

    这边陆秀秀眼皮闪动,李长风大喜:“秀秀,你没事吧,哪不舒服?大夫呢?阿奴玛,赶紧请大夫。”

    急什么。没看见人家的哥哥堵在门口么?阿奴翻个白眼,只好出去应酬陆尘翼,最好先将他弄走再说。

    陆尘翼看见阿奴出来,喜出望外,幽黑的眼眸像是暗夜里绽出了点点星光。见他贪婪地盯着自己不放,阿奴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燃烧起来,她实在不习惯应付这种场面,当下蚊子哼哼似的挤出一句:“跟我来吧。”

    这是他们在客店包的的院子,不想让他看见大夫进进出出,阿奴只有把他带进自己房里,倒了杯茶给他,两人坐定,一时无语。

    陆尘翼那时听见李长风说她嫁了人,心里酸苦难当,忍不住前来,只是想再看一眼阿奴罢了。可是真看到了,他又挪不动步子,告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阿奴一心听外面的动静,倒没怎么注意他。陆尘翼搜肠刮肚想找话题,见桌上放着一本书,拿过来翻了翻问道:“这是沈六郎写的?”

    阿奴一恍神,怔怔地转头看着他。见她眉心似戚非戚,眼底水光莹莹,似乎藏着无穷心事。陆尘翼心里发紧,脱口而出:“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奴吓了一跳,矢口否认:“没,没有。”

    陆尘翼也不好深问,只能郑重说道:“若是有事。说一声即可,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见他突然一脸正色赌咒发誓般说了这么一句,阿奴想起李长风的话,暗叹一声,只有垂头低声道:“谢谢。”

    陆尘翼拿起那本书:“这是沈六郎写的?这些插画画的很不错。”他突然被那些绚丽的插画吸引,“这是画的,还是印的?”

    “印刷的。”讲起这个,阿奴来了兴致,“这叫分色套印,是一种新的技术,印出来的色泽与原作相差无二。不过价格可不便宜。”

    “色彩很好,原画师是哪位?这种技法可没有见过。”

    阿奴笑笑:“是我整理了一下师父的笔记,顺手画了一些,印刷了几本想送给师父做结婚贺礼。”

    她与李长风,刘仲等人同为沈嘉木弟子,擅画自然不意外。陆尘翼看见书页里有一些批注,上面的小字铁划银钩,锋芒毕露,这可不像是女子的字迹。他疑惑道:“这是谁写的?”

    “是我。”以为陆尘翼是嫌字不好,阿奴有些难为情。虽然罗桑等人都说她的字好,云丹给中原皇帝拍马匹表忠心的奏章都是由她执笔,但是他们的话哪能当真。阿奴总觉得自己的字不够娟秀,沈嘉木也说不够圆润藏拙。她红着脸解释了一句:“我是学吐蕃文书法的。最早是用竹笔写字,所以笔锋比较硬,写的不好。”

    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沈六郎的得意弟子居然如初学的孩子般小心翼翼,陆尘翼一挑眉:“我觉得很好。”

    耶?阿奴很意外。

    看她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猫儿一样说不出的可爱,陆尘翼哑然失笑,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蘸墨写了几个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的笔力雄健洒脱。跟阿奴的字迹有些想像,但重点是人家写的是《凤求凰》。

    阿奴第一次碰见这种状况,以往碰上的都是看上就抢的土匪式人物,刘仲是个口难开的,云丹却是直接威胁要将人绑回去生孩子。这样一种流传在文人仕女之间温情脉脉的文字游戏,她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过,顿时傻眼了。现在要怎么办?拒绝吧,人家啥也没说,不拒绝吧,误会了怎办?男人的破坏力可是很强,这是她在云丹和阿罗身上体会到的。

    赵惜这时候探进头来:“姑娘,李大人叫你过去。”

    阿奴如释重负,跳起来跑了。

    见她逃也似的冲出去,陆尘翼怅然若失,就这么讨厌他么?

    赵惜偷听好一会了,笑吟吟进来,她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提笔在下面也写了一行: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已有东床。

    一个侍女的字居然劲骨丰肌,绵里藏针,由字见人,这侍女不是普通人。陆尘翼暗忖,瞥了赵惜一眼。见到那句“已有东床”,他长叹一声,又不舍得走,拿起那本《西游记》来看。

    准备换衣服的赵惜愕然,这人脸皮够厚的,不知道这是她俩的闺房么?

    李长风与陆秀秀两人正隅隅私语,看样子和好如初。阿奴刚刚被此女的堂哥骚扰过,看他们亲亲热热很是碍眼,那个做人家师兄的不知道要照顾师妹的情绪么?她愤愤不平,重重地在门上锤了一下,粗声粗气问道:“叫我来干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陆秀秀记恨阿奴说孩子不是李长风的,把脸撇开去。

    阿奴也记恨陆秀秀叫她“女人”。翘着鼻孔看她,她觉得这个词刺耳之极。

    李长风被两人水火不容的气氛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说道:“秀秀有身孕了,不能上路。。。。。。”

    “知道了,知道了。看在你儿子份上。”对于要替陆秀秀擦屁股,阿奴很不耐烦,“我帮你去解释,还有什么,干脆写一份表明心志的信给我,我交给你父亲。说你们两个情比金坚,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天愿为比翼鸟,生同枕死同穴。。。。。若是你父亲和阿仲不肯成全你们,就死给他们看之类的。就这样,最好写血书。”

    “阿奴。”李长风叫道。

    “干嘛,又没说用她的血,心疼什么,杀一只鸡就好。”阿奴噼里啪啦一大串说完,正准备找口水喝,一转身却猛地撞在一个人胸口上,那人闷哼一声,扶住阿奴,问道:“怎么啦,好像听见你跟人吵架?”

    是陆尘翼,阿奴惊慌失措,叫道:“你怎么出来啦?”

    陆尘翼苦笑一声:“你那位侍女把我赶出来,说要换衣服。呃?秀秀。。。。。。”后半截没了声音。

    阿奴想把人推开已经来不及了。

    陆秀秀见到这位堂哥,吓得直往李长风身后躲。

    李长风将她揽在身后,站起来。

    找到堂妹,陆尘翼一开始又惊又喜,后来看着不对,顿时脸如锅底,大步走进来,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风一张嘴,可是此事说来话长,想半天不知从何说起。

    赵惜见自己闯了祸,偷偷摸摸地踅过来,见状凑在阿奴耳边低声说道:“就说是‘恋奸情热’,要不‘有女夜奔‘也行啊。”梁王与陆家是对头,她自然讨厌陆家人,明明是两人情投意合,她非要拗成陆秀秀见异思迁。

    阿奴‘扑哧’一声笑出来,屋子里剑拔弩张的三个人顿时对她怒目而视。刚才还深情款款的陆尘翼转眼换了张恶狠狠的脸,阿奴凉凉地拍了拍赵惜:“别乱说话,小心人家灭口。”

    陆尘翼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不对时已经晚了,阿奴看向他的眼神森冷如冰。想起她的字笔锋刚硬,根根如刺,陆尘翼忽然醒悟过来,眼前这位少女跟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行首花魁都不同,她像是山林间自由自在戏耍的敏感小兽,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劲,她就会全力防备,掉头而去,再也不会往后看一眼。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六节 来到扬州

    第一百四十六节来到扬州

    屋外忽然一阵嘈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果儿带着普普回来,看见李长风喜道:“长风哥哥,今晚一起吃饭吧。”

    李长风点点头。

    亨珠扛着包东西笑嘻嘻地跟着进来,看见他,一张脸顿时晴转多云。阿奴在这,亨珠不敢发脾气,甩手走了。

    果儿朝他的背影皱皱鼻子:“别理他,整天疑神疑鬼的。”

    她不认识陆秀秀,也不知道其中纠葛,以为只是阿奴的客人,笑吟吟地对她和陆尘翼说:“你们也留下来吧,亨珠说做烤羊肉。”

    见她一副主人的姿态,陆秀秀想起在码头上,这黑美人看见李长风时,那满脸的喜悦怎么看都有猫腻,她打翻了醋瓶子,当下冷着脸不吭声。

    陆尘翼还没搞懂堂妹到底怎么回事,加上阿奴冷眼相加,心里懊恼,不能走也不想跟别人打招呼。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果儿敏感的发现不对。看了看阿奴。阿奴抱起普普就走:“别管他们,我饿了。”

    屋里被留下的三个人沉默了好一阵,李长风正想开口,外面却传来一阵羊羔的惨叫。是亨珠在杀羊。没多久,阿奴端着一碗血进来:“大师兄,你们用羊血写信吧。”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陆秀秀一阵恶心,又俯身干呕。李长风连忙叫道:“把血拿开。”阿奴方想起有个孕妇,忙忙地又端了出去。

    陆尘翼脸色大变,他房里的侍妾怀孕了也是这样。

    院子外面已经架起了篝火烤羊,亨珠和果儿边拿着青稞面合着羊血做血肠。边听阿奴说李长风的事。

    听说李长风已经有了妻子,亨珠瞄了瞄果儿,见妻子含笑看着他,喜得他心花朵朵开,放开嗓子唱起歌来:

    春三月若不播种,

    秋三月难收六谷;

    冬三月若不喂牛,

    春三月难挤牛奶;

    骏马若不常饲养,

    临战逢敌难驰骋。

    虽饿不食烂糠,

    乃是白唇野马本性;

    虽渴不饮沟水,

    乃是凶猛野牛本性;

    虽苦不抛眼泪,

    乃是英雄男儿本性;。。。。。。

    亨珠的嗓子高亢嘹亮,屋里的陆家兄妹虽然听不懂唱词,却被那豪迈的歌声吸引。

    见堂妹已有身孕,事情不可挽回。既然李长风说阿奴可以安抚好刘仲,陆尘翼沉默半晌道:“我本就不赞成你嫁那梁王,可惜叔叔和南阳王不听。我这趟要去高邮叔叔那里,你们的事。我去跟他说,不过只怕以后没了前程,你可甘心?”他问的是李长风。

    李长风原本心心念念挣一场富贵,衣锦返乡,但是他做下这样的事,对此后果早有心里准备。他与阿奴等人相处久了,面上看着中规中矩,内里早被感染上了那种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性情。转头看见秀秀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一热,想她一个千金小姐为了自己不顾一切,这样的可心人哪里去找。难道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么?他被那歌声激得豪气顿生,握紧秀秀的手,斩钉截铁的回答:“男子汉大丈夫,哪里不能安身立命,你放心,我会带着秀秀回西川老家。”

    陆秀秀求仁得仁,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顿时泪如泉涌。

    晚上月明如昼,他们边吃着烤羊肉,果儿和亨珠边教阿蕾的苗族侍从侍女跳着锅庄。引得客店里的左邻右舍都来围观。

    见他们热情奔放边跳边唱,陆尘翼低声问堂妹:“以后你就过这样的日子,可想好了。”

    秀秀失笑:“长风他不是吐蕃人,五哥,我在西川住过几年。不过是再回去就是。倒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码头上,这个五堂哥就盯着阿奴不放。

    陆尘翼心里矛盾,他不是那种情窦初开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美人谁不爱,一开始不过是为色所迷,想多看几眼罢了,渐渐地只要看见她的身影就有一种飞蛾扑火,烈焰焚身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下去很危险,可是只要那白衣少女眉心微微一戚,他的心就又疼又酸,把所有的顾忌抛在脑后。

    对于相思之苦,秀秀算是过来人。她那时明知道跟李长风没有结果,但是一听说他带兵追着溃逃的反贼过高邮,还是趁乱拿了一件家丁的衣服,涂黑了脸,朝着他旗帜的方向跑去,她现在仍然记得李长风在乱军之中看见她时,那种不敢置信表情。此刻想起那一幕她觉得心甜如蜜,只愿岁月静好,天下人如她一样幸福。连带看阿奴也顺眼了几分。

    她最后决定还是帮自己堂哥一把,当下就把阿奴的婚姻状况告诉了陆尘翼。陆尘翼狂喜:“你是说,她的丈夫出家了?”

    “对,吐蕃人喜欢出家。所以你要是喜欢她可得趁早。她是仲哥哥的师妹。”陆秀秀顿了一下,她对此人可毫无歉意,可是心中仍然有些怅然。“你知道的,他们感情极好,还有他的义兄。长风说阿奴身份尊贵,他们自幼把她当宝贝似的供着。据说她是族长,按他们族里的规矩是一夫一妻。”自个堂哥不算****,屋里也就两房侍妾,是打小服侍他的,外面可能还有一两位红fen知己。虽然人不****枉少年,但是这一条对于阿奴行不通。

    陆尘翼灰了大半的心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自己世家子弟,前途无量,兼年少英俊,红fen场中无往不利,对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应该可以手到擒来。

    李长风写好了给陆炎和刘仲的信,没用阿奴的馊主意写血书,陆秀秀一闻见血腥味就作呕。

    他把信拿出来,陆尘翼与阿奴都伸手去接,李长风怔了一下,最后把信交到阿奴手里。她朝陆尘翼挑衅的扬扬眉走了。

    李长风狡猾一笑:“少将军,阿奴小性,要是我把信给你,她非跟我翻脸不可。”

    难道就不怕我翻脸么?陆尘翼郁闷,想来这李长风吃定了自己不会跟阿奴计较。

    他赶时间。当晚就出发了。因为往后的航程要通过两军交战之地,阿奴和赵惜装成了陆尘翼的亲兵,阿错和果儿等人则直接往钱塘而去。范文澜唯恐阿奴有失,以刘畅下了死命令为由,带着二十名大兵死缠烂打也上了陆尘翼的兵船。

    一路上将军大人想献殷勤都被赵惜挡着,一直到扬州,他连个面也没见着。

    此时传来消息,刘仲和陆炎的主力已经攻下扬州,到此为止,张甾的最后防线已经崩溃,路上陆尘翼还撞见了小股反贼溃退的水军。趁机捡了个便宜。

    据说扬州城打了五天,战况激烈。阿奴等人上岸时,淮左名都扬州城已经变成一个破败肮脏,尸横遍地的城池,刚刚下了两天雨,天气炎热,尸体很快散发出一股恶臭。到处是疲惫的士兵和百姓在清理街道,掩埋尸体。

    他们忍着那股恶臭找到蜀冈上的牙城,刘仲就住在扬州的州衙里。陆尘翼也跟着一起前来报到。

    跟着引路的小兵,阿奴刚刚走进州衙后面的郡圃,就听见鼾声一片,走廊下,亭子里,花堂内,大树底,只要可以遮住一线阳光的地方都躺满了衣衫褴褛的士兵,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阿奴忍住掩鼻的冲动,眼角直抽搐,那味道比隔夜的垃圾还过分。陆尘翼递过一方白手帕,阿奴摇摇头,此君衣冠楚楚,一路上都用白手帕掩鼻,人人侧目。

    小兵走到芍药堂前就停下来:“王爷他们就在里面,估计还没醒,大家都几天没睡了。”

    他想去通报,阿奴不想吵刘仲,摇头制止。那小兵原是梁王侍卫,认识阿奴,知道这姑娘跟自家王爷关系匪浅,也就不多说。

    芍药堂里因为人少,味道比外面好一点,十二等人也这样摊手摊脚大喇喇的席地而睡。阿奴见院子里尚有几朵晚开的芍药,芳香四溢,干脆摘了放在他们的鼻子前面。

    刘仲的房门大开,他一身泥水脏兮兮地躺在卧榻上,打着小鼾,因为个子太大。卧榻容不下,两脚垂在地上。

    阿奴看了好笑:“傻子,这样睡不难受么?还不如躺地上呢。”

    这人身上的味道一样臭,阿奴拿起花深深地嗅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在他脸旁。和赵惜一起帮他收拾散落一地的甲胄。

    陆尘翼在外面看得满心不是滋味,跟自己堂妹一样直冒酸水。

    刘仲是被十二的惨叫声惊醒的,他一个激灵,伸手就去摸刀,却摸了个空,吓得满头大汗猛的坐起来,却见一个穿着杏红纱衣的女郎急急往外跑去,那是他买给阿奴的夏衫。

    随后他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然后是阿奴特有的那种毫无诚意地道歉:“十二哥哥,我不知道里面有蜜蜂。”

    外面惊醒的沈家护卫们忽略那位鼻子被盯了个大包的倒霉鬼,纷纷跟她打招呼,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刘仲也微笑起来,还以为她要迟几天,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眼前一片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抬头,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将军站在眼前高声道:“游击将军陆尘翼前来报到。”

    陆家的?现在只要一听见姓陆的,刘仲就头疼。他听陆炎说过这人会来,据说此人是陆星海的嫡子,陆家少家主,该不会是来算账的吧。

    看见陆尘翼眼底隐隐的敌意,他摆摆手:“不用行礼了,我现在一身狼狈,陆中郎将应该在城墙上,你去找他报到吧。”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七节 处理结果

    第一百四十七节处理结果

    刘仲赶人,陆尘翼也想急着找到叔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刚走到院子里。阿奴恰好回转,似笑非笑地拦住他:“少将军,事情说完了?”

    陆尘翼脸一黑,这是要他去跟刘仲说秀秀的事?

    没说?哼!兄妹两都是敢做不敢当的主。阿奴扁扁嘴,一脸的为难:“大师兄做了这样的事,我做师妹的怎么好开口?”

    陆尘翼一顿。的确,听秀秀的意思,她十二岁成亲,之后夫婿就出了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自己两家的事其实跟阿奴没关系,她肯管已经很仗义了。不想被她看扁,陆尘翼一咬牙转身回头。

    阿奴一路跟着他,拿着那朵已经没了蜜蜂的芍药花在手上轻轻拍着,眉眼一片深沉。这人来见阿仲连礼也没行,陆家真这么嚣张么?

    刘仲却不见了,两人找了一圈,在后院的水井边上看见小王爷正光着身子在冲澡。

    几年不见,身材发育的不错,阿奴吹了声口哨,迅速地转走。

    刘仲听见那戏谑的哨音,转身只看见陆尘翼。窘得手忙脚乱地穿上湿裤子,皱着眉头瓮声瓮气:“你怎么还在这?”

    背了黑锅的陆尘翼被他意有所指的口吻差点气成内伤,他又不是故意看的,口哨也不是自己吹的。但是要他直言相告,小王爷,你被你家亲亲小师妹看光了,他又不情愿。最后忍声吞气开口道:“有关于秀秀的事。”

    刘仲顿时头大如斗:“我知道对不住她,只是派了几路人马去找,一点消息也没有。”

    “找到她了。”陆尘翼仔细的看着刘仲的脸色。

    刘仲欣喜若狂:“真的,她在哪?没事吧?”

    见他关切的表情不像是作假,陆尘翼更难说出口。

    刘仲心一沉:“出了什么事?”

    “她怀孕了。”陆尘翼先说结果。

    刘仲顿时脸色铁青,他可没碰过陆秀秀。可是,他叹口气:“算了,我不怪她,你带她回来吧。我养着她就是。”要不是她嫁了自己,也摊不上这倒霉事。

    陆尘翼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张着嘴愣了半晌。再想说什么,却见刘仲心急火燎的跑了。

    转到前院,只看见刚才还一脸不耐烦的刘仲像只乖乖的大猫一样坐在椅子上让阿奴摆布。

    阿奴姑娘抓起小王爷的大爪子,看看那里面黑乎乎的泥垢,嫌恶道:“脏成这样还敢用手抓东西吃,也不怕肚子里长虫。”

    自从发现赵惜那样外表光鲜的美女都是寄生虫携带者,阿奴几乎草木皆兵。这次携带的行李就有一大包是肥珠子,每次下船采购,肥珠子都是必需品。所有的人都被她勒令勤洗手,特别是吃东西前。还有碗筷自带,连普普都准备了一份小碗筷和汤匙。关于个人卫生。行李里还有一个大包是阿奴专用的煮沸晒干消毒过的白布,都叠成了长条,嘿嘿,每个月要用的,女人一有钱就败家,她都是用完就扔。

    至于赵惜,早就被她整的里里外外干净无比。话说纳达岩走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还坚持让赵惜服用那种打虫药,搞得赵大美人几乎虚脱,很怀疑阿奴是在拿她试药。

    阿奴一边叽叽咕咕的跟刘仲说秀秀和李长风的事,一边帮他擦头发,剪指甲,洗手。旁边那群兵痞羡慕的眼珠子发绿,还是人家王爷好啊,有美人服侍。

    刘仲却受不了了:“阿奴,那个,我的手洗过四遍了,再洗就脱皮了。”

    新上任的防疫站站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听重点,你都被戴绿帽子了。”随后命人再打一盆水来。

    小王爷不干了:“绿帽子那是贱民戴的,跟我什么关系。”戴碧绿青诸色巾帽的是最低贱的人。

    “咳,意思就是你老婆跟人家跑了。傻子。”

    他叹口气,他早发现李长风对秀秀感兴趣,只是没想到:“算了,当初是我害了她,那时候我坚持不娶,皇上也没法子。”他瞟了阿奴一眼,谁叫那时候你不声不响地跑了。“既然她喜欢那头驴子,就当作补偿了。”看着自己又被漂洗一道的手,刘仲嘴角抽了一下:“现在行了吧。”

    “那以后怎么办?”阿奴勉强同意过关。

    “什么怎么办?”刘仲习惯性的准备伸手挠挠头,却被阿奴姑娘一声尖叫吓得手停在半空中;“你的头发脏死了。”

    刘仲克制住想逃跑的冲动,认命的放下手:“好吧,今天我有空,随你怎么弄。”

    “你准备昭告天下,自己老婆跟人跑了?”

    刘仲哽了一下:“这倒是麻烦,我不介意,不代表皇上没意见。”他见陆尘翼眼神不善,脸黑的可以搾出墨汁来,疑惑地道:“我得罪他了么?”貌似现在反过来了,是他们应该低声下气才对,被陆炎挤兑了好几个月的小王爷这点还没糊涂。

    他仰着头问:“你们要怎么做?”

    陆尘翼低声道:“让李长风辞官回乡,将秀秀带回去。”

    “不行。”刘仲一口否决。李长风是皇帝看中的人,没那么容易可以脱身。

    陆尘翼以为他要秋后算账,心想那是你师兄,斩了他我也没意见。

    阿奴将刘仲的头按在水盆里淋水,问道:“为什么?我还想让大师兄搞定碉门到黎州的那块。”那一块鲍三娘鞭长莫及,既然李长风在中原立身不牢,不如回去帮她。

    刘仲差点呛到水,好容易等阿奴笨手笨脚地给他抹上肥皂,揉出泡泡。他看了看陆尘翼,低声道:“皇上。”

    阿奴手一顿:“那就是走不了。”

    “恩。”刘仲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让阿奴给他抓头。眼角的余光看见陆尘翼的眼里要喷出火来,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是驴子不辞官挡了他的道?驴子跟他风马牛不相及。貌似被抢老婆的是自己吧,他气个什么劲?刘仲仗打了几年,也算历练出来了。他百事不行,唯有对打仗感兴趣。每每与属下同甘共苦,冲锋时身先士卒,与陆炎之类穷讲究的贵族军官大不一样。他身世古怪,士兵们对他都很好奇,加上脾气随和,不算有天赋,但是难得肯虚心听取意见,从来不会独断专行,几次胜仗下来,渐渐地声望日高,心眼也多起来。想起陆尘翼一路带着阿奴前来,阿奴那副容貌是个男人哪会不爱的,心下了悟。而此时这个美人正专心致志为自己洗头,他看向陆尘翼的眼神就得意起来。小王爷本就破了相,嘴角带笑更觉狰狞,陆尘翼心下一寒,庆幸自己堂妹脱离魔掌。

    见两人神色古怪。阿奴拍了刘仲一下:“那怎么办?要不就说她死了,不过被人认出来咋办?”

    刘仲摸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她此前都在西川一带,北方没什么人认识她,后来在开封,又碰上皇祖母大丧,没处串门子,只要陆家人不说,过的几年,谁会记得她长什么样?”他貌似跟阿奴说话,眼睛却看向陆尘翼。

    陆尘翼知道这是要求秀秀诈死。但是说实在小梁王肯如此宽宏大量,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撇开脑子错乱的精神因素。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阿奴在他心里的分量超乎寻常。他咽下一口恶气,回答道:“下官会将意思转达给叔叔。”毕竟那才是陆秀秀的亲生父亲,可以做主的人。

    刘仲一挥手:“去吧。”

    陆尘翼这是今天第三次被赶,自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气得抬脚就走,临出门前不甘心的回头,看见刘仲又被阿奴按在水盆里冲洗泡沫,两人窃窃私语,亲密无间,谁也没有多看他一下。

    十二等人听说有妻儿送来的物件,眼巴巴的等在刘仲旁边,好容易看见阿奴姑娘将小王爷打理干净,命令他去刮胡子,才拿出一个包裹掏出里面的东西来分发

    斐荅等人住在云丹的磨西领主府,被照顾的很好。不过,阿奴笑道:“你们再不回去,斐荅她们就要带着儿女改嫁了。”

    十二脸都绿了,儿子已经五岁了他都没见过。

    刘仲内疚道:“阿奴回去的时候,你们就跟着走吧,三舅舅那里我去说,你们以后就自由了,要不然,将她们接到钱塘也行,扫平张甾以后,那些小股的反贼不过一城一地,很好收拾。”

    “嗯,我们商量一下。”十二想,这一走就是四个,不知道沈谦作何安排。

    阿奴说道:“我只是拐道来看看你,明天就走。”

    “这么急?”刘仲拉着她不放。

    “赶着去钱塘,你有没有礼物要我带的?”

    “有,早准备好了。”随后刘仲命人将几个大箱子取来。

    “路上搜刮的民脂民膏?”

    “乱说什么?本王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刘仲拧了一下她的鼻子,“是吴姑姑从开封送过来的,里面的礼物她都打点好了。那本《西游记》给我一本我看看。”

    阿奴嘟着嘴拿出书:“我拿了一本做批注,那天被那个陆尘翼摸走了。他不肯还我。”

    “我哪天帮你拿回来。”刘仲翻了翻书:“不错,这图画的好,印的也好,六舅舅肯定喜欢。”

    “真的?”阿奴被夸得心花怒放。

    “这样吧,舅舅成亲后,你先回成都,到时候我去看你。”刘仲目光澹澹,意有所指。

    阿奴犹豫了一下:“我恐怕不能在成都久待。”她将阿依族在木雅草原上受欺负的事情告诉刘仲。

    刘仲其实比阿奴知道的多一点:“要不,你们迁到太原来?”

    阿奴看着他苦笑:“你不是说要将自己的封地还给皇帝。”

    封地太大,而且包括很多北方蛮族,那里是刘鹏经营多年的地盘,他在那里没有根基,未必能接收的过来,与其拿在手上遭皇帝猜忌,不如还给朝廷。经过浮影的事件后,阿奴也赞成。谁知道那里还有没有人体炸弹。

    两人久别重逢,叽叽喳喳谈了****,直到天色微明,终于朦胧睡着了。

    刘仲刚合眼就被侍卫叫起,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阿奴待会就要走,自己没法送她。他撑起身看见阿奴眼圈发青,舍不得吵醒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儿,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你可要等着我。”

    他走到外间,伸手在赵惜的床上敲了一下。

    赵惜被他们吵了****,刚刚睡着,被刘仲吓得一抖,一骨碌爬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站在院子里。

    刘仲沉默了一会儿,见赵惜左顾右盼,有些惶恐不安,冷笑道:“我不管你跟着阿奴干什么,但是我要你做一件事。”

    赵惜瞪大眼睛看着他。

    刘仲缓慢地说道:“既然你喜欢跟在她身边,那就跟着,她要是出了事,你也别想活。”

    生老病死,她可做不得主。赵惜打算抗议,刘仲低声威胁道:“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你的下落告诉九皇叔。他很乐意把你抽筋扒皮。”

    赵惜打了个寒噤。她练的是必杀技,类似于神枪手,别的方面却不强,若是被刘畅的火狐知道行踪,那就是死路一条,早知道就跟着峰哥等人去吐蕃了。她不情愿地说:“沈家不是护卫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我?”

    “阿奴喜欢你。”他迟疑了一下,“她很孤单,昨天晚上她提到你好几次。要知道,我从来没有从她嘴里听到过别的女人的名字。”除了阿吉拉。刘仲看见京城里很多贵族少女都有闺蜜,只有阿奴一直是一个人,她跟同龄女子不大处得来。

    赵惜没精打采的应道:“知道了。”

    刘仲转头看见范文澜,奇道:“小范,你怎么也来了?”随后醒悟到,必定是跟着阿奴来的。他昔年是刘畅贴身侍卫,是以刘仲认识他。

    范文澜腹诽,二十来条川西大汉,饭都吃了三顿,只有你小梁王没看见,白长了那么大眼睛。

    阿奴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范文澜找来,她敲着桌子:“告诉你家王爷,除了赈灾粮食,再买二十万石粮食,可以的话,越多越好,马上运到真州,事成之后,我与他五五分账,亏了也一样。”

    范文澜眼珠子飘来溜去:“阿奴姑娘,这是?”

    “阿仲马上会将粮食提到两百文一斗。”

    那是很高的价格了。

    注解

    唐宋时期,视碧青绿诸色为贱民所穿服装之色。唐代地方官吏对犯罪之人“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闻见录》),并根据情节轻重“以日数为等,日满乃释”。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写道:“苏州有不逞子弟,纱帽下著青巾,孙伯纯知州判云:巾帽用青,屠沽何异?”这表明在唐宋人心目中,穿戴碧绿青诸色的是最低贱的人。

    自【元代】开始,碧绿青诸色的服装限于“娼ji”、“乐人”所穿。《元典章》规定:“娼ji穿皂衫,戴角巾儿;娼ji家长并亲属男子,裹青头巾。”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三年(1370年)下诏规定:“教坊司乐艺着卍字顶巾,系灯线褡膊,乐ji明角冠皂褙子,不许与民妻同。”同时还规定:“教坊司伶人常服绿色巾,以别士庶人服”。朱元璋明令让娼ji家的男子必须头戴绿巾,腰系红褡膊,足穿带毛猪皮鞋,不许在街道中间行走,只准在左右两边“靠边走”。由此一来,人们见着戴“绿帽子”的便知其家中那位是“**楼一族”,戴“绿帽子”也成为某男子的妻女**或妻子私下“偷汉子”的俗称。明人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有载:“宅眷尽为瞠目兔,舍人总作缩头龟。”乌*头是绿色的,于是富具想象力的文人们又戏称那些戴绿头巾的男子为“乌*头”,使那顶“绿帽子”与“乌龟”、“王八”画上了等号。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八节 钱塘沈家

    第一百四十八节钱塘沈家

    黄泛区一带粮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粮价已经飙到一百八十文一斗,光靠朝廷拨赈灾粮平抑物价速度太慢。而去年别的地方却是丰年,丰年谷贱,有的地方稻米最低的价格只有二三十文一斗左右,小麦更低。最好的方法就是提高粮价,商贾趋利,听闻这里粮价暴涨,自然纷纷运粮前来,粮食一多,价格也就回落。

    阿奴又敲了敲桌子:“速度要快,迟了不如不运。将粮食运到真州的时候,不管官市粮价如何,黑市上是两百文,咱们就卖一百九十文,黑市上是一百八十文,咱们就卖一百七十文,依次类推,只要不亏本,都可以卖。”

    范文澜脑子转不过弯来:“姑娘,哪有这么卖的?”

    “耶?素日看你也是个机灵的?”阿奴不点破,催促道:“快点。马上咱们就要走了,还有切切记住,最好在附近收购,时间很重要,迟了就不要买了。”

    范文澜领命而去,刘畅在这一带有据点。

    刘仲在军营里点卯,手上一份是调陆尘翼前往福建就任的文书。

    武官升职不易,他年纪青青已经是正五品将军,武散官第六阶协忠大夫,几乎是武官品阶的顶层。李长风打了几场大仗下来,品阶从第五十九阶升到二十二阶正七品,别人还说太快了。这位陆家少家主不过是带带兵,在洞庭一带收服了一股小水贼,就从二十六阶的协忠郎连升二十级。贵族世家子弟向来官运亨通,想起这人看着阿奴目光灼灼似贼,刘仲老大不痛快。

    陆尘翼前来报道,刘仲将文书给他,这是早就知道的,其实根本不用经过刘仲,不过是为了显示对他王爷兼元帅身份的尊重,在这里走个过场。他不动声色的接过,心里盘算着可以顺道将阿奴送往钱塘。

    小王爷突然发问:“听说你最近找了本好书?”

    陆尘翼皱皱眉:“那是沈六郎写的。”装什么蒜,那是你舅舅兼启蒙恩师写的,你会不知道?

    哪知道小王爷不管社交辞令,土匪般直接下令:“拿来我看看。”

    陆炎也好奇:“什么书?”

    对于自己女儿做的事情,陆炎没脸见刘仲。然而上下级,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得刘仲还宽慰了他几句,什么都是自己错待了秀秀,他已经悔不当初云云。官场老油子的陆炎哪会相信他真的后悔,那个吐蕃美人一来,据说两人关在房间里****,谁知道都干了些什么。陆炎丧气地想,陆家从此就被捏了个把柄在小梁王手上。他再一次在肚子咒骂自己的老岳丈南阳王,要不是他跟着皇帝推波助澜,秀秀何至于落到今天诈死以求脱身的地步。早知道当年就不救这只白眼狼,想起去世的妻子新桐县主,陆炎一阵心痛。

    见自己叔叔问,陆尘翼没法推脱,只好从早就收拾好的行李里翻出那本《西游记》,他还没看完,都是随身放着。

    刘仲翻了翻,看见前面几页除了阿奴的笔迹,又多了一种,除了陆尘翼不做第二个人想。两人字迹有些像,阿奴的更加秀气些。他满心不渝,见陆尘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书,生恐书被没收。刘仲对他咧嘴笑笑。不管那目光怎样友善,脸上的疤一扭动,看着却是狞恶,陆尘翼眼皮一跳,别过脸去,刘仲趁机换了一本。陆炎看在眼里,莫名其妙,刘仲却把那本换过的递给他:“陆大人,这是我舅舅旗山沈六郎写的笔记。”随后急急起身走了。

    他吩咐小兵将书赶紧给阿奴送去,转身施施然又走回来。

    陆炎看书正看的起劲:“这插图谁画的?真是好看又有趣。”

    “我师妹。”见陆尘翼没发觉,刘仲暗乐。

    一听是那吐蕃美人,陆炎没了兴致,伸手就还给陆尘翼。陆尘翼知道阿奴今天走,急着要去接她,顾不上细看,拿回书行完礼抬脚就走。

    直到船开出去,小兵来回报,刘仲才知道自己派去护送的侍卫被阿奴退回来,她和赵惜等人上了陆尘翼的旗舰。这样也好,安全有保障。他一开始乱羡慕一把,那位优哉游哉的纨绔将军为什么不是自己,随后他有些恶趣味地想,阿奴心情不知道好不好,这次陆少将军会不会倒霉呢?

    阿奴心情好不好,陆少将军一样倒霉。

    她看见刘仲帮她拿回来的书里多了陆尘翼的批注,又被赵惜取笑了一通,满心不高兴。

    已经是端午,赵惜在岸上买了香料琢磨做香包,被陆尘翼发现了。他虽然知道赵惜有古怪。但是想拿到佳人亲手做的香包的****还是让他把这一点忽略过去。

    拿着陆尘翼给的一对金镶玉手镯,赵惜回头撺掇阿奴做香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赵惜明知道自己不擅针线。被那双乌溜溜意味深长的眸子盯了一会儿,赵惜招架不住,讪笑着一五一十的招供。

    阿奴不怀好意:“惜丫头,不如你做给他如何?”

    “你直接说你不会就好了。”给那个纨绔?赵惜差点想学着阿奴比中指。

    “哎呀,含蓄,含蓄,怎么能说的那么直白。”见陆尘翼满面春风地从甲板上走过来,阿奴躲在团扇后面羞答答的教训道。

    美人团扇,欲遮还羞,风情无限,陆少将军一时看呆了。

    “那到底要不要送给他?”赵惜被她雷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压低声音问道。

    “送,钱太少。”钱猫阿奴收走那对手镯,一锤定音。

    赵大美人只有厚着脸皮继续讨赏,腹诽道:“这叫什么事,这钱一分都没落到自己口袋里,为毛自己要作出这副贪财模样。”貌似自己那块白玉牌阿奴主子也没还给她。

    所幸陆少爷首饰不少,又拿到红珊瑚珍珠头簪的那两只无良女郎互相挤挤眼,走马上任都随身带女人首饰,看来这纨绔将军经常哄女人欢心。

    陆尘翼等的脖子都长了。直到船开出了刘家港,到了海面上,才等到赵惜送来的两个五彩丝线扎的小葫芦香包。缕缕药香沁人心脾,针线细密,小巧精致,想来阿奴很费了一番功夫,陆尘翼喜不自胜,又赏了赵惜一根碧玉簪。

    半夜里,陆少爷浑身发痒,越抓越痒,实在忍不住。叫来侍从。侍从们吓了一跳,自己少主练功打仗都没受过伤,现在身上却被自己挖的鲜血淋漓。众人手忙脚乱折腾了半宿,方有个老兵说道:“这不就是虱子咬的嘛?”

    侍从们恍然大悟,不怪他们,陆尘翼有洁癖,连带他们都是自小收拾的干干净净,早忘记了虱子长什么模样。于是又开始将床铺被褥全面换过,等全部弄好,天已经亮了。

    结果陆少将军一整天都觉得浑身不得劲,自己居然长虱子了,羞惭之余,哪敢再靠近阿奴。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此这番又折腾了一回。打死他也想不到虱子就藏在阿奴美人送的香包里,那香包被他放了一个在枕头边上,一个藏在怀里。没两天,贮备的干净被褥都用完了,连衣服上都偶尔可见小动物蹦蹦哒哒。船行海上,没处买新的替换,陆尘翼只有忍着满身的咬包远眺美人,郁闷得想跳海洗澡,泡妞计划就此搁浅。

    直到船只靠岸,眼睁睁看着阿奴被沈家派人接走。他连话也没敢靠近说,正垂头丧气,岸上却跑来一个小兵。他父亲两浙总督陆星海正在杭州,叫他一起去沈家拜见沈老爷子。陆尘翼大喜,至于前去拜见的原因,他忘记问了。

    沈六郎是沈家老太爷的老来子,自幼受宠,三十三岁终于成亲,老父老母掬一把辛酸泪,几乎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请来。

    他家是当地大族,亲戚近的就有四百多人,远的就不必说,反正都来了,加上国丧刚刚过去,憋了三年多的人们总算有个热闹看。乌泱泱地挤满了钱塘县的大小客栈,有的甚至住到了隔壁的仁和县,过年闹花灯都没这么喜庆。

    阿奴很幸运,她和先到阿错,果儿等人跟沈青娘一块住,在西湖边上沈家的别院里,很安静。沈青娘是****,婚礼的喜庆跟她没关系。湖里荷叶亭亭如盖,众人终日划着小舟在西湖上嬉戏游玩。直到沈家老太爷命人传话,他要见阿奴。

    沈家大宅门面不大,走进去里面却别有乾坤,像是一个小嘴的大肚瓮。阿奴在侍女的带领下一进一进的绕得昏头转向,总算走到了花园的一个水榭上。满池的睡莲含苞盛放,娇艳欲滴。一干沈家女眷正在赏花,无所事事,专门等着看那位闻名遐迩的吐蕃美人,

    阿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她看人家,人家看她。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围观,可是陷在一屋子女人中间半步也挪不动。直到她的小手被人摸得发腻,腰上,甚至更下面一点貌似都被人非礼了几把,沈家的老祖宗,沈夫子的老娘才姗姗来迟。

    见三姑六婆都安静下来走开,阿奴大松一口气,却被屋子里弥漫着各种脂粉味呛了一下,差点咳嗽起来。

    沈老太太很和蔼,招手叫阿奴上前,给了一套珍珠红珊瑚头面做见面礼,说道:“我听说你们吐蕃姑娘喜欢珊瑚,特特找了出来,可喜欢?”

    阿奴连忙谢过。

    她又问了几句套话,不过长途跋涉累不累之类的,随后摩挲着她的小手,不满意道:“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只是手上怎么都是茧子?”

    阿奴刚刚缓过气来,被这句话噎得差点又呛住,她有茧子不是很正常么?当下扯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经常骑马,还有练剑。”因为心虚,后面那句声音小了点,剑术她很久没练了。果儿跟她喂招时都不耐烦,说那是剑舞。

    沈老太太恍悟:“对了,你是十一娘的弟子,十一娘最近可好?都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阿奴赔笑道:“青姨很好,先生成亲,她不方便来。”

    老太太叹气:“一个个都是死心眼的孩子,叫她改嫁,她死活不肯。。。。。。”见她满脸难过,众人知道她是想起了过世的沈纨。沈纨父亲做官远在京城,她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直到十岁上方才离开,感情非同一般。

    “母亲,大喜的日子呢。”一个俏丽的女子凑上来提醒,“听我们家三郎说,阿奴这丫头整理了六郎写的笔记,印刷成书,已经送给了老爷子。六郎文采****那自是没得说,那上面的画可是稀罕,能否赏媳妇们开开眼呢?”

    “是啊,是啊。早就听说了。”一干媳妇姑娘们附和,

    老太太见人夸自个儿子和徒弟,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书在老头子那里。一事不烦二主,阿奴,你既然要去见老头子,顺便把书取过来让你舅娘和姐妹们看看。”

    阿奴被她的排辈说法绕的头晕,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他们家的?

    她刚刚走花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个声音:“老姐姐,那丫头屁股翘翘的,肯定好生养。”

    她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台阶上。

    揣着一肚子疑问,她又跟着侍女曲里拐弯的去见了沈家老太爷。沈老爷子是个仙风道骨的干瘪白胡子老头,跟沈嘉木很像,他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沈嘉木和沈谦也在,还有几个男子,有老有小,年龄不一。

    来钱塘几天了,阿奴第一次看见准新郎官。见夫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脸喜气洋洋,阿奴偷偷背着老爷子刮了刮脸皮。

    沈谦失笑:“多大了?还这么淘气,这是我父亲,赶紧过来拜见。”

    她连忙上前磕头。

    沈老爷子急急叫起,递过一封厚厚的红包,仔细看了看阿奴,满意道:“是个齐整孩子,这般容貌真是少见,难得小小年纪肯仗义救人。”

    阿奴没想到一见面就夸上了,有些不知所措,沈嘉木笑起来:“阿爹,可别急着夸,她淘气着呢,小时候可着劲捉弄阿仲。”

    阿奴窘得满脸绯红:“夫子又埋汰人。”

    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谁敢捉弄小梁王?”话音未落,走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英俊的中年人,后面那个却是陆尘翼。

    阿奴没想到此人阴魂不散,居然还在杭州,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垂着头,没发现陆少爷看见她时喜出望外的表情。可是满屋子的老少爷们都看见了,包括他父亲陆星海,陆星海咳嗽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四十九节 沈家宅斗

    第一百四十九节沈家宅斗

    阿奴见沈家有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连忙拉了拉沈嘉木出来,向他要书。

    沈嘉木敲敲她的头:“我什么也没说,你就敢把书印了?”

    “我又没拿去卖。纳布尔他们都有帮忙的,说是祝夫子新婚愉快。”阿奴扯着他的袖子,仰着头讨赏,“画的好么?别人都夸的。”意思是夫子你就不要挑剔了。

    沈嘉木被她小狗一样的表情逗笑了,破天荒夸了一句:“不错。”见阿奴喜滋滋的,又加了一句:“印刷的不错。”

    阿奴的脸垮下来,不服气道:“别人都说好哦,还有,印刷的法子也是我想出来的。”她厚着脸皮吹嘘。

    其实那本《西游记》,连眼光挑剔的老爷子都说好。因为是老来子,爱之深恨之切,他对沈嘉木骂的多,夸得少。难得夸一次,又是自己女弟子帮忙校正的远游笔记,加上那异域风味的插画画的好,印的奇,一时间人人瞩目,纷纷索要,几十本书转眼就被瓜分了。

    被拍了几天马屁的沈嘉木心情很好。帮阿奴拿了剩下的几本书。宝贝徒弟又撒娇撒痴,强烈要求夫子跟她一起回去对付那票年老成精的女人。

    沈嘉木不解:“我还没见你怕过谁。姆妈人很好的。”

    阿奴支支吾吾地低声道:“她们,她们在,在我身上乱掐。”

    什么?看美人也不至于这样,沈嘉木骇笑。见阿奴小脸通红,看着可怜。干脆拿着书一起跟她去内院见母亲。

    有沈嘉木在,众位女眷不敢放肆,阿奴逃过一劫,好容易脱身回了沈青娘的别院,托辞着了凉,再不肯出来。就是沈家那票未出阁的姑娘们几次下了帖子来请也不敢松口。笑话,哪里是请她,分明是叫她去展览的。

    挨到沈嘉木成亲那天,阿奴打扮簇新,跟着阿蕾和果儿等人坐着沈家的马车去赴宴,赵惜留在别院陪沈青娘。一到沈府,阿奴被专门等在那里的小丫头叫走。原来是沈谦的媳妇苏蓝特地叫她过去坐一处,就是那天那个提出要看书的俏丽女子。

    远远看见到那个吐蕃姑娘一身藕荷色纱衫,袅袅婷婷地走进她们这间花厅,苏蓝面朝众人朗声笑道:“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可是个公认的美人,素日里咱们这些井底蛙说小九娘是个美貌的,今天比下去了。”

    众人哄笑,叽叽喳喳的比较起来。

    小九娘又是谁?阿奴不耐,这还有完没完了。到了女眷堆里又不好戴面纱,毕竟是客,总不能给主人脸子瞧。她只好脸上挂了一丝不咸不淡的笑敷衍着。

    苏蓝帮她们一一介绍,随后就出去忙了。天气炎热,脂香阵阵,香汗吁吁,阿奴觉得眼前那些粉团子都长得一样个,认了一圈,没记住半个。

    跟在阿奴面前说官话的苏蓝不同,花厅里这些少女们说的是吴语,大概存心不让阿奴听。低低的说话声中还不时能听见“蛮子“长,“蛮子”短的,“蛮子”这两字因为沈嘉木说过,所以她知道,别的就雾煞煞。她心中不解,沈家历来是做海外贸易的,对外国人应该不会觉得很稀奇,怎么这些人跟土豹子看西洋镜似的。

    阿奴乐得清静,不想理她们,心思就渐渐飘远。过几日跟着夫子去福州,安顿一下阿错他们,看一眼就回去。自己原来是那里的人,也不知道那些熟悉的景物还在不在?也许应该说出现了没有?阿奴心中纠结。一会微笑一会喟叹,也没注意众人说些什么。

    猛地听见一个糯软的声音在发脾气:“伊算啥东西?”

    阿奴一愣神,见一个穿着杏黄衫子的美貌小姑娘满脸不快的斜睨着自己,也许这就是那个什么小九娘,被她们说的上火了。

    等到开席的时候,众人才发现那位吐蕃美人不见了。苏蓝急了,一叠声的埋怨妯娌小姑侄女们,众位千金小姐不以为然,那小九娘撇嘴道:“急什么,不过一个蛮子,能走到哪里去,左右不过几步路,叫人去找就是。”

    你当然巴不得她找不着。苏蓝翻个白眼,心中忐忑,暗悔不该一时性起夸口就把人弄了来,这两天喜宴,园子里到处人来人往的,出了事可怎么好。

    喜宴过了一半,人还没影,苏蓝坐不住了,老爷子和自家相公对这个叫阿奴的姑娘关心的很,十一娘也拿她当宝贝,要是出事了,自己可扛不住。

    她顾不上吃喝,直接走到花厅外头,见外面的丫鬟婆子川流不息,就是没人看见那位吐蕃姑娘,急得她出了一身汗。

    园子里湖中间的水榭上突然传出一声男子的惨叫,苏蓝暗叫不妙。带着几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苏蓝怒道:“不用做事么?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她是当家媳妇,一句话出来,众人不敢违抗,一步三回头的散去。

    只见那位吐蕃姑娘蹲坐在地上,面前躺着一个人。娘啊,这不是那位要跟小九娘相亲的陆家少家主么?苏蓝还以为他出事了,结果走近仔细一看,那人眼珠子正围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在转。

    只听见那位美人娇滴滴地跟陆家少爷打着商量:“你说要眼珠子好,还是鼻子好,或者耳朵也行啊,依我说,少将军还是忍痛割爱吧。。。。。。”

    陆家少爷一声没吭。

    苏蓝吓得魂飞天外,这是内院,陆少爷是怎么进来的?他可是贵客,两浙总督的儿子,在自个家里出了事那还得了。

    手下的丫鬟上前略略检查了一下,抬头说道:“三夫人,没事的。看样子是摔着了。”

    这里是平地,好好的怎会摔着?苏蓝不敢追问,连忙让人去叫小厮过来把他抬出去。

    小厮来了,阿奴却不放人。拿着匕首在陆尘翼脸上左比右划,陆尘翼冷汗涔涔,不愿意被她看扁,咬着牙硬挺着不吱声。

    苏蓝快哭了:“姑娘,这里是内院,要是叫人看见你跟这位陆公子在一起,你名声就完了。。。。。。”

    对于这位明显不安好心的沈谦夫人,阿奴浑不在意:“关我什么事,明天我就走了,你应该考虑的是府上姑娘们的声誉。”依照今天那群女人刻薄的德性,只怕沈府的姑娘们也没什么声誉可言。

    苏蓝被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外面沈谦等人闻讯赶进来,喝道:“阿奴,你要做什么?”

    阿奴忽然伸手,丫鬟们一阵惊呼,陆尘翼也抖了一下,她耻笑道:“怂包,刚才的胆子哪去了?”

    陆尘翼臊得满脸通红。

    阿奴拿着匕首刷刷刷的将他的衣服全部割碎,甚至将他的裤衩割成了三角裤,然后让开,冷笑道:“就这样走出去。”众人见那匕首锋利如斯,尽皆骇然。

    沈谦低喝:“阿奴,给他留点面子。”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阿奴向来不会随便出手,肯定是这位少爷干了什么好事。

    阿奴拍拍匕首:“你不是想要娶我?就这样,光着身子,围着钱塘走一圈,我就嫁给你。”

    她抬起头,沈谦才发现阿奴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嘴唇已经红肿破皮。而陆星海是带着儿子来沈家求亲的,不由得又惊又怒:“畜生,好畜生,沈家当你是贵客。。。。。。”

    苏蓝也看仔细了,心里叫苦连天。

    陆尘翼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青白交错,一身酒气,片片衣衫如蝴蝶飘落,露出了精壮的身子,周围的丫鬟们一阵惊呼。刚才那个跑出去求救的小厮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自家主子身上。他朝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惨然一笑:“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阿奴懒得理他,将匕首插回套袋里,整好衣服,直接跟沈谦说道:“大叔,你跟我哥哥他们说一下,我先回去了。对夫子说声对不起,不过天还没黑,应该没有打搅他洞房花烛夜。”不等沈谦回答。她大步走出去。

    陆尘翼一言不发扶着小厮一瘸一拐地也走了。沈谦连忙叫家丁带着他去换身衣衫,从小门出去,别让人看见。

    眼见这事闹得不可收拾,沈谦怒问苏蓝:“听说是你将阿奴找来的?”

    苏蓝委屈:“小九娘她们想看看阿奴长什么样,闹了我好半天,所以。。。。。。”

    “为什么没人跟着她?家里缺丫鬟吗?看门的人死哪去了?那么大一男人,怎么走进内院的?”沈谦连声质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人不见的,翠翠她们到处都找遍了。也不知道那陆家少爷怎么来的。”苏蓝辩解道。

    沈谦冷笑:“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阿奴小时候出过事,家里人从来不会放她一个人出门,她也从来不敢单独一个人。”

    “什么?”苏蓝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大概是小九娘她们说话不好听,所以,所以。。。。。。”她头上冷汗涔涔。

    “哼,你明知道陆家这次前来是向小九娘求亲的,把阿奴扯进来做什么?她不过在钱塘呆几天,你也要利用一下?”那天在书房里,家里的老少爷们都看见了陆尘翼直勾勾地盯着阿奴,是个瞎子也看的出来他对阿奴有意,只怕这消息就这样传到了小九娘的耳朵里。那丫头自幼被人捧得高高的,这口恶气怎么吞得下。想必阿奴是被那群丫头片子挤兑出门,才碰上喝多了酒的陆家少爷。

    见丈夫恶声恶气,苏蓝急得哭起来:“真是姑娘们说怎么也请不来那位贵客,亲戚家的姑娘们也想看看是什么稀罕物儿。。。。。。”

    “阿奴是个人,不是物件。”沈谦气得七窍生烟,“我常年不在家,你上要侍奉爹娘,下要照顾孩子,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平日里你跟大嫂他们不对付,闹的鸡犬不宁,大家闭闭眼也就过去了,如今胆子大了,算计到客人身上?”他顿了一下,“封住所有的人的嘴,应付完这场喜宴,你就跟我去阿爹那里请罪吧。我会去雅州,到时候,你带着孩子跟我一块走。”说完抬脚就走了。

    苏蓝自幼生长在苏杭繁华之地,去那西川对她而言无异于流放。见自己只顾一时痛快,叫阿奴前来,想趁机羞辱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九娘,好让大嫂颜面扫地。没想到害得全家要去那荒僻之地,顿时放声大哭。

    见他们两夫妻吵架,周围的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一百五十节 物是人非

    第一百五十节物是人非

    除了赵惜和沈青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没人知道婚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加上阿奴每个月的麻烦来了,看见她懒懒的,众人都因为她只是不舒服。

    赵惜心中忐忑不安,这天一大早起来却看见那小祖宗扭着脸在剪头发,吓得扑上去就把剪子抢下来。刘仲威胁她,阿奴掉根寒毛都要找她麻烦,现在剪掉的数都数不过来,这不是要她的命么?这次被姓陆的非礼了,那位要是得知只怕事情不能善了。她可绝不会认为阿奴姑娘想去做姑子,十有**是没处撒气了。天气热,她闷在家里,心里烦恼,不止一次抱怨头发太长。

    等沈青娘闻声进来,好好的头发已经被剪成乱七八糟,尺把长的碎发撒了一地,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见阿奴咬着唇不吭声,她又心疼。最后只有和赵惜两人将她的头发修剪成披肩。

    阿奴迅速扎了个马尾,觉得脑袋轻了很多,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沈青娘拍了她一记:“傻乐什么。多少姑娘做梦都想长成你这副模样,你还不乐意,况且就是装成男人也不像,何必硬要把头发剪了。”

    “凉快。”

    “放屁。”沈青娘好气又好笑,“二十年都挨过来,今年就受不了?白玛岗那会不是更热。”

    “就是挨了二十年才发现白受罪了。”阿奴闷闷地,“出门连个脸也不敢露,这哪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毁容算了。”

    这一点沈青娘和赵惜都爱莫能助。赵惜曾试着给她画个丑妆,天气炎热,只要出门,不一会儿汗水就能把妆粉给糊了。

    那件事被沈谦压下去,陆家和沈家联姻的事情不了了之。陆星海匆匆上门赔礼道歉,却是对沈家,阿奴一个蛮族少女他根本不看在眼里。陆尘翼第二天就被老爹打包扔去了福建。

    据说小九娘在家里大发脾气,她偷看过陆尘翼,对他很是中意。原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哪知道阿奴横空出世,硬坏了她的姻缘。那日一干姐妹们齐心对外,结果闹出大事,连带姐妹们都被训斥了一顿,而后被罚禁足,气得她天天在家打小人。

    阿奴甚至连沈家大宅都不去了,就是沈家两老遣人来唤也被沈青娘推掉。沈嘉木新婚的第二天就上门道歉,听闻阿奴爱钱,新娘子还特地送了一盒子珠宝首饰给她压惊。

    直到临行的时候,阿奴才去沈家给老爷子辞行。两位老人家对阿奴很抱歉。沈家老爷子对于跟陆家联姻兴趣缺缺,不过是阿仲和陆秀秀的婚姻破裂,两家的关系需要扑救。小九娘艳名远播,陆星海上门求亲指定要她。但是自己人知自家事,她虽然模样出挑,却被老妻和父母惯坏了,眼大心空,从来不知天外有天这种说法,并不适合做陆家的当家主母,结不成亲也是好事。

    阿奴等人跟着沈嘉木坐海船直到闽江口,然后换小船沿江溯流而上到达福州安泰河,沈青娘不舍得阿奴和果儿,也跟着一块回书院。他们上岸后又坐轿子走了一天,方到达旗山书院。

    旗山不高,松涛阵阵,鸟鸣幽幽,一阵沁凉的山风吹来,阿奴觉得神清气爽,连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见她重绽笑容,一干人舒了口气。

    沈嘉木的新婚妻子苏宜低声道:“阿奴一笑,如夏日清风。冬日暖阳,真真令人心神俱畅。”

    沈嘉木应道:“那不高兴呢?”

    天色突然昏暗,一阵带着湿气的燥热山风呼啦啦吹过,沈夫人微笑着指指天上:“那就是乌云遮住了太阳。”

    沈嘉木抬头一看,高高的积雨云已经在天边垒成了一个危险的高度,随时可能坍塌下来,见云层里电光隐隐划过,他迅速冲进书院,扯开嗓子喊道:“下雨啦,收衣服啦,收被子啦,人呢,人呢,死哪去啦?。。。。。。”

    见一贯慢条斯理的夫子动如脱兔,众人目瞪口呆。

    他话音未落,书院里乱哄哄跑出来一群学生,顾不上跟夫子行礼,先将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被褥全部收回去。不一刻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打下来,转眼地上水流成溪,众人哈哈大笑,四散奔逃。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阿奴才刚刚擦完头发,天已放晴,天边一弯彩虹在众人欣喜的叫声中转瞬即逝,普普兴奋地冲到院子里的积水坑里乱踩乱跳,水面上落得满满的一层淡紫色的苦楝树花。

    第二天她被鸟儿的高低鸣啭吵醒,深吸一口清晨山林清爽的空气,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她踢踢赵惜:“走吧,跟我上街逛逛。”

    赵惜粗鲁的将范文澜等兵痞叫醒。自那日之后,她再不敢放阿奴一个人呆着,小命要紧,小梁王的憨厚仁慈那是因人而异的。

    此时的福州靠着远洋贸易和各种手工业富甲一方,三坊七巷坊巷纵横,白墙瓦屋,人物辐辏,鱼盐成埠,参差十万人家,是福建最大的城市。有诗云:“苍烟巷陌青榕老,白露园林紫蔗甜。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 。

    千古不变的古老护城河汩汩地流入闽江,许多跨越护城河的桥梁纵横穿梭,令人眼花缭乱,双抛桥、馆驿桥、金斗桥、金斗二、虹桥、鸭门桥、安泰桥。。。。。。成了福州城的一道独特风景。阿奴和赵惜优哉游哉的从安泰桥上晃过,将手中的荔枝壳丢进水里。范文澜等人则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任劳任怨。

    突然赵惜顿了一下,阿奴抬头,陆尘翼正站在桥的另外一端,他比起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憔悴了些,幽深的眼睛如古井无波。这人的眼睛似乎会说话,阿奴与他擦身而过。低声道:“婚事已经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日他眼神炙热却清醒,根本不是酒后乱性,想来是对沈家的这门亲事不满,借机打消两家联姻的念头,顺便吃她的豆腐。

    阿奴被他利用一次还被占了便宜,心里早恨得牙根痒痒。

    陆尘翼闻言一怔,苦笑了一下:“姑娘真是心思剔透。”见她容光清减,只梳了一个小斜髻垂在颈边,耳边簪了一朵白色红心木槿,没有半点首饰。头发看着少了很多,惊问道:“你的头发怎么。。。。。。”

    “剪了。”阿奴不想多说。

    陆尘翼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汉人没事绝不会轻易剪头发,女子剪发大都为了出家,据说吐蕃人也是不剪的。他误以为阿奴是因为自己那日的荒唐举动想不开,心里内疚,一路跟着呐呐不语。

    他派了人监视旗山书院,只要阿奴一出现在三坊七巷,没有多久他也会跟来,时不时插一句嘴,阿奴也不赶他。

    赵惜和范文澜视此人为眼中钉,两位王爷的吩咐都是阿奴若是少根汗毛,他们就别想活了。当然那是夸大的威胁,死罪是没有,活罪可难逃。那日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被人轻薄也就算了,还可以推说沈家门禁不严,在自己眼皮底下再出事,那还是洗洗脖子准备上吊吧。

    千年前的福州道路并不一样,阿奴只记得位置是在郊区的鼓山脚下,到处打听,终于在山脚下一片碧绿的稻田中间找到了进入阮家村的道路,还是一条巷子,一口水井,两旁是被风雨剥蚀显得发黑的古厝。一个老****担着粪桶吱呀吱呀的扭着走过他们的身边,好奇的回头看了一下。

    陆尘翼拿出白手帕掩住鼻子,这里到处是大粪的味道。

    阿奴默然而立,时光似乎凝固在这些暗沉的古厝里,跟千年之后没有多大的变化。一,二,三,是这间,阿奴数了数。门没关,推开沉重的大门,一股久远的陈旧木头气味扑面而来,她跨过石条门槛,走进门后的厅堂,一进。两进,三进,她默默走进了自己住过的地方,一栋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

    此时壮年人都在田地里劳作,见一群大兵闯进来,里面的妇孺吓得四处躲藏,瞬间像是台风过境一样,跑得一个都不剩。阿奴愣住了,看了看那栋熟悉又陌生的小楼,既然已经物是人非,又何必再打扰他们。

    唯一比较新的建筑是阮家的祠堂,正正的矗立在巷子口。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推开那扇斑驳的大门。

    祠堂里只有一个瞎眼阿伯,听见有人进来,朝他们笑笑。

    阿奴摸了摸祠堂的石碑,上面记着南朝宋元嘉二年(425年),江左人(长江以北)阮弥之官至晋安郡(即福州)太守。从此阮氏一族在福州生根发芽,绵延两千余年。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喊叫,范文澜冲进来喊道:“快走,快走!”

    那些吓跑的****去田间报信,村里的男人们愤怒地挥着锄头都赶回来了。

    阿奴没动,只说了一声:“你们都进来吧,他们不会在祠堂里大动干戈。”

    果然,村民们闹哄哄地聚在祠堂外面,却没敢进来,最后一位瘦干老者气喘吁吁的赶来,见阿奴手上举着香正准备叩拜,陆尘翼和赵惜衣饰整洁华丽,那群兵痞神情傲慢,身上穿的都是正规军服,不像是歹人,倒像是某位大官的眷属路过。他愣了一下行礼问道:“小老儿是阮氏族长,请问各位前来所为何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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