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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人十二     荣焉txt下载     荣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章 惊雷

    魏都说的先帝,指的当然是方武帝。

    当年方武帝对配瑛县主有多宠爱,大家都有目共睹。隔三差五便会赏赐许多珍宝去王府上,又经常将她召入宫中……这在他人眼里,自然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成定帝眯着眼睛想了一阵,竭力回想顾妍的样子。

    他统共没见过顾妍几次,印象并不深刻,即便哪日见到了,都被张祖娥吸去了目光,哪还会关注角落里的小丫头?

    唯记得,似乎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娘子……

    哦,对了!

    成定帝陡然想起来,曾经夏侯毅特意和他学习制作劝酒胡。他做了五个,夏侯毅只做了一个,一双手上满是细细碎碎的伤口……

    他将劝酒胡送给了张祖娥,夏侯毅就托张祖娥将自己做的给配瑛带过去。

    是了是了,是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时间有点久远了,他一时就没忆起来。

    原来阿毅早就心有所属啦……

    成定帝这回了然于心,略带兴奋地看向魏都:“是真的?祖父也曾经想过属意要为阿毅和配瑛缔结鸳盟?”

    魏都敛眸正色:“奴婢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成定帝想想也对。

    他是想为弟弟做些事,可又实在想不出能赏他些什么。

    自己很快就要拥得美娇娘入怀了,而弟弟还是孑然一身……何不做一回月老牵一回红线?

    莫怪成定帝思想“开放”,他自己便从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诗书礼易乐春秋。从没一样是完整读过的,别人说什么,他便跟着照做。何况这也是祖父的意思,他是为了完成祖父的心愿。

    大约是酒劲上头了,成定帝眼前晕晕乎乎。

    魏都眼看着成定帝昏昏沉沉耷拉了眼皮,就慢慢说道:“殿下想来心中想来是有数的,皇上何不帮他一把?”

    循循善诱,犹如蛊惑般萦绕耳侧。

    成定帝讷讷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他抽出了一卷明黄绸布,让魏都帮着写一旨赐婚书。可魏都自己也不会写什么字。便找了个得力的太监进来,按着圣意洋洋洒洒一通书写,成定帝又稀里糊涂地给盖上大印。

    魏都满意地笑笑,伺候成定帝洗漱就寝。

    回头复又看了眼桌案上的圣旨。无声勾了勾唇。

    他难道真有这么好心仁义。为完成先帝遗愿。特意撮合顾妍和夏侯毅?

    嗬,别开玩笑了!

    他们和他是什么关系,自己吃饱了撑的要去管这趟闲事?

    不过是最近被逼得有点狠了……

    西德王府走水的事自是魏都找人安排——既然扰乱了他亲外甥的抓周礼。哪还能容得他们置身事外?

    开始不过是要给个教训,坏人名声,洗劫一趟……然而他没料到会招来萧沥这个变数。

    魏都想借何府尹跟卢佑的手将西德王拉下马,但那只狡狐有九条命,不容易对付。

    王嘉而今是锦衣卫的右指挥同知,想知道个什么消息信手拈来,而同为指挥同知的镇国公世子萧沥,行事就诡谲多变,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继续任由萧沥调查下去,不说将魏都暴露出来,总是要逼他砍掉一臂的。

    他好不容易摆脱掉魏庭,开始能够独当一面,尚未好好享受这种美妙的滋味,哪里容得萧沥将他全盘计划捣碎?

    萧沥插手进西德王府是为什么缘由,他找人打听打听就一清二楚了……到底还是年少气盛,英雄难逃美人关。

    任他往日里秉持沉稳,说陷还不就陷下了?甚至不顾身份往人家那里大献殷勤……

    小定还没过,八字还没一撇,这事按理说都是悄悄的保密的。可小郑氏动作不小,已经四处去找过人了,郑太妃平昌候心里有数,却迟迟不见动静,魏都和他们有了往来,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也给自己解决一个麻烦不是很好?

    媳妇儿都要被人抢走了,他就不信那小子还能坐得住,还要变着法子来掀自己老底!

    遥想当初啊,若不是萧沥去魏庭那里告了他一状,自己何至于一年多来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魏都想想就“啧”地叹一声:“年轻人哪,究竟还是太嫩了。”

    不如再送上一份大礼好了……

    次日成定帝宿醉醒来,头就跟炸开了一样,难受得厉害,郑淑妃早早地备上了醒酒汤,又来伺候成定帝洗漱穿衣。

    这些事本来都有人照料,郑淑妃但求亲力亲为。

    成定帝许久不来后.宫了,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成定帝自己的存在感。成定帝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她,心下又是暖融融的极为熨帖。

    二人温存一番,这才真正起了身。

    郑淑妃给他系上腰带,打理好了,抬头笑道:“皇上今日还是要去御花园吗?上次见您做的傀儡偶还没完工呢!”

    成定帝眸子大亮。

    他最喜欢的就是郑淑妃跟他说着自己感兴趣的事。

    “昭昭想看吗,朕亲自表演给你看。”

    郑淑妃当然拍手叫好。

    二人携手正欲出门,魏都领了圣旨来询问:“皇上,可要去西德王府宣旨?”

    成定帝一愣,郑淑妃疑惑道:“什么旨意?皇上又赏赐了西德王什么东西吗?”她伸手抢过那卷圣旨来看,魏都倒也没拦着。

    待一目十行地扫过,郑淑妃惊得张大了嘴巴,“皇上,您要给信王和配瑛赐婚?”

    有些大声了,刺得耳膜疼。

    成定帝迷迷蒙蒙想起来,昨夜自己确实是下了这么一道旨……

    便讷讷点点头。

    “那沐七呢?”郑淑妃加紧问道:“皇上给信王和配瑛赐婚。将沐七置于何处?”

    郑淑妃与沐雪茗愈发要好了,沐雪茗深得她心,处处都贴合她的胃口,郑淑妃自然第一时间为沐雪茗争取权益……当然也有她一些见不得人的私心。

    成定帝苦恼地挠了挠头:“阿毅他对沐七无意,朕不能逼他。”拿过郑淑妃手里的圣旨,他不想多谈。

    郑淑妃这才冷静下来。

    刚刚是太冲动了……怎么能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对皇上大呼小叫。

    她复又扬起得宜的笑容来:“那倒是,信王既然无意,确实不好强人所难……”

    可旋即想到顾妍,心头就升起阵阵烦躁的火焰。

    又是她!怎么哪儿都能有她横插一脚!

    勾.引了萧世子不说,连带着信王也一并勾搭上吗?

    想到这里就是一愣。

    对啊!若是不给顾妍赐婚。她岂不是就和萧沥水到渠成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事郑淑妃是不待见的。何况镇国公府里已经有个小姑姑在了,根本没有世子夫人存在的必要,以后也不会需要……早点撇干净了最好!

    郑淑妃不由拊掌,“皇上英明。这等大喜事。怎能不教太皇太后也知晓了高兴一下?”

    成定帝一想也对。就顺道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正巧郑太妃也在。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水火不容的郑太妃和太皇太后竟能相处和谐,十分融洽。

    成定帝素来不去关心这些。只本本分分地给人请了安,说了自己的决定。

    郑太妃和太皇太后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小郑氏与平昌候府通过风,就相当于是与郑太妃也禀报了一遍。

    她们当然不乐意如今身为镇国公世子的萧沥娶妻生子——有了家室,他的世子之位就更加牢靠了,小郑氏还能起什么风浪?喝西北风去吗?

    萧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正儿八经提起婚事的就顾妍这么一家,以后再要找上别人,就更不容易了……

    将这份危险的萌芽趁早扼杀在摇篮里,绝对是上上之策。

    太皇太后拍了拍成定帝的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能时时刻刻想着弟弟,这一点十分好。”

    太皇太后的手苍老了许多,皮肤上密密麻麻爬了许多皱纹,与从前的白嫩大相径庭。

    成定帝很奇怪,但又觉得从前太皇太后那样的反常逆生长更加奇怪,他一时也说不出哪个好或是哪个不好。

    成定帝当然是想着弟弟,为了阿毅好的,便重重点头,“儿臣是兄长,自得为阿毅打算!”

    跃跃欲试就要叫魏都派人去西德王府宣读圣旨,太皇太后看了看魏都,眼眸轻闪。

    “慢着!”

    她叫住了成定帝:“既然是赐婚,不如好事成双……”太皇太后微微笑道:“伊人都快及笄了,婚事也没个定论。平昌候府小世子年有十八,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将来又是承继爵位的,与伊人恰恰门当户对。”

    平昌候是郑太妃的兄长,那小世子郑大郎,正是平昌候的嫡亲长孙。

    萧若伊自小就是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太皇太后将她当成女儿来养,哪里舍得人受一点委屈?

    既然太皇太后都开这个金口为伊人郡主赐婚,不用说了,肯定是为了她好的!

    成定帝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回头让魏都又拟了一份圣旨出来。

    于是两道圣旨一前一后就各自送到了西德王府和镇国公府上。

    郑太妃和太皇太后相视而笑,顾妍就如同是被一道惊雷砸得外焦里嫩。

    成定帝居然给她赐婚!

    为她和信王夏侯毅赐婚!

    她这辈子都不想有任何牵扯的那个人!

    顾妍一双杏眸睁大,死死瞪着前头宣旨的公公——这种小事,自然是不需要魏都亲自出马的。

    摆个谱,念个字,将气势做足了,回头圣旨一递,道声恭喜,还能拿到不少的赏钱……多的是人要争着抢着揽下这份差事。

    绘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的明黄色卷轴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顾妍只觉得胸口绞绞生痛,喉口一阵腥甜。

    那内侍念完圣旨就笑眯眯地双手托举,催促着顾妍赶紧接旨。

    顾妍充耳不闻。

    她脑子里很乱。

    明明这一世,她都尽可能地躲着避着夏侯毅,尽力不与他有交集了。他们之间关系寡淡如水,至多也便是见了面出于礼节打个招呼,更莫提谈婚论嫁事宜……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的婚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指手划脚!

    顾妍跪着梗住了脖子,昂起头无动于衷。

    柳昱与柳氏面面相觑,柳昱蹙眉问了句:“皇上当真要为配瑛和信王赐婚?”

    “那还有假!”

    尖细的嗓音拔的高高的。

    这么举着圣旨真的很累的啊!寻常人家收到圣旨,感激还来不及呢,这是祖上积了多少的德,才能修来今天的福气!

    婆婆妈妈的……高兴傻了吧!

    内侍耐着性子给众人道过喜:“信王殿下年少有为,文韬武略,配瑛县主秀外慧中,天香国色,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内侍尽捡着好话来讲。

    信王可是皇家人,真正的龙子皇孙,地位尊崇!性情又很温和,定是知道疼人的。像配瑛县主这样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还不让人捧在手心里啊?

    嫁给信王做王妃,上无公婆要伺候,下无侄甥,中间只有个年幼的小姑,未来张皇后与县主又是闺中相识的手帕交,定能处处照应着。何况人家与成定帝感情深厚,日后哪怕就藩,成定帝也不会委屈了他的,自在逍遥得很呢!

    至少在内侍看来,这门亲事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这么想,柳昱可不以为然。

    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实在是太肤浅了!

    萧沥那小子来提亲他都没答应,更别提夏侯毅!

    龙子皇孙有多好?

    嗬,表面上看起来好罢了!

    皇宫瞧着有多光鲜,背后就会有多阴暗。夏侯毅可是成定帝唯一的兄弟,这种身份不尴不尬的,必得小心翼翼做人,哪天出来蹦跶一下,就能教人碾死。

    他倒是宁愿阿妍嫁一个乡野匹夫,都不要去做什么劳什子王妃!

    柳昱眯着眼,“当真是皇上下的圣旨?是皇上的意思?”

    他这是怀疑有人矫诏了!

    内侍勃然大怒:“西德王,祸从口出,可要注意言行!”目光开始变得冰凉,那内侍直直看向顾妍:“配瑛县主,还不接旨?违命不从,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哦……”

    语气从重到轻,横竖人家都只是个小姑娘罢了,威胁一下她,内侍还是有把握的。

    顾妍双眼空洞,蜷在地上的手指一根根缩紧。

    “噗”的一声。

    一口鲜血就此吐出来,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183章 镇国公

    惊呼慌乱都在一瞬间,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柳氏忙将顾妍搂在怀里,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额上汗津津的,嘴角还有几缕鲜红血丝,最是青石地砖上那块红艳艳的血迹触目惊心。

    “阿妍!”柳氏与顾婼急得眼眶通红。

    那内侍顿感十分无措,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唬人的,哪里知道配瑛县主这么不经吓?

    “这,这圣旨……”内侍语无伦次!

    “够了!”

    柳昱大怒,“蹭”的站起来,“配瑛都这样了,你还想要她接圣旨?是谁给你的这胆子,还是说……皇家就是这么逼迫人的?”

    我去,这种话能应吗?

    他不过就是个宣旨的内侍,哪里当得起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内侍的腿不由抖了抖,强撑着说道:“西德王误会了,奴婢没有这意思。”

    “没有就赶紧滚!”

    居然让他滚?

    内侍瞪圆了眼睛,翘起兰花指:“西德王,咱家可是来宣旨的!”头一昂,这点底气必须要有。

    他清咳几声:“既然配瑛县主无法亲自接旨,就由西德王代劳吧。”

    他可不想再多废话。

    得得得,今日算是倒了血霉了,非但没讨着好处,还惹了一身骚味!回头用柚子叶洗洗,再去千岁面前讨个好……

    内侍自顾自地想,冷不防柳昱狞笑了一声:“皇上就是这么让你宣的旨?”他脸色铁青。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妍缓缓说道:“本王回头可要好好问问,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臣这下可就看不明白了!”

    柳昱没去管这个小内侍怎么样,他径直去将顾妍抱起来往内院走去,柳氏和顾婼纷纷瞪了那内侍几眼,急匆匆跟上。

    内侍气得面颊通红。

    “你,你们……”他抖着手指:“你们好大的胆子!”

    没人回应他,连仆妇下人都没拿他当回事。

    柳昱有这个胆子不接旨,内侍可没有这个胆子回宫去复命……怎么说?说配瑛县主被他一句话吓唬地吐血昏迷?说西德王护短心切要为外孙女讨个公道?

    内侍自认成定帝信任西德王定是比信任自己多的……

    他看着手里的明黄色卷轴,长吁短叹一番。只好留下来。等看过配瑛县主的情况,再寻机会将圣旨送出去。

    殊不知,外人眼里昏迷不醒的配瑛县主,这时候正端坐在柳昱对面。直直看着他。“外祖父。我不嫁!我绝不嫁夏侯毅!”

    说话吐字有些不流畅,若细看便会发现,顾妍的舌头上被血染红了一片。

    方才情急之下只好咬伤舌头装晕。

    血是真的。疼也是真的,她深信外祖父会想办法拖延,但再怎么拖,始终都只是一时,无法长久解决问题。

    柳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说话了,我再想想办法。”

    剑眉拢在一块儿,可一时间去哪儿找什么两全之策?

    正如刚刚那个内侍所说的,违抗圣命,是要杀头的大罪!

    自古以来,还没有谁抗旨不尊能活下来的。

    别说赐婚了,即便是赐死,你也只能引颈就戮!

    若说顾妍上辈子曾经想过要嫁给夏侯毅,然这份念想,早已经在噩梦来临之际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不,不对,其实是更早的。

    在夏侯毅选择与沐雪茗共结连理的那一刻起,当沐恩侯府前的聘礼长长摆到了街头巷尾,从他认认真真执起沐雪茗的手,温柔对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抱任何虚妄幻想了。

    她从没说过她喜欢他这种话,但夏侯毅那么聪明的人啊,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做什么回应,他只会装作不懂的样子,然后利用她的好感和喜欢,从她的嘴里套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年少的心思总是单纯,也胆怯,至少她没能有这个勇气去为自己争取……她也没这么贱,非要往人家身上扑。

    自尊、自爱、自重、自珍。

    舅母说的,顾妍好歹还能明白。

    所以默默地退到一边,只静静喜欢他就好……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累了,夏侯毅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与她再无干系。可是要她嫁给他,与他共度余生,抱歉,她也做不到!

    顾妍依旧定定看向柳昱,耐着舌尖钻心般的疼痛,一字一顿:“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这个曾经教会她爱,也教会她恨的人,她真的没有任何力气再去与他周旋、纠缠了……各自放过吧。

    顾妍闭了闭眼。

    都结束了,她早该放下,也早该学着解脱的。

    柳昱倏然一怔。

    想想看吧,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同看尽了人生一样感慨唏嘘,这种冲击,一点也不比方才赐婚的刺激来得要小。

    柳昱只觉得这个小外孙女比常人都要聪明懂事些,但真到此时,又不得不重新审视。

    “阿妍。”他面色严肃起来,“你可是说真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他知道顾妍的意思。

    圣旨已下,他们只能被动承受,没有反口的机会,除非死,除非要成定帝收回成命……然而成定帝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由着他收回说过的话,天家颜面何存?所谓的天威皇权,岂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谁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成定帝的霉头?

    放眼整个京都,大抵只能找出一两家。

    平昌候郑氏一族算是其一的话,镇国公萧家就是其二。

    前者是因为宫里有几个女人把持着,后者。就完全是靠实力、军功和威望。

    萧沥之前既有意和西德王府结亲,稍稍动个手脚,对外宣称二人早已交换庚帖,双方有所属意。

    萧沥算起来还是成定帝的长辈,成定帝这就成了要信王强夺臣妻……名声不好不说,还要得罪镇国公府。

    要么,成定帝就收回旨意,趁着他们还没接旨,悄悄地各自心里都当没这回事,算是镇国公府和西德王府欠了天家一个大人情。日后精忠报国。铭记于心。

    要么,他就继续任性妄为,罔顾伦理道义,在往后史书上添上一笔吧!

    他们凭借的。不就是成定帝的无知无畏?

    柳昱想。这事可不是说的这么简单。

    怎么都算得罪人倒面子的活儿。更何况对方还是天家……

    不说他们设想的好好的,萧沥他愿不愿意?镇国公府又愿不愿意?

    萧家军军功过人,威慑蛮夷。安守四方,大夏需要他们……可自来功高盖主,焉知镇国公府不打算低调处世?他们又乐意出这个头?

    顾妍身子虚软地蜷缩在太师椅里,淡淡说道:“试试吧。”

    如果是萧沥的话,她愿意相信。

    如果未来一定要嫁人的话,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选……恰好她也不是那么排斥。

    柳昱叹口气,让柳氏去取了顾妍的庚帖来,郑重地交由托罗:“从后门出去,记得注意点,别被人盯上……还有,把话都说仔细了。”

    托罗不敢怠慢,赶忙乔装打扮一番,拔腿就跑。

    镇国公府也显得十分混乱。

    几乎同一时间,为萧若伊和平昌候小世子赐婚的圣旨也到了。

    萧若伊抢过那圣旨过来一看,明黄镶边,白底黑字,鲜红大印,一字一句看过去,萧若伊眼睛越睁越大。

    “这是皇上下的圣旨?”

    十分低哑的嗓音,听着就像午夜刚从山洞里成堆飞出来的蝙蝠,扑簌着蝠翼,闷闷的压在喉咙口,渗人得慌。

    内侍摸了摸鼻子:“县主不是都看到了,奴婢不过是奉命来读旨……”话没说完,那内侍就“哎呦”一声叫,原是萧若伊抄起圣旨的卷轴,直接敲在了人头上。

    “胡说八道!皇上怎么会下这种圣旨?”萧若伊气得胸脯一起一伏。

    平昌候府?

    郑家?

    呸!

    萧若伊一脚踹在那内侍的小腿肚上,“你说,是不是郑昭昭跟皇上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如实招来!”

    那女人最会装无辜扮可怜了,随意几句话就能歪曲事实,成定帝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上了当!

    萧若伊大手大脚招呼在内侍身上,内侍赶忙抱着头蹲下。

    小郑氏让左右仆妇上来拉住萧若伊,语重心长:“伊人,你别这么激动,大郎还是不错的,你与大郎也是自幼相识,他的条件,配你绰绰有余。”

    平昌候府的嫡长孙呢,家世、样貌、才华样样不差,要她说,萧若伊这种火爆不着调的性子,才配不上他们家郑大郎!

    萧若伊呵呵冷笑,“郑夫人,既是绰绰有余,就不用委屈了……郑小世子这么优秀,我可高攀不起!”

    小郑氏是郑大郎的小姑祖母,她当然是帮着自己人说话的。

    郑大郎长得确实是不差,才情在勋贵子弟中也能排得上,只有一点,他风.流成性!

    除却还未娶正妻,院里已有七八房小妾,通房更是不计其数,庶子庶女弄了一堆,还见天去秦楼楚馆眠花宿柳!

    一根奔跑的大黄瓜,好意思往她这里塞!

    打包送给她她都不要好吗?

    前段时日还听闻他公开调戏良家妇女,那时萧若伊乘了软轿正巧路过,掀了帘子往外头一看,那人脸色青白,双眼凹陷,用晏叔的话来说,这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

    萧若伊光想想就觉得无比恶心。

    她逮住了那个内侍,“你给我说清楚了,这是谁的主意?”

    内侍抱头,大声叫着姑奶奶。

    萧若伊在宫里住了十多年,宫人大多知晓她的脾性,来镇国公府这趟差事他们躲还来不及,最后猜拳输了,才由他硬着头皮上。

    内侍都要哭了,磕磕绊绊地说:“是,是皇上下的旨……”

    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他马上全招了:“奴婢说,奴婢都说!是,是太皇太后……”

    赶忙蜷紧了身子,生怕萧若伊下一刻又往自己身上招呼。

    谁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

    内侍眯开紧闭的双眼,怔怔看过去。

    萧若伊满身的气势一瞬间烟消云散,眼眶周围红了一圈,手指紧紧绞着衣摆不松开。

    “来人,备轿!”

    她大步往前门走,刚动两步,又不忘回过头来踢两脚那个内侍,转了身就小跑出二门。

    小郑氏让人将内侍扶起来,满脸歉意:“真是抱歉了公公,伊人脾气大,您受苦了。”她命人送上满满的两个荷囊:“一点点敬意,还请笑纳。”

    内侍好一通感激,揉着酸疼的部位,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小郑氏弯了艳红的唇,抿嘴直笑,哼哼两声便往内院去。

    托罗是递了西德王帖子上门的,指名道姓要寻萧沥。

    这样没有事先约好便直接登门,是件十分无礼的事,好在将门并没有那样多的讲究。

    柳昱身为西德王,掌握了一支十分厉害的水师,镇国公府尚武,对西德王就由衷的肃然起敬,然而萧沥恰好今日当值,不在府中。

    托罗额上冒汗,灵光一闪:“晏仲晏先生可在?”

    晏仲是镇国公的幕僚,行踪虽然难定,但在镇国公府,还是能常见到他的身影。

    侍卫点点头,将人请进去。

    托罗心里头直打鼓,觉得放在胸口的庚帖热得发烫。

    王府里那位内侍还没走,虽有王爷撑着,又能支持多久?

    托罗坐都坐不住,战战兢兢间似乎听到有轱辘的滚动声。

    抬头一瞧,就见晏仲推了张红木轮椅出来,上头坐了一个精神矍铄满头斑白的老人,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的锐利,十分精明睿智。

    托罗对这个老人的感觉有点熟悉,就好像是他在难民窟里,第一次见柳昱的时候。

    那个挺拔硬朗通身华贵的男人,伸出白白净净的手握住他,就如同耀眼白灼的阳光,将头顶青灰色的雾霾驱散。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救赎的意义。

    所以哪怕赴汤蹈火,也一路追随了柳昱来大夏,留在了这块陌生的土地。

    托罗微微晃神,很快就想到眼前这个老人是谁。

    能和他们的王一样具有统率能力与气势的人,定是大夏的常胜将军!

    他即刻起身,按照大夏的礼节朝镇国公行礼。

    这位老人丝毫不在乎这些虚的,只请托罗坐下,开门见山:“西德王可是有急事?不妨说给老头子听听,若能帮上忙,定倾力相助。”(未完待续。。)

第184章 小定

    托罗闻言便是一愣。

    今日在他面前的若是萧世子,托罗二话不说,定然和盘托出,先问过萧世子的意思,然后回王府回禀……然而现在换了镇国公,突然又有些难以启齿。

    纵然早晚需要镇国公决断,国公爷看起来也不是刻薄之人,开明讲理,可怎么着都算为难,托罗有何自信,笃然镇国公府上下愿意为了他们,开罪圣上?

    吃力不讨好的事,换了他,他也不做。

    斟酌着,思虑着,镇国公倒还耐心,晏仲攒紧了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恰恰前头进来了个黑脸高大的男子,抱拳说:“公爷,县主听说是太皇太后开口给她赐的婚,叫了顶软轿就去宫里了。”

    晏仲瞪大眼:“你怎么不拦着她!身手这么好,连个小姑娘还奈何不了?”

    男子没说话,镇国公看到他黝黑的脸颊和脖子上似乎有几道抓痕,瞬间明了。

    小祖宗若存了心闹起来,光凭薛陵,拉不住的。

    “让人去宫里给令先递个信,别教她胡来。”镇国公很是费解。

    他想不通太皇太后怎么会允诺这种事……她惯疼伊人这个外孙女,迟迟不给她定亲,也是想物色更好的,可挑来挑去,怎么就挑到平昌侯小世子身上去了?

    先不论郑家条件如何,树敌如何,在勋贵中处在个什么位置……光说小郑氏是平昌侯小世子郑大郎的小姑祖母,又是萧若伊的继母。算起来,萧若伊还是郑大郎的长辈……这赐婚简直不可理喻!

    不仅如此,伊人对太皇太后的态度也冷淡疏离了许多,甚至不愿意任何人说起太皇太后这几个字。

    伊人自小不是养在国公府的,与他不亲近,她又不会去和小郑氏说什么心里话。唯有还能跟萧沥讲一二句,要么就去柳府寻明夫人,要么,就是去西德王府寻她要好的小姐妹。

    镇国公又看向了托罗。

    薛陵点头应了就下去。

    托罗开始还以为国公爷已经知道皇上给县主赐婚的事了,听了两句才明白。他们说的原来是萧若伊……

    “皇上竟也给伊人县主指婚了?”托罗低声问道。

    也?

    晏仲眸子发紧:“皇上还给谁指婚了?”

    细细一想。已然明了。

    托罗是西德王的人,他既然上门,定然是为了王府上的事。

    顾婼都和纪可凡定亲了,成定帝再昏庸也不会在顾婼这里切入。剩下的就顾妍和顾衡之……前不久他才去王府为萧沥保媒。要是顾衡之的话。托罗就不必来这儿。

    卧槽!

    居然这么挖墙脚?

    晏仲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托罗不再瞒着,便将成定帝给信王和配瑛县主赐婚之事大致说了一通:“……县主装晕暂且蒙混过关,只这么拖着委实不是长久之计。雷霆雨露皆君恩。我们不得不从,可这门亲事实在……”

    说到这儿就顿了。

    其实他们的意思十分明了,镇国公是聪明人,大半辈子戎马倥偬,战场上尔虞我诈,弯弯绕绕的倍儿清。

    萧世子前头来提亲,他们不应。现在皇上下旨赐婚了,他们不想女儿嫁进天家门,就想起国公府了,还要国公府为了他们去和皇家碰上……

    你让人家怎么想?

    你们家的女儿矜贵,挑挑拣拣觅夫郎,看不上国公府,不应亲事……好!他们认了!

    庚帖不换,小定未下,毫无干系的两个人,不过有那么个意向,就要他们做这做那?

    嗬!

    镇国公世子是有多缺女人哪,一定要在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还要整个家族,为了这棵歪脖子树,不惜触犯天颜?

    这得有多大的面子呦!

    是西德王府将他们自己摆得太高了,还是将镇国公府看得太低了?

    托罗想到这儿,只觉阵阵羞愧。

    但他们都不甘做困兽之斗。

    即便希望渺茫,都要试上一试。

    就赌王爷和县主没有看错人!

    “我知道这事是难为国公爷了。萧世子仁义,愿与配瑛县主结一世连理,王爷惦念着县主还小,想多留几年,不愿太早定下,才迟迟不给答复。”

    “王府与国公府两家,本无亲无故。今日之事,猝不及防,若非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王爷断不会命我上门……”

    托罗硬着头皮说:“在下虽来大夏不久,也听闻国公爷忠肝义胆,杀伐果断。”他站起身来,虔诚抱拳:“托罗不敢强求国公爷,只替王爷问一问公爷的意思,是否还愿意,认下这个亲家。”

    说完话,托罗也久久地低头,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心跳如鼓。

    他已经将意思完全表达清楚了,只等镇国公答不答应一句话。

    谁摊上这等事都会万分无奈吧。

    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其间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又究竟值不值得?

    答案呼之欲出。

    在安静中,托罗的心一丝丝沉入谷底,慢慢垂下长翘的睫毛。

    镇国公静静看了托罗一会儿,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配瑛装晕了?”

    饶是托罗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突兀的一句话,还是让他不禁愣了愣。

    然后便木讷地点点头。

    镇国公很高兴地看向晏仲:“就是你说的很有意思的小丫头?”

    晏仲耸了耸肩。

    人家都急成这个样子了,亏他还能气定神闲。

    “真想见一见啊……”镇国公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顾妍毕竟不比萧若伊,伊人好歹身上还留着夏侯家的血。任性妄为是惯常的事,又是太皇太后纵容出来的,谁去说她的不是?

    一两句微辞,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顾妍是方武帝封的县主,方武帝都驾崩一年多了,改朝换代的,谁说成定帝还买她的账?

    西德王再如何,至多就是个显贵,和权贵二字还是差之甚远。不想以后难做,就别想着出这个头。

    想来想去。装晕当真是个妙招。

    镇国公啧啧称奇。

    晏仲忍不住翻个白眼。

    再拖吧!

    再拖下去。你孙子就没媳妇了!

    好在镇国公没再说什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烫金大红庚帖,上头写了萧沥的生辰八字:“令先的庚帖我随身带着呢,你们县主的呢。赶紧拿出来换了吧。”

    托罗:“……”

    晏仲“噗嗤”一声笑。看镇国公双眼放光的样子。无奈摇头。

    原谅这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吧,人家想孙媳、想重孙早想得眼睛都绿了,萧沥萧泓两人都没个动静。自诩开明的祖父怎么好强逼孙子成亲呢?

    最器重的长孙在这方面跟个木头似的,镇国公不会告诉别人,他悄悄地担心过萧沥要打一辈子光棍……后来听晏仲说起那小子请人去说媒,高兴地整夜没睡,要不是怕小丫头被吓坏,他都要登门拜访了。

    倒不是说他对顾妍有多么多么的满意,只是错过这么个人,兴许就是自己的孙子错过了一辈子。

    莫说顾妍是萧沥先瞄上的,就是后来者,他也要想法子给人争取来啊!

    萧若伊和郑大郎那门亲事,镇国公府是肯定不能应的,而既然国公府注定了要和成定帝头碰头了,再多加一个顾妍,本质上其实没有差别。

    夏侯渊那小子……着实不大像话!

    不问过他们的意愿就随意指婚,先前又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他简直以为,天家要拿他们国公府开刀!

    两道旨意这么靠近,无论是给顾妍还是给萧若伊指婚,都来得莫名其妙!光成定帝一个人,恐怕是整不出这么多幺蛾子的……

    镇国公明亮的眼睛一眯,淡淡道:“走吧,我们得先去一趟王府。”

    托罗喜出望外,赶忙从怀中取出顾妍的庚帖,两两交换。

    镇国公又让人回房取了个红木匣子过来,又找了方才的薛陵耳语交代几句,这才去了西德王府上。

    来宣旨的内侍正浑身乏力地坐在大堂里,脸色苍白,捂着肚子叫苦不迭。

    他就喝了这么一小口茶,腹中即刻绞痛连篇,已经跑了三趟茅房。正想发作指责王府的茶水不干净,再一看,茶具都收下去了,一点证据也没有,他说个屁啊!

    要不是先前配瑛县主突然晕倒,这件事不清不楚的,他高兴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

    这么一想,腹中又开始抽疼了,忍了一阵,内侍扶着墙就去净房,等再出来的时候,柳昱已经在大堂了。

    他赶紧走过去,拉住柳昱就道:“西德王,县主可有大碍,若是无碍,就赶紧领了这圣旨,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

    跑了这么几趟净房,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气味,王府的净房是放了熏香的,这一下又是香味又是臭味混杂在一起,就跟一坛放置经年已然发了霉的酸菜。

    那个酸爽……

    晏仲捏了捏鼻子,“哎呦,你这是掉坑里了?”

    内侍的脸色当即就是一青,觉得晏仲似乎有点面善,再一看堂前坐着的镇国公,一拍大腿。

    这不就是医术高超的宴大夫吗?

    当初郑太妃还是贵妃的时候,病得险些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就是靠着宴大夫妙手回春的!他还远远见过几次晏仲!

    内侍这下子不好发作了……谁都能得罪,可千万别得罪大夫。

    做人呐,都是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万一哪天你栽在人家手里了,人家见此不救,找谁哭去?

    内侍扯着嘴皮呵呵陪笑几声,也不应下,也不反驳。

    柳昱拂开被内侍捏住的衣角,转头对镇国公说:“这件事当真难办,谁知皇上无缘无故的怎会下这么一道旨意?”

    他打开镇国公带来的红木匣子,里头是一只赤金羊脂玉镶红蓝宝的鸾鸟华胜。

    入手极沉,上头的宝石颗颗分量十足,成色又好,做工精致,十分华贵。

    这是镇国公带来的小定礼。

    按照大夏的婚俗,男女双方定亲,交换庚帖是初步,接着就会挑选黄道吉日,由男家向女家用饰物作为小定礼,然后书写婚书,就算是定下了,也不好再悔改。

    柳昱很是不好意思:“萧老弟,真不巧,本来你我都约定好了,可现在……”他一个劲地摇头直叹:“配瑛气急攻心,都吐血昏过去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镇国公脸色铁青,凌厉地看向那个内侍。

    内侍本来腹痛难受,感觉又上来了,被这么一瞪,生生憋了回去。

    “皇上下了旨为配瑛和信王指婚?”镇国公直直看向他。

    内侍木讷点点头。

    镇国公大怒:“皇上难道不知道,配瑛已经和我镇国公府交换了庚帖?”他拍案而起:“今日我高高兴兴地准备上门送小定礼来的,皇上就送我这么份大礼?我萧远山究竟是哪儿触怒了皇上?”

    镇国公定定看向内侍,“公公不妨告知一下,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明白?明白?

    镇国公府早就和西德王府定亲了?

    我去,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了?

    内侍脸色惨白,一会儿看看唉声叹气的西德王,一会儿又看看怒发冲冠的镇国公,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天!他只是来传个旨而已,怎么会出这种事?

    内侍腿脚虚软,不由扶住了一旁的桌椅,镇国公左右等不来解释,隐含悲痛地捶胸顿足。

    “罢!”

    “罢!”

    镇国公连连长叹:“我萧远山,祖祖辈辈,上上下下,一代代为大夏抛头颅,洒热血,平边关,镇四方。忠诚之心,天地可鉴,折损了万千好儿郎……皇上莫非还不信老臣忠义?”

    一双眼眸水光弥漫,褶皱的眼皮好像叠了好几层,皱巴巴,干枯枯。

    他撑着拐杖走了两步,右腿虚软无力,几近拖行在地上。

    那条腿,是废的。

    十五年前的大战,镇国公废了右腿,死了两个儿子,发妻悲痛归天,萧家军几近全军覆没……国公府上下损失不计其数,这样壮烈的牺牲,时隔多年想起,依旧引人悲恸。

    再说下去,恐怕就是皇上不体恤忠良,兔死狗烹了……

    内侍赶忙打住,“国公爷言重了,皇上断无此意!”

    既无此意,那是为了什么?

    卧槽,他一个太监,怎么可能知道!(未完待续。。)

    ps:  感谢糗人sink范打赏的平安符,么么~

第185章 作废

    上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千岁只交代了让他宣个旨,将每个人的反应和神情都记下来,回头和他一点点地详说……本来简简单单的差事,非要弄得这样复杂!

    内侍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见镇国公和西德王两双眼睛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他很是无措。

    赐婚啊!天大的喜事啊!怎么就搞出这么多的麻烦!

    内侍欲哭无泪,舔着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口。

    “算了。”

    镇国公打住他要开口说的话,回身对柳昱说:“柳老哥,这门亲事,咱不能就此不明不白……我得去问清楚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要他认下这个闷亏,却是不行的。

    连带着萧若伊的份一道算进去,其实是有人想拖镇国公府下水而已……他要是知道是哪只鬼手在后面推波助澜,看他不揪出来剁了!

    柳昱十分同意,二人就拉着那个内侍一道进宫。

    成定帝还在御花园里削他的木头。

    他看中了一棵桃树,有脸盆粗细,让人锯了下来,要用这块木料给郑淑妃刻一尊弥勒佛,放在她宫里。

    夏日来了,成定帝满头大汗,郑淑妃就在旁陪着,时不时递个茶水,或是伸手为他擦拭额上滚落的汗珠子。

    宫人们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

    再过两日就是帝后大婚了,宫里上上下下忙得一团乱,各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绸。而身为主人公的成定帝却在和郑淑妃如胶似漆。

    都说成定帝爱重张皇后,其实这话未必属实吧。

    正宫皇后,也不一定就比得上宠妃的……想想看方武帝在世时的郑贵妃与马皇后吧。

    现在一个去了太庙,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一个还在宫里头做着太妃,依旧有一番权势。

    这种对比多鲜明,一目了然。

    所以哪怕张皇后占了正宫之主的位子,以后日子长着呢,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数?主要,还不是看着成定帝的意思?

    一些心思活络的小宫人已经想好以后要怎么去郑淑妃面前卖巧了。而那边成定帝正在雕琢佛身。极具小心翼翼。

    郑淑妃在一旁看得厌烦,尤其在看到成定帝双手被木头弄得乌漆墨黑,满地木屑堆叠,耳边全是刨子锯子摩擦木料的声音。还有一股怎么也挥散不去的木头气味!

    成天的这样。她都受够了。这个男人居然还能乐此不疲!

    郑淑妃心里煎熬,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端方的微笑,目光仍不忘往后头一堆远远伺候的宫人那里看。得意一笑。

    看吧看吧,看看你们的皇上是怎么对待她的,又是怎么对待张祖娥的!

    郑淑妃虽然是妃,然而往通俗里说了,还不就是个妾?

    穿不得正红,说不得大话,掌不来六宫,还要被正室压在头上……何况那个正室,家世地位还样样比不上她!

    郑淑妃心高气傲,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成定帝身上……这个男人啊!怎么说呢?

    和他手里正拿着的东西一样,真的是个木头,还是根被虫子蛀空了芯子的木头!中通外直,腹内一点草料都没有,单蠢天真又木讷,什么都不懂!

    这个性子说好也好,至少要掌控这个皇帝会是件极简单的事。

    但要说不好,又是真的不好!

    郑淑妃如今不过十四,还年轻着……少女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无缘触及的桃色美梦。而郑淑妃再如何自持,再如何深明大义,总归难免小女儿情怀。

    这不是一两句教诲能够理清理顺的,这是天性,也是本能。

    尤其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这么平庸无能的情况下,小小的情怀点起,便如同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也会想,什么时候,能如民间话本里所说的,她所期望的盖世英雄,会身披金色铠甲,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

    郑淑妃痴痴地想了想,觉得虚幻里的那个男子面容模糊,根本看不清脸……她不禁自嘲一笑——本来就是虚妄幻生的,怎么可能在现实中也存在呢?

    至少她到目前为止,还没遇见过。

    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郑淑妃端起茶盏轻轻呷一口,就见有小内侍匆匆跑过来,与魏都耳语了几句。

    成定帝在雕刻制作木器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魏都深知成定帝的习惯,但听到内侍说的话,也不由挑眉缓步上前。

    “皇上,镇国公与西德王求见。”

    成定帝动作一窒,愣愣抬眸,见魏都点点头,就有些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活儿。

    “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不满地喃喃说道,旋即想到早上才放出去的两道旨意,霎时明了:“他们是来谢恩的?”

    魏都不置可否,但成定帝显然就这么以为了。

    为夏侯毅定下亲事,成定帝心里高兴,不在乎这时候被人打搅了兴致,即刻摆驾回寝宫换了身衣裳,再去见镇国公和西德王。

    场面与自己所料想的有些不大一样,至少,他没在二人脸上看到喜悦和兴奋,相反的,却是凝重为难。

    派去宣旨的内侍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明黄色的卷轴,显然便是早前放下去的圣旨。

    魏都眯起眼。

    镇国公来求见成定帝他是想到了。

    平昌候小世子的品性,成定帝不知道,镇国公却不会不清楚。他怎么会能让孙女嫁给郑大郎呢?定然要虚与委蛇想法子来与皇上周旋的。

    至于怎么个周旋法,无所谓。

    国公府底蕴深厚。有这个资本,皇上兴许也会卖个面子。只不过势必会在皇上心里埋根刺……但这就足够了!

    镇国公府的煊赫,早该易主了!

    可西德王也来凑热闹,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柳昱在朝无权无势,一个挂牌的闲散王爷,他倒是长了胆子,敢以下犯上!

    魏都冷眼看着,也没去管地上跪着的内侍。

    柳昱当即跪了下来,成定帝蓦地一惊:“西德王,你这是做什么?”

    柳昱跪伏在地。大声道:“臣有罪!”

    有罪?

    成定帝愕然。恰好镇国公也跪了下来。

    镇国公有腿疾,早在方武帝在世时就特准他不用行跪礼,成定帝当然将这个规矩延续下去,可现下这么一来。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镇国公。西德王。你们……”

    他茫然无措,只好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柳昱却摇摇头,“皇上圣恩。为配瑛赐婚,臣感激不尽,只是臣,不能接旨!”

    嗬!还真是抗旨不遵的。

    魏都眉眼含笑。

    柳昱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感觉到成定帝身子明显一僵,魏都并不打算开口帮腔。

    柳昱继续说:“臣忠于君上,敬畏陛下,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然而配瑛早前便已与镇国公世子定下婚约,信诺在前,义字为先,臣左右为难,忠义两难全,特来请罪!”

    镇国公一并垂首叹息:“还请皇上体恤。”

    成定帝脸色微变。

    镇国公世子?

    表叔?

    配瑛早便与表叔定亲了?

    成定帝睁大双眼,侧过头看魏都。

    魏都脸色也不大好看。

    难怪这两个老东西一道来了,原是串通了合着伙来给成定帝施压。

    这么一来,成定帝这道圣旨,无异于是逼顾妍另嫁,更是逼西德王背信弃义!

    天家是有权威,岂能乱来?

    坏人姻缘,有损阴骘,连民间都有句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仗势欺人也要有个度,何况这两个主角之一,还是平定西北、驱逐倭寇立有大功的小战神萧沥。皇家难免要担一个苛待忠良的名声,传扬出去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更别说满朝御史还要上疏弹劾……

    魏都很是意外。

    镇国公摆明了要认下顾妍这个孙媳妇,不惜触怒圣颜背水一战……将萧若伊拉进来,无非是要镇国公自顾不暇。

    他以为镇国公至多便是为自己孙女争上一争,若再算上顾妍的份,岂不是两道圣旨都要作废!

    成定帝好歹还是皇帝呢,这下脸面往哪儿摆?

    简直变相地将国公府推往风口浪尖……至少如果他是镇国公,在同等情况下,绝不会做出相同的事,甚至连萧若伊他都不会去管。

    也是魏都以己度人,遗漏了这么一条。

    这时候,魏都怎么也得维护成定帝的颜面,板着脸说:“西德王,镇国公,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不作数!你们两家既然早已定亲,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何必遮遮掩掩?大白于天下有何不可?皇上早前不察,如今两相矛盾,后果要谁来担?”

    还早就订婚呢!

    呸!

    什么时候定下的,还不是这两个老不死的说了算?

    早就知道成定帝最是依赖身边的禀笔太监魏都,可他们一个王爷,一个公爷,由着一个太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心里能舒服?

    柳昱深深地怀疑,今儿出的这些事,都是这个六根不全的太监动的手脚。梁子早就结下了,动不动手,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镇国公抬眸看了眼魏都,反问起来:“那皇上又为何突然便给配瑛赐婚?事先不曾打听过配瑛是否婚配,便贸然下旨?”

    成定帝昏聩,兴许只是一时兴起就下旨了,首尾始末只怕都稀里糊涂,而真正起主导的,该是魏都这只豺狼。

    虽然镇国公不明白,魏都怎么就突然瞄上了镇国公府,明明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

    成定帝听这话就懵了。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打从一开始,他也只是想给夏侯毅找个合适的妻子人选,既然夏侯毅是中意顾妍的,他就顺道赐婚了……

    镇国公继续缓缓道来:“令先二月末时请了晏仲上王府说的媒,庚帖交换于三月,请人合过八字,正是天作之合,今日本该上门送上小定,书写婚书,皇上却下了这样一道旨……”

    他看向了成定帝,眸色深深:“皇上,老臣斗胆问一句为何?”

    为何?

    为何!

    成定帝根本说不上来!

    他急切地站起身,“祖父在世时,就想过这件事,只是,只是耽搁了……”

    声音慢慢变小,成定帝握紧拳看向魏都。

    这事他只不过听魏都说过,究竟是真是假谁又知道?

    方武帝都已经死了!

    说不定就仅仅是一个突来的意向,就和今日突然想吃乳酪,想听戏曲一样,这时候翻出来说,算是什么!

    成定帝颓然坐下。

    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魏都见势不妙,转着眼珠子思虑办法,镇国公不给他这个缓冲时间了,伏跪在地朗声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柳昱同样拜倒:“请皇上收回成命!”

    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一个是国家栋梁,军力的中流砥柱,一条腿废了却以最虔诚尊敬的方式跪伏在地上恳切求情。一个是外姓王爷,带来一片海外领土归顺大夏,先前被冤枉欺君险些获罪,成定帝心中对他心怀有愧。

    两相夹击,终于败下阵来。

    成定帝拜拜手道:“二位起身吧,朕再写一道圣旨为表叔和配瑛赐婚,先前那道……作罢。”

    声音怏怏无力,这种事要他来决断,真是为难了。

    柳昱和镇国公顿时如蒙大赦,再三拜谢:“谢主隆恩!”

    这么快地做出决断,魏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成定帝打发去拟旨。

    身为皇帝出尔反尔,究竟还是丢面子的,所幸事情还没有传开,就当一开始便是为镇国公世子和配瑛县主赐的婚吧……成定帝定定看向案前近乎匍匐在地的内侍,正是那位先前去传旨的。

    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要不就把嘴巴管严实了,要不就别再开口了。

    成定帝挥了挥手,伴随着内侍尖利的饶命声戛然而止,镇国公和柳昱已经走出乾清宫,相视而笑。

    “这回你可不能反悔了。”镇国公扬了扬手里的明黄卷轴。

    经过这么一遭,柳昱哪还能不认?

    萧家仗义至此,柳昱心中颇有感触。

    他想起一件事:“怎么方才不一道将伊人的赐婚一并提了?”

    镇国公摇了摇头,“伊人的事找皇上是没用的,症结可是在太皇太后那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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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下周开始进入考试月,作者君已进入暴走模式,以后一段时间应该都会在凌晨更新,给诸位带来的不便,十分抱歉~

第186章 辜负

    在镇国公与柳昱双双退下之后,成定帝颇有些茫然。

    他本意是好,出发点也是为了夏侯毅,可怎么就演变成现在这样?

    想起上回在御花园中,顾妍因汝阳公主的冲撞扭伤了腿脚,萧沥紧张的模样。

    那种神情,至少在成定帝的印象里,还是生平仅见……所以,其实真的很明显,也无所谓究竟是谁瞒着谁,不过是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周全。

    饶是成定帝不在乎虚名和世俗眼光,这时候面上都有点发烫。

    一则是为了自己犯错感到羞愧,二则是身为君王却被挑战尊严,后知后觉的耻辱。

    魏都察言观色,知晓成定帝这是心里不舒坦了。

    他本意是想让萧沥着急窘迫一把,若真能撮合成顾妍和夏侯毅,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此事甚至可能萧沥还不清楚,两个老头子就顺势解决掉了……

    要说魏都心里不郁闷是假的。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瞧瞧看,皇上可不就是膈应了?

    君君臣臣,这个关系究竟摆在那里呢,该有的尊卑还是要有,轻易拂了皇上的面子,人家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可能没有丁点儿想法。

    这时外头通传,钦天监谭监正求见。

    既然有意赐婚下去,总还得让人看过八字。钦天监监正的本事,合个八字还是绰绰有余。

    成定帝不想见他——圣旨都作废了,管他劳什子八字做什么?

    可旋即想想还有萧若伊和郑大郎。终究是让人进来。

    然而谭监正并不知内情,跪在地上,张口便急于说起顾妍和夏侯毅的情况:“臣已算过信王与配瑛县主的八字,恐怕有些不合适……”

    谭监正抹了把虚汗,说得小心翼翼。

    成定帝不耐烦听这个,火气上来了就道:“不合适不合适,你不是挺厉害的吗?随便找个法子化解一下还不行?”

    本来指婚不成就一肚子气了,这时候还要过来插一脚!

    谭监正心想,要是容易化解,他至于拖到现在才来见皇上?

    生、克、制、化、刑、冲、合、害。这两人都是辰时出生的。辰辰自刑。本就不是什么好现象,若二人命中带土含金,还能有所补救,可配瑛县主五行属水。水助游龙。更是大忌。

    八样之七都有不合。还有什么好说的?

    除非把他们塞回母体去,找个良辰吉日重新再生一遍……

    谭监正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说:“臣。无能。”

    成定帝直接将桌案上的奏折丢在地上,让谭监正赶紧滚。

    谭监正连连道罪,脚底抹油就开溜。

    魏都急着抚慰成定帝,连连说着“息怒”,成定帝就唉声叹气了好几回:“到底是朕做错了……天意如此,他们两个就是天生相克!”

    将两个命理不合的人硬凑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成了,都要家宅不宁,流年不利。

    他的好心险些办成坏事,害了他的弟弟!

    魏都额角直跳,赶忙说道:“皇上莫要自责,您是天命所归,凡事自有转机。”

    成定帝点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合该镇国公跟西德王来阻止朕,那道圣旨废得应该。”否则自己真要后悔莫及。

    这么一想,原有的郁卒反倒驱散了许多,甚至兴致又回来了,要回御花园做他没完工的佛像,也没留心魏都青黑的脸色。

    萧若伊是被萧沥揪出慈宁宫的,一路又哭又闹,让萧沥险些将她打晕了扛回去。

    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跑进慈宁宫,对着太皇太后大呼小叫。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太皇太后对她溺爱,宽纵娇宠着,谁管她做什么?可现在能一样吗?

    萧沥听闻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萧若伊正指着太皇太后说:“你这个妖精,冒牌货,占了我外祖母的身子,还要为非作歹!孤魂野鬼在阳世间是活不长的,不是你的东西强抢了,是要遭报应的!”

    一番惊天言论,连萧沥听了都是一怔。

    这些话在萧若伊心里憋了多久,存了多久,压抑了多久,她就有多么长久的痛苦。

    忍之一字,是先要拿刀层层剖开心肺。

    鲜血淋漓的伤口,一但触碰就是痛入骨髓。

    而太皇太后的“改变”,对于萧若伊而言,不亚于自己的亲外祖母已经逝世。现在这个假货,顶着她至亲的皮子,还往她伤口上撒盐!

    并非一时冲动,只是感情濒临了一个崩溃点,她顺应了心声。

    萧沥拦不住她,他更敏锐地感觉到,在伊人说出这番话后,太皇太后的脸皮绷不住了,眼里的错乱惊慌混沌一片,继而便选择用雷霆之怒掩盖内心的恐慌。

    她大斥萧若伊目无法纪,不成规矩,要对她施以杖责之刑。

    这种时候,心里最虚软脆弱的一块被揭露人前,太皇太后的眼里已经流露出了杀机。

    杖责?

    是打算往死里打吧?

    萧沥信步挡在萧若伊面前,一个眼神已经让周遭上来的内侍嬷嬷退了下去。

    他淡淡看向太皇太后说:“伊人出言无状,太皇太后有容人雅量,还望海涵。”

    海涵?

    她要有这个肚量才怪!

    自是说什么也不肯的,还要连带着萧沥一道罚了。

    他伸手就掐住一个内侍的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慈宁宫里的旧宫人早被清理地差不多了,留下来的,无非都是现在这个太皇太后的亲信。

    萧沥只冷冷丢了一句话:“太皇太后的手,越来越苍老了。气色也憔悴了许多……”

    果然那个女人闻言一窒,拼命地就要藏起自己那枯瘪的双手。

    从前的太皇太后有一双幼嫩白皙的柔荑,可自从她来了之后,这双手就日益衰老,变成了一个老人真正该有的样子。

    不仅如此,她的身形也日渐消瘦,就像是血肉慢慢消融掉,原先中等的体型逐渐呈现出骨感,到了午夜时分,心口还会剧烈地发疼。一日赛过一日。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真当变成了皮包骨头,她的命还有多少?

    权势的滋味才刚刚尝到,怎能轻易放手?

    太皇太后挥手就让人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冷肃的少年:“你有法子?”

    就算有。又怎会帮她?

    太皇太后摆正了身形。慢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们清楚,就该知道,那个人在我手里。你们如果想她回来,这具身子就不能坏了……”

    萧若伊险些扑上去,哭吼道:“你无耻!帮了你,难道你就愿意让我外祖母回来了?卑鄙!”

    太皇太后掩口吃吃地笑,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个青春洋溢的少女。

    “那你们大可以任由我待下去啊,反正横竖左右,你的外祖母是回不来了。”

    若保留着身子,兴许还能有所转机,可要是这点都没了,那其他也就别再妄想!

    他们有的选吗?

    萧若伊咬牙切齿,萧沥拉住她,扬眉淡笑了声:“看样子,还是能支持一段时日的……我不急。”

    然后便带着萧若伊走了。

    萧若伊挣着身子,萧沥难得斥她一句:“够了没?”

    萧若伊一怔,眼泪立即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蹲下身子,将脸埋进臂弯里。

    就像顾衡之养的阿白或是大黑受到外来伤害时候的样子,缩成团地保护自己。

    某些程度上,顾妍与萧若伊很相似。

    只不过一个亮出满身的尖刺,一个则缩进固有的龟壳,但所达成的目的,皆是拒人千里。

    萧沥沉默不语。

    他不知应当去说些什么。

    他无法去指责萧若伊的冲动妄为,那个人同样也是他的外祖母。

    而话都说开了,萧若伊心中仅剩的那点希冀企盼灰飞烟灭。

    萧沥虽无法解释这种怪诞之事,但起码还知道得失相衡。

    有违天理人道的事,若是没有一点点反噬,怎么可能?看看太皇太后消瘦下去的身子,就不难猜到了。

    他也只能先诓骗住这个女人……

    “伊人,你起来。”萧沥要去拉她。

    萧若伊就拽紧他的衣袖,一双泪目通红,直直看向他。

    萧沥倏然一怔。

    萧若伊的样貌,和母亲欣荣长公主有七八分的相像,而她现在的这副样子,又像极了幼年时的某个场景。

    脸色苍白的母亲紧紧拉住他的手,双目赤红,满面水光,低低地耳语,让他一定要平安长大,好好活着。

    恍惚了一阵,就听到萧若伊喑哑的声音:“你不是说过会想办法的吗?”

    他愕然。

    她却看着他:“不是说好了会把外祖母还给我的吗?”

    “哥哥,我那么地相信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说话不算数?

    拽着衣角的手指发紧发白,终于泣不成声。

    萧沥半蹲着,僵挺着背脊,抿紧了唇。

    有一种无力感,正一点点蚕食着他。

    他知道,究竟需要有多大的信任,才让他愿意在战场上,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

    而他又承载着多大的信任,让萧若伊愿意将所有的依靠,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可是伊人,怎么办哪。

    我好像,辜负了你的厚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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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就一会儿

    太皇太后大约是被触怒了吧,所以萧若伊和萧沥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找了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干脆地将伊人县主与平昌候小世子的婚期定下来,还让体己的公公去镇国公府门前恭贺,简直要弄得人尽皆知。

    这让本打算好来寻太皇太后细细商榷一番的镇国公大吃一惊。

    怎么放任萧若伊去了一趟慈宁宫,就成了这样?

    这丫头,捣什么乱!放着他去解决不就行了?

    可见自个儿孙女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镇国公连责难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问她出了何事。

    萧若伊却一点儿也不想说,径自捂了脸跑开。

    镇国公就去问萧沥,可萧沥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再撬不出一个字。

    慈宁宫的大门对外紧闭,太皇太后身边的公公更直截了当对镇国公说,太皇太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见人。

    这也是变相地直接拒绝镇国公的求见,说白了其实就只针对镇国公一个人而已。

    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个意思,萧若伊那婚事,没得商量!

    镇国公只好先打道回府。

    而与此同时的,成定帝给镇国公世子和配瑛县主赐婚的旨意也传开了。

    厩里惊讶的同时,又有好事者将三年前配瑛县主与萧世子一道落崖的事翻出来。不由齐齐惊呼,原来缘份早就定了!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只如此一来,注定碎了不少春闺少女心。

    小郑氏很得直咬牙,纤细白嫩如水葱般的手指死死绞住帕子。

    “怎么回事?不是信王吗,怎么成他了?”

    小郑氏急得都要哭了。

    萧祺冷着脸说:“还不是老头子去宫里求了?皇上能不卖这个面子!”

    萧沥成了亲,还能有他的什么事?

    这个国公府,以后都要是萧沥的了……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没死呢!

    小郑氏气恼:“老不死的,尽会瞎捣乱!”

    一想到萧沥定下了亲事,眼睛都不由红了,心里真是抓心挠肝地疼!

    对方要只是个普通的淑媛,也不是萧沥看上的。她就暂且忍下。以后再想法子搓圆捏扁就是,可偏偏,就是萧沥喜欢的那个丫头!

    她梦寐以求得不来的东西,凭什么那个小丫头都能轻而易举地拿到!

    萧祺见她如此激动。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便按住她宽慰道:“急什么?配瑛才十三。婚期可还没定,她嫁过来还得两年呢,说不定要更长时间。指不定能有什么枝节横生。”

    就是没有,他们也可以创造啊!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怎么做还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小郑氏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却又不甘心地撕坏了一块帕子,还要由着萧祺哄劝好一阵。

    柳昱回了王府后便长出一口气,柳氏赶忙问道怎么样了,再见柳昱手里那卷明黄圣旨,面色就松动许多,可旋即跟着皱眉叹了句:“圣旨赐婚,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

    无论他们怎么想的,或是愿不愿意,顾妍和萧沥,注定地是要被绑到一起了。

    柳氏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明明前头不久顾婼才和纪可凡定下,现在小女儿又和萧沥敲定了婚事,就好像是两个女儿一下子都要离开自己身边了,心里顿时酸酸的,又空落落的。

    柳氏的前十几年,很没出息地围着一个男人转,慢慢变得不像自己。一朝幡然醒悟,宛若新生,她多想将十多年来没有倾注在子女身上的情感一股脑地全给了他们……多想再有几年的时间,可以让他们再多陪陪自己。

    是太自私了吧。

    女儿总归是要嫁人的,哪有一直留在家里做老姑娘的?

    可这还没嫁人呢,她就开始舍不得了……

    都说知女莫若父,柳昱一看柳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看看,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不是?”

    他好笑道:“无论是婼儿,或是阿妍,她们嫁了人,难道就不再是你的女儿了?和你之间的母女关系,难道就因此切断了?要是这样,不用你说,我就先把她们扫地出门!”

    柳氏哭笑不得,旋即嗔道:“父亲,您说什么呢!婼儿和阿妍怎会如此?”

    “这不就得了?”

    柳昱耸耸肩,让柳氏坐下来,淡淡笑道:“玉致,你要知道,你养了两个好女儿……婼儿持重端雅,阿妍聪慧坚韧,她们都是能干的好孩子,哪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柳昱是既感激又唏嘘。

    他一方面痛恨懊恼柳氏以及几个外孙幼年生活在顾家那样的地方,一方面又庆幸那些经历让几个孩子的心智迅速成熟起来,也让女儿能开始学习独当一面。

    自然,偶尔瞧见顾妍年纪轻轻,一副小大人的沉闷模样,柳昱骄傲的同时还是不免心疼的。

    “婼儿虚岁算起来就快十七,这年纪说小可不小了,再留下去说不得真要成了老姑娘,至于阿妍……”他顿了顿,眼睛眯着慢慢道:“阿妍倒是不急,你不用那么早就开始操起心。”

    柳氏心想也对,释然一笑,转而又说起了萧沥:“……现在说这个于事无补,这次将镇国公拉进来实属无奈之举,他能仗义相助我们自然感激不尽的,可终究是阿妍的终身大事,萧世子……”

    柳氏对萧沥到底是不了解的,哪知道人家是怎么样。

    柳昱便摸了摸下巴。

    他比柳氏多了解一点。

    那个小子啊……

    柳昱挑着眉淡淡地说:“所以才不急啊……”

    既然阿妍肯开那个口让他上门去寻镇国公商榷,心里应该是愿意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顾妍对萧沥那小子,和别人有点不同。

    原先是想国公府的大环境于顾妍来说,有些复杂了,所以一直防着萧沥,可今日和镇国公深交了一番,好感度倒是大增。

    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们再要反悔显然不可能了,可真要这样“便宜”了萧沥……究竟是自己最喜欢最心疼的小外孙女,怎么想怎么不乐意。

    刚刚还安慰柳氏来着,其实心里面。他比柳氏还要舍不得。

    幽幽叹息了声。来日方长,就且行且看吧。

    柳昱与柳氏二人松了口气,消息传到顾妍耳里时,她也同样如释重负。

    真若要将她与夏侯毅凑成一对。日日对着这个上世害得她家破人亡、郁郁而终的男人。那往后的日子。她也不敢再想了。

    几个丫鬟纷纷向顾妍道喜,祝贺她与萧沥定亲,也是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以后都会和另外一个人紧密地联系到一起。

    他没有让她失望……或者说,在潜意识里,她总觉得,他会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如神祇一般地出现,解救她于危难之间。

    那个人,若是他想做,很少有他做不到的。

    顾妍也不知道这份笃然究竟从何而来。

    她敛住心神,微微地笑,让卫妈妈准备些银馃子打赏下去。此起彼伏地恭贺声不绝于耳,心情却像是纠结成团的红线,一匝绕着一匝,剪不断,理还乱。

    晚膳只喝了几口粥。

    先前舌头咬得太狠了,阿齐那给她上了点药,但依旧疼得厉害。

    沐浴过后,青禾就给她绞干头发,然后用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匀,忍冬与绿绣就为她铺起床铺,燃起熏香。

    她怔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听说伊人也被赐婚了,对象是平昌候府的小世子……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上世的平昌候府在成定年间早就败落了,后来还动过谋反的心思,暗中纠集军队。可惜还没有正式开始呢,就被魏都揪出来,扼杀在了摇篮里。

    人人都说魏都做了件大好事,守护了大夏的江山,有九千岁在,那是大夏的福气。

    然而真相究竟是什么,普通老百姓根本无从得知。

    她只有一次偶然听舅舅和纪师兄说起,魏都曾和郑氏一族往来十分密切。

    狡兔死,走狗烹。上世的他们没有太皇太后护着,在郑贵妃失势后,苟延残喘在夹缝里过活十分不易,趁机攀附魏都正在情理之中,可等到没用了,可不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平昌候,早晚是要败落的……

    顾妍尝试着拼命回想上一世萧若伊的归宿,最后发现,一片空白。

    她只知道镇国公府有一位伊人县主,可从来没听说过,伊人县主最终花落谁家。至少在她被囚禁起来之前,萧若伊就跟销声匿迹了一样。

    怎么伊人这世的轨迹变得这么奇怪?

    她怎么可能会嫁给平昌候小世子呢?

    又为何没人阻止?

    顾妍头脑发胀,连带着脸色也有些苍白。

    青禾忙问她怎么了,顾妍只摇头推脱说累了,遣散掉她们。

    空下来的房间就十分安静,偶尔会有烛光灯芯爆开一两声脆响。

    都说灯烛爆,喜事到,这难道也算是喜事?

    她只是怔怔坐着,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动静,疑惑地回过头。

    身穿飞鱼服的男子正立在窗前,旁边高几上烛火摇曳,投下的长长影子将他笼罩在暗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热似火。

    顾妍顺势站起来,“你……”

    才吐口一个字,他便已几步近到跟前,急切又笨拙地将她揽入怀里。

    坚硬的胸膛前,凉凉的冰薄荷香冲入鼻翼,她一瞬全身僵硬。

    “别动。”

    萧沥低低地说。

    她果然一动不动。

    于是他手臂收得更紧:“一会儿,就一会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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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暴走复习中,实在没有太多精力更文,晕晕乎乎只写了三千,但作者君保证不断更。等过了考试月作者君一定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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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撒娇

    怀中人温香馥郁,纤细柔软,微湿的发丝披散在素白色薄衫上,一对翦水双眸盈盈,黑白分明。在昏黄的灯光里,她就是唯一的亮色,美好地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好像随时都会羽化虚无一样……

    就如今日,她险些便与自己失之交臂。

    萧沥感到有些无力。其实在很多事上,他都既无奈又无措。

    他哪有多么的厉害?

    平凡如是,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会惊惧害怕,也有七情六欲。

    萧沥不由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点点磨蹭着她的发旋。

    她的头发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绸子,又细又滑,又浓又密,还有一股特有的甜馨芳香。

    在从镇国公口中得知,她险些就要成为信王妃时,脑中一根紧绷的弦便轰然崩裂,耳中嗡嗡直响,一颗心直直地沉入谷底。

    似乎是有一种巨大的空洞失落包裹他,胸口跟着闷闷地发疼。

    脸色应该也不是很好看吧……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再震惊,再愤怒,总不至于谈之色变的,他本该冷静下来去寻应对之策……可那时候眼前黑黑白白,根本没法思考,就像是一块结在心上许久许久的痂,早和血肉长在了一起,又被硬生生地剖开剜去。

    那种疼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亘古久远的好像根本不是这辈子的事……

    感受属于她的温热,还有在怀里的充实。好似只要这样,就能够抚慰这一天起起落落的心情。

    所以借着冲动,做一次一直以来想着,却又不敢做的事。

    想将她完完整整拥在怀里。

    于是,一会儿之后……

    顾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萧沥又环得紧了点,她觉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这是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人身上见不到的。

    顾妍茫然眨了眨眼,终究还是问起来:“你怎么了?”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她微微挣开,大大喘息几下。

    他身上还穿着上衙时候穿的飞鱼服。到现在还没换下。大约是直接过来的……

    萧沥的目光专注,脸色却是发白,半晌没有说话。

    顾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中,她听到他低喃:“是我的错。”

    声音那么淡。淡得就要天上孤月旁边零星的光晕。随时都会黯然消散。要不是顾妍离得近。她也绝听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

    他何时做错了?又做错了什么?

    萧沥抿紧唇,目光看向别处,慢慢地深吸口气:“要不是我。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的。”

    事后仔细想想,许多端倪就都出来了。

    镇国公府一枝独秀,从不与人交恶,魏都却为何专挑着来对付他们?

    这是招惹得罪上人家了吧?

    动作太大了,终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动不了他,就要拿他身边的人开刀下手。

    顾妍是一个,伊人也是一个。

    纵然在祖父的当机立断下,让顾妍迅速抽身出去,可伊人呢?

    他还记得萧若伊赤红双眼看向自己的样子,破碎受伤的目光,有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瞧瞧他都做了什么?

    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他犯的错,他一人承担起来就是,现在却拉得自己妹妹也下了水……哪怕许诺过的,现在也一样没有达成。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什么都算不上罢……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上来,他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顾妍让他坐下。

    她想到前不久西德王府走水的事,就是萧沥去调查的,这件事是谁做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少了些证据。

    狗急了还要跳墙呢,魏都这种人,怎么会让自己有把柄握在人手里?

    随意给个小教训,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这能怪你吗?”

    顾妍极不赞同:“他本来就是冲着西德王府来的,我们与他有许多宿怨,他哪怕今日不报,明日也是要来的,你只是出手帮了忙,难道我还能恩将仇报,反过来责备你?”

    说到这里默了默,她低下头去:“算起来是我连累你才对,若非王府的恩恩怨怨,伊人哪会无辜被牵连,她才是最冤枉的。”

    孰是因,孰是果,一两句何以说得清?

    萧沥定定瞧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她一怔。

    不是魏都吗?

    他继续问:“那个人若是主谋,那从犯呢?执行者又是谁?”

    顾妍摇摇头。

    他就笑得愈发苦涩了,“是我父亲啊!”

    一品威武将军,萧祺……可不就是他的父亲!

    顾妍睁大双眸。

    可当事实真相摆在面前,再如何难堪,他也只能认命接受。

    “火油哪是普通人弄得来的?满京都地找起来,根本寻不出几桶,一年多前他从西北弄了些回来,一直都存在库房里,本打算用来做墨,试试比松墨还要好的油墨碇,可慢慢地事多了,就忘了,也耽搁了……”

    萧沥说得十分平静:“他既然有这个胆子做,就定然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循着去查,库房里的火油已经没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真没想到,他的好父亲,暗中还和魏都有往来。

    可萧祺为何要这么做?

    顾妍险些脱口而出,又陡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些事。

    那日趁着走水一拥而上的杀手,虽然混乱。但各个有条不紊地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萧沥一人带着她,又对付那么多人,才受了伤。

    萧祺想她死?

    可为什么呢?

    她和萧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堂堂一品将军,何至于跟自己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症结大约就出在萧沥身上吧……就在晏仲来说媒不久后,西德王府就走水闹贼了。

    萧祺不想她和萧沥定亲,所以要以绝后患?

    不,如果仅仅是不想。何至于出这么阴狠的招数?

    事情远比看到的要复杂……

    萧沥苦笑了下。“所以,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我……”

    他慢慢地沉默,低垂下高傲的头颅。

    这一刻的他,没有在人前表现的凌厉果断、自信矜贵。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烦恼苦闷、失落受伤的脆弱少年。

    这才是真实的萧沥。是这世只有顾妍才见过的、熟知的。他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好像心里陡然塌陷了一块,酸酸软软地似有羽毛轻轻拂过。

    顾妍直直看向他:“你就这点能耐啊?”

    他抬起头,看她嘴角不禁有些讥诮地勾了起来。

    “吃了亏、闯了祸、犯了错。自我悔改承担责任是好事,那之后呢?自怨自艾要是有用,你脑子长来是做什么的?不想着还回去,光在这儿坐着,事情就能有转机,能解决了?”

    萧沥听到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下。

    “还有机会补救,是件多么幸运的事,要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会是一辈子。”

    她是上辈子做了多么天大的好事,才有机会得来这一次的重生,可以让她弥补曾经的遗憾?

    前世临死前的绝望后悔,才让她更加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才会更拼命努力地想要过得更好。

    顾妍垂着眼睑,看不清眸中的神情,萧沥就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然后低低笑出了声。

    她愕然。

    但见他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连眉眼都跳跃着欢喜,不由涨红了脸。

    真的是……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又不是从小养在温室花房里的贵公子哥儿,那么多年风风雨雨的经历难不成还拿去喂狗了?

    做成这副样子,还要她来安慰……

    萧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无理取闹。

    低落的情绪也不是假的,只是先前藏得好,碰上了她,却一股脑全跑了出来,非要她说说话来宽纵包容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要她来哄着劝着……

    这种顽皮幼稚的事,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阿妍。”

    他唤她的名。

    简单的称谓,上下嘴皮子都碰不到一块儿,却酝酿了许久,隐藏了许久,像是不经意地才从嘴里跑了出来。

    甫一吐口,两个人都愣了。

    顾妍只觉得耳朵发热,这两个字烫地她坐都坐不住,而萧沥却很快自在过来,开了这个头,之后就容易多了。

    阿妍。

    阿妍。

    阿妍。

    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反反复复地念叨上许多遍,且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他很想多唤几声,然而目光却在一瞬发直凝固。

    宽大的手掌捏住她白腻玲珑的下巴,带有厚茧的拇指指腹轻擦过她的薄唇。

    似是有一簇簇小电流从唇部流遍全身,顾妍脸色通红,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

    “你怎么了?流血了……”

    他抬起手,指腹上沾了点鲜红的血渍,苍白的唇瓣上隐隐晕红,看起来刺目极了。

    顾妍心想这是先前咬到的口子又裂了。

    方才说那么多话,她也没留心。

    顾妍正想张口说一声“没事”,忍冬就敲了敲房门就进来:“小姐,齐婆婆让您喝了药再睡,已经晾凉……”

    话音戛然而止。

    忍冬端着药碗,眨巴了几下眼睛。

    看到自家主子正和萧沥面对面坐着,萧沥的手还捏着顾妍的下巴……

    三个人都是一愣。

    忍冬模模糊糊又退了回去,嘴里喃喃自语:“打开方式不对吗?”

    于是顾妍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轻轻合上,下一刻,又徐徐打开。

    忍冬:“……”

    “萧世子!!!”(未完待续。。)

第189章 渡魂

    萧沥慢慢地收回手,也没去在意忍冬目瞪口呆,定定看了看那只药碗,黑漆漆的药汁散发着浓稠刺激的气味。

    他攒着眉,接了药碗递过去:“你哪里不舒服?”

    顾妍摇摇头,“没什么,就不小心咬了下舌头,不严重。”

    不再多说,就着碗小口小口地喝。

    先只是浅浅地尝一口,似乎是味道不好,纤细翠黛的眉毛跟着皱起来,干脆放下勺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粒梅子,放在嘴里含着。

    很是孩子气。

    萧沥又接过空碗递还给忍冬,忍冬转了转有点木讷的眸子,自觉接下,而后便机械地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顾妍觉得,大约忍冬还没缓过神。

    果然过了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声惊呼,而后就有小丫头低声询问:“忍冬姐姐怎么跌倒了?”

    “……”

    顾妍扶额,斜睨着他说:“你以后别再爬窗了。”

    那一眼带了点小女儿的娇嗔,她的小脸也是粉粉的,好看极了。

    萧沥不置可否,重又坐了下来。

    顾妍问他:“伊人的亲事,就这么定了?没有转圜余地?”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

    再如何不愿接受,这些事不去解决,就始终都在那里,有增无减。

    萧沥摇摇头,“伊人今日当面和太皇太后对峙,将她给激怒了。倒是开口承认下来她的来历……如此也罢,好歹弄个明白,然而她倒是不知收敛,一度坚持,祖父甚至见不着她的面,皇上又断不会去违逆她的意思。”

    这大概是索性破罐破摔了,她所倚仗的,何尝不就是没人抓得出自己的破绽。

    倒真是了……

    他能怎么办?

    去揭穿那个人的真伪?

    算了吧,皮子都是太皇太后的,根本毫无漏洞。

    说她芯子已经换了个人?

    嗬!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愿意相信的人应该很少吧。

    大抵就是如此。他才会一筹莫展。

    顾妍抿着唇,长翘的睫毛轻轻扑闪。

    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哪是一般人力能够达成的?

    寻根溯源,症结无非就是出在最初那个道士身上。

    太虚的踪影无处可觅。萧沥有这么多的眼线手段依旧挖不出一个大活人。甚至连太虚的妻子和儿子。都从他的手中溜走。

    要说萧沥也并未曾松懈过对他们的追捕,可大夏幅员辽阔,天南地北。真有心躲起来,要寻出几个人当真比登天还难。

    还有什么法子?

    灵光一闪想起曾经听阿齐那说过,太虚的妻子是个巫女,受了神的诅咒,以致他们的孩子未老先衰……

    巫道之术,在上古时期界限并不明朗之时,是混沌成一派的,直到后来才渐渐分开。

    也许可以问问阿齐那。

    她身为巫医,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

    于是顾妍让忍冬去将阿齐那寻来,又让萧沥躲到了纱橱之后。

    阿齐那每日晚间要做祝祷,刚刚祷念完毕,身上还带了熏香气味,饶是顾妍与舅母学过制香,大多寻常香味都能说出个所以然,可这个香,竟是丝毫琢磨不出。

    她也并不纠结于此,笑着说:“齐婆婆的药真管用,现在也不怎么疼了。”

    阿齐那眨了眨眼睛。

    她的眸子如婴孩一般纯澈明亮,丝毫不见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浑浊昏聩。

    “小姐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齐那十分尊敬顾妍。

    不光因为她是完颜一族的后人,身上流着部分完颜族姓的血液,更因为她帮自己寻回了十九殿下斛律成瑾,所以心怀感激。

    自辽东一路追随,昆都伦汗就交代过要阿齐那护着顾妍。

    许是曾经的完颜小公主身死异乡,让昆都伦汗心中始终埋了一根刺,便更不想看到顾妍有丁点儿的不妥。

    阿齐那向巫主发过誓,永不叛主,唯昆都伦汗之命马首是瞻。

    顾妍便干脆开门见山:“前几日在话本子里看到一段借尸还魂,觉得十分新奇,齐婆婆可知为何?”

    阿齐那微笑的面庞便倏地一僵,十分惊讶。

    怎的好端端说起了这个……

    但既然许诺过顾妍,她也言而有信。

    “世间讲求天道轮回,人死后的魂灵,若不入轮回,依附于他人的肉身活了下来,便是借尸还魂。”

    阿齐那耐着性子慢慢解释:“但这事也并非话本中说的这么容易,必得要身体与灵魂十分契合才能毫无抵斥,除却本体之外,找到这样一个肉身,万中无一。”

    顾妍皱紧眉:“难道就不能靠阵法或是咒术辅助?”

    阿齐那顿下,深深看了她几眼,这才慢慢点头,“可以,但也需要灵魂与肉身有一定的契合……这已是属于邪术禁术范畴,施咒者会受到反噬不提,若灵肉契合不成功,也要魂飞魄散。”

    再往下就愈发玄乎了,阿齐那不打算说得太过具体,反而敛容正色起来,“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真的只是新奇?

    明亮黝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十分深沉。

    顾妍斟酌了一下说:“齐婆婆是巫医,对岐黄祝由都有一定了解,这种古老秘术世代传承至今已十分稀少,恰恰我碰上了一点问题,只能询问齐婆婆。”

    她同样正色:“若是一个人性情大变,分明身子如往常无异,但行为举止乃至记忆习惯都成了另一个人,这是为何?”

    阿齐那面色骤变。

    顾妍就知道。她肯定是清楚的,便满含期望地看着她。

    纱橱后的萧沥屏息凝神,微微探出了头。

    是了,他险些忘了,顾妍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灼灼视线层层熨烫过,阿齐那苦笑了下:“小姐不是都想明白了吗?”否则也不至于问她借尸还魂。

    顾妍便不再避讳,直言道:“那齐婆婆可知道,要如何才能破解?如何让原来的人回来?”

    阿齐那便是沉默。

    “这是禁术。”

    过了会儿,她如是说道:“布下法阵,寻一个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人。以血肉为引。引渡魂灵。”声音又轻又缓,阿齐那沉思片刻就摇了摇头,“这种事有违天理,阵法布置繁复不说。引渡一次还要折损十年阳寿。风险又大……”

    至少在她看来。极少有人愿意做这种事,也着实是没有多大意义。

    “那被引渡的魂灵呢?”顾妍急急问道。

    她并不关心是谁施的咒布的阵,她只知道。太皇太后一日不回来,伊人的婚事就一天雷打不动。

    “也许消失了,也许,去了另一个肉身里。”

    这话让顾妍和萧沥的心同时一沉。

    消失是个什么意思?

    魂飞魄散,彻底湮灭在尘世间?

    顾妍还记得上世做鬼魂的时候,日日躲在阴暗处,不敢接触日光。因为只要碰到一点,就像是浑身被灼烧了一样,魂魄也会变得越来越淡。

    她还有许多没有看完,不能那么早地消失……

    真正的太皇太后,有可能那样吗?

    顾妍赶忙摇摇头。

    应该往好的方向去想才对。

    “没有补救的法子?”

    顾妍看着阿齐那,“我是说,如果只是去了另一个肉身,那个魂灵还在的话,难道没有法子让它回来?”

    阿齐那便粲然笑道:“渡魂需要媒介,在偶人身上写下姓名与生辰八字,埋在阵眼处,等将偶人破坏了,自然就失效了。”

    可这阵眼在哪里,谁又知道?

    阿齐那站起身,微微地笑,目光往纱橱后轻轻瞥了眼,“小姐不用问我该如何去找,我只是个巫医,并不擅长布阵施咒。”

    这一点确实不假,巫道博大精深,阿齐那侧重的只是其中之一。

    “时辰不早了,小姐早些休息。”阿齐那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萧沥就从纱橱后走出来。

    他的神色很淡,面容紧绷着,好像随时都要崩裂开。

    好不容易给了点希望,却又很快被重重打了一锤,丁点火光都不见。

    顾妍想张口说些什么,他突然伸手制止,“这没什么。皇城虽大,找个阵眼出来也不是不能。”

    他难道还想大兴土木?

    顾妍低声提醒道:“还有两日就是帝后大婚。”

    这时候宫里人多事繁,怎么着也得等到这之后。

    萧沥点点头,“我知道。”

    他即便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闭了闭眼,似是忍耐了一下,再睁开时,又回到了那个清冷矜持、为人所熟识的萧沥。

    她便怔怔的,秀眉微蹙,心头蓦地涌上一股惆怅。

    素白的手指绞着衣角,他亦没有吭声。

    沉默了良久,似乎月光都隐隐偏移了,他才低低地说:“夜深了,你早些歇了吧。”

    他转身到了窗边,身形笼罩在月光里,像镀了层清冷的银辉。

    他虽然高大,但也清瘦,只是所有的力量劲道,全蓄在一身玄衣之下。其实算起来,他不过只是个未满双十的少年……

    “萧令先。”

    顾妍不知怎的,口中就喃喃地就念叨了出来。已经背过身躯的少年停下脚步,等着她的后文。

    她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淡淡一笑,“万事小心。”

    萧沥嘴角弯了弯,应声过后,已然翻身而去。

    高几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重又飘飘忽忽徐徐燃烧。

    深夜寂静里,唯能听到一声极浅淡的叹息。(未完待续。。)

    ps:  感谢阿崔吖打赏的平安符~

第190章 大婚

    张祖娥的大婚前日,顾妍去了张府,萧若伊也一道来了。

    她抱着阿白,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该笑的时候笑,该吃的时候吃,还会拿豌豆黄喂阿白,好像丝毫不将先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也是,人家都要成亲的大喜日子了,挂着一张苦瓜脸,是给谁添堵呢?

    张祖娥本想着宽慰一二句,但伊人愿意这样粉饰太平,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顾妍同样无可奈何,她先前就试过起一点话头,然而还未说开,萧若伊就自发地引开了话题,甚至一口一个“嫂嫂”地唤,闹了顾妍一个大红脸。

    可萧若伊既然愿意贴上这张画皮,她们便尽力配合。

    至少也要等她冷静下来,有这个精力和勇气重新面对。

    宫里的各位嬷嬷宫娥悉数到位,一会儿说着礼仪流程,一会儿又对张祖娥身上的饰物挑挑拣拣,顾妍也没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但看张祖娥的神情,是愉悦且欢喜的。

    比之上一世的平淡从容,终于有了一点新娘子的样子。

    成定帝大婚,声势必得浩大,当天更是免除宵禁。

    还未到鸡鸣,张祖娥便起了身由着嬷嬷收拾,绞面、梳妆,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上了龙凤同和袍。

    到了时辰,成定帝派遣来的正副使官便来迎皇后入凤舆,更差了魏都亲自为张皇后垂放舆帘。

    魏都觉得这是纡尊降贵了,心里极其不悦。何况张祖娥一开始对他印象便不好。这时候就板起了脸色,魏都更觉如鲠在喉。

    奉圣夫人靳氏就是因为张祖娥要与成定帝大婚才被逼出宫的,魏都一点点全记着,只是悄悄地将阴狠藏在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后头。

    凤舆几乎绕着燕京城走了圈。

    五月的天已是十分燥热了,烈日炎炎,晒得人大汗淋漓,人头攒动地聚集了许多看众,都想一睹这场盛事。

    透过朦胧的朱红色纱帘,能瞧见坐在凤舆里头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也就是他们未来的国母。

    听说张皇后明丽无双。是位难得的美人。只可惜他们没能有幸一睹芳容。但朦朦胧胧地,亦能瞧见她双肩放平,双手平置于膝上,端正淑雅。身姿婀娜丰盈。

    不难想象。这定是一位教养良好、姿容出色的女子。

    顾婷在酒楼之上遥遥瞥了一眼。街道两旁都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卫,以保证凤舆一路畅通无阻,而张祖娥就如同众星捧月。接受着全城百姓的爱戴和祝福。

    她不由瘪了瘪嘴,很想收回目光,可眼珠子就是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十六人抬着的华丽凤舆之上。

    就连她的舅舅魏都,都只能在张祖娥身边充当陪衬,为她鞍前马后。

    什么时候,这样的荣耀也能属于她……

    顾婷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好像看到了自己正置身其中,俏脸不由地泛起兴奋的微红。

    “好大的阵仗!”

    对面的人轻轻叹了一声,声音浅浅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柔妩媚。

    顾婷回过神,移回视线,看向对面而坐的少女。

    面容温婉秀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单手托腮,水葱般的手指轻轻点着白皙柔嫩的面庞,一缕乌发垂下,迎风而动,俏丽多姿。

    “四姐姐莫不是艳羡?”顾婷挑眉笑问。

    艳羡的还不知是谁呢!

    顾妤暗暗冷笑,转过面庞后却又挂着得宜的笑容:“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觅得如意郎君,披上大红双喜嫁衣出阁的?这时歆羡神往又无不可!”

    可算是说到顾婷心里了。

    自从魏都得势,顾家翻身,不仅是李氏地位一路水涨船高,顾婷也成了家中的香饽饽。高傲如顾姚、和气如顾妤、刁钻如顾老夫人,一个个还不得捧着她、哄着她?

    顾婷受用极了。

    “四姐姐连亲事都没订呢,倒是想着嫁人了!”顾婷刮脸羞她。

    顾妤就笑了笑,眸子垂下来黯淡无光。

    想嫁人,有什么不对吗?

    她都快及笄了,身子也长开了,怎么就不能嫁人了?

    顾四爷和于氏还有顾老爷子,不是没想过为她定下亲事的,但通通被她拒绝了。并不是说他们有多么不好,只是她的心,已经被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占据……

    顾妤遥遥听着噼里啪啦的唢呐吹奏声和鞭炮声,只觉得异常刺耳。

    即便在大兴,她都听说镇国公世子和配瑛县主定亲了,成定帝钦封的圣旨,可是多大的殊荣啊……顾妍,怎么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顾妤闭上眼,只能感到喉口似乎有点点腥甜往外冒,一腔的恨意绵绵不绝就要倾泻而出。

    不行,不能这样。

    总要争一争,争一争的……

    “祖父跟四叔都来燕京供职,四姐姐这回便留在京都了吧?”

    她听到顾婷甜甜地在耳根前问,旋即睁开了眼。

    成定帝登基开设了恩科,顾四爷一路过关斩将,从童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考下去,毫无疑问地中了进士,又顺利地考中庶吉士,入了翰林。

    从前是顾四爷不想去官场,当然也有顾老爷子的不赞同,所以顾四爷一直做个闲云野鹤,寄情山水。但这并不代表顾四爷没有本事,恰恰相反的,顾四爷比之顾二爷顾三爷,都有主意地多,他若愿意用心,何愁不能在官场上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顾老爷子的申调令终于批下来了,走了魏都的关系,加之顾老爷子着实有这个资历,他便顺利地入了户部担任郎中。

    二人都来了京都。顾妤和于氏哪有继续留在大兴的道理?

    只不过,毕竟分了家,不与顾婷他们一道住在南城顾家罢了。

    顾妤笑着说:“是啊,留在燕京,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这一别经年,他都与顾妍定下婚约,若任由继续发展,二人岂不要功德圆满?

    不会的,这种事不能发生……

    顾妤攥紧了拳暗暗说道。

    张祖娥的凤舆绕了一圈终于从东华门进入了皇城,又被抬到了景运门。太仆寺的轿夫从这里停下。换成宫中的内侍抬辇。一路踏着棕毯红毡去了乾清宫。

    成定帝便是在乾清宫前等候的。

    按照大夏婚俗,成定帝需要在新娘下轿前向其头顶发射三支弓箭,意为赶走黑煞保平安。自然,其中还有另一重的意义。

    皇后未来是中宫之主。身份尊贵。但在皇上面前。始终还是个奴才,向皇后射箭,代表的便是皇后若是犯错。同样也要接受惩罚。

    礼官送上弓矢,成定帝刚接过就犯了难。

    他不擅骑射……不,应该说他根本不会骑射,他的所有本事都在制作木具上面,万一不小心射到了张祖娥怎么办?

    成定帝哆哆嗦嗦张了弓挂上箭矢,却迟迟不曾射出。

    终是临时传谕道:“朕箭术不佳,射箭这场仪式便取消了吧。”

    虽然终究于礼不合,但想想成定帝的箭术,要是真的射歪了,喜事沾了血可就不吉利了!

    因而没有人多说一句。

    这时郑淑妃便率了一众宫娥女官来皇后轿前膝行跪迎,以示皇后与妃嫔之间的等级尊卑。

    郑淑妃娇娇柔柔地走上前,经过成定帝身边时,还若有似无看了他一眼。

    明眸善睐,妩媚流波,如秋水滴露。

    她纤瘦的身形好似弱不禁风,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拖沓别扭。

    成定帝想起昨晚在郑淑妃宫里的放肆,那个妖精似的人儿,娇花一般……到底于心不忍,拉住了她说:“射箭礼都废了,这跪拜礼也免了吧。”

    主要还是担心郑淑妃的身体。

    郑淑妃十分高兴,扬起甜甜的笑容。

    成定帝也很高兴。

    张祖娥盖头下的眸子便跟着闪了闪,放在膝上的手微紧,却依旧不动声色。

    在王公大臣的见证下,婚仪顺利举行,前两日还称病的太皇太后这时倒是生龙活虎红光满面了,高高坐于上首接受着成定帝与张皇后的叩拜。

    看得镇国公冷笑连连。

    二人又被引导着去了坤宁宫的东暖阁,那也是他们今晚的洞房。

    正如先前说好的,顾妍顾婼和萧若伊在西暖阁里候着。她们都还云英未嫁,自然不好跟着去观礼的,但却能等到所有礼仪完了,成定帝到前殿大宴的时候去陪张祖娥说说话。

    不巧的是,汝阳公主这时竟也在这里凑热闹。

    汝阳公主长得不丑,相反的,她长得挺好看,脸圆圆的十分可爱,只是一双眸子因为眼疾,习惯性地眯着,让她看起来少了些许灵气。

    她穿得花枝招展,粉色宫装衬得她皮肤水嫩白皙。

    然而汝阳公主这时候有点笑不出来……她和萧若伊竟然穿了近乎一样的衣裳,颜色款式都十分相像。

    出门在外当然是要备着几套替换衣服的,可这替换的衣服和身上穿的又不能差太多,如此一来刚刚好,所有都是烟粉色的,换成哪套都一个样。

    汝阳公主有些郁闷。

    萧若伊毫无所察,汝阳公主就也不再说什么。

    她光顾着瞪视顾妍了。

    上回又是拜顾妍所赐,她丢了个大人,还被成定帝撵回了寝宫,夏侯毅甚至百般交代她,不要讨厌和责怪顾妍……

    汝阳公主很不服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帮着护着她,明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拥有正统血脉的公主!

    最最气人的是,皇帝哥哥竟然还给顾妍和表叔赐婚!

    她最喜欢的表叔,怎么可以娶这个女人!

    汝阳公主低声骂了句:“狐狸精!”

    声音虽小,但还是让人听到了,顾婼面色微变,倒是没去理她。

    这时候答应她,还不是自己认了她说的?

    这种低端的伎俩,也就是汝阳这样的小姑娘才会使。

    汝阳公主见没人理她,气得憋了一口气,狠狠跺了跺脚。

    正巧前头一阵躁动,几个小脑袋伸长了脖子去看外面的动静,都是汝阳公主的侍婢。

    不一会儿,就急匆匆进来说:“来了来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过来了!”

    一惊一乍的,让人不由蹙了眉。

    汝阳公主非要出去看,几个宫娥便跟在她身后簇拥着她出去。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上行下效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顾妍捧了盏茶吃着,能听到外头礼官嘴里唱喏着吉祥话。大抵过了半刻钟,汝阳公主就回来了……成定帝跟张皇后进了东暖阁,她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就痒痒的。

    再一见屋里几人气定神闲,汝阳公主愈发感到自己和她们不是一路。

    萧若伊正笑着与顾妍说话:“……张姐姐盛装的模样定是极美的,我猜皇上定要被惊艳呆了。”

    惊艳是自然的。

    张祖娥素颜时便已风华绝代,何况再要涂脂抹粉好好装扮?

    汝阳公主瘪了瘪嘴。

    张祖娥的模样她见过,真的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若自己也能拥有一双清妙目,将来不也是个大美人?

    她又去看顾妍。

    想起那日表叔是如何袒护着顾妍的,她就上上下下地扫视。

    到底是哪一点让表叔看上的?

    她个子高挑,但身形削瘦,该有的体征根本瞧不出来,五官十分精致,肌肤莹白如玉,窗棂外碎金般的阳光落下来照在她脸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株清丽动人的木芙蓉,尤其一双美目玲珑剔透,似是蓄了一汪深深的桃花潭水,一睁一闭间总有水波圈圈漾出。

    是了,这双眼睛真是漂亮,比她见过的所有都要漂亮……

    汝阳痴痴地看了会儿。

    顾妍实在不懂,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汝阳公主看中的,为何每次见到这位小公主,她都用这种灼热又贪婪的目光注视自己。

    萧若伊却大概清楚原由。

    汝阳公主自小骄纵跋扈,因为生来便有眼疾,几个长辈便十分包容她。她长得又活泼可爱,可以说混得如鱼得水。

    然而这位小公主也同样劣迹斑斑,曾经萧若伊要只以为那是小性子发作,但在见过她命令内侍将一个小宫娥眼睛挖出来当响炮踩时,萧若伊就对汝阳改观了。

    女儿家的骄纵些没什么,她自己也是一大堆的脾气,可是小小年纪如此凶残,萧若伊就有些难以接受。

    她甚至觉得,若今日在汝阳面前的只是个小宫女,不用说,汝阳定然已经命人动手了。

    萧若伊眼神一寸寸冷下来。(未完待续。。)

第191章 幻听

    萧若伊身子挪了挪,挡在了顾妍身前,又似笑非笑看了眼汝阳公主,“汝阳在看什么好东西,也让表姑开开眼?”

    视线受到阻隔,汝阳公主先是一愣,继而就迎面对上萧若伊。

    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极不欢喜。

    任谁看向自己时都是尊敬的或是怜惜的,可在萧若伊的眼神里,满满的俱是可惜无奈,就如同在看一个长歪了的熊孩子。

    汝阳公主不乐意地说了句“没什么”,转个身怏怏地就坐下了。

    她其实想跟表姑好好相处的。可表姑打小就不喜欢她,也不和她亲近……甚至偶尔还会听表姑和自己的哥哥说起,不要凡事都惯着自己,宠得她无法无天。

    哥哥愿意宠她怎么了?干她一个姓萧的什么事?

    夏侯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外姓女说三道四?

    就只会仗着辈分还有太皇太后的宠爱……不,不对,太皇太后已经不宠爱她了!这不前几天还下了旨将她许给平昌候小世子的吗?

    她身边的宫娥都说,这桩婚事很不好,一点都不好……

    汝阳公主一想,就笑眯眯地去和萧若伊道喜:“听说皇帝哥哥给表姑指婚了,汝阳还没恭喜表姑喜结良缘呢!”

    她笑出一口大白牙,甜美动人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是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萧若伊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脸色倏地煞白。一双眸子里无可错漏地划过痛色,搁在桌案上的素手也一瞬紧握成拳。

    表面上再如何欢喜兴奋,不过都是掩饰的伪装,只是没人去戳她的痛处……但汝阳公主根本毫不避讳。

    见她狡黠得逞的微笑,也知道她是故意的。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心肠居然恁的歹毒。

    顾妍握着萧若伊冰冷发白的手,眸子染上了薄怒。

    萧若伊紧紧回握住她,深吸了几口气,压住眼底的涩意,淡淡笑了笑。“那表姑就先谢过汝阳。只是汝阳可不能厚此薄彼。配瑛与大哥也被指婚了,怎的不见汝阳也道声恭贺呢?”

    汝阳公主唇边的弧度就是一僵。

    萧若伊难免就出了口气。

    你既然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当她看不出汝阳是个什么心思?

    每每大哥在宫里当职时,这小丫头都是恨不得围着团团转的。撒娇耍横软磨硬泡。花招百出就是要大哥陪着她。一个不答应就又哭又闹,有时连阿毅都哄不住。

    萧沥性子里大抵是没有怜香惜玉这一条的,就算有那也绝不会是对着汝阳。汝阳少有得逞的时候。

    萧若伊想想都觉得可笑。

    萧沥和汝阳公主之间差了个辈分,她口口声声唤着“表叔”,怎么就不给自己提个醒?

    别说世俗礼教不容了,他们镇国公府的世子,还不至于窝囊无用到要去尚了一个任性刁蛮还有眼疾的公主!

    汝阳公主眼眶都红了。

    她怎么可能会去恭喜顾妍?她痛恨还来不及呢!

    随意地抓起桌上一盏茶就往人身上泼过去。

    汝阳公主的火爆性子她们几个人都有领教过的,顾婼早提防着了,眼疾手快地就拉了顾妍和萧若伊避开。

    一盏温温的茶水就这么悉数泼到了正巧进门的姜婉容身上。

    姜婉容是坤宁宫的女官,博学广闻,惊才绝艳,十分精明能干,与曾夺过十二块七夕巧牌的廖夫人并称“双绝”。只是廖夫人后来嫁人生子,慢慢在人前销声匿迹,而姜婉容就一生未嫁,入宫做了女官,日后就会在张皇后身边服侍。

    说起来也是有点缘分,张祖娥当年在七夕九引台上解九连环摘得牡丹巧牌,入了廖夫人的眼,廖夫人后来担任了张祖娥及笄礼的正宾,而现在姜婉容又成了张皇后身边的得力人。

    顾妍上世见过几次姜婉容,印象里,她始终不苟言笑,说话言简意赅,背脊永远挺得笔直,看起来刻板又端庄。

    然而这样一盏茶水浇下,模样怎么也是狼狈的。

    姜婉容面皮僵了僵,汝阳公主“啊”一声叫就躲在了宫娥身后不再露面。

    姜婉容用手帕轻轻擦拭去面上滴下来的水珠,依旧恭敬地墩身说道:“皇后娘娘请县主们过去一聚。”

    这是礼仪已经全套做完了。

    顾妍几人道过谢便去了东暖阁,汝阳公主也想跟着去,一看姜婉容滴水的模样,不由缩了缩脑袋。

    宫中的公主皇子们幼时都曾受过她的启蒙指教,成定帝和夏侯毅也不例外,汝阳公主因为眼疾不用学习诗词针黹,但对姜婉容却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姜婉容没说话,转了身就去换衣服,汝阳公主这下就拿不定主意了,纠结良久,只好恨恨跺脚,往招待女眷的场所去吃喝。

    宴请宾客还分三六九等,像汝阳公主所在的,定然就都是些皇亲国戚,与寻常家宴一般,她觉得没有意思,喝了两杯果子酒,脑袋晕晕乎乎地就想早早退下。

    汝阳公主有眼疾,没有人对她太过苛责,太皇太后还好好关切了几句,放汝阳公主回宫。

    夜风一吹,原先眩晕的脑袋就有些清醒了。

    因着帝后大婚,整座皇宫都灯火通明,汝阳公主在夜晚难以视物,如同是个瞎子,但今日借着明亮的灯光,倒是能看得清周遭,这让她有些兴奋,非要四处走走,宫娥也没拦着她,为她开路。

    整座皇城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看得多了也就厌了,汝阳公主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腿脚,想着还是回去好了。可身边的小宫娥突然“咦”了一声。

    她问:“怎么了?”

    宫娥指着一个方向便说:“那是信王殿下……怎么一个人?”

    汝阳公主眯起眼睛就看过去,似乎是能瞧见一个暗蓝墨影孤零零地走着,她呵呵笑道:“哥哥定也是觉得无聊,出来透口气。”借着酒意微醺,她拉住身边的宫娥说:“走,我们悄悄跟着他,给他个惊喜。”

    惊喜不一定,说不得还是惊吓。

    宫娥无法反驳,小公主要做什么,她们即便想拦也拦不住。

    信王殿下脾气好。又最心疼这个妹子了。即便受了惊,他也不会怪罪的。

    宫娥如是想着,就为汝阳公主引路,一直悄悄地跟随夏侯毅身后。

    今晚的月光真美。美得动人。也心醉。

    夏侯毅刚刚喝了不少酒。脸颊微红,头脑却越来越清醒,眼睛十分明亮。

    今日是成定帝大婚。大喜的日子,大哥如意娶得美娇娘,他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可这时候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将才席间,镇国公与西德王对饮,二人看起来都十分欢悦,文武重臣想到两家结了姻亲,纷纷上前道贺,他当时瞧着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本来,成定帝的圣旨是给他和配瑛赐婚的,但因为镇国公的干涉,生生就被撤换下来。

    动作很快,以至于所以人都以为,成定帝一开始就打的主意要给配瑛和萧世子赐婚。

    他虽然对大哥不问过他的意思就干涉他的婚姻感到不满,但如果对方是配瑛的话,他也欣然接受。

    这个始终对他竖起满身尖刺的姑娘,他多想看看他柔顺乖巧是个什么模样。岁月这么长,只要给他时间,他有这个自信能让她软和下来的……

    可心中喜悦还未升起,就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镇国公再顺手一推,那个小姑娘从此与他再无瓜葛……这么说也不对,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半分干系的。

    他怎么会这么想?

    大约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们两个的牵扯应该很深。

    夏侯毅仰起头看向天上皓月,皎皎如卿。

    这满目的红绸,怎么都觉得异常刺眼?

    “祖娥姐姐真漂亮,她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似是有人撑着脑袋,这么跟他感慨过。

    祖娥姐姐?

    是张祖娥?张皇后?

    夏侯毅很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

    他顿下脚步,环顾四周。

    身后遥遥跟着的汝阳公主赶忙躲起来,拍拍受惊吓的胸口。

    幸好,哥哥没有发现……

    “师兄,你说我穿上嫁衣,会不会也跟祖娥姐姐一样好看?”

    夏侯毅一惊,脑子里又响起这么一句话。

    可周围根本没有人!

    是谁!

    是谁在说话?

    谁在那装神弄鬼?

    “不对,祖娥姐姐这么美了,我肯定比不上!我呢,应该是只比她差一点点……师兄,就这么一点点哦!”

    夏侯毅几乎不受控制般地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很小的手势,突然很想笑,想调笑一句。

    扬起的唇角僵在脸上,他神情变幻莫测。

    师兄?

    他好像又想起那个摸不着边际的梦了。

    那个娇声叫着“师兄”的少女。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唤道的是谁,但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应上一应。

    无数次地想拨开迷雾看看,最后还是无果。

    这次,也是她吗?

    夏侯毅静静在原地站了会儿,可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好像方才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几句话,根本就是他的幻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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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了一天代码,熬到现在才写完,作者君也是蛮拼的!

第192章 巫蛊偶

    “绯芸,哥哥还在那里吗?”汝阳公主悄声问起身边的宫娥。

    夏侯毅已经在原地驻足许久了,久得汝阳公主都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绯芸慢慢探出头瞅了眼,低声回道:“动了……往西北角方向去了!”

    汝阳公主双眼大亮,又一次步步跟上。

    皇城的道路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时不时还会有巡逻的卫队经过,只不过今日成定帝大婚,借着喜气,所以各方都有些懈怠。

    绯芸是个玲珑人,尽都避开着巡卫,以免惊扰了信王。谁知越往后走居然越是荒凉,慢慢地就察觉出一些不同。

    “公主,这儿怪阴森的……”绯芸举着一只气死风灯,小声地说。

    周围已经很暗了,人迹罕至,这个角落是鲜少有人会来的,汝阳公主看不清,便攀附着绯芸的手臂。

    “哥哥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是哪儿?”她焦急直问。

    绯芸又怎会知道?

    她一直都在公主身边伺候,是体面人,跑腿这种杂事可不是她会去做的,更不清楚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最主要的是,她们一路跟随信王来这处,然而仅仅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似乎有阵阵阴风吹过,绯芸不由打了个哆嗦,小声地劝:“公主,信王也许已经走开了,我们也回去吧。”

    汝阳公主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唯能见到绯芸手里的灯笼散发隐隐幽光。只好郁闷地点点头。

    然而她们想的到底是太简单了。

    来时便不曾记过路段,汝阳公主在晚间就相当于是个半瞎子,绯芸光顾着躲侍卫了,也没留心这些条条道道……

    “怎么还不走?”汝阳公主催促了一句,绯芸只好硬着头皮上。

    随意捡了一条路,想着等看到有人出现了再问问汝阳公主的朝阳宫在哪个方位。

    而顾妍几人待只了片刻便从坤宁宫里出来了。

    本打算与张皇后说几句贴己话,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姜婉容规规矩矩侍立在一旁,既没出言阻止她们,也没做出什么表示,眼观鼻鼻观心。就如同一座泥木雕塑。

    张祖娥倒是敏锐地察觉到姜婉容心下的不悦。

    她既已为人妻。还是一国之母,该有的仪态必须要有。

    姜姑姑这么严苛的人,最见不得有半点瑕疵了……草草地说上了几句话,顾妍几人便出了东暖阁。

    顾婼回身望了眼。低声说:“姜姑姑是个严肃能干的。”

    柳氏身边的唐嬷嬷也不苟言笑。而且做事麻利爽快。顾婼敬重她。但姜婉容明显与唐嬷嬷不在一个层面上,她比唐嬷嬷精明睿智许多,给人的感觉十分地“危险”。

    “可不是?”

    萧若伊耸了耸肩。啧啧叹道:“小时候姜姑姑还拿戒尺打过我的手心,一点也不含糊,手都肿了!”

    以至于萧若伊至今看到姜婉容都有了阴影,本能地心虚。

    但这种畏惧,也是建立在尊敬的基础上。

    顾妍默然,只是淡淡笑笑。

    深宫寂寥,步步惊心,糟心事可从来都不少。

    前世的姜婉容就是张皇后的左右手,可以说张皇后能一路平安、有未来的造化,姜婉容功不可没。顾妍每每听张皇后说起,话语里从不缺少对姜姑姑的感激。

    冷若冰霜,至少心还是热的。

    几人正要去宴请的前殿,萧若伊的侍婢恰恰跑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萧若伊就霎时睁圆了眼睛:“你怎么不好好看着!这么点小事还办不好?”

    那侍婢什么都不敢说,垂着头默不作声。

    顾妍难免问起怎么了,萧若伊就哭丧着脸说:“阿白丢了……”

    阿白,当初其实是萧沥借由萧若伊之手送给顾妍的,不过被顾衡之要去了养着。后来萧若伊抱着大黑给阿白作伴,时常也会来和顾衡之一起喂食逗玩两只小刺猬。

    萧若伊曾经侍弄过的花花草草都活不长,她不敢再养,倒是阿白难得的被她喂得滚圆,顾衡之去了书院读书,阿白自然而然交由了萧若伊照顾。

    只是今日在这种场合,阿白竟也被带来了……

    “我要去找它。”萧若伊急匆匆就要走。

    这么晚了,黑灯瞎火,要找只小刺猬,谈何容易。

    顾妍就要和她一道去,萧若伊摆摆手,说皇宫她比顾妍要熟悉,倒是先行跑开。

    “伊人是怎么了?”顾婼讷讷地问。

    顾妍心想她大概是明白的。

    宴场上还有太皇太后坐着席呢,伊人现在过去了,难免对上太皇太后……先前汝阳公主戳她痛处已经让她无所适从了,强撑着支持下去,再往后该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去找阿白是真,但何尝又不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吧……

    顾妍不再去拦着,千万交代萧若伊的那个侍婢仔细跟过去,才和顾婼相携去了宴场。

    这边汝阳公主和绯芸倒是越走越偏了,汝阳公主不耐,大骂绯芸做事太不靠谱,绯芸抿紧了唇,有苦说不出。

    刚刚是谁非要跟着信王殿下来的?追丢了,走失了,迷路了,现在还来怪她……也是,谁让公主是主子呢。

    绯芸瘪瘪嘴,心想带着汝阳公主,要寻路也不方便,便道:“公主,先让奴婢去探探,您在这儿等着可好?”

    “你想把我丢下?”汝阳公主猛地拔高声音。

    自是说什么也不肯的。

    绯芸无奈,只好继续摸索。

    所幸这次循着有光亮。竟也找到了关窍,绯芸总算识得路了,还看到正有一队巡逻迎面过来。

    她长长松口气,“公主……”正想向汝阳公主报个喜,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一只黑漆漆的东西在快速往她这儿移动。

    绯芸惊得大叫,连带汝阳公主也跳脚。

    那东西顿了顿,缩起了身子,团成一团骨碌碌地滚,背刺上一堆的枯树叶纷纷落下,扎着几只青涩的油桃。还有个黑乎乎的玩意儿。

    绯芸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小刺猬。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汝阳公主喝骂,绯芸暗暗叫苦。

    刚从那么荒凉的地方走出来,就看到这么个东西,任谁都要吓一跳好吗?

    “公主。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只刺猬。”绯芸移近了气死风灯。汝阳公主能迷迷糊糊看到脚边有一团黑色。

    心中厌烦顿起。抬起脚就重重踢在阿白身上,将它圆滚滚的身子踢了出去。

    “小畜生,还敢在这里吓人!”

    阿白低唔了声。滚开好远之后,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汝阳公主这才解气。

    又见脚边落了个黑黑的布偶样,用脚碾了碾,吩咐道:“看看这是什么。”

    绯芸拾起来。

    一只普通的布偶人,洇湿着,表面还附着了泥土,又酸又臭,脏极了。

    她耐着恶心拎着,说:“是一只布偶,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的。”

    连正反面都分不清,谁会做这种低劣的布偶?绯芸自认自己幼时玩的都比这个要好看许多……

    汝阳公主眯着眼睛,似乎看到偶人头顶上还贴了块破布。

    她想也没想,“嘶”地一声揭下来。

    “什么破玩意儿?”汝阳公主喃喃自语。

    这时在偏殿端坐上位的太皇太后正在与郑太妃说笑,执起了一杯果子酒,将才送到唇边,突然面如土色,双眼霍瞪。

    “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悉数喷洒在郑太妃精致的秋香色琵琶襟子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太皇太后!”

    惊呼呐喊蓦地响起,方才还载歌载舞的殿堂上,一下全乱了套。

    顾妍惊愕望向上首,倏然站起身。

    “公,公主……”

    绯芸目瞪口呆看着汝阳公主将满手的污泥涂在自己身上。

    “这么脏的东西,居然还让本公主碰!”

    汝阳公主一把将布条扔到了地上。

    绯芸嫌恶不已。

    谁让她碰了?还不是公主自己伸的手……

    敢怒不敢言,绯芸垂下头不语。恰恰就瞧见扔在地上那块脏污的白绢上鲜红色的字体。

    绯芸是识得几个字的,蹲下身子执起来细细看了遍,似乎是……生辰八字!

    夏侯林氏素兰……

    绯芸喃喃念了遍。

    夏侯是国姓,任是谁人,被冠上夏侯,都是身份上了一个等第的!

    可这条破布上面,怎么会有夏侯字样?

    林氏素兰?

    林氏?

    绯芸皱眉,蓦地就是一惊。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赶忙站起来,面如死灰,直抽冷气。

    一开始就觉得这东西眼熟地厉害,后宅妇人们给人下降头诅咒,可不用的就是这种巫蛊偶人?这上头红通通的乱七八糟的字,都是用黑狗血画的啊!

    夏侯林氏……有几个姓林的是被冠以夏侯氏的?

    太皇太后娘家可不就是姓林!

    要命,是谁要弄这种邪门歪道害太皇太后?

    绯芸骇得不轻,汝阳公主就被她吓了一跳,“你作死啊,一惊一乍的!”

    汝阳公主没压低声音,巡卫远远地听到,循声聚了过来。

    绯芸这时候简直都没法思考。

    被人瞧见了这东西,事情还不得闹大?

    藏起来?

    来不及了……万一被人误会了是她们做的怎么办?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汝阳公主还在骂着人,绯芸这时候顾不得尊卑了,拉过汝阳公主赶紧跑路。

    这儿她熟悉,可以迅速避开侍卫回宫。

    至于往后怎样,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巡逻卫队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汝阳公主的半截身子迅速隐没在了抱厦楼宇间,一身烟粉色的宫装蹁跹,宛若蝴蝶展翅,翩翩起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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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错认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这日沐休的兄弟们个个吃好喝好,感受着喜庆欢闹的气氛,而当值的还得鞍前马后认了这劳碌命,任谁都不曾惦记上一句。

    巡卫长心里并不是不气闷。

    又见刚刚那人背影匆匆,脚步凌乱,若是没鬼,她跑什么?

    心里琢磨了一下,倒没有立即跟上。

    看那人的着装,不是宫中贵人,就是权贵千金,今日宴请来了诸多女眷,万一叨扰了哪个得罪不起的,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手下提了受创缩成团的阿白走过来,还拎了只破布娃娃。

    “卫长,地上找到的。”

    巡卫长皱眉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阿白,蓦地眼前一亮。

    几个宴场宫宇灯火通明,酒肉香气四溢,他早馋着了,但碍于职责所在,只可远观……这只刺猬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

    听说刺猬肉质十分鲜嫩,何况这只刺猬看起来滚圆滚圆……

    巡卫长舔着唇笑,再看向那只破布娃娃时就有些嫌弃。不过他们的君上十分珍爱自己制作的木偶,对于偶人,他们都不敢怠慢。

    “这是什么东西!”

    借着灯光,他翻来覆去仔细打量这只残破不堪的布偶,素白纱绢上隐约可见缭乱的朱红色画符,破损的地方还有晒干了的草料露出来。

    草料有黑白二色,紧紧缠地绕在了一起,相依而生。

    巡卫长有点见识。家中有亲戚是师婆,常出入高门大户为人画符念咒、驱鬼除魔,这黑白二叶草又称阴阳草,是用来给人下降头的……

    巡卫长吓得手一抖,布偶就掉在了地上,再看一边那写了人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布条,下意识便咽了咽口水。

    不说别的,光看见那夏侯二字,也知道不得了了!

    “该死!”巡卫长低咒了一句。

    怎么就让他碰上这种事?

    提起腰间胯刀,他二话不说就往汝阳公主将才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不将人逮回来好好问清楚。他肯定倒霉!

    萧若伊一边疾走一边询问身边的婢女豆苗:“我不是交代你好好看着。寸步不离的吗,阿白这么乖,你只要给它找点吃的就好,这也能弄丢?”

    豆苗低着头都不敢叫委屈:“奴婢本来是看着的。阿白喜欢吃油桃果子。奴婢就再去拿一盘。谁知转个身它就不见了……”

    先前找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踪影,若非如此,豆苗哪里敢来告诉县主?

    萧若伊急得团团转。脚下步伐愈发匆匆,正就碰上了同样疾步而来的巡卫长,险些栽个跟头。

    巡卫长一看眼前出现一个身穿烟粉色宫装的女子,立即命人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仔细一瞧,竟然还是伊人县主。

    萧若伊蹙眉冷声道:“你做什么?”

    再一看,其中一人手里正拎着只脏兮兮缩成一团的小刺猬,大惊失色:“你们做了什么,阿白怎么会这样?”

    她扑过去从巡卫手里抢下阿白,眼眶立即红了。看它蜷着小身子一动不动,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巡卫长挑起眉毛问道:“这是伊人县主的刺猬?”

    “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萧若伊勃然大怒:“老实交代,你们都对阿白做了些什么,它要是有点什么事,你们通通别想好过!”

    拿他们跟一只畜牲比……

    巡卫长听着就极不舒服。

    手里的巫蛊偶明明很轻,这时候却感重若泰山,还十分烫手。

    他上上下下又打量一番萧若伊。

    方才看到的半截身子,还有烟粉色宫装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错!刺猬是伊人县主的,她又穿了这样的衣服,看她急匆匆的脚步凌乱,神色十分慌张……样样都对得上!

    是了,刚刚那人定是伊人县主!

    巡卫长轻轻松松下了定论。

    而与此同时的大殿上场面一度混乱,太皇太后突然的吐血昏迷让人纷纷抽了口凉气。感受最深的无非就是郑太妃。

    刚刚太皇太后那一口污血,正是吐在她的身上。

    郑太妃感到很恶心,然而这时候也没工夫想这些了。她赶忙蹲下身子查看太皇太后的情况。

    瘦弱枯槁的老人,脸色铁青,双目睁圆,正死死瞪着她。

    郑太妃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猛地想起来,当初方武帝就是这个样子,死在了她的鹰平木大床之上……郑太妃瞳孔骤然缩紧。

    太皇太后贴身的掌事姑姑慢慢移近手探她的鼻息,蓦地身子就软了,哭喊道:“太皇太后薨了!”

    满座哗然惊讶。

    顾妍不可置信。

    刚刚还红光满面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没有一点征兆!

    她死了,真太皇太后怎么办!

    伊人怎么办!

    顾妍忍不住往高台上靠拢,已有命妇开始为太皇太后的薨逝哀伤痛哭,然而更多的还是慌乱惊惧,手足无措。

    面容狰狞扭曲,面上的皱纹紧巴巴地凑在一块,就像条条蚯蚓开垦过后的卷曲的土堆,胸膛毫无声息。

    真的没气了?

    就这么猝逝在成定帝和张皇后的大婚宴席之上?

    早先张祖娥与成定帝定下婚姻,本可以早早地举行婚礼,却因为成定帝生母刘选侍的逝世耽搁下来,这其中是谁的手笔,大家心知肚明!

    张祖娥那时被人说成命中带煞,好不容易才压下来,而如今成亲当日,太皇太后死了,还不让人将先前的一道翻出来算?

    张皇后少不得让人说是天煞孤星。

    就算要给郑昭昭撑腰,何至于选在今天!

    顾妍恨恨瞪向郑太妃。

    但见郑太妃惊愕惶恐不假,她又顿时起了疑惑。

    “难道不是她做的?”

    顾妍心中问着自己。

    多亏了太皇太后一路支持,郑太妃才能至今安然无恙,而她和郑昭昭往后都还要倚靠太皇太后,怎么舍得放弃这么一颗棋子,就只为给张皇后一记重创?

    赌注太大,得不偿失,绝不划算!

    顾妍冷静下来,似乎看见太皇太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僵硬的面容慢慢舒展开来。

    察觉这个的不止一人。

    郑太妃眼睛一亮,疾呼出声:“太医……传太医!”

    最不希望太皇太后死的人,郑太妃绝对占其中之一。

    等到慌慌张张将太皇太后抬去慈宁宫,太医院全体出动,连前头的成定帝都有所耳闻,推去你来我往的觥筹交错,和萧沥一道匆匆赶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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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有一场考试,现在先更两千,得去休息了,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最近更新时间不稳定,更新量也不多,对此作者君感到十分抱歉。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感谢亲们的包容和支持!

第194章 求医

    碰到这种事,相信大多数人的内心都是崩溃的。她们在京中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来吃个喜宴,沾沾皇家的喜气,倒是险些还目睹了太皇太后薨逝。

    也不能这么说,这人好歹还在就诊呢,有没有事真说不准。

    但这喜宴却是进行不下去了。

    月光皎皎如白练,铺撒在慈宁宫前的青石地砖上,光可鉴人。

    一众有品阶的命妇或小娘子肃然而立,只敢怯怯小声私语,生怕惊扰了人。

    成定帝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赶过来,将前殿的应酬推给魏都。他的面颊因为喝了几杯酒泛起酡红,双眼看起来蒙上一层迷茫之色,而跟在他身后的萧沥,面沉如水,眼里淬满冰晶,如皑皑白雪皎洁清冷。

    “太皇太后怎么样了?”成定帝对着迎上来的郑淑妃便问。

    郑淑妃抽噎着梨花带雨,“太医正在诊疗,至今还没有消息……”她看了眼成定帝,幽幽叹息:“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好端端的出了事。”

    成定帝跟着一叹,心里也不舒服。这时候反倒来安慰郑淑妃了:“你也别难过,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郑淑妃坚定地点点头。

    二人便一道去了慈宁宫里。

    顾妍望着这两人相携的背影,低下头沉默地盯着自己脚尖。

    软绸鞋面上绣着的是必定如意,这样式还是张祖娥上世教她的。

    一柄玉如意、一支毛笔、一锭元宝。意为吉祥平安……

    这时候,还有个人,正在坤宁宫的暖阁里,怀着喜悦企盼的心情,期待着她的洞房花烛。然而这一切,早就生生地被破坏殆尽。

    太皇太后安然无恙还能好一些,要真有个万一……

    顾妍乱七八糟地想,萧沥立在原地没有再跟进去,四下望了圈,眸色沉沉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郑太妃就出来了。径直便走到了萧沥的面前:“太医说太皇太后是油尽灯枯之相。这时束手无策,当初本宫病重,幸得镇国公府上幕僚晏仲晏先生出手相救,才能保住一命。可否请萧世子再请晏先生进宫?”

    君君臣臣的关系摆着。萧沥必得应下。太皇太后又是萧沥的外祖母,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萧沥闻言微窒。

    他一方面不想便宜了那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一方面却又不想太皇太后的肉身有丁点儿不妥。

    几番周折,微微颔首之后,萧沥当即转了身。

    郑太妃便松了口气。

    还有诸多计划尚在酝酿中,她当真一点儿也不希望太皇太后这时候归天。

    顾妍眸光轻闪,蓦地追上萧沥,“等一下。”

    清灵冷涩的音调,在这时的寂静里显得十分突兀响亮。

    众人纷纷看过去,就见一身着杏黄罗裙的小娘子急急跑了过去,紧紧相随萧沥的脚步。

    自然有人识得那位是西德王府的配瑛县主。前几日她与镇国公世子定亲的消息还一度成了人们的话题,配瑛县主的名头倒是由此如雷贯耳。

    大夏对女子的束缚没有那么严苛,未婚男女相约一道出游都不是什么不合情理的事,更别提只是在一起说上两句话。

    可你也得看场合不是?

    现在什么时候?紧要关头还儿女情长,可见是个沉不住气又眼皮子浅的。

    众命妇脸上不由露出生厌的鄙夷。

    顾妍没工夫理会她们怎么想,她只凑近萧沥面前低声道:“忍冬就候在宫外,你让她去府上寻齐婆婆来,总能多份保障。”

    晏仲医术确实不错,但太皇太后被巫术渡换了魂灵,某些东西,唯有阿齐那能做到。

    太皇太后不能死,至少今天,她决不能死!

    萧沥默然了一瞬,深深看她一眼,颔首应下。他又往人群处望了望,轻声说:“伊人不知去哪了,你若见着,千万劝着她。”

    萧若伊的性子总有些急躁,常常会适得其反,破坏了局面。

    不用萧沥说,她也会去注意。

    目送萧沥的身影快速离去,她心想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宫中,伊人哪能视若无睹……毕竟里头那个肉身,还是她的血脉至亲。

    默然回到柳氏和顾婼的身边,她感到周遭有许多双眼睛若有似无地望向自己,但充分的涵养让她们迅速收回视线,唯有沐雪茗注视的时间稍稍长了些。

    顾婼有些不悦,清淡的目光迎面对视上沐雪茗。二人之前有些过节,到底还是沐雪茗理亏,弱弱地撇过头。

    顾婼就顺势握住顾妍的手。

    冰凉的掌心湿腻,她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妍从不是个愿意出风头的,她做事总有理由,她若愿意说,顾婼就不会去问,但有时候她其实更希望阿妍能够稍稍感性一些。

    郑太妃转了身正欲回殿中,远处一阵骚动让她蓦地停下脚步,她眯了眼看过去,就见身穿禁卫军装的巡卫长簇拥着萧若伊过来。

    顾妍瞳孔微缩,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对劲,倒是萧若伊先急急跑了过来直问:“太皇太后怎么了?”

    她眼眶通红,怀里还抱着缩成团的小刺猬,贝齿紧咬着丰唇,一双秋洗水眸死死注视顾妍。

    顾妍张口欲言,倒是被一句脆生生的话语抢在了她的前头:“姐姐莫担心,太医们正在诊治,大哥亲自去请晏先生了。”

    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面若桃花、肤如玉蚌,一对丰眉之下是双丹凤眼斜挑起,面相微带刻薄,一眼看过去却不是个让人心生亲近欢喜的。

    顾妍对她有点印象,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萧二夫人金氏的女儿萧若琳,和萧若伊是堂姐妹。

    太医院的太医已经搞不定,都需要晏叔出手了吗?

    想到将才见到的那只巫蛊偶,萧若伊的神色更显慌张无措。

    顾妍不由就多看了眼萧若琳。

    字字句句正中红心,是要伊人真的别担心,还是恨不得伊人操碎了心?

    来不及细想了,因为巡卫长直接寻了郑太妃,将方才缴获的的布偶呈了上去:“太妃娘娘,这是属下在御花园附近找到对太皇太后下诅咒的巫偶,太皇太后病情来势汹汹,与此脱不了干系!”

    郑太妃一看,面色陡然大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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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着给的题纲复习,然而任性的老师命题全是题纲外!!!拿到试卷的我脑子一片空白,已彻底哭晕在厕所。今天就一更了,剩下的明天补上!抱歉抱歉抱歉,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195章 选择

    巡卫长拿出来的是什么,郑太妃一眼就看清楚了,她简直比任何人都要再明朗不过!

    尤其在看到那只破布娃娃头顶贴着的布条被撕下时,郑太妃脸上血色都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双眼瞪大。有那么一瞬,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起。

    鲜红的指甲不知不觉嵌入手心,面色在月光下有一种病态的惨白。

    那巡卫长毫无所查,依旧振振有词:“当时属下带人巡逻路过,就见伊人县主鬼鬼祟祟地离开,然后属下便在现场发现了这样东西。”

    在场的夫人奶奶闻言,不由都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哪怕不曾亲眼见过,她们好歹也有过耳闻。

    无论是在宫廷或是在内宅,皆都十分忌讳这些脏东西。

    你眼瞧着皇宫处处金碧辉煌,焉知在这里头折损了多少性命?哪怕现在脚底下踩的这块砖,说不得曾经就沾过谁的血迹。

    所以宫中有许多镇鬼驱邪的法器,按着方位摆齐,而大户人家里,也有每隔一段时日请道士上门做法事的,正是为了驱逐邪祟。

    这事大家通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贴了太皇太后姓名及生辰八字的巫偶,针对了谁,可不是一目了然的?而听那位卫长的意思,这巫偶,还是伊人县主的手笔?

    天哪,太皇太后可是伊人县主的外祖母啊!

    惊惧的眼神飘飘忽忽落在萧若伊身上,萧若伊气得面色通红。

    而反观郑太妃。原本紧绷的身体倒是骤然松懈下来。

    她斜挑起长眉拿帕子捂住了口,很惊讶的样子,“伊人,你,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太皇太后她,对你可不薄!你怎能……”

    一脸的沉痛哀伤。

    萧若伊眸色赤红,冷冷地就笑了,“你还在装什么模作什么样?”

    她挣开顾妍抓住她的手,直冲冲地就抢过侍卫手里的巫偶。往郑太妃面上扔:“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你会不知道?现在假惺惺的给谁看?若不是你,太皇太后怎么会成这样,我的外祖母,又怎么无缘无故性情大变。都是你害得!”

    而真正的症结。就是这只该死的偶人!

    萧若伊恨不得将它踩烂撕碎。

    笃然的语气。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她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郑太妃却心知肚明。

    眼里霎时闪过一丝冷冽。

    萧若伊知道的太多了……

    “伊人,胡言乱语也要有个度!”

    郑太妃避开萧若伊扔过来的布偶。冷下了神色,“你居心不良,心念不纯,被人当场撞破所以恼羞成怒,继而出言无状,我能理解,就不和你计较了。”

    宽容大度很有风范,然而却间接敲定了萧若伊的“罪行”。

    郑太妃瞥了眼地上残破不堪的偶人,心中翻滚。

    一直都有差人好好地看着,不让任何人进出那片枯树林,难不成还是它成了精,好端端地长腿跑了出来?

    甚至……那张写了太皇太后生辰八字的布条,还被揭了!

    郑太妃眸色倏然一凛。

    道长曾经说过,偶人不能动,否则阵法失效,一切都要变回来。

    那如今宫里头的那位是谁?

    脑子转得飞快,再一看那愤慨激动的小娘子,郑太妃就微微笑了。

    既然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合该你倒霉,非要撞上这个枪口,我却是不能暴露的……送上门来的替死鬼,不用岂不可惜?”

    郑太妃心中暗想。

    主意一定,便素手轻扬,果决吩咐道:“将伊人县主收押,择日再审!”

    众人不敢有任何异议。

    对太皇太后诅咒下降头的,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便见卫长领了一众侍卫要将萧若伊团团包围起来,萧若伊自然不从。

    顾妍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定定地看向郑太妃:“太妃娘娘,这未免太草率了!仅凭卫长的只言片语,便给伊人定罪,合适吗?”

    她们彼此俱都了然这是谁的杰作,郑太妃分明是想要找一只替罪羔羊!

    萧若伊的侍婢豆苗当即点点头,急急说道:“奴婢与县主一直在一起,寸步不离,从不曾见县主拿过这只布偶,后来还是巡卫长来了,才知道这么个东西。”

    卫长不由冷笑,“你是伊人县主的贴身侍婢,当然是帮着你主子说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豆苗面红耳赤。

    顾妍便问巡卫长:“你是亲眼看到伊人县主拿着这只巫蛊偶了,还是听到她装神弄鬼诅咒太皇太后了?”

    巡卫长便是一愣。

    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到……甚至一开始与伊人县主说到这只巫蛊偶时,伊人县主的神情惊讶愤怒都不似作假。

    巡卫长沉默了一下,这时另一个侍卫就说:“我们远远就看到有两个人影在那处,扔了东西就跑走,那人就穿了烟粉色的衣裳……”似是觉得这样说服力不够,复又加了一句:“还有那只刺猬,在附近找到的,正是伊人县主所有!”

    就有这些,便足够了。

    郑太妃满意地点点头,“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手一扬,那些侍卫又都围上来。

    顾妍当即挡在萧若伊的面前。

    削瘦的身子看着都十分单薄,可这时候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也只有她了。

    萧若伊蓦地红了眼眶。

    只听到顾妍低低地笑:“这只刺猬其实是我的,伊人不过代为照顾一下,若今日我也穿了身烟粉色的衣裳。又这么恰好地遇上了你们,是不是,我就成了巫蛊事件的主谋?”

    萧若琳眸光轻闪,瘪了瘪嘴。

    今日出门她本来准备的也是一套烟粉色鹅黄斓边衫裙,不过听说萧若伊也穿了烟粉色衣裳,她才换成了枚红色……

    举目四望,有诰封的夫人太太们都换上了定制的礼服,只有她们这些特邀的小娘子,没有特定。

    萧若琳还有些羡慕,她这个堂姐。明明是个没心没肺的炮仗脾气。却能处处都遇到贵人,哪怕这时,还有个顾妍愿意为她掏心掏肺。

    不就是这样吗?萧若伊从小就处处都比她幸运。

    众人听着这话有些吃惊。

    可从没见过这么往自己身上揽罪的!

    但又不可否认,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顾婼这时候便想起了一些事。走近顾妍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萧若伊离得近。隐隐约约只听到“汝阳”两个字。

    眼看着众人开始质疑,郑太妃便恨恨瞪向顾妍。

    这事不能再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鬼知道慈宁宫里头的现在是谁。要真是那个老虔婆回来了,她还得趁早以绝后患。

    又恰恰是这时,夏侯毅领着汝阳也一道赶了过来。这时的汝阳公主低着头,完完全全倚靠在绯芸身上,穿了身水蓝色的交领襦裙,脚步缓慢。

    人人只道汝阳公主有眼疾,夜里视物不明,殊不知,绯芸扶着的那只手,根本就是颤抖的。

    后来经绯芸说起,汝阳公主才知道自己曾经抓着的是什么东西,再一听说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庆幸绯芸闪得快的同时,她也在心里捏了把汗,换了身衣裳匆匆赶过来看看情况,又恰恰遇上了夏侯毅。

    汝阳公主表现得很镇定,顾婼顾妍和萧若伊三双眼睛不约而同落在了她的身上。

    先前她穿着的还是烟粉色宫装,一会儿的功夫,倒是换成了别的。

    顾婼淡淡开口:“公主这身衣裳真好看。”

    听来不过是一句夸赞的话,汝阳公主却一下子心虚了,赶忙大声说:“我什么都没做!”

    前言不搭后语,听的人摸不着头脑。

    但在顾妍看来,却是此地无银。

    萧若伊指着她说:“是你!”

    汝阳公主吓得退后一步,赶紧摇摇头:“不是我!”

    沐雪茗这时才想起来,汝阳公主先前穿着的,可不就是一套烟粉色的衣裳?

    她吃惊地微张檀口,水润的大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目光落在夏侯毅身上,下定了决心就走至汝阳公主身边,“公主您心里头焦急,我们都知道,快冷静一些,太皇太后定会没事的……也是难为您了,大晚上的还亲自跑一趟。”

    轻轻松松将汝阳公主的胡言乱语归结于心焦气躁。

    众人了然的同时,想到汝阳公主素有眼疾,夜间便如同一个半瞎子,就这样了还来慈宁宫,真是一片拳拳至孝之心!

    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

    夏侯毅察觉到气氛似是有点不大对劲。

    他疑惑地攒起眉,就见沐雪茗正用唇语说着话。草草几句,已将来龙去脉大致表达清楚。

    夏侯毅面色如常,心中却倏然一沉。

    巫蛊之术?

    他看向身侧的汝阳公主,只觉不可置信。

    萧若伊步步紧逼:“汝阳,你说,今日是不是去御花园了,这偶人,就是你丢下的对不对?”

    汝阳公主面色煞白,只知本能地摇头。泪水凝聚在眼眶里泫然欲滴,小手下意识地捏住夏侯毅的袖子,看起来无辜可怜极了。

    夏侯毅浑身一震。

    然而只过了会儿,却又微微笑道:“表姑误会了,汝阳一直跟我在一起,何时去过御花园?”

    温文尔雅,谈吐得体,没人会去怀疑他话中真伪。

    萧若伊面色忽的一僵。

    顾妍就在心底冷笑了声。

    不顾别人会如何,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夏侯毅,从来都是这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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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续命

    顾妍只往那方向淡淡瞥上一眼。

    他穿了身暗蓝色缂丝锦袍,唇角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月光惨白皎洁,檐下的大红灯笼正跳跃着红彤彤的光,一冷一暖,交相辉映,显得他神色晦暗不明。

    她能感到身边萧若伊突然僵硬下来的身形。

    长长的睫毛轻闪,似是还有些不大能理解现状。

    一边是表姑,一边是亲妹,孰轻孰重,孰亲孰疏,一眼分明。

    夏侯毅帮着汝阳公主,算什么稀奇事?

    顾妍冷嘲了声。

    唇边讥诮的笑意一错不错正正落在夏侯毅的眼里。

    他忽然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只能将视线移开。

    汝阳公主是他的妹妹,这世上大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方才汝阳的那些反应神情,夏侯毅俱都看在眼里,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他帮着汝阳瞒天过海,表姑势必要受到责难,后头也会有数不清的麻烦。可他若是忠于真相,自己唯一的妹妹就要惶恐不安……

    萧若伊是镇国公的孙女,镇国公难道还能容许她出点什么事?

    连成定帝御赐的圣旨镇国公都能视若无睹,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巫蛊之术?

    夏侯毅承认自己或许有些赌气迁怒。

    他只是个闲散的王爷,还没有这个本事只手遮天,也并不打算太过冒尖。成定帝软弱无能毫无主见,又素来不喜欢汝阳公主。怎可能站在汝阳这里?

    他能怎么选?他还能怎么选?

    他不帮汝阳,还有谁能帮她?

    只是表姑……那也只能对不住了。

    夏侯毅别过头,闭了闭眼。

    郑太妃对这结果很是满意。

    信王是个聪明人,而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不将萧若伊推出去,说不得就要顺蔓摸瓜摸到自己身上……淡淡一笑,郑太妃说什么也要将萧若伊抓起来。

    外头动静闹得大,成定帝在宫里头都有听闻了。

    太医们忙得焦头烂额,他除却关心过问两句无事可做。

    “这是怎么了?”成定帝怔怔问了句,似乎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十分无措。

    郑太妃少不得将原委道来。自是将一切都归咎于萧若伊。成定帝听着便皱起了眉。

    他钟爱偶人,对于用偶人行巫蛊害人之术深恶痛绝,然而若是说萧若伊要害太皇太后……

    “为什么?表姑与太皇太后感情深厚,她没有道理做这事……”声音有些弱。成定帝悄悄看了眼郑太妃。试探性地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郑太妃完美的脸皮就是一绷。

    “理由吗?”

    郑太妃扯了扯嘴角。笑得极淡:“前儿个不久,伊人县主不是才和平昌候小世子定亲吗?据本宫所知,伊人县主很是不满意呢!因此恨上了太皇太后。有何不可?”

    嫌弃他们郑氏的儿郎,郑太妃也不用给这个好脸色。

    许多人顿时恍然大悟。

    萧若伊却气得不行:“你贼喊捉贼,还有理了?”

    说着话,却是哽咽住喉。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郑太妃冷冽得意,成定帝深含痛恶,连一起长大玩大的阿毅,这时都背弃于她。

    又是委屈又是苦闷,最后一丝骄傲,让她抿紧了唇,再也开不了口。

    成定帝只当她是默认。

    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本就是重罪,成定帝挥手就让人将萧若伊带走,顾妍有心阻拦,可在人高马大的侍卫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来得及从萧若伊手里接过阿白。

    她又一次看向夏侯毅,只这一眼,目光如刃,只差将他片片凌迟。

    夏侯毅惨然笑笑。

    没关系了。

    都已经这么讨厌了,什么都没关系了不是吗……

    “皇上,兹事体大,还请彻查。”

    顾妍“噗通”一声跪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

    瘦弱的肩膀放平,背脊直挺,十分倔强。

    夏侯毅始终不明白,分明她的心是火热滚烫的,但对待自己时,为何总是冷若冰霜。

    顾婼与柳氏见状纷纷效仿,只恳求成定帝收回成命。

    成定帝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处置萧若伊,最主要的还是要太皇太后相安无事不是?

    摆了摆手让几人站起来,他只道:“容后再议。”说完便回了殿中。

    郑淑妃步步跟上,小心翼翼在旁为他揉着太阳穴。

    一双小手柔软无骨,成定帝很快舒展了眉心,神色平复下来。

    直到萧沥请了晏仲和阿齐那前来时,太皇太后只留了最后一口气。

    阿齐那霎时便被地上的巫蛊偶吸引去目光。

    她澄澈的眸子微眯,手指打了几个手势,便当即摇了摇头。

    郑太妃实则有些担心了。

    道长的话言犹在耳,只怕如今在太皇太后肉身里的那个人,是先前被引渡走的魂灵……若是那个老婆子回来了,又活了下去,那她也差不多要到头了。

    看来太皇太后留不得……

    郑太妃心念电转,只打算看看晏仲的反应。

    医术巫术本就两码事,晏仲在医术上一绝,对付太皇太后的症状,恐怕心有余力不足吧……

    果然如郑太妃所料的,晏仲摸着太皇太后的脉动,长眉便是一挤。

    微弱到近乎察觉不到的波动,就微微留了一口气,又是油尽灯枯之相,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是个大夫郎中,又不是大罗神仙,还能去向阎王爷借命?

    嗬,别闹了!

    晏仲摇摇头,“在下才疏学浅。”

    起死回生这种事,他还真做不来!

    郑太妃几不可察地一笑,倒是郑淑妃先哭嚎上了,呜呜啼哭带动了一众悲哀的气氛,反倒显得如今宫里头的满目鲜红异常刺目。

    红事变白事,还是在天家,这回可闹得大发了!

    顾妍瞳孔猛地一缩。

    祸不单行。

    伊人被卷入巫蛊事件中心,太皇太后又在帝后成婚当天薨逝,对张皇后的影响冲击会有多大?

    郑太妃纵然失了一个助力,却成功拖了张祖娥下水。

    一拨一拨接踵而来,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萧沥将将听顾妍将萧若伊巫蛊害人之事草草说了,抓了晏仲的手臂直问:“真的没有办法?晏叔,你一定好好想想!”

    如此郑重的语气十分难得,晏仲却没有丁点儿调笑的心思。

    他虽然脾气古怪,该有的医德好歹还有,将死人说成活人,起码晏仲还做不出来。

    沉默已经很是说明了问题,萧沥容色端凝沉得滴水。

    耳边已能听到有压抑的哭声。

    这些贵命妇,人还没死呢,就开始哭哭啼啼,以示忠心吗?

    顾妍很是烦躁。

    她瞥见阿齐那还在注视着地上的巫蛊偶,就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齐婆婆!”顾妍一下握住阿齐那的手腕。

    那双细白的小手是冰凉的,颤抖的。

    阿齐那有些吃惊。

    “齐婆婆,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阿齐那,将满心的期望都倾注于一人身上。

    太皇太后一死,对他们的冲击会有多大?

    伊人要摆脱嫌疑并不容易,张祖娥的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被毁了,难道还要被冠以祸国殃民的名声吗?

    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是,让太皇太后活下去,是最简单最有效的一种。

    “齐婆婆,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不会说谎的!”

    顾妍定定注视着阿齐那的眼睛。

    澄澈如草原上方一碧如洗的天空。

    阿齐那不会说谎。

    那是巫医的操守,是她对神的誓言。

    阿齐那终是低低笑了,“小姐就会给我出难题。”

    抱怨的语气,却让顾妍大大松了口气。

    “阳寿已尽,回天乏术,我能做的,只是延续几天她的性命,还有……”阿齐那深深看了她几眼:“我需要你的帮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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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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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焉介绍:
死时二九年华,重病缠身,顾妍这世惨淡收场。重生幼时,铅华洗净,今生,她只想过平安顺遂的安稳日子。荣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荣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荣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