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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枝绿萝     秦时农家女txt下载     秦时农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小寒姐讲故事很好听

    回到房中,扶苏问:“刚才的故事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吗?”

    寒洲白他一眼,说:“这是我给小孩子准备好的。也是我家长辈给我们这些孩子讲过的。”

    “哦,我怎么听着特别是为我准备的。”

    “切!你要不拉我过去,我会讲吗?又没啥要说的,还非让人说两句,与其不咸不淡地说两句,还不如讲个有意思的。”

    “嗯哼,倒也是。不过这个故事会让听故事的人有想法。”

    “有想法就有想法。大公子只要记着,皇上是爱他的儿子的,哪怕他不在了,都对你寄予期望,其他的你不要多想。我们管不住天下人都是什么想法,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嗯,我知道你无时不刻都是为我考虑的,不过,小寒,这样太累了,我想让你放松些。”

    “没有不放松。只是讲故事而已。今天那个场合、我这种身份讲什么还真不好拿捏。本来嘴边有几句歌词,想着唱个歌混过去算了,又一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会不会影响公子的形象,还是算了,老老实实讲个故事完事儿。”

    “你很在乎我的形象吗?”

    “当然,我们是荣辱与共的,我们是一体的。我的任何行为都要为你考虑。”

    “小寒,你这样——,我,我很感动,我也会珍惜。只是不要太委屈了自己。”

    “还好吧!也没太委屈,要做什么事前会和你说,你不愿意我会争取,不会太委屈的。”

    “小寒,有时候我觉得你的心里住了个男人,好像一个斗士。”

    “去,住了你这个男人!谁说女人一定要活得低眉毛顺眼的,我但凡低眉顺眼那肯定是装出来的。”

    “哈哈,你终于说了真话了。”

    “切,我从来都说真话。”

    ……

    早上起来,扶苏一脸不高兴。因为小寒拒绝了他进一步求索的行动。小寒说,她这几天都要难受了,和一群男人出门太不方便。小寒为自己准备了一大包布片,她一脸心疼地说,太奢侈了,可是没办法。也不知道你家的女人她们是怎么弄的。扶苏恨恨地说,等你进了门你就知道了。

    扶苏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冲到院子里准备和人比试打鸟儿。

    军士们已经站了一院子,愿意挑战的就站出来,其他的站在后面观战。

    驿站院子里有很高大的杨树和槐树,鸟儿不少,正不知死活地在树上歌唱美好的早晨。树下的人们很安静,都不说话,怕惊飞了鸟儿没有了靶子。

    张龙过来,悄悄地问扶苏:“大公子,咱怎么比?”

    扶苏想想说:“我扔一块石头打鸟儿,打中打不中另一说,只要鸟儿被惊起来,你们就放箭,谁射中了,谁就得今天的彩头。”

    张龙点点头,这个办法好。公子扶苏扔石头,打中了更好,打不中只当是惊鸟儿的前奏,怎样都不丢人。

    于是,就此布置下去。几人就张弓引箭,等着鸟儿飞升。

    扶苏捡了块称手的石子,掂了掂,瞅了一眼准备看他笑话的小寒,骄傲地“哼”了一声,瞅准麻雀,一扬手,石子飞出,“轰”得一下,鸟儿冲上天空,地上的箭一支支呼啸着飞上去,紧接着,啪,啪,啪,箭也落,鸟也落。一地丰硕。

    “中了,中了。”有几个小伙子在叫。

    “公子也中了!”又有人叫。

    果然,有两只鸟儿中了箭,而树荫下,有只鸟儿蹬着腿在挣扎,是被石子打中的。

    寒洲不忍看,后悔出了这么个主意。她把拿出来当彩头的五个桃子塞到张龙手里,别过身子躲开了。

    得了桃子的人很开心,东西不在多少,关键它是赢来的。

    一路往北,天气闷热,好像是要下雨了。

    坐在车上,小寒冲着扶苏说:“没想到公子的腕力这么强!”

    扶苏骄傲地一扬头:“哼,我哪儿的力量不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小寒白了他一眼,这人真会顺杆爬。她扯开话题说:“好像要下雨了。”

    “嗯,下了雨就麻烦了。路不好走。”

    “如果下雨,我们是不是还要往前走呢?”

    “当然,耽误不起的。不过要是雨大了,也只能找个地方先呆着。”

    “哦。我倒有点希望雨大,这是我的私心。”

    “为什么?”扶苏奇怪地看着她。

    “身体不方便了嘛。上厕所总不好在大雨地里,和你们男人不同的。”

    “哦。但是行军嘛,也没办法的。到时候我帮你挡一挡吧。”

    “也只好这样了。我是不是很麻烦?”

    “哪有?哦,不过,你的麻烦是别的女人没有的麻烦。”

    小寒不说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扶苏轻叹一口气:“不过,我也先纵着你,要是哪天我实在火了,就把你扛到家里去,饿你三天,看你服不服?”

    小寒也叹口气:“哎,我用不了三天,一天就得晕过去。”

    扶苏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这个毛病怎么落下的?好像别人饿了也不至于这样。”

    小寒摇头,表示不知道。其实她似乎是知道的,生孩子以前是没有的,生孩子以后就有了。可能是有这个关系,但这些不能说。

    “我让木木给你准备了不少糖。还有天冷了要加的衣服。”

    “嗯。现在我们的鸽子能飞多少里了?”

    “有财说能飞400里了。再长的还没试过。这次拿到上郡驻地,让它们飞飞试试。”

    小寒问:“给蒙恬准备了多少只小鸽子?”

    “有三十来只吧?是木木去办的。那个卖鸽子的一见木木就表示这此鸽子的父母都是青壮年,祖父母外祖父母也是青壮年。哈哈,得了教训了!”

    小寒也笑,又说:“会不会蒙恬一见这么多鸽子就让厨子一锅给炖了?”

    “呵呵,那个人啊,有可能。我会跟他说,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是啊,对于不知道的事物人们大多数是这种态度,也没法强求。”

    ……

    “车子停了!是要休息吗?”扶苏拆开帘子探头看了看。“前边的车子都停了。我下去看看。”

    小寒也探出头去。

    一会儿功夫,扶苏回来了。说是路断了,有人挖了很大的沟,马可以过去,车子不行。得把路垫起来才能走。要不就得卸车,人再把车抬过去。

    张龙过来说了几句话,就指挥人去垫路了。没有什么称手的工具,只能先找些大石头,草草地垫一下。

    小寒心里有些不安,看两边的地势好像是要把辛巴困在峡谷中一样。接下来的草原狂奔会来吗?

    扶苏拍拍她,说已经加强警戒了。并没有让所有人去搬石头。

    “你的兵器呢?你没有剑吗?”小寒紧张地问。

    “有的,你放心吧。”说着就从垫子底下抽出一柄剑来。原先它靠边放着,倒也没觉得它的存在,现在拿出来了,小寒想看看,又觉得不是时候。

    扶苏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有声音!你别下来!”说完就放下帘子,躲到车后面去了。

    小寒紧张地缩着,耳边确实是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她想看又不敢看,手边连个称手的家伙都没有。上次和胡七他们在一起,还有把菜刀呢,这次还是太放心了。

    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击打声、叫骂声和受伤的嚎叫声,还有哭声。

    小寒不禁掀开一点帘子,但她还是看不见,打斗发生在车队后面。劫匪是从缓坡上冲下来的,已经和军士们缠斗在一起了。

    耳边是红脸膛小虎“啊、啊”的声音,好像打得正起劲儿。

    二狗子大叫:“敢劫官军?不要命了!”

    张龙大喊:“一个都别放跑了!”

    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乱哄哄的,骂得很有套路,就是不知道打得有没有套路。

    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战斗就结束了。听听声音,小寒放心了。打开帘子,钻了出来。

    扶苏从树上扯了几片大叶子,正擦剑上的血。看她出来,冲她笑笑,一副能量释放之后的酣畅。小寒摇摇头,男人和女人真是不同啊,她刚才心都缩成一团了。

    张龙指挥人把劫匪绑了,扶苏说先等等,让他们先把路垫平吧。

    劫匪也真是没有气焰了。官军看着,他们就乖乖地去搬石头垫路。工具还是现成的,都是称手的农具,估计这就是挖路工具,也是抢劫凶器。

    张龙在旁边骂骂咧咧的:“就你们这付样子也出来打劫?还选得是大白天?还抢劫官军?动动脑子好不好?你,你,毛儿长齐了没?不学好!啊?”

    那七八个农民红着眼睛任他骂,有几个带着外伤流着血的在填土、搬石头。有个孩子搬着搬着就哭了。

    小寒细看,这几个人当中有几个还是半大的孩子。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就是跟着来的,第一次呀,没干过!”

    张龙“哼”了一声不理他,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扶苏一行,出了事情他的脑袋也在不住,这些蠢货纯属是找麻烦的。

    那孩子跪了下来:“大哥,大哥,饶了我们吧!”

    其它几个农民也跪下来了:“大哥,饶了我们吧!”

    张龙恶狠狠地走过去,踢了其中一个中年人一脚,“起来,继续干活!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几个军士过去,也踢了他们几脚,那几个人只好起来去修路了。

    那孩子仍然在哭。

    小寒叹了口气,看看扶苏。过几年到处都是“盗贼四起”。陈胜、吴广起义、项梁、项羽起义、刘邦起义,总之是大大小小的起义,还有六国的复国运动。每天在宫里吃喝玩乐不理政事的胡亥也知道天下不安,就问赵高,我听说天下有很多人要造反,是吗?赵高回答,不是,只是“盗贼四起。”结果,盗贼把国家都窃取了。这一对浑蛋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终于,路修得能通行了。军士们押了“盗匪”上路,要把他们交给前面的地方官。

    那孩子绝望地哭。中年人骂他,他仍然在哭。其他几个孩子也哭了,只不过哭得没有那么大声。

    小寒问扶苏:“他们会被判死刑吗?”

    “不会,还没那么严重。那几孩子刚刚问过,还不到十五、身高不过六尺的不会被施以刑罚。”

    “哦。”小寒略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善,小寒,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保护我们的人,就你一个女人,这些你同情的孩子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小寒点点头。他们这么大的孩子确实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他们不会被施以刑罚,但他们村里的里典、伍老都是有责任的。这么多孩子参与这件事,他们的教化、管理明显是不尽责的。”

    小寒没吱声,过了会儿,她问:“那些成年人,他们会不会被割了脚、或者……”

    扶苏搂了搂她,“小寒,别问了。国家有法律,谁违反都不行。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他当然不会告诉她,那几个成年人有可能被处以磔刑,也就是肢解身体,因为他们教唆未成年人犯罪。而且,他们还是五人以上共同犯罪。

    “可是,扶苏……”

    “嗯?”

    “算了!”

    “有什么都可以对我说啊,哪怕是你的不满意。”扶苏温柔地抱抱她,想她刚才肯定吓坏了。

    小寒摇摇头,“还是算了,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说了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扶苏愣了一下,勉强笑笑,说:“好吧,想好了再说,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他也很怕有什么矛盾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而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样的事好像比较多。

    小寒一路上情绪低落。车子外面被押着的孩子已经不哭了,流血的地方可能不严重,那几个人看上去也还精神。可能在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行动失败的后果,不过是碰运气赌一把罢了。

    到了驿站,让人去通知地方官,不一会儿,接收罪犯的官员就跑着过来了。他们看到那些罪犯又恨又怕,忍不住抽了孩子几巴掌。扶苏没吱声,这事儿张龙来处理是最合适的。

    等人都走了,小寒回房,洗漱了一下,出来吃饭,外面已经下起雨来了。

    二狗子凑过来,讪讪地笑:“小寒姐,兄弟们觉得你讲的故事好听……”

    “二狗子。”扶苏打断他,“今天,小寒姐她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就要回去休息了。”

    “呃——,那小寒姐就好好休息。我跟兄弟们说一声儿。”二狗子说完就要告退了。

    小寒却说:“哦,二狗子兄弟,大公子是体恤我,是有一点不舒服,但也没有那么严重。让兄弟们先吃饭,然后再说。”

    扶苏责怪地看她一眼,说:“小寒!”

    小寒落寞地笑笑,说:“难道一直让自己沉于不快吗?”

    这笑容让扶苏有些惶然,他觉得他们之间怕是有些跨不过去的东西了。

    小寒晚上讲的是孙悟空被压五指山下的故事。

    “这是一只本事有大的猴子,他本来就是得了天地之灵气的,孕育在石头当中。当他从一只石猴子变成一只真的猴子的时候,就带领了一群猴子聚集在花果山水帘洞中。每天吃吃果子,看小猴子们打打闹闹,日子过得好不快哉。后来,他听说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法子,就拜了三星洞菩提祖师为师,学了一身的本事。他会七十二般变化,一会变成虫子,一会儿变成大树,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二狗子问:“他会变好吃的吗?”

    小寒说:“当然会。但他不会轻易变的,他怕被馋鬼吃到肚子里去。”

    哈——,有人在笑。

    “孙悟空听说当官很好,很威风,就也想当个官。他就去找玉皇大帝,这里得说明一下,玉皇大帝是天上最大的官。玉皇大帝一看,一只猴子也想要当官,他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有个大臣就出主意说,咱给他个小官,把他糊弄了得了。于是,玉皇大帝就让他去当弼马温,这弼马温其实就是个管马的官儿。但猴子不知道这官到底有多大,他很高兴就上任了。”

    听到这儿,扶苏深深地看了小寒一眼,他祖上在秦谷的时候就是管马的,从那开始,他们赢姓赵氏才开始发迹。小寒讲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但是这个工作太无聊了,孙猴子就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儿。离养御马的地方不远,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猴子最喜欢吃桃子了,他跳进园子,哪个大吃哪个,啊个红吃哪个,觉得不好吃就扔掉,结果一上午功夫,把个园子糟蹋得不成样子。赶上王母娘娘要开蟠桃大会,仙女们就领命来园子摘桃子,可是,她们吃惊的是,树上的桃子又小又丑,大的好的都到哪儿去了呢?她们就找啊找啊,终于看到一只大桃子,一个仙女就飘过来伸手去摘,结果一摘就吓她一跳,原来孙悟空正在桃子上面睡觉。”

    有人又是一笑,这故事太好玩儿了。

    “这可不得了,仙女们又气又怕,她们赶紧向王母娘娘汇报。王母娘娘一听就火了,这还了得,这个猴子可是劣迹斑斑啊,据说他还偷吃过炼好的金丹,踢翻了人家的炼丹炉。不行,一定得把他降服。玉皇大帝派了十万天兵天将,织就天罗地网,还派了长了三只眼的二郎神,还有一个姓李的叫托塔李天王的,总之,那叫一个热闹,就是这么一只猴子,把天地间搅动得山摇地动。”

    红脸膛小虎问:“谁胜了?”

    二狗子说:“肯定是猴子胜了。”

    张龙说:“都别说话,继续听。”

    大家就都闭嘴,等着小寒继续说。

    “谁都降不住猴子,因为他会七十二般变化,武功也很厉害。而且前面有一点没有说,他有一样非常厉害的兵器,叫金箍棒,这是从东海龙宫得来的,是人家的定海神针,被他一把给薅起来了,弄得老龙王很不满意,但不满意又能怎样呢,你倒是打打试试?”

    “咱们再回到大闹天宫这一段儿来。玉皇大帝派出的人连连失败,他头疼坏了,有人就说咱请如来佛过来。玉皇大帝想想就说,试试吧。这如来佛是谁呢,其实是个大神仙,懂一些经文,整天讲慈悲为怀,普渡众生。那如来佛来了,他对打得酣畅淋漓的孙悟空说,猴子,你不是本事大吗?我说你一个跟头能翻七百二十里,那你能翻出我的手掌心吗?孙猴子嘿嘿一笑,说,这有何难?说完,他翻着跟头就飞了,飞到了一个大柱子跟前,他想,这就是天边了吧?我得做个记号,别让那个老头赖账。想到这儿,他就在柱子旁边撒了泡尿,还在柱子上写了几个大字,‘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刚才没有交待,这齐天大圣是他自己封的,他觉得以自己的本事不需要别人封了。”

    小山子问:“后来呢?输了赢了?”

    小寒看他一眼,继续笑眯眯地讲:“孙悟空高高兴兴地一跟头翻回去,对如来佛说,嘿,老头,我刚才去过天边儿啦,我还做了个记号。你不能赖账啦。那如来佛轻蔑地一笑,说:猴子,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个字呢?他伸出手给孙悟空一看,我的妈呀!他的手指上正是刚才孙猴子的留言,‘齐天大圣到此一游’,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孙猴子根本就没有翻出他的手掌心。”

    “唉!”听众当中有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就在孙悟空愣神的功夫,如来佛一翻巴掌,把孙悟空打翻,扣在五指山下。那山上有个封印,是一个他加了咒语的帖子。只要没人揭这张帖子,孙悟空就一直在山下压着,只能露出脑袋。他能喝到一点露水,有时路过的放牛小孩会给他个野果吃,而冬天下了雪,积雪就一直在他的头顶压着,夏天下了雨,他也只能这么淋着,秋天呢,耳朵上会挂上几片叶子,这就样已经过去五百年,也许会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好像没有尽头。”

    二狗子不甘心地问:“后来呢?逃出来没?”

    “后来就该大伙儿睡觉了,你们自己往下编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哦——,有人不甘心地报怨了一声。张龙赶大家去睡觉,还是有人不甘心。

    “走吧,我们。”扶苏伸出手等着小寒。

    小寒笑笑,却没有拉他的手,侧过身自己走了。

第九十二章 还有别的结局吗

    本以为是个雨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早上倒放睛了。只好继续赶路。

    午饭是在户外吃的,火头军和扶苏的厨子合作,一起给大伙儿煮吃的。小寒也去帮忙。这时候能携带的食材特别有限。除了米和面,蔬菜就只带了大葱和冬瓜,这两样比较好存放。咸菜也带了一些,再就是酱豆腐。扶苏家里给带了些好东西,有咸肉、腌蛋和咸鱼。

    木木很会做事,把咸肉拿出来,交给厨子,说是大公子给大家添饭的。厨子把咸肉切成丁熬在粥里,又炒了些冬瓜,切了些咸菜,就着从驿站带了来的饼,这顿饭也就这么对付了。

    野外吃饭更随意些,大家三三两两地找石头坐下,一边吃一边聊天。

    二狗子爱说话,胆子也大些,走过来冲大公子点点头,蹲下,说:“小寒姐,那个孙悟空后来怎么样了?”

    小寒放下碗,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你希望他怎么样了?”

    二狗子看看扶苏,迟疑地说:“我希望他能出来。压也压了五百年了,罪也受够了,总得给他条活路吧。”

    小寒点点头,说:“对,你可以这么编下去。我说几个结局,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二狗子干脆放下碗认真听。

    “第一个结局,他这五百年被压在山底下,并没有武功尽废,而是继续修炼内功,继续吸收天地之灵气,所以有朝一日,他的功夫修成了,那五指山也就不是问题了,在一个雷鸣闪电的夜晚,他一声怒吼,身上的五指山“轰”地炸开,碎石的粉末飞上了云霄,飞到了玉皇大帝的几案上,整个天宫都感觉到了摇晃,天上的云朵都被拉扯得变了形状。一些神仙还没怎么着呢,先想着找个躲藏的地方。”

    “第二个结局,玉皇大帝有一天想起他来了,问那五指山的土地爷。这土地爷就相当于典、老这样的角色吧。玉皇大帝说,那只猴子表现得怎么样啊?那土地爷说,他很乖啊,不骂人,也不怨恨天庭。玉皇大帝说,看来已经不是那么冥顽不化的了,也罢,就饶了他吧,让观音菩萨给他一条出路,让他去修行吧。于是,观音菩萨就揭了那个封印,猴子被放出来了。从此他很乖,也不要官了,整天和其他猴子在花果山有吃有喝,呼啸山林,快乐至死。”

    “第三个结局,他被压了五百年,压得一点锐气都没了。他对来往的行人说,你们谁有关系,托他告诉玉皇大帝,我服了,我真的服了,我再也不捣乱了。我再也不敢自称齐天大圣了。天地之间,只有玉皇大帝是老大,我只认他这一个老大。请他放我出来吧。我回我的花果山和我的兄弟们玩去。后来,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玉皇大帝终于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咧开嘴角笑笑,就让这个消息随着风飘走了。而猴子还在一遍一遍地求来往的路人和各种名目的神。”

    “第四个结局,因为妖魔鬼怪常常出来作乱,各地的百姓不断过来告状,玉皇大帝不胜其烦。他想起有个怎么也打不败的妖猴被压在五指山下,觉得天地之间还是很需要这么个功夫厉害又狡猾多变的家伙。于是,他派人去问孙悟空,你服了没?孙悟空说,我服了,放我出来吧。那差人又问,你能听话吗?孙悟空说,我听话,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再也不捣乱了。那差人又说,我怎么相信你呢?孙悟空说,把我的兄弟们当中最调皮的那几个指给你,我当了叛徒,他们也不要我了,我变成无家可归和人人唾弃的人,这样可以吗?那差人就去玉皇大帝那里复命去了。后来,他们揭了封印,放了孙悟空,从此天地之间再没有齐天大圣,只有一个玉帝打手孙悟空。”

    二狗子吃惊地张着嘴,他的脑子乱乱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五个结局?

    小寒说:“快吃吧,饭都凉了。吃完了告诉我你喜欢哪个结局。”

    二狗子慌张地应了一声,赶紧喝粥。等喝完了小心地看了看扶苏,又望望小寒,苦着脸问:“小寒姐,我能不选吗?”

    小寒了然地点点头:“可以不选,这确实非常难选。”

    等二狗子走了,扶苏问:“你还有第五个结局吗?”

    小寒摇头:“没有了,只想到这几个。”

    扶苏说:“我倒有一个结局。”

    小寒没说话,等着他说。

    扶苏望着远处的小丘说:“他被压了五百年,已经习惯了头上的山和身子下面的土地,认为这就是他的生存方式,他不再怨恨谁,他也忘了他最风光的岁月,从此他和玉皇大帝两不相干了。”

    小寒嘴角出现一个嘲弄的笑,她问:“公子,你喜欢这个结局吗?”

    扶苏摇头,说:“我也不喜欢,但这是一种可能。”

    小寒问:“那公子还有别的结局吗?”

    扶苏说:“有啊!猴子假意屈服,放出来后,猴子又上天入地地耍他的本事,最后又是天地不宁,玉皇大帝后悔致死。他临死前对他的继承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相信别人。”

    小寒笑笑:“公子也挺会编故事的。”

    扶苏说:“故事,不过是借事说事,我们的小寒姐当个开店的掌柜真是屈材了。”

    小寒沉默了一下,问:“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苏摇摇头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寒没理他,一个人上车去了。

    望着她倔强的背景,扶苏摇摇头,没有上车,翻身上马了。

    到了这会儿,献玉和步云就得和大部队脱离了。前面已经不能行车,只能骑马。经过商议,拨了三个军士保护和协助他们,一行五人五骑,分别带了宿营的工具和堪舆的用具。那三个军士不想离开大部队,嘟囔着说故事还没听完呢,但张龙发话了,也只得服从。

    献玉和步云来向扶苏和小寒道别,两人都祝他们此行顺利,说好回咸阳以后再聚。两位堪舆大师都说能一起出行是天大的缘份,而且此行特别愉快。

    剩下的路就是他们这拨人了。张龙说大约还有十天就到了。当然,这得是老天帮忙的情况下。

    扶苏不在车里,小寒也挺无聊,路边的风景还是挺美的,但看得多了,也就不新鲜了。她知道扶苏为什么不上车,他想让两个人都好好地想一想,不想因为别人的事起了冲突。但是这种事由不得人,让小寒不去体恤那些被砍脚割鼻子的人这不可能。这是自然的反应,看到咸阳那些脸上刺字的刑徒,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而见到被割了鼻子的,她就禁不住地胃部抽搐。

    李斯府上有些粗作仆役也是因罪而获刑,充作奴隶。虽然他们是有期限的,也是普通农民或工匠出身,但小寒总不敢接近他们。她总觉得这些人是有怨气的,这怨气今天不发作,现在不发作,不知什么时候一定发作,也不知道会怎么发作。

    有时候想想,李斯那样的高官,他们胆子真大,敢把有怨气的人放在自己的府里,万一哪天往井水里投点毒药怎么办?万一晚上大家都睡了一把火把房子烧了怎么办?

    扶苏的出身就是那样,这是无法改变的,他也是善良宽容的人,也希望这个国家长治久安,但是他的理解和她的理解完全不同。这是无法改变的。

    其实这些她早就知道,因为知道才一再拒绝扶苏的示爱,但最后还是成了这样。她还是太不坚定了。她是个容易被男色诱惑的女人。

    当然,她有改变普通人生存状况的小小心愿,也想避免几年以后的战乱,而这些也只有通过扶苏的身份才能改变,所以才一而再地给扶苏建言,去帮助他。但这种来往使他们走得更近,使他们变成了搭档和伙伴。

    如此下去,恐怕伙伴都做不成。情人关系,呵,恐怕面目全非了!

    本想既不伤人也不伤已,到最后可能既伤人又伤已。

    大秦朝,小寒到此一游,敢爱别人了,也努力去爱别人了,难道终究还是遗憾?

    ……

    车停下时,小寒是被扶苏叫醒的。他俊美的脸庞就在近前,温柔地说:“睡得跟猪一样,我还以为叫不醒了!”

    小寒伸手摸摸他的眉骨,又摸摸他的颧骨,最后滑下来,用指度轻轻地抚摸他好看的厚嘴唇,扶苏一张嘴,咬住了她的指头,用舌尖舔了一下,小寒一激灵,这家伙随时都能放电。

    “这么迷恋我,一会儿不见就想我?”扶苏揶揄的口气。

    小寒叹口气,说:“是啊,这么好看的男人。我在想,女人好色也是罪。”

    “说得对,那就让男人来惩罚她吧!”

    “想好怎么惩罚了吗?”

    “当然是惩罚得体无完肤!”

    “坏人!”

    ……

    小寒想,这家伙真是个好情人。也不知道这好情人能作多久,这好人能活多久,而她自己又能活多久?

    呵,不能想了……

    青山依旧在,只是朱颜改。活在当下吧!

第九十三章 又是孩子

    晚上只能宿在农家了。这里昨天雨比较大,河水太深,车子不能过了,只能等明天水退下去才好过河。

    里典给找了一处房子,是他自己家。但张龙并不赞成这个安排,因为周围的环境并不适合保卫工作的执行。张龙并没有透露扶苏的身份,这里的村民也不会认识他,但小心一点还是很必要的。

    最后,里典给介绍了几个农户,张龙带着二狗子去看了看,觉得比较满意。接着,又请小寒他们自己去看,毕竟女人对干净与否还是更在意些。

    这是村子南头的一户人家,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据说男人去服徭役了,去了咸阳,具体在做什么就不知道了。小寒没问,里典也说不清,可能有些工程是保密的,比如骊山的皇陵,所以小寒对这含糊的说法也就不在意了。那女人很是老实本份,问一句说一句,带着笑却很紧张,让小寒不由得也拘谨起来。她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间屋,但她说,如果他们住过来,她可以搬去和婆婆住,小寒想想也就同意了。

    里典说,那女人有一个儿子,平时是和奶奶住的,因为奶奶是个瞎子,需要人陪着。

    这家的左邻是老两口,右舍是对小夫妻,都各有一个孩子和他们同住。按朝廷的规定,一家有两个儿子的,成了家的男子要分家另过,单独立户,然后按户授田。所以这算是标准的家庭。

    扶苏和小寒的住处安顿好后,其它人就好安排了。张龙把军士们左邻安排一拨,右舍安排一拨,还安排小山子和红脸膛小虎值夜。

    他们是天将傍晚进村的,正赶上放羊的回来。这村子邻近官道,对来往的外地人应该也习惯了。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当兵的,还带了个穿着男装的女人,还由里典小心翼翼地陪着,这就很新鲜了。不一会儿,小寒住的院子附近就多出了些探头探脑的农人。有个抱孩子的妇女还直愣愣地站在院中看。军士本想驱赶的,见扶苏和小寒不太在意,也就不自作主张了。

    做饭的屋子开着门,才不那么热。今天扶苏要吃点小锅饭。

    扶苏对小寒说:“我发现不端架子有一点不好。”

    小寒一边煮饭一边问:“什么不好?”

    扶苏说:“第一个不好,队伍中的那些愣头青差不多都敢跟你说话了。我要是端起架子,他们谁敢?”

    小寒轻哼了一声回他:“你忘了怎么把我引见给他们的了?”

    扶苏夸张地苦笑:“我现在后悔了。我觉得你跟他们说话的时间都要超过和我说话的时间了,我很不喜欢。”

    “可是我晚上还是陪你睡啊!”

    “哦,要是连这也变成一样,那我还……,哼!那我就把他们一个个都变成太监!”

    小寒瞅着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呵呵一笑:“你还没说怎么处理我呢。”

    扶苏森然一笑:“我不敢说。我也不想说。我不能忍受那种情况发生。”

    小寒拍拍他的手安抚他,说:“算了,我们说这个干嘛?真是无聊。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的,除非我被强迫,他们,我一个都看不上,他们长得太丑了,不开胃的。”

    “哦?不开胃?”

    “嗯,你看,二狗子头发少,小山子腿短,小虎好一点,但好像太傻了,张龙嘛体格还算匀称,就是好像眼睛小了点,还有那个猴了巴几的王大毛,整天揉鼻子,咦——,他们怎么跟你比?你是人中龙凤,往花枝街一站,多少少女少妇都想扑上去,啊!美女像潮水一样向你涌来,何其壮观!”

    扶苏被小寒夸张的抒情逗得哈哈直乐,“那你说我是什么菜,会这么让你开胃?”

    “什么菜?”小寒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到底是什么菜呢?红烧肉吧,太浓郁了,和你这副清雅高贵的样子不搭。清炒油菜吧,太淡了,显得贫寒而没有回味,也不合适。呀,有了,你是清蒸螃蟹,你看活蹦乱跳的时候多么威武,一副皇家气派,等蒸熟了呢,自然美味,再配点花雕,要多清雅有多清雅,要多散淡有多散淡,每品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悠长。姑娘我最爱这一口了,可是,他就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扶苏伸长脖子很关心地问。

    “唉,吃起来太麻烦了,为了省事,不吃也罢!”

    扶苏一拧眉,这是又让编排啦!他靠过去,一把抱住小寒的腰,恶狠狠地说:“不吃也得吃,我让你连骨头带肉吞下去。回到咸阳,我就把你扛回家去,饿你三天,看你吃不吃?”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快放手,门还开着呢,让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那些愣头青哪个不知道咱俩的关系?”

    话是这么说,扶苏还是放开了。他还得顾着皇家威仪呢。

    门开着是凉快,但院子里站了个抱孩子女人,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这让他很不舒服,院门口那些探头探脑、装傻充愣的也让他不爽。他又不是猴子,看个没完。若不是小寒说要放下架子,和普通人一样,他早就让人去轰了。

    小寒看扶苏那样子,就知道他怎么想的。其实,这样被人看着,她也不舒服。但让当兵的去驱赶他们好像也有点过了。这种事儿得自觉,但这个时候的乡下人,很少礼义教化,有些尺度是不会拿捏的。想到这儿,她端起锅,让饭晾凉,到院子里的车上,拿了几片扶苏为她带的饴糖做的果脯,走到那抱孩子女人跟前。

    “大姐,天晚了,快带孩子回去吧。要不蚊子会来叮孩子。”

    那女人看看果脯,呲牙一笑,接过来走了。

    这下,可以踏实吃口饭了。扶苏谈兴正浓,和小寒边吃东西边**,小寒几次都想拿筷子打他。两人的饭还没吃到一半,院子门口又站了几个孩子,也有妇女,他们想进不敢进,在门口挨挨挤挤的,结果挤着挤着,就一步一步挪进来了,看没人拦着就更胆大。刚才院子门口值勤的军士也去吃饭了。

    扶苏看看小寒,无奈地搁下筷子。小寒拍拍他的手,起来,走出去。这种事还是她处理为好。

    “各位乡亲,有事情吗?都挺晚了,回去休息吧,我们从外地来,也累了,要歇着了。”

    那些挤进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胆子大些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也要糖。”

    “嗯,我们也要糖。”

    那些女人和孩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懂害羞,也不懂礼貌,小寒也真是无奈了。她朝车走过去,拿出罐子,准备一人分他们一点儿,赶紧打发走算了。

    有个小孩子就伸出手来接,有个妇女居然从家里拿来了碗,其他孩子也赶忙伸出了手。小寒就一人几片地分下去,有个半大孩子突然说:“不行,给我的太少了。”他伸手就去罐子里抓,小寒就有些生气了,抱着罐子往后一躲,那孩子又上前,他的行动带动了其他的孩子,他们一拥而上,把小寒团团围住,几只手同时伸向罐子。

    小寒狼狈地嚷嚷:“闪开些,闪开些,我给你们分,别动手!”

    那些孩子哪里肯听。把小寒围在中间,挤来挤去的,有人直接上手抢她手里的罐子。一起来的大人倒是退后了,但并不喝止孩子。

    扶苏看不下去了,一步冲出屋外,也不说话,抓起一个孩子扔到一边,另一个孩子也是如此,扔了几下,孩子们都躺在地上了。他们摔得不重,但是不敢起来,眼睛里没有羞耻,只有茫然和害怕。

    小寒为这些孩子的空洞而悲哀,这和李斯府上那些孩子多大的区别啊!

    扶苏指着他们,厉声说:“你们,都起来,回家去!大人各自领好自己的孩子,明天到三老那里报个到,让他给你们说说礼义廉耻到底是个什么讲究!”

    这三老在小寒的眼里大体上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文化、宣传、教育系统的官员,也是分着村、乡、县的级别,大体上是一些在当地有一定影响力的、年龄比较大的、有些文化的人。职能跟居委会主任差不多,但比居委会主任有地位有尊严,相应地责任也大。地方要是老有风化治安事件,他们也会承担责任。而居委会主任责任就轻多了。

    人散了,隔壁院子的军士跑过来,可能觉得有些失职,脸上讪讪的。扶苏没说什么,也没有对谁表示出不满,只是招呼小寒回来。

    两人关上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件事特别滑稽,又有些无奈。

    小寒去收拾锅,扶苏嘟囔了一句:“都是你说要放下架子,架子放下了,他们就该蹬鼻子上脸了。”

    小寒没吱声,她也有看法,但她的看法和扶苏不同。而扶苏现在不一定愿意听她的看法,那她就暂时先忍忍。等想好怎么说再慢慢说。现在大公子正心不顺呢,得顺着毛捋一捋。

    她弄了点茶给扶苏沏了,又端了水准备洗漱。

    “小寒,给我唱个歌儿。好久没听了。”扶苏托着腮有点期盼地看着她出出进进。

    小寒柔柔地问:“唱什么?”

    “你会那么多东西,我哪儿知道唱什么?要不唱个睡觉的歌?”

    “摇篮曲?”

    “嗯——,好吧,随便什么都好!”

    “好吧,那就摇篮曲。听完了就要乖乖睡觉哈!”

    扶苏哼了一下,她就喜欢哄小孩子儿!但是……这种感觉也不错。

    小寒轻轻地哼着印度尼西亚民歌《宝贝》。

    宝贝

    你爸爸正在过着动荡的生活

    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那我的宝贝

    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那我的宝贝

    宝贝

    别难过别伤心那亲爱的宝贝

    你妈妈和你一起等待着他的消息

    你妈妈和你一起等待着他的消息

    睡吧我的好宝贝

    我的宝贝

    我的宝贝

    ……

    扶苏趴在炕上,说:“小寒,你唱歌的时候表情很温柔,让我感觉你是一位母亲。”

    小寒嘴角一挑,“每个女人天生都会做母亲,你看小女孩玩什么游戏,过家家、哄娃娃,你们男孩子玩什么,行军、打仗……”

    “所以说,这就是上天给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分工,男人就要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女人就要守家持家,看护老幼。”

    “那公子有没有想过,男人都去保家卫国了,女人如何看护老幼?看护出来的结果又是什么?”

    扶苏翻过来,直挺挺地躺下,看看头顶上那灼灼的眼神,他也嘴角一挑,“小寒,你又要跟我辩论,我现在只想睡觉,我要搂着你睡觉。快点,脱光光。”

    “耍赖!”

    “没有!现在不是辩论时间,现在是脱光光时间。”

    小寒拍掉他不老实的手,“睡觉可以,你要不嫌热搂着也行,脱光光不行,本姑娘还不方便呢!”

    “哼!就会气我!”扶苏一把把小寒拽到怀里。

    小寒也就随了他的意,让他蹭来蹭去。

    其实二人都知道,过了今晚,还有明晚。有此话题逃也逃不过去。本来就是随便一首歌,本来就是闲聊,打发睡前时光,不知道怎么又绕到服役和军队这么沉重严肃的话题上去了。难道他们之间就不能有轻松的一刻?

    小寒爱怜地亲亲扶苏的脑门儿,他多想散淡写意地生活,可是他不得不考虑很多事情。扶苏也亲亲小寒的脑门儿,她多想闲在地画画儿、讲故事,过她想过的生活,可是跟他在一起,操的心比他妈都多。

    两个人脑门对着脑门,鼻尖对着鼻尖,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一切的情意,尽在眼角眉梢。

    “扶苏,你猜猜看,我最爱你身体的哪部分?”

    “那还有问,当然是那部分!”

    “不对,我最爱你的下巴,我喜欢你的下巴在我胸前蹭来蹭去,胡茬子扎着我的皮肤,让我感觉你这么真切的存在。”

    “嗯哼,我喜欢你身上一切凹陷下去的地方,第一次见你的锁骨露在外面,我的心像要跳出来,我觉得全咸阳的男人都看到了,我气得不行。”

    “哈哈,小男人……”

    “错,是大男人……”

    外面在嚷嚷,扶苏睁开眼,以为天亮了。小寒也揉揉眼睛,觉得生物钟不对。远处有几声鸡叫,但天色只是略有微光。嚷嚷声更大了,有孩子在哎哟哎哟地叫,好像是在求饶。

    扶苏坐起来,看小寒在动,就拍拍她,让她再睡会儿。小寒却要坚决起来,外面的叫声有些奇怪,她得出去看看。现在已经听出来了,是军士在打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开了门,才发现院门已经被打开了。小山子手里拎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地上还趴着个更小的,那俩孩子都蓬着头,头巾都掉了。大概认为打也打过了,挨打和犯错两相抵消,也就没事了,俩孩子就不再求饶。地上有两条咸鱼,还有块咸肉,一看就是从车里拿出来的。地上那孩子手里还抓了点别的东西,天色暗也看不大清。

    扶苏叹了口气,就这么点事儿,这一早上的嚷嚷。他转身回去了。

    小寒把地上的咸鱼和咸肉捡起来,放回到车上。扶苏回屋不愿意理这个事情,但院子里的两个人总得有个说法。小山子肯定是没有做错,那俩孩子尽管年龄不大,但行为肯定不对。

    小寒问:“小山子,这事儿一般怎么处理。”

    小山子说:“得把他家长找来,训诫一顿。”

    小寒点点头,确实应该跟家长说说。那站着的孩子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小寒,见这女人还算和善,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

    “姐姐,让我回去吧,别跟他们说。”

    小寒摇摇头,对小山子说:“带人找家长吧,这大半夜地出来偷东西,家里也该知道的。”

    “你住的房子还是我家的,我拿你们一条咸鱼就不对吗?”

    那小孩子的话让小寒一皱眉,这是什么道理?住房子是住房子,偷东西是偷东西,这是两码事。

    天刚亮,里典陪着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老婆子就来了。进了门,那老婆子就陪不是,眼睛看不着,只能冲着有人声的地方一个劲地鞠躬。听了几句,听清楚了,那老婆子是那偷东西的两个小孩儿的奶奶。扶苏和小寒住的确实是他们家的房子。

    那老头子自我介绍说他是这村里的伍老,犯错的孩子归他管,他已经知道错了,求上官不要上报。

    张龙这时已经过来处理事情了。昨晚的事情加上夜间发生的偷窃,张龙认为不是偶然,这村里的典、老都是失职的。必须上报予以惩戒。

    老婆子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她瞎老婆子没有尽到管理孙子的责任。

    扶苏懒得理他们,在屋子里喝粥。小寒想看个究竟,怎么一家子是这样的。

    小寒说:“他们这么小就偷东西,若不管教以后可怎么得了!”

    老婆子抹了把眼泪说:“唉,谁管啊。他们的爹不在,他们的娘管不住。整天追着打也不管用。”

    小寒问:“他们的爹是去服役了吗?”

    老婆子摇摇头,那伍老插话说:“那俩孩子是堂兄弟,一个的爹犯了罪,被罚完城旦,在咸阳服刑,另一个的爹是军役,去年被征发去打胡人。”

    小寒沉默了,她大概知道“完城旦”是怎么回事,跟后来的劳教意思一样,只不过刑期要长,有三四年吧?那么,他们这个家就相当于没有成年男人了?

    她问:“那他们家的地怎么办呢?”

    伍老说:“就靠着家里的女人和这两个孩子。”

    小寒又问:“能完税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能的,能的。”

    小寒看了看张龙,也不打算说什么了,她于秦律一知半解,身份也模糊,还是由着张龙处理吧。明显那老婆婆是被里典和伍老请来说情的。因为这件事最终的处罚在他们俩人身上。

    给那家人丢下些吃的。扶苏一行就上路了。

    小寒问:“扶苏,你说接下来几天会不会还有这些糟心事儿?”

    扶苏看着帘子外的风景,面无表情没吱声。

    “我当初以为我们会有一个浪漫的旅行。”

    扶苏拍拍她的手,还是默不作声。小寒也就不再说话了。这离开咸阳才不到一半的路程,路还长呢!

第九十四章 救人还救错了?

    这天半下午的时候,来到一处驿站,张龙建议说,就在这里歇一下午吧,别往前赶了,否则晚上可能要宿在野外,于安全不利。联想到这几日的麻烦事,扶苏就同意了。

    厨子和小寒也很高兴。厨子老做冬瓜,大家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了。今天能歇一会儿,他可以到处转转,看能买到什么别的东西。小寒也是想转转,每天坐在车上确实够闷的。

    这驿站叫清河驿。驿丞说附近有条小清河,所以这个镇子就叫清河镇。军士们一听有河就很高兴,都想去洗个澡,连日奔波,身体都臭了。小寒也拉了扶苏,说要去河边看看,扶苏一听脸色就僵住了,旁边的小山子、小虎等军士也僵住了,她要去了别人怎么洗呀?小寒见大伙儿奇怪的眼神,就明白他们误会了。

    “我是想看看有没有鱼,我想抓几条鲜鱼给大家吃。”

    扶苏说:“抓鱼有别人呢,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小寒乞求着说:“我只是去看看,我有个抓鱼的好法子,要是条件不行,我立刻就走,你们爱怎么洗就怎么洗,我绝对不妨碍你们。”

    扶苏看看大伙,就说:“好吧,你快看,看完了我们就走。我陪你到处逛逛。”

    驿丞派了个当地人叫作疙瘩的陪着他们。那疙瘩很老实的样子,脸黑黑的,在驿站里做些舂米、碾米、挑水的活计,据说他家世代都住在这里。

    那疙瘩一路低着头,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二狗子很爱说话,就逗他:“疙瘩,怎么这么不高兴,跟我们去河边玩水不比你挑水舒服吗?”

    疙瘩嘟了嘟嘴,又看看很英武的张龙,没吭气儿。

    张龙今天兴致不错,也逗他:“疙瘩,你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我是他们当中领头的?你眼光真是厉害呀!”

    扶苏看大家都在逗老实人,也加入进来,指着张龙说:“疙瘩,我们这群人里面他最厉害,大家都得听他的。你真是好眼光!”

    扶苏这么说,张龙就不好意思起来,大公子这是玩人呢吧?

    小寒见他们越说,疙瘩就越不敢吱声,就和气地问:“疙瘩,你在这河边长大,是不是水性挺好?待会儿我们这些人里面要是有个呛水的,还得你帮忙拉扯一把呢!”

    那疙瘩听了立刻摇摇头:“不,不。”

    嗯?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呢?

    二狗子说:“疙瘩,你是相信我们不会呛水呢,还是说你不打算拉哥哥我一把呢?”

    那疙瘩又摇头,却不说话。

    二狗子不满地“咦”了一声,眼睛瞪得挺大,不熟悉的会以为他挺吓人。

    疙瘩嗫嚅着说:“不敢救人。”

    二狗子不屑地用手指头点点他,“原来是胆小,我还以为你这身板……”

    疙瘩急了:“不是胆小,我胆子很大的。闹鬼的坟场我都敢去。”

    二狗子接着逗:“那你跟我说说,是鬼厉害,还是你厉害。”

    疙瘩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人家说闹鬼,我偏不信,就跟人家打赌,我们赌五个钱,我要是能在坟场呆一晚上,那人就把五个钱给我。结果我到了坟场,等啊等,鬼还不出来,等得我都睏了,就趴在坟地上睡着了。”

    小寒说:“那你得了那五个钱了?”

    疙瘩摇摇头说:“没有,那人找不到了。”

    二狗子猛地一伸脖子问:“为了五个钱他就逃跑了?”

    疙瘩又摇头:“不知道,他是来看亲戚的,打完赌就走了。”

    众人“哦”了一声,互相看看,现在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叫“疙瘩”了,可能这就是个外号。

    小寒安慰他:“没事儿,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知道了你是胆子很大的。”

    疙瘩用力点点头:“就是,那天下大雨以后,河水那么深,没人敢下去救人,我就敢,结果我拼命拉上来一个,还救活了。”

    扶苏听了点点头,说:“你真厉害,了不起!”

    疙瘩摇摇头:“不好,救人救得后悔了。”

    众人就有点纳闷儿,怎么叫救人救得后悔了?

    小寒问:“是那人讹你了?”

    疙瘩摇头:“不是,我救起一个人,他活了,按律,官府应该奖励我黄金二两。但是那个被救起来的女人说,他儿子也可以救起来的,而我没有救他。这话她对着我抱怨就抱怨两句吧,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谁都得受着,可没想到她对衙门里的人也这么说。后来衙门里的人说,按律,对于溺水之人可救而不救,罚黄金一两。这样我手里只能拿到一两了。本来,我想用这钱娶亲的。”

    二狗子皱着眉毛问:“那么,疙瘩,你到底是不是见死不救呢?”

    疙瘩急了:“怎么会呢?我不是已经救上来一个吗?我救她也呛了水!我把她拉上来还没缓口气呢,她儿子就被冲跑了,河水那么急,我怎么追得上?”

    “哦!”这老实人又被涮了一次。

    小寒问:“这么说,你救人还被倒罚,那么别人呢,没有围观的人吗?他们也是对于溺水之人可救而不救啊,不罚他们吗?”

    疙瘩看看这较真儿的姑娘,抱怨说:“他们跑了,衙门来人之前就跑了。”

    二狗子说:“那你不会跟衙门的人,真正不敢下水救人的是他们?难道本乡本土的,你连一个都不认识?”

    疙瘩急急地说:“怎么会不认识?没有一个不认识,但是我没说,也不能说!”

    “哦!”二狗子同情地拍拍他:“兄弟,你是个倒霉的好人,哥哥喜欢你!”

    张龙也说:“嗯,兄弟,你会有好报的!老天看着呢!”

    小寒同情地看看这个好人,又扭头望向扶苏。

    扶苏知道小寒的意思,她想让他管管这事儿。一两金子对疙瘩这样的人来说是很大一笔财富呢。他这趟出来,遇到不少事,可是都要他来过问吗?他的身份是皇子,这只是出身,他并没有实职,他的差事都是临时的。他过问也可以,但还是有些不恰当。大秦的官员各有各的职分,贸然插手会让人家很难做的。

    而且,具体到刚才那个事是很难界定的,当时的情形很难说得清,这疙瘩人看上去老实,涉及到钱就难说了。

    有法律就要依照法律,人情只可以参考,否则执法的人和犯法的人都没有凭据可依了。

    小寒见他收到信号没有反应,就悄悄地掐他一把,弄得他很痛,他对着她一呲牙,做了个“等着瞧”的唇形。

    他转向疙瘩说:“疙瘩,你今天带着我们出来辛苦了。我们兄弟也认了你这个朋友。你什么时候定亲呢?”

    疙瘩脸一红:“还没,不过我看上个寡妇,她很能干活的,我妈说她那身板肯定能生能养。她今天在大集和她公公卖东西呢!”

    张龙和二狗子交换了个眼色,这疙瘩是真老实吗?

    扶苏呵呵一笑:“我们正好要逛逛,你呆会带我们去吧!”

    疙瘩“嗯”了一声,觉得这伙人挺好的,心情就渐渐好了起来。

    到了河边,队伍中的小伙子们就乐坏了,要不是小寒姑娘在,肯定就光着腚下去了。

    小寒沿着河溜达了一圈,叫了两个帮手,二狗子和小山子。他们聚过来听小寒一讲就明白了,几个人分别去找合适的树枝。扶苏一看小寒忙乎他就明白她要干什么了,于是,他也脱掉鞋子准备下水。

    河滩上有了女人的声音就觉得空气都是柔软的,舒适的。和小寒在一起会高兴、会烦恼,但肯定不会无聊,这是肯定的。她和家里其他的女人不同。

    脑海里一个一个闪过家里的那几个女人和她们给他生的孩子,他觉得出来这些日子有些挂念他们。以往觉得这个爱显摆、那个好多事,这个爱挑刺、那个碎嘴子,到处都是毛病,现在觉得那些毛病也不讨厌了,他心中剩下的都是他们对他索爱的眼睛,他们爱他,他们是他的亲人。

    小寒呢?她是他的爱人、朋友、伙伴和搭档,是相互拉扯着一起前行的人。

    “拦截网”一会儿就做好了,几个人弄得浑身是水。

    扶苏叫上疙瘩,拉了小寒就走,她不走大家都洗不痛快。

    疙瘩说:“要去大集得快,去得晚了就要闭市了。”

    小寒说:“天还没黑呀?”

    疙瘩说:“市长有规定的,不能过了时辰。”

第九十五章 好热闹的集市

    疙瘩说市长有规定,不能过了时辰,小寒就一愣。集市的管理者叫“市长”?那厕所的管理者叫厕长?以前在双流镇的时候没听说过有这个职务。她扭头看看扶苏,想问问,但又一想,算了,不去问了,免得像个外星人似的让人笑话,呃——,让人怀疑。

    这大秦就是奇葩荟萃的地方,进了布景里面就和他们一起演吧!

    那集市是个大土围子。市门有监门卒在把守,不允许市场外面的交易。进了里面看见有一个盖得比较像样的大房子,大房子门口站了一个公差模样的人,大概这就是管理人员“市长”了。这里人流比较集中,有买有卖的。有经营官营手工艺品的如陶器、铁器、铜器,也有私营的修理装配之类,如修车的,配鞍子的,还有卖葛布麻衣、卖菜、卖肉的。盐有私营的也有官营的。每个摊贩面前放一个罐子,卖了钱要当着消费者的面放到那个罐子中去。小寒不知道是不是税额或市场管理费要和那罐子中的销售额挂钩,总之每个商户都做得很认真,他们都不把钱往别处放。

    小寒问疙瘩:“你看上的那女子在哪儿呢?”

    疙瘩不好意思地指了一下,赶紧放下手。小寒顺着方向望去,见一个粗壮的女子正在给人拿菜,她脸部线条长得很刚硬,但带着笑,人就显得随和亲切。他旁边有个老头子坐在地上,一边和人聊天一边打草绳子。大概那就是那女子的公公。

    小寒看那女子岁数不大,大约才二十二、三岁,这么年轻就守了寡,真是可惜。

    买菜的正是扶苏家里的厨子和护卫队里的火头军,两人一人抱了几个瓠,一人抱了一大堆油菜。据说这瓠有甜、苦之分,甜的可以做菜吃,苦的有微毒,吃了会吐,得用草木灰去解。小寒还不会区分,就一直没吃。这里比双流镇的蔬菜品种又多了点。双流镇上下顿就是韭菜、大葱,偶尔吃白萝卜,姜是调味品,得和酱放在一起论。笋和藕只在咸阳见过,这里也是没有的。

    一看到食材,小寒就分外想念二十一世纪,别说北京那种中外名吃荟萃的地方,就说咸阳旁边的西安,泡馍、水盆、小炒、烤肉、肉夹馍、葫芦头、蒸碗、麻辣粉、火锅、蒜蘸面、羊肉面、梆梆面、歧山面、牛肉拉面、麻辣鱼、麻辣烫、砂锅、米线、酸汤水饺、凉皮、砂锅、八宝甜稀饭、水盆、杂肝、烩菜……,那叫一个丰富。同样都是面和肉,缺了香料、辣椒的的配伍,味就不是那个味,只剩下腥臊和寡淡。哎!不能想,想解馋就只好吃条鱼。这个,有点盐就行。

    扶苏问:“我们要不要买点羊肉?”

    羊肉是很贵的东西,小寒想了想,要是二、三十人吃恐怕得一只羊,就说算了,等到了上郡再吃,那边羊肉会便宜一点。

    扶苏笑笑,小寒就是会过日子,就说算了就算了。他现在也不想搞特殊,这些日子每天兄弟兄弟挂在嘴上,倒也有了些亲近的感觉,特别是一起对付盗匪之后,相处得就更加自在了。

    “你个**,今天又见着你了,还没打怕?”

    人群中响起一声刺耳的叫骂,接着就是“啪、啪”扇耳光的声音。人们都朝前方看去。

    另一个也是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狐狸精之类的,骂得很有层次,但很快就因为挨打夹杂着哭腔。

    扶苏赶紧护住小寒,两人往后撤,怕后退的人群冲撞了。后面响起了小山子的声音:“公子,小寒姑娘,随我来。”回头看,二狗子也来了,正在跟旁边的人群说:“让一让,让一让。”

    其实没多大危险,但这肯定是张龙怕出事,让他们俩跟来的。在这里发生踩踏事故是不可能的,见识过**广场的人流,这里的就不算什么了。小寒什么也不想买,只是来看热闹的,现在出现了新的热闹,就不着急走了。扶苏只管跟着她,他也想看看这事儿有没有人管。

    那边的人还在撕打,市场的“市长”得了信儿,迅速地跑过去,不知怎么的,跟在旁边的疙瘩也跑过去了,卖菜的那个疙瘩的意中人也放下菜摊儿冲过去了。“市长”扯着嗓子喊“别打了,都给老子放手,都给老子放手。”可是,打架的两个女人正打得起劲儿,根本不听老子的话。于是,“市长”接着喊,看那神情恨不得一个个跺她们两脚。疙瘩和那意中人手脚倒也很利落,一人抓住一个,就往两边撕,整个战团现在是四个人,中间的两个真是急红了眼的,怎么撕也撕不开,疙瘩真火了,“啪、啪”,一人一个大耳光,两个女人都愣怔了一下,疙瘩和他意中人这才把她们扯开。

    这一下,“市长”说话有人听了。“都跟我来,到市亭去,上次没打够,这次又打,不罚你们做一个月我看是不当回事。”两个女人恨恨地互相瞪一眼,又看了看吹胡子瞪眼的市长,只好灰溜溜地跟着去了。

    小寒感叹地说:“女人打架也好凶悍啊!”

    扶苏说:“没你凶悍,你都蹄筋炖豆腐了,那不是一个级别。”

    小寒白他一眼:“去,那不一样,那会儿是想拼命的。”

    扶苏呵呵一笑:“打我弟弟那次呢?也是想拼命吗?”

    小寒窘迫地看看旁边的小山子和二狗子,悄悄地捏了他一下,“别胡说,注意形象!”

    “哈哈,不知道是要注意谁的形象!”

    到了晚上,吃过饭,闲聊时问起疙瘩那市场中的事,才知道那两个女的分别是疙瘩的表姐和彩霞的表姐,彩霞就是他那个意中人。那两位表姐本来是一个村的好姐妹,以前两个人看上了同一个人,那人被征去当兵了,那时两人心里就有了些矛盾,但面子上还过得去,毕竟那人已经不在了。后来两人各自嫁人。结果嫁人以后,一个的男人去当了兵,另一个因为帮助别人偷了一只羊,犯了罪,被罚作了刑徒,正在上郡修长城。这样,两人又成了事实上的单身,而且两人还都没有孩子,可能日子过得就比较寡淡。村子里有个男的,不巧又被她俩看上了,就先后与他勾搭上了。本来这种事也常有,别人说说,她们悄悄地也就完了,但这二人不和已久,而那个男的又不会处理事情,弄得两人见一次打一次,现在是众所周知了。他们也就更不在乎。两家人也没办法,总希望她们能消停消停。

    原来是这么一堆乱帐!

    小山子说:“那个男人应该罚他,把他处理了也就消停了。”

    疙瘩说:“我也觉得。他跟好几个女人都不清不楚,那些女人也是男人常年不在家的,有的人把孩子都生下了。村子里的人管他叫种牛。”

    “种牛?他种好吗?”二狗子插话说。

    小寒脸红了下,转身走了,这帮当兵的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扶苏看她走,就也走了。每天都是烂事儿,没一会儿是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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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绿萝第一次写长篇,写得很认真,查了很多秦史的资料,包括出土的的物证。

    虽然绿萝跟友人说,看着解闷吧,但绿萝真正想写的不是一个解闷的东西。它是关于一个女人对爱情、对人生、对命运的思考。

    我希望看我书的人能投票支持,无论什么票,因为按起点的规则票数不够它就要被淹没了。绿萝也是刚知道规则,以前以为写出来就有人看了。

    感谢看我书的和我一起成长的朋友!

第九十六章 那头牛我们买了吧

    接下来的一天,宿在一个叫十里铺的村子里。

    扶苏发现凡是宿在驿站里就比较快乐,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宿在外面,就可能遇到事情,他不知道张龙是不是也有这个认识。但这事儿不能沟通,他不能让人觉得大公子是怕事儿的。他真的不是怕事,而是觉得烦恼。他现在的身份不能随便去处理事情,但是不管也觉得不对,队伍中很多人对他期望很高的。所以,最好是不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越不想事情就偏偏来了。他觉得老天真照顾他。

    他和小寒住的那家,牛要死了。

    里典安排他们的时候,觉得那是个优秀的农民,勤劳质朴,为人方正,家里上下关系也和谐,行为做事都比较懂规矩。官家来了人,安排在这样的人家,他放心,也比较有面子。可是没想到,牛要死了。前几天不是说生病吗?怎么就到了要死的地步呢?

    里典匆匆赶了过来,这事本来不关伍老什么事,但死一头牛是大事,他也就过来了。而邻居们则是来看热闹,一时间院子里闹哄哄的。

    张龙吸取上次的教训,问扶苏要不要换个地方住,扶苏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吧,这时候换地方住动静太大,影响不好。人家会以为这户农民有什么问题,而这户农民也会不安。

    张龙只好也站在院子里,他得等问题解决以后才能离开。

    但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死得了的,看着快咽气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牛的主人老庄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蹲在牛的旁边一个劲地叹气,牛很瘦,耷拉着头卧在地上,眼睛半睁不睁的。老庄摸摸它的头,它偶尔睁一下眼睛,也是无神的样子。老庄的媳妇,人家叫庄婶儿的,在旁边抹眼泪,旁边就有邻居说,唉,这要是死了牛,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多心疼啊。

    里典搓着手,在地上转来转去,嘴里不时地叨叨:“你们种地种的好,县里才把牛奖励给你们,结果看看,这才多久,好好一头牛就让你们给伺弄成这个样子!”

    邻居们中有几个人嫌他烦,嫌他说话不近人情,就拧着眉头不时看他几眼,但他们也就是这样表现自己的不满了,再不敢有其它的表示。

    里典继续叨叨:“按说乡里乡亲的,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让人上火的话。但是你们家死一头牛,我怎么办?乡里的啬夫怎么办、县里的县令和县丞怎么办?今年县里已经死了两头了,加上这头就是第三头,我们大家都得跟着你们一家受罚。你说,你倒是有病早点治呀,何至于到了今天……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他把脚跺得“腾腾”响,灰尘一股一股的。

    伍老也在一旁叹气,不是他的责任但也是发生在他这地界上的,事后总要做些工作的。

    小寒看看牛,看看扶苏,对这大秦朝的生产力和法律无奈得很。规定得这么细,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她走过去,蹲下来,也摸摸牛的头,那牛还有反应,无力的睁了睁眼睛,又合上了。它眼睛是赤黄的,眼泡肿胀,有眼浅粘乎乎地从眼睛缝儿里流下来。因为靠得近,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旁边地上有几个干燥的屎粒儿。

    “老庄大哥,这牛几岁了?喂了多久了?”

    老庄没心情聊天,他觉得爹要死了。但新住进来的人是里典安排的,据说是从咸阳过来的贵人,不搭理也不太好,只好强努出一个笑来:“喂了有一年,几岁就不太清楚了,大概三、五岁吧,也可能七、八岁,是县里奖励下来的。”

    小寒又问:“它这样生病有多久了?”

    “唉!”老庄伸出他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病牛突出的脊骨,说:“从去年冬天一天比一天瘦,老是没有精神,动不动就想趴着,吃草也不像刚来时那样能吃。我孩子他娘以为它起了口疮,熬了米汤给它喝,才勉强喝点。家里人不舍得吃的豆子,给他煮得烂烂的,喂它。就这样伺候着,比对我儿子小时候都尽心,结果你看,还是这样,看看这毛皮,它没光泽、没弹性,毛总竖着,老要拱着背夹着尾巴,看见没?脖子在颤抖,你摸摸,它耳朵和四肢发凉,到了最近这几天,基本就不吃东西了,米汤也不喝了。一般的牛,嘴里不停地嚼,它不动了,这几天连鼻子上的湿气都快没了。而且,它还泄黑水,弄得满院子腥臭。我孩子他娘是个干净人,要不是她打扫,你们今天都没法进这个院子。

    小寒一边听一边摸那病牛耳朵,果然是凉森森的,看来它真的要咽气了。她抬起头,看了看扶苏。扶苏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说。走过来,蹲下,也摸了摸病牛不停颤抖的脖子。

    小寒歪过头,小声说:“我们买下它吧!”

    扶苏一愣,又不解地看看小寒:“这是病牛,吃了要生病的。”

    小寒拍拍他的手,又小声说:“可能有牛黄了。”

    扶苏一怔,不说话了。这事儿谁拿得准?难道这牛的事儿你也懂?

    旁边那老庄却是听到了这两人的低语,一瞬间他脑子“嗡”地一下,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漫天的星星,金的星,银的星,全都一闪一闪的。

    扶苏站了起来,他知道小寒懂得多,但要是连这兽医的行当都懂,他是不信的。但以他的了解,小寒又不是个冒失的人,她只是因为跟他关系近才经常说些过头的说,跟别人还是很稳重、很讲究的。这事儿就依了小寒吧,花这点钱他也花得起。

    小寒也站了起来,对那还蹲在地上的老庄说:“老庄大哥,您也起来吧,咱商量个事儿。”

    老庄从刚才的震动中省过神儿,站了起来。哎,腿都麻了!他等着这姑娘的话给他一家一个出路,他实在是扛不住了。

    “老庄大哥,兽医是怎么说的?”

    老庄说:“兽医来过两回,两次说法都不同,第一次说牛没病,第二回说是热病,给吃了些清火的草药,但都不见好。”

    小寒想了想,她把握也不大,只是孩子看了探秘类的节目穷追不舍,她也才上心的。看眼前这头牛的症状倒是与专家讲的那些很吻合。牛黄这东西她没见过实物,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是从牛的胆囊或胆管部位生成的。长得大的牛黄甚至会从牛肚子里掉出来,连胆囊都找不到了。

    牛很贵的。她很久没吃牛肉了,但她没馋到想买一头牛解馋的地步,那样太奢侈,她也消费不起。但要是扶苏掏钱请大伙儿吃,这就不能算经济帐了。什么是兄弟,肯和别人分享好东西才能算兄弟。只要这头牛不是传染病,她就敢买来吃。

    再说了,这养牛的老庄这么可怜还被里典一顿数落,真是让人不爽。如果真有牛黄,那就把他救了。说不定把县里和牛有关的官员都救了。

    想到这儿,她说:“老庄大哥,咱商量一下。我们想把你这头牛买了,杀了给兄弟们解解馋。但是呢,你这头牛很瘦的,虽然它得的不是瘟疫,但确实是头病牛。所以价钱方面请你行个方便。”

    那老庄一听有点急,这要万一宰出块牛黄,怎么算?这姑娘可是要整牛一起买啊!

    小寒了然一笑,打了让他放心的个手势:“老庄大哥,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们住在你家里,怎么能占你的便宜?如果杀出牛黄来,牛黄归你,牛肉我们白吃。如果杀不出牛黄,我们买你的牛肉吃,但价钱不能太高。一来它是病牛,二来我们是买整牛。”

    那老庄听了有些动心,今天这个方案真是救命的方案呀,不管怎么说他不会白白地死一头牛。如果真的等牛死透了再宰,死血放不出来,那价格可就真上不去了。而且等这伙人明天早上走了,再宰牛,这里有几个人吃得起牛肉,那大热的天,还不得放臭了?他把目光投向里典,而不是孩子他娘,只要他说的,老婆没有不同意地。里典就不同了,有他在场,不征询他的意见,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想到这儿,老庄向里典靠过去,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那里典听了也是两眼放光,如果真有牛黄,那这些买牛的人相当于把他也救了。要是没有牛黄呢,他的结果也不会更坏了。只是好处要是都让老庄拿了,让人心里略有些不平衡。但这节骨眼儿上要是不促成这桩买卖,好像也是不识眼色。咸阳来的贵人,他敢得罪吗?

    想了想,他拿出一副本地话事人的派头,走过去对小寒说:“姑娘,你说的这件事我们基本是同意的,这样对大家都好。可是,有一点,小老儿想说在前头,如果那牛肚子里有牛黄,但是分量极小,这牛要是让你们白吃了,是不是老庄太亏了?”

    老庄听了,也急忙点头,自己光顾着兴奋,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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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萝会坚持改造扶苏!让他成为一个精神强健的男人!

第九十七章 杀出牛黄了

    里典担心老庄吃亏,问如果牛黄太小这笔帐怎么算?

    小寒就笑笑,转向扶苏,征询他的意见。

    扶苏刚才一听小寒的方案,就知道这丫头生意做久了,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还想白吃人家的东西。但这也算是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也是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方案。他走过来,对那里典和老庄说:“杀吧,不会让你们吃亏。价钱再议。杀了它,今天晚上就煮了给兄弟们吃。”

    里典和老庄一看,人家这气派和这说话的口气,那还能怀疑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人家也不可能耍赖,丢了自己的身份。

    两人就四处看看,大概是找会杀牛的。天已经不早了,屠户在另一个村子。

    张龙一看,乐了,兄弟们有好吃的了,他赶忙大声说:“小山子他家里就是干屠户的。保不准小山子会。”

    小山子得了招呼几步就跑过来,一看情况就把外衣脱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人家说他见了贼人未必敢下狠手,今天就让他们看看动刀的时候他有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屠宰的刀,也就将就着用自己的兵器吧。他把他的佩刀拿出来,用手指头试了试刀刃。又围着牛转了一圈,伸手找找下刀的地方。

    老庄老婆抹着泪从厨房里拿了把切菜刀,无论什么刀,这牛是真的没命了。

    火头军和扶苏家的厨子也赶了过来。大家都是专业的,头蹄下水怎么清理,肉怎么分割几句话就沟通完毕。其它军士们高兴的嗷嗷叫,不但有肉吃,还有杀牛的好戏,这个晚上不寂寞了。

    小寒说得很痛快,到真要动刀的时候却不敢看了。她转身出了人群,到院子外面去。扶苏也跟了出去,他对杀牛没什么兴趣,小时候还看看杀野猪什么的,现在没那个心情了。

    俩人找了个通风的地方坐下,这里蚊子少点。

    小寒说:“这么暗,杀牛能看清楚吗?”

    扶苏呵呵一笑:“你看小山子那个劲儿,再黑点儿他也能干得了。”

    小寒点点头,望着远方,却想起了和女儿一起探索牛黄的过程,那电视上的牛黄像足球那么大,女儿说,妈妈,这个牛它多受罪呀!它疼了那么多年,怎么不早点给它治治呢?她当时说,虽然它很难受,但它给人类贡献了那么大块的药材啊!女儿说,没法跟你沟通,你们大人太功利了。

    扶苏碰碰她:“小寒,咱俩打个赌。”

    小寒回过神儿来,说:“赌什么?”

    扶苏说:“要是能取出牛黄来,算你赢,你就嫁给我,我给你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如果取不出牛黄来,算我输,我就娶你。你给我个简单的婚礼。”

    小寒白他一眼,扭头不看他。这人真执着!

    但是,爱一个人给她一个承诺,不正是爱的表现吗?

    扶苏是无可挑剔的丈夫。每一次扶苏这么说,小寒都有一点点的心动,也更触动了她对未来的担心。她每一次都能技巧地推托,但推托完了,她又担心下一次用什么措辞和借口才既不伤害扶苏又能往后拖延。可到底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呢?

    “说话,不许不理我,一定要答应。要不我就把你抢回家去!”

    小寒笑笑,把扶苏的手抓起来包住自己的脸:“我不会离开你,你记住这一条,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是,你和我生活在一起这很重要。”

    “当然,回到咸阳我们可能经常在一起啊!”

    “我想给你名份,我不会让你一个大姑娘和我不明不白地在一起。”

    “怎么给呢?按大秦的婚配程序,我这样无父无母的,怎么走完这个程序呢?”

    “呃——,这个,有啦!让李相认你当干女儿……”扶苏眼晴亮晶晶的。

    “算了,我自己有父母,他们肯定还在到处打听我,我得好好地活着,然后领着你去见他们。”

    “可是,那要多少年……”

    “多少年怎么了,你说你的身体需要没有满足还是心灵需要没有回应?”

    扶苏站起来,懊恼地甩掉小寒的手,“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说不过你。可是,你也打不过我,哪天我一定要把你扛回家去。”

    “大公子无法无天啦,强抢人口?”

    “法?我倒要看看咸阳哪个人敢站出来管我的家务事?”

    “行,公子厉害,小女子只好逃跑啦!”

    说完小寒就向院子跑去,扶苏无奈地在后边跺脚,这丫头真是搞不懂了,为什么这么怕嫁给他。嫁给他不是更好还能更坏?

    院子里,围观的人群“轰”地一声,牛肚子被剖开了。现在的焦点是牛肚子里是不是有牛黄。牛黄这东西大多数人都听说过,但是真正见过的是极少的。这东西极为难得,有人说过,一两牛黄一两金,千金易得牛黄难求。而且这东西也不会很大,人们形容天然牛黄,小如豆,中如枣,大如蛋。想想牛的胆囊能有多大,也就一个拳头那么大,那牛黄长在胆囊里是不可能太大的。当然,这是指一般情况。小寒在电视上看的那属于特殊情况,否则它也没有关注价值,不会成为探秘的内容。

    小山子看来是个行家,一把手下去就从牛肚子里往外一样一样地掏东西。早有军士打了火把,一边一个给照着亮儿。

    “出来了,出来了。”人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至于是什么出来了,也都说不清楚。

    小山子上手扒了扒,捡出一个东西来,用刀把连带的部分割掉。众人一看,那肯定就是苦胆了,但它能有那么大吗?村子里不常宰牛,大家于牛的器官都是不熟悉的。

    小山子举着手里的东西:“小寒姐,你看。”

    小寒本来是想看究竟的,她真的也很好奇,可是血淋淋的东西一下子推到面前还是让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小寒姐,这是吗?”小山子又问。他只是杀过,但见得也并不多,在他眼里小寒姐就是什么都懂的人物。

    小寒强自壮了壮胆,说:“你把它剖开,如果里面有像石头一样的黄色的东西就是。”

    小山子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很激动,因为他刚才取出胆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东西里面不是胆汁那样稀乎乎的感觉,而是有硬硬的包块,但是它有一个大拳头这么大,真的吗?

    火把又靠过去一些,小山子用刀尖儿小心地挑破一点皮,里面流出了黄色的胆汁,流得一点不流了,剩下的就是一层薄膜包着的黄黄的东西。

    “哗!”人们都看清了,真的是黄的。牛黄真的是黄的!

    老庄很激动,激动得手都颤抖,他想在人群里面看到老婆,这个时候一定要看看老婆的样子,她那么辛苦地伺候这头牛,现在它回报他们来了。

    “哎,大伙儿先静静!先静静!”里典发话了。

    众人很听话地往后退了一下。火头军和厨子两个才不管那个,两人准备好热水马上就要上手做了,估计今天得忙到半夜去。累是累点,但是值啊!多少年才能赶上一回做整牛的活计,再不做就手生了。

    里典陪着笑但是很慎重地问:“姑娘,您见过牛黄吗?小老儿我真没见过,因此也拿不准。涉及到我们村里老庄的利益,所以我多嘴问一声。”

    他这一说话,村子里的人一想,是啊,这外地人一说,就要白吃人家老庄一头牛啦?这是得弄得清清楚楚。

    小寒轻轻一笑,她当然不能说她没见过,电视上见过也是见过。她说:“有一个方法可以鉴定一下,把里面黄色的东西取出一点来涂在指甲上,如果很容易就能染黄,并且不容易洗下去,那就是牛黄。”

    这时候旁边看热闹的伍老插话说:“我也听说过的,以前有个作药工的远亲这么说过。”

    既然他们本乡的人都这么说了,那这个鉴定方法就没问题了。里典伸出手指:“那就用我的手试试吧。”老庄也伸出手来,“我也试试,总归喂了它一回,留个记号。”

    小山子用刀尖挑了一点点,分别抹在他们的一个指甲上,两人就细心地用大拇指肚去抹均匀,一会儿功夫,指甲被染得黄澄澄的,弄了盆儿清水,怎么也洗不掉。围观的人群更是激动,仿佛喜事发生他们自己身上一样。

    老庄激动得不能自抑,他老婆赶紧给他送过一瓢凉水来,他痛痛快快地喝下,心里的小火苗暂时熄灭了。

    那是多大的一块牛黄啊,尽管乡下人没见识,但想想牛的胆能有多大,也大体能推测出这个牛黄的难得。

    小山子高兴地分割,二狗子也蹿过来帮忙,厨子在旁边指挥,烧火的烧火,架锅的架锅,清理的清理,这农家院子那叫一个热闹。

    有几个人回去了,还有的人不愿意离开,他们还在为老庄的天降横财感叹不已。要是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姥姥啊,那是多大的福分啊!

    小寒看看扶苏,说:“这个热闹劲儿,咱们还能休息吗?到现在都没吃上晚饭呢!”

    扶苏赶忙问火头军,刚才准备的饭怎么样了。火头军说粥熬好了,菜还没做,就跑过来帮忙了,想着一会儿有牛肉吃,也就不做别的了。

    扶苏不满地摇摇头,一会儿,一会儿,把这头牛处理完还不得半夜去。小寒还不得饿晕了!

    “走,咱俩喝粥去,让他们这帮愣头青等着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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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

    肚子里有了油水人的精神就不一样,前天小寒姐帮着大家捉鱼,昨天晚上又建议大公子买牛肉给大家吃,早上一起来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心情也好。虽然昨晚闹腾得有点晚,但一上路都还是生龙活虎的。

    早上厨子给大家用牛油炒了面茶,搁点盐再一煮,真香。还有几块没吃完的牛肉带着,中午还能吃一顿,想一想,这趟差事真不错。

    大公子嘴上说兄弟、兄弟,看来确实有几分兄弟的意思。人没架子,能一起说笑,打斗也敢上手,还肯为兄弟们花钱,兄弟不就是这样的吗?

    二狗子问小山子:“小山子,你看见大公子给那老庄钱了?”

    小山子点点头:“嗯,是把木木叫过去给的,那老庄倒不好意思要了。但大公子说,吃了人家的东西怎么能白吃,小寒姐那么说只不过是让老庄能下决心杀了那病牛。”

    二狗子也点头:“对呀,要不等我们走了,他那牛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说不定有个牛黄也不懂得取出来。”

    小山子“嗯”了一声:“小寒姐不提醒,我也想不起来,何况这小村子。”

    二狗子在马上捅了一下小山子:“哎,小山子,大公子这事干得漂亮,不占人家便宜。小寒姐也是人精,我真服,她什么都懂。”

    小山子说:“我也服,你说大公子这么好运气,能遇到小寒姐。我怎么遇不到呢?”

    二狗子一撇嘴:“你是谁,就算遇到了,人家跟你吗?”

    小山子不说话了,他想说他也不差啊,就是出身没法跟大公子比。

    张龙骑马从后边上来,木着脸说了一句:“做好自己的事,少操别人的心。”说完又赶到前边去了。

    二狗子和小山子对视一下,撇撇嘴都不吱声了。张龙的话还是得听的。

    车里面,扶苏又赖赖地躺在小寒腿上。昨晚小寒先去睡了,他只好陪着那帮愣头青。不能说请兄弟们吃肉自己跑去睡觉了,那不像话,要做就要做到位,与兄弟同乐同好同玩同闹。

    小寒温柔地摸着他的头,他想,小寒肯定以前养过一只猫,那猫就这样躺在她的腿上,让她一下一下地抚摸,从午后到日影西斜,日子安详美好。

    “扶苏,这大秦的法律是谁制定的,怎么搞得那么琐碎详细?我听说种地的规矩都用法律固定下来,是吗?”

    “嗯。是有这规定的。播种时,水稻种子每亩用二斗外加三分之二斗;谷子和麦子用一斗;小豆三分之二斗;大豆半斗。如果土地肥沃,每亩撒的种子可以适当减少一些。田律还规定:庄稼生长后下了及时雨和谷物抽穗,县里负责农业的官吏应及时向朝廷书面报告受雨、抽穗的土地面积,及已开垦而还没有耕种的土地顷数。如遇旱灾、暴风雨、涝灾、蝗虫及其他自然灾害也都要详细向朝廷书面报告。”

    “那这制定田律的人肯定是种地方面的专家,请教了好多老农。”

    “嗯,应该是这样的。”

    “这得多费心啊,我觉得这么规定有好处也有弊端。好处是特别好执行,官员不能有丝毫懈怠,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工作,而且每一层级都得上下合作、同心协力。弊端是它太细致了,也太死板了,天时地利说起来容易,但它是变化万端的,有些情况不太好界定,就容易执行得过于严苛而不近人情。”

    “嗯,你想说那个疙瘩的事情吧?”

    “不光是疙瘩的事情。还有老庄的病牛的事情。我本来也没上心的,但就是看不过里典那份唠叨,你想啊,老庄一家当时心情多差啊!”

    “里典他们有责任的。县里相关的官员都有责任,大家都要努力保证每一头牛都健健康康的。如果不关系到他们个人的利益,他们怎么会尽心工作?”

    “理是这个理,但是……,唉,有些事是不由人的。比如生小牛这种事。我听说生不出小牛会受罚,是吗?”

    “嗯。如果一个人负责喂养十头成年母牛,其中的六头不生小牛的话,饲养牛的人就有罪。如果十头成年母羊,四头不生育,相关人员也要受到不同程度惩处。”

    “那很可能不是喂牛的人没本事,应该是公牛没本事,不能让母牛怀孕。”

    “小寒,我很有本事,我能让我的每个女人怀孕,你信不信?”

    “少胡扯,人家在说正事呢!”小寒夸张地拍了他的腿一下。

    “这就是正事啊,我想啊,如果你肚子大了,你就没得选了,只好乖乖地嫁给我。”

    “啪!”小寒又拍了他一下,这次拍得有点重,扶苏一呲牙:“谋杀亲夫,真舍得!狠毒的女人。”

    “我跟你说正事,扶苏,等你有一天能改变这法律有多好,我昐着那一天呢。我想天下很多人都盼着这一天呢!”

    “你不许再说了,要是被别人听了去,以为我多么急切呢,父皇最忌讳这个!”

    “嗯,你提醒的对。我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以后让它烂在心里。”

    “不用,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以悄悄说。现在不行。”说着,扶苏指了指帘子外头。帘子外头是木木,他是信得过的,木木对他的期望不亚于小寒,但他宁可再谨慎些。父亲有一天肯定会不在,他不希望在这之前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导致他前功尽弃。

    小寒点点头,她非常理解扶苏。她换了个话题:“扶苏,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

    “你说。”扶苏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

    “那个赵高,中车府令,我听说他是个太监,可是上次见他,他怎么会长着胡子呢?”

    “哈哈……,人们都这么传说,他估计也很恼火的。”

    小寒歪着脑袋倾听,赵高到底割没割这应该是历史之迷啊,这一定得弄清楚。

    “他呀,整天围着父皇,深得父皇信任,别的官员对他难免有看法,就私下里说他跟个太监似的。再加之,他这人过于功于心计,为人处事目的性太强,有些人不喜欢他,就把太监这个说法给扩散了。民间百姓呢,也不知道内情,所以难免这么传。”

    小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这年头没有电视,百姓也没几个知道赵高长什么样子,难免会传来传去。

    “扶苏,我还听说赵高是你家远亲,是这样吗?”既然有疑问就一并问清楚吧,难得提起这个话题,谈话气氛又这么好。

    扶苏不屑地说:“怎么会呢?他什么出身,能和我家是远亲!他出身很低微的,她母亲因触犯刑律遭到处刑后身体残缺,而被收入隐官,在那里和一个文法小吏生下了他们兄弟。”

    “隐官?”

    “小寒你不知道隐官?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你这人真奇怪,人家都知道的你不知道,人家不知道的你知道。”

    小寒干笑两声,说:“我对衙门体系里的事儿不太关心,认识你就得关心了,要不有些事没法说清楚。”

    “嗯。我对这个清楚,在这方面我可以当你的老师。现在老师就告诉你隐官是什么。隐官就是官府办的用来收容刑余之人的处所,他们得在里面做工。明白了吗?”

    小寒点点头,“哦,那赵高他妈不简单啊!那么低的身份,身体还有残缺,居然能和官府里的文化人勾搭到一起,而且还生了两个孩子,这女人得多有魅力!赵高一定是得了他妈的遗传,力争上游,努力改变命运。”

    “嗯,出身低微的人都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赵高这人很勤奋的,做事认真、干练,要不也不会得了父皇的看重。他书法很好,刑狱之法也有心得,父皇让他做胡亥的老师,也是注重他这两点。但是,为人嘛……老师的为人其实比学问还重要的。”

    小寒赞同地点点头,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才能称得上是合格的老师。

    “父皇的决定,别人也不好多言的。将来,我娶你过门,我的所有孩子都交给你,你来教他们,这我就放心了。”

    小寒接话:“那我就教他们怎么做个奸商。”

    扶苏哈哈大笑:“好啊,教他们怎么赚外族人的钱,让华夏民族都过上富裕的日子!”

    “对,想吃牛肉吃牛肉,想吃羊肉吃羊肉!”

    “嗯,鸡蛋都吃得不想吃了!”

    “衣服天天换新的,房子都住砖瓦的。”

    “道路宽广,家家有车。”

    “瓜果蔬菜一年四季都不带空的。”

    “老人颐养天年,孩童健康成长。”

    “有地方读书,有时间唱歌。”

    木木在车外低低地补了一句,“男人都能娶上老婆!”

    ……

    临下车,扶苏问:“小寒,你怎么对赵高这么有兴趣?”

    小寒稍微想了一下说:“我以为有些法律是他参与制定的,想起来了就随便问一问。有次你弟弟胡亥到我那店里闲聊,看他那意思挺佩服赵高的,就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闲的你!”扶苏轻轻责怪一声:“他有多少真本事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扶苏你知道吗?有次你弟弟胡亥跟我说,我跟着你是没前途的,不如跟着他。因为他妈妈比你妈妈受宠,皇上也比较喜欢找他聊天。我听了以后就琢磨,什么样的人把胡亥培养成这个样子,所以认为了解赵高多一点也是必要的。”

    扶苏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屁孩的思维!他那妈妈是亲妈妈吗?他亲妈妈早死了,他不过是寄养在那女人宫里的,父皇找他聊天,不是他犯错教训他,就是父皇拿他解闷,你别说,他那不着调的样子非常适合解闷。他还真以为他挺让人看重的!”

    小寒点点头,“哦”了一声。这兄弟两个各说各话,皇家真是复杂啊!

    “所以呢,你为他们花心思那就是瞎琢磨,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我。”

    “我想着呢!我梦里都梦见有个美男子张着血盆大口要把我吃掉!”

    扶苏配合地张大嘴“啊呜”一声,扑了过来。

    “哎呀,该下车啦!”

    ……

    木木在车外听得直乐,这一对,怎么配的,老天真是睁开眼了。

第九十九章 有个姓关的本家很厉害

    路上比较顺畅,天将晚的时候扶苏一行来到二里头驿站。这二里头驿站比较小,条件也不太好,据说是比较老的驿站。驿丞姓苏,人很勤快,给小寒的感觉就是腿很快,一会一趟,一会一趟,来了不到一个时辰,眼前总是这个人在忙上忙下。

    院子里火头军已经在做饭了,有个叫关西的军士拉着小山子要去找找河流,看看能不能像那天小寒姐做的那样,下一晚上的套,第二天有鱼吃。

    小山子不去,说要等着吃完饭,听小寒姐讲故事。

    关西又要拉二狗子去,二狗子也不去,理由也是要听小寒姐讲故事。

    关西又去拉红脸膛小虎,小虎说这时段他值勤,不能乱跑。

    最后关西终于拉到一个人,是个老兵,叫孙大诚。两人跟张龙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这趟出来,张龙也看清楚了,扶苏不难伺候,而且还有意与军士们搞好关系。人家这样做,他也不能太刻板,只要是不违反原则不耽误工作,他也愿意为属下提供点方便。属下高兴他派下的任务才有人干,也才能干得好。他何必要做个死板苛刻的恶人呢?

    火头军一会儿就把饭做好了。众人端了饭,就排排坐,小山子殷勤地给小寒姐盛了饭,放在她面前。然后像个巴儿狗似地说:“小寒姐,大伙儿等着你讲故事呢。”

    木木一看,盛饭的工作你的都做了,以后你还要干嘛?

    扶苏抿嘴一乐,对小寒咬耳朵,“我嫉妒了,我要把他变成太监!”

    小寒用手肘暗暗地顶了他一下,小声说:“德性!这是兄弟给嫂子盛饭!”

    扶苏马上大声嚷嚷:“小山子,你可做得不对,光给嫂子盛饭,哥哥我的饭呢?”

    小寒子的脸“刷”地就红了。

    小山子也立刻反应出他的不适当来,赶紧从木木手中拿过盛好的饭双手端过来,送到扶苏面前,“哥哥请了,小弟这厢赔礼。刚才满脑子只想着让小寒姐讲故事,倒把哥哥给忘到一边去了。”

    扶苏举起手,给了他一个栗凿,嘴里说:“该打!”

    小山子嘿嘿笑笑,这打挨得太亲热了。他刚才也是就着扶苏自称哥哥才敢叫上一声哥哥,平时扶苏再怎么平易,他也得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众人嘿嘿陪笑,心说,这小寒姑娘身份不低呀,扶苏公子都公开让小山子叫她“嫂子”,虽说是个玩笑,但哪有对侍妾这么开玩笑的,这分明是说她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和夫人一般。而心中的地位,往往比名义上的地位还重要。何况,名份这东西,扶苏公子还不是想给谁就给谁?将来,这小寒姑娘的红运,且看呢!

    扶苏倾身过来坏坏地说:“你猜,他们现在在想什么?”

    小寒小小地白了他一眼,脸还是红红的。

    扶苏得意地呵呵笑。他也学着军士们喝粥地动作,转着碗边儿吸溜了一口粥,然后夸张地说了一句:“舒服!”

    小寒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孩子一样!”

    扶苏得意地接话,悄悄地:“你说过你要把我当孩子的,你要想亲孩子的时候,就抱着我亲这里,亲那里……”

    小寒气得恨不得去捂他的嘴,这家伙是真敢说啊!她狠狠地踢了他一下,扶苏夸张地做了个“嗷”的口形。

    木木无奈了,公子啊,咱那皇家威仪还要不要了?

    小寒姐呀,咋好好的一个翩翩公子到了你手里成了这样了?

    其他人也有看到情形的,有羡慕的,有偷笑的,心说这皇家其实也跟普通人差不多,该亲热的时候亲热,偶尔也没个正形儿。

    ……

    吃过饭,众人眼巴巴地等着听故事,扶苏往窗户上一靠,给小寒递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说,看吧,你惯坏的,你收拾吧。

    小寒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大伙儿想听故事,今天就讲个兄弟的故事。”

    有人就点点头。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关羽,小字云长。这姓关的功夫很厉害,使一把青龙偃月刀,这刀非常重,有八十多斤,一般人要是努着劲儿拿起来,马上就得累趴下。可是关羽使这把刀就非常称手,刀太轻了他的本事就耍不出来了。有一次,各路诸侯和他们手下的将官都在大帐中议事,外面小校来报,说不好了,华雄在外面叫阵。众人一听是华雄,立马精神一凛。要知道这华雄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啊!他在前边的汜水关一战中已经大胜了前锋孙坚,在座的谁比孙坚厉害呀?想了想,没人敢出头。等了会儿,有人脸上挂不住了,说我去吧。众人一年地,那人是俞涉,也是个勇猛的武将。结果呢,三个回合不到,有人来报,说俞涉将军已经被华雄斩了。众人大惊,这下谁出去应战呢?又有一个勇士站了出来,说我去吧。这人姓潘,忘了他叫潘什么了,不过记不住也没关系,他一会儿就死了。”

    有人失笑,这小寒是姑娘怎么说话呢?

    “连续死了两员大将,各位诸侯就有些犯愁。有的人就开始怀念他那死去的能干的将军。正在这时,有人在台阶下大呼一声:‘小将愿往斩华雄人头,献于帐下!’众人一看,这人不怎么出名啊?有的人还不认识呢。这人长得比较有特点,是双丹凤眼,就是眼睛细长往上挑的那种,面如重枣,就跟小虎差不多,声音也很大,他刚才一说话,大帐之中都嗡嗡的。有人就问,这是谁呀?认识的人就说,这就是刘玄德的结拜兄弟关羽,是个跟着刘玄德的马弓手。在那时候,这些诸侯当中,这个叫刘玄德也不受重视,他兵不强马不壮,所以连带着关羽也被人小看了。有人就说,把他打出去。我们这么大的阵仗,岂能儿戏。有一个有见识的人叫曹操的,他说,这人既然敢说大话,他就肯定有些本领,就让他去吧。说完,曹操就端了一杯热好的酒,给关羽壮行。关羽说,‘酒先斟下,我去去便来’,说完提刀出去。帐中这些诸侯就开始等信儿,只听得帐外地动山摇,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正要派人打探一下,关羽居然提了个人头进来了,正是华雄的人头。而那杯刚斟好了的酒还是温着的呢。”

    听到这儿,众人啧啧不已,天老爷呀,这不是一般的勇猛!

    “咱接下来就讲讲他如何与刘玄德做兄弟的。一战成名之后,关羽和几个兄弟帮着刘玄德到处征战,几年下来也算有些兵马了。但他们壮大的同时,曹操也做大了,而且曹操有一个优势是别人没有的,他做了丞相,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别的诸侯就因此有了借口,一定要把奸臣除掉。这样,刘玄德和曹操就成了敌对关系。有一次曹操觉察到刘玄德参与了杀他的阴谋,他就派兵去打刘的势力。人家还是够厉害,把刘玄德和他的兄弟们冲散了,刘玄德这个做兄长的无奈就暂且投奔了一个叫袁绍的。而关羽这个做弟弟的和刘玄德的两个妻子甘夫人和梅夫人就被曹操的军队围困在一座山头上。”

    有人插话:“关羽不是本事大吗?”

    小寒点点头:“他是本事大,但是如果他一个人冲出来,两位嫂子怎么办?所以他只能被俘。曹操很看重关羽的才华,想收为已用。为了断掉关羽的念想,他安排关羽和他两个嫂子同住一间屋子,想坏了他的名节。关羽呢,他就一手拿着烛火一手拿着刀,站在屋外守夜。这让曹操佩服不已,更想收他了。关羽对曹操说,现在留下来可以,让他做事也可以,一旦找到了哥哥刘玄德的下落,他就要带着嫂子去和哥哥团聚。曹操就答应了。”

    “咱们再说那刘玄德投奔了的诸候袁绍。他要起兵攻打曹操,曹操领万数兵马迎战。袁军先锋颜良勇不可挡,连杀曹操几员大将,有个谋士就给曹操出主意,说咱让关羽去迎战,如果他打赢了,那袁绍肯定生气,他会迁怒于刘玄德,说不定会杀了他,一旦他死了,关羽也就死心踏地地给主公效命了。曹操一想,此计可行,就派关羽出战了。果然,关羽打胜了。袁绍特别生气,就要把刘玄德给斩了。刘玄德说,这是曹操的一计啊,我立刻给我兄弟写信,让他来投奔你。袁绍一听,要是能得了关羽这样的大将也不错,就不杀刘玄德了。”

    “关羽见到刘备的书信,便向曹操告辞,曹操故意避不见面。关羽将曹操过去送他的财物、美女全部留下,将自己的侯爵大印也挂在营中,给曹操留下一封书信,护着二位嫂嫂找刘备去了。曹操想到以前曾答应过关羽的条件,便赶去为关羽送行。关羽怕曹操有鬼,便在马上用刀尖将曹操赠给他的锦袍挑过来披上。曹操的部将认为关羽太过无礼,几次要杀关羽,但都被曹操制止了。就这样,关羽保护二位嫂嫂来到东岭关,终于与兄长刘玄德团聚。此后,兄弟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共谋大业,开创了一大片江山。”

    军士们听了啧啧赞叹,仁义啊,这才叫兄弟!就得和关羽这样的人当兄弟!

    有人就望望左右,这里谁是我的兄弟?谁能把我的事儿当成他自己的事?

    木木望望扶苏,他们是主仆,但是他很小就跟着扶苏了,大公子对他也很不错。他没有关羽有本事,但关羽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扶苏对他笑笑,点点头,他的意思他懂了。

    院门外咋咋呼呼冲进来了两个人,一路嚷嚷:“我说误了故事了就肯定误了。”

    众人一看,是关西和孙大诚。这两人弄了一身的水。

    关西一看众人的表情:“怎么的,还等着我们呢?”

    二狗子一撇嘴:“是饭等着你们呢!”

    小山子接了一句:“刚才讲的是你本家姓关的故事,可惜你没听见。啧!”

    “啊?我误啦?”关西一脸后悔相。

    “哦,你本家本事很大的。”有人插了一句。

    关西更是后悔,众人哄笑。

    小寒说:“你们俩先吃吧,故事咱让二狗子回头给你俩讲,小山子你补充,将来你俩就负责给大家讲故事。”

    “我们俩?”那两人一脸的不敢相信。

    “嗯,连编排人的机会也有了,多好!”

    两人就笑笑,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事儿。

    小寒转头看了看扶苏,说:“公子,我们做个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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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我们做个游戏吧

    小寒说:“公子,我们做个游戏吧。”扶苏一愣,看看小寒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这丫头又有什么主意了。刚才那故事很吸引人,而且很应景,就像是给他刚才那个兄弟的玩笑做注解似的,效果相当好。

    想到这儿,扶苏问:“时间长不长,我怕兄弟们太兴奋了,晚上休息不好!”

    张龙也征询似地望着小寒,毕竟他是有任务的。

    小寒说:“不太长,就是考大家的记性。一人一句话的事儿。”

    扶苏和张龙对望一下,就点点头。

    小寒朗声说:“我们一直说是兄弟,但兄弟很难做的。在我家乡有个老兵,他很老了,但一直没有结婚。原因是他的战友临死前对他说,我家乡有妻子儿女,我已经没有机会照顾了,能不能你帮我照顾他们。这个老兵就牢牢记住战友的话,等战争结束了,就找到战友的家乡,找到他的妻儿。把战友的消息告诉他们、安慰他们,并承诺一辈子都会照顾他们。后来老兵到不同的地方赚钱,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这一家人。后来,他干脆在战友的家乡找到一份谋生的差事,他们像家人一样互相照顾。啊,讲到这里,兄弟们别误会,他没打他战友媳妇的主意。”

    有人轻笑了下,有人就咬了咬嘴唇,这老兵得下多大的决心啊!要知道这可不是一时的帮助,基本上是一世的帮助。

    小寒接着说:“要做到老兵那样很难,他太崇高,可能我们一般人探不到,但记住兄弟家的地址和人名很容易,如果有万一发生,能给兄弟家里捎个信儿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想我们一起做个记忆的游戏。大家都说出自己家的地址,是哪个乡哪个村的,家里的人叫什么。你也可以说出你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可能你的兄弟他记住了,而他将来若有能力,说不定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张龙听了点点头,小寒姑娘说的太对了,出来当兵的,谁敢说谁就能平安退伍呢?他以前也想过万一有情况发生,有个人帮着捎个信儿也好,现在这心里的想法让小寒姑娘给说出来了。

    想到这儿,他看看扶苏,又看看大伙儿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小寒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一起当兵了,怎么也一起滚打,捎个信儿的感情还是有的。我们今天不早了,这个游戏先做一半儿,让一部分人先说,另一部分人呢,明天休息的时候再说。分开说大家也好有时间记一记,怎么样?”

    众人就点头,有的人可能是勾动了心事,眼睛亮晶晶的,就看向了平时要好的兄弟,那兄弟也点点头,这基本就是承诺了。

    活动就开始了,由张龙打头:“我家住在东郡下关乡十里铺村,父亲还健在,母亲不在了,媳妇叫小灵子,娘家姓何。我的愿望就是儿子能顺利长大,老父亲去世的时候有口好棺材。”

    接下来是红脸膛小虎,小虎嘴比较笨,吭哧了一会儿,说:“咸阳人,在三闾巷,没媳妇,老娘叫刘大女,别人管她叫小虎他娘。老爹叫姜来宝。我的愿望是每天能给爹娘吃一个鸡蛋。”

    然后就是小山子,他的愿望也是给爹娘每天吃个鸡蛋。

    二狗子的愿望是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儿子,儿子要比他出息,别人问,要是你不在了,你这些愿望还怎么实现。二狗子说,我是收养的,没爹没娘。要是你们记住了,又方便的话,给我那养父挑担水吧,好歹他养了我一回。

    ……

    到了第二天午间休息的时候,剩下的军士们就一个一个说自己的家庭住址、家人姓名和愿望,别人说的时候自己就记,小寒姐说,记得最多的有奖励,到底是什么奖,小寒姐还没说,不地这也很让期待。

    军士们都说完了。在场的还有两个人,大家不知道他们用不用说,就一齐望向扶苏和小寒。

    扶苏和小寒相视一笑,扶苏说:“我们也参加游戏,不过,我家里有谁,差不多大伙儿都知道,这就不用说了。让小寒姐说吧。”

    小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的家庭没法说。我就说愿望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家家富裕,户户安心。”

    众人奇怪地互相看看,这小寒姐怎么这样说话呢?这还没嫁入皇家呢吧,怎么跟帝王发布文告一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按说这话让扶苏公子说才合适吧?

    扶苏明白大家怎么想的,就朗声说:“大家可能不明白小寒姐为什么这么说,她去年脑袋这里受伤了,记不住家里的很多事情,所以才随着商队来到了咸阳。因此地址这些都没法说了。她要知道地址早就回去了,恐怕也不会在这里陪着我们唠闲嗑。你们放心,我把她收留了,她的愿望我会帮她实现,我努力帮她找到家,也努力实现她的愿望:天下太平,家家富裕,户户安心。至于风调雨顺,这个得求着老天帮忙,我也没那个本事。”

    这话好像有些调侃,但也是有着一份真诚。他这么说,众人就有些同情小寒,敢情这姑娘是个病人。

    天底下还有这么聪明伶俐的病人,老天呀,我真是开了眼了!

    不过扶苏公子说的几句话也很好,很符合他的身份。要是将来有一天,扶苏掌了权,说不定这真是个好皇帝呢。

    到了傍晚,一行人歇在了蚂蟥驿。驿丞说这地方有个大水塘,蚂蟥长得很不错,老有做药材生意的到这里来捞蚂蟥。但是,没事干就别去了,蚂蟥这东西钻到身体里也不太好处理。

    军士说,我们哪儿都不去,我们就留在驿站听故事、做游戏,几句话说得驿丞一愣一愣的。

    吃过晚饭,就到了记忆力考核的时间。

    老兵孙大诚记性不错,记住了六个人的地址和姓名。

    小山子记得每个人的愿望,但他记地址和姓名就有错的,说了六个人,只有两个是完全对的。

    红脸膛小虎记得不多,只记住四个,但四个是完全对的。而且他说,别的不是没记住,是怕没记准,下来会单独问兄弟,再把它记住了。

    关西这次出了个小风头,说了八个,记准了七个,大家给了他掌声,他高兴得倒立着走了一会儿。

    一个一个地说,就轮到张龙了。张龙闭着眼睛,一个一个地过,每个人的信息差不多都说到了,说不完全的他就睁开眼睛冲人家抱歉地点点头,说,兄弟,我一定记完了记准了。

    他的诚恳也赢得了掌声。大家觉得这就是领导者,这就是兄弟。

    现在参加游戏的就剩下扶苏和小寒还没说,小寒说:“公子先来吧。”

    扶苏就环顾了一下,他不像张龙那样闭着眼回忆,他是对着一个人说那个人的信息,先叫名字,然后说兄弟,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家里人叫什么,你的愿望是每天有鸡蛋还是对你家人说声抱歉……。他一个接一个地说,每到一个人,他就向那个点头,叫人一句兄弟。他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这教育不光是知识修养、学习能力、还包括仪态细节,所以听他一个一个地说下去,是一件赏难心悦目的事。

    小寒欣赏地望着他,读过书的人是受过记忆训练的人,何况他总是能猜到自己的意图,游戏一开始他就用心记了。有记得不准确的地方他还在车里向自己求证。这么执着、这么用心地做事能做不成吗?真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被那个诏书摆弄得到了自杀的地步?人的精神在那一刻为什么就垮了呢?

    扶苏说完了,一片安静,接着,掌声四起,众人叹服,这种记忆力,一个都不差!

    何况,不止叹服,还有感动,大公子扶苏记住了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愿望,这要是不用心能记得住吗?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

    即便是有小寒姐合作的原因,这要是不用心也不会都记住的。这份诚意的目光不是骗人的。

    在掌声中,扶苏望向小寒,他在用目光问她,我让你失望了吗?

    面对大家殷切的目光,游戏的设计者小寒站出来,说:“我就不说了,你们说的我都记住了,因为我是最后说的,所以我听了好多遍,再要记不住就丢人了。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记住兄弟的地址和家人不是为了去报告不好的消息,也许有一天我们退伍了,各自回家了,有了好消息,比如小山子成亲了、二狗子兄弟有小孩了,这些好消息都可以给对方捎个信儿。大家是兄弟,知道了这些也多分享一份喜悦。”

    众人点头,谁都不希望是去报丧的,虽然喜事也很少,但总要有个盼望吧!

    小山子问:“小寒姐,你说了,记性好的人有奖的……”

    小寒摸摸头发,说实话怎么奖励她也没想好,她就望望扶苏,希望他来救她。

    扶苏一笑,她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那好吧,他来救她了。

    他清咳了一声,朗声说:“今天的记忆冠军好像是我,但是小寒姐刚才说了,最后说的听了人家重复好多遍,所以我这个冠军是有水分的,不能做数。那就让我这个伪冠军来做个奖励的安排,我们到了上郡大军驻地以后,让木木去买一只羊,火头军跟了去,捡大个的肥羊买一只,大伙儿想怎么吃怎么吃,人人有份。这个安排好不好?”

    大伙儿高声叫好,人人有份,能不好吗?这才叫兄弟!

    等大家闹哄哄地散了,扶苏和小寒回房。木木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洗澡的木桶。扶苏一把抱住小寒,有点撒娇地说:“冠军请求奖励!”

    小寒直直地看着他,轻轻地用食指的背面感受胡茬带来的痛感,轻叹了声,把脸贴在扶苏的胸口。心脏的跳动,清晰有力。

    她呢喃着说:“扶苏,你是个迷人的男人。”

    “扶苏会因为小寒更加迷人。”

    “扶苏,我想咬你的下巴。”

    “你想咬哪里都可以。”

    “扶苏,我还喜欢咬你的喉结。”

    “那你就是吸血鬼。”

    “我吸了,啊呜,啊……我喜欢你这样粗糙的质感,我的嘴唇和舌头都喜欢……”

    “小妖精,你真是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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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到双流镇了

    第一百零一章到双流镇了

    “小寒,前面就是双流镇了。”扶苏躺在小寒的腿上懒懒地说。

    “双流镇?是我曾经住过的双流镇吗?”小寒的腰一下子挺了起来。

    “嗯,应该只有一个双流镇吧。按你说的那地方离秦谷不远应该就是这个双流镇了。”

    “哦。”

    小寒之后便不言语了。她想起那个炎热的中午,一群人围着他指指点点,然后大枣把她抱回去,他老老实实地把她放在他家的炕上,老老实实地躲在外面等她洗完,高高兴兴地买回一块兔子肉,高高兴兴地扛回一口瓦缸,高高兴兴地和她一起做豆腐,高高兴兴地听着他那些朋友们的玩笑,别拐扭扭地要她讲别的故事,说他要变成一条鱼和小公主在一起。后来他怒气冲冲地和人打架,伤心无奈地请求抱抱他,最后他起个大早,给她装了红枣和核桃。送她走的那天,他给了她一把刀,罗爷爷拉着他的手,他在远处无奈地冲着她笑。

    扶苏也不言语,他听她讲过大枣哥,那人对她很好。她对他也好,肯为他抡刀子。这个时候路过双流镇,她肯定思绪万千。据木木打探来的消息,她在胡家住的时候,胡家的胡七对她也很好,她去李斯府上住的时候,那人还送了一套桌椅给她用。她骑的那匹马也是胡家送给她的。

    扶苏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这样一个女人不可能不招人喜欢。但小寒和他们有交往让他心中不舒服,虽然最后是他得了小寒的身和心,他还是不希望小寒跟他们再接触了。别人用爱慕的眼神看一眼她他会受不了。

    和队伍里这些男人同行,他早早地给了小寒一个定位“你们小寒姐”,什么意思,不是傻子就知道。对小寒,他们只能仰视,或者配合,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今天张龙说要宿在双流镇,他就知道这件事得跟小寒说。如果是他不知道小寒的故事倒也罢了,知道了,就有一个选择的问题。

    这件事怎么说合适呢?

    没等他想好,小寒说话了。

    “扶苏,我想去看看大枣哥。”她神情坦荡,眼神清澈,“我把他当我的亲人。”

    扶苏默了一下,爬起来,点点头。她提出来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如果不同意,对她是不公平的,她把他当亲人。而她是没什么亲人的。

    “扶苏,你可以选择陪我去或我自己去。要不让木木陪我去。”

    小寒望着他,把几种情况都罗列出来让他选。这聪明女人把坦荡提前占有了,把难题都给他了。他陪她去,他就要面对那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能否放下,终究那不是她亲哥哥。他要不陪她去,表现的是他的信任,可自己难免会生出些坐卧难安的猜想。若是让木木陪着,倒显得是对她的不信任。但没有任何人陪着,她一个人外出,他还担心她的安全问题,毕竟她长得太招人了。

    想了想,他说:“我陪你去吧,他照顾过你一段,理应上门去致谢的。”

    小寒感激地捏了捏他的手:“谢谢!”

    他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什么谢谢!”

    “他当初是不是特别不想让你走?”

    “嗯!”

    “要是我,我也不想让你走。”

    “他拗不过我,也是为我着想,因为我说到咸阳说不定能找到我的家。”

    “他太老实,要是换了我,我就死活不让你走。我会把你捆在我的身上,直到你放弃为止。”

    “哼,扶苏,你不会的。他看到我不快乐,他也不快乐,你也是一样的。这种事情一勉强就特别没意思,本来还有的一点情义,一勉强就只剩下遗憾或仇恨了。”

    “你这个死女人,什么话都让你说了。遇到你就是遇到**烦!”

    “呵,现在知道麻烦了?退货还来得及。”

    “胡说什么?找打吗?”

    “不打找,我知道你比我厉害。小时候应该拜师学艺的,现在想学也晚了。”

    “哼,你要是连拳脚都厉害,那男人还有得活吗?”

    “当然有的活,我只对我的男人好,我要和我的男人联手对外,夫妻合璧,天下无敌!”

    “哈哈哈……,你这张嘴,哪天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

    “卖你干什么?你又不值钱!”

    “什么?看我不收拾你!”

    “公子饶命,唔……,坏人,你轻点……”

    车子停了,车外就是双流镇驿站。张龙在招呼人进去交接,卸车。木木神情古怪地守着车子,张龙看了看,也就不过去了。心说,肯定是一路风流啊!

    扶苏在帮小寒整理头发,她今天穿的是女装,头上戴的是黑红相间的头饰,一只盾牌和一只贯穿盾牌的箭。以前只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她真做了个这样的发饰。

    唉,这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常常让他欲罢不能。

    他掀开帘子下去,正对上木木故作正经的表情,他知道他刚才的动静让他想多了,举起手,弹了一个栗凿,木木委屈地一抽,整张脸团成了个包子。

    “回去帮你娶媳妇!省得你乱想。”

    木木顿时变了脸,像颗摇晃的狗尾巴草。

    又一栗凿,“去,帮小寒姐拿行李。”

    木木赶紧跑开,要不又一栗凿,这都是从小就有的套路了。

    小寒下了车,脸红红的,怪怨地看了扶苏一眼,她觉得他就是个霹雳娃娃,动不动就要放电出来电人。

    扶苏得意地笑,爱煞了她这嗔怨的风情。

    这驿站小寒来过,但没有进到里边去。她曾经想过要不要拿着菜刀找他们的头儿说理去。

    驿丞脸上堆着笑小碎步迎出来,小寒一怔,这人是认识的,好像是叫张俊。他吃过她拌的豆腐,她给他上过一节解剖课。

    他还在这驿站上呢?看来没有升职,肯定是混得不好。

    那驿丞一看扶苏的气度就知道来人不凡,刚才那叫张龙的军官只说是到上郡办差,别的都没有说。这一出来瞧才知道队伍中有这么一位。他急匆匆过来本想搭个话,先混个好人缘,别让人挑出自己的差子,但一看旁边的姑娘,他就一愣。这不是那卖豆腐的姑娘吗?她怎么混到这位贵人身边了?这么一想,就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才是妥当的了。

    他慢下脚步,定了定神,想想自己对那姑娘也没有什么过分之处,虽然过分的想法是有过的,但哪个男人对长得过分的女子没点过分的想法呢?而且他还没行动她就离开了,他真没把她怎么样。现在她突然就以这副样子出现了,那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熟人吧?

    扶苏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是有故事的。他想起蹄筋炖豆腐的事情,看来,这驿丞除了治下不严,可能还有别的问题啊!

    张俊几步跑过来说:“啊,小吏张俊迎接来迟了,上官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不知该如何称呼?”

    扶苏鼻子“哼”了一下,没接他的话茬,仰着脸说:“去做接待准备吧!”

    小寒心里暗笑,他这架子好多天都没拿起来了,今天见了张俊倒是立马就端上了。这冷嗖嗖的样子谁见了都得躲开三丈啊!

    张俊讪笑着转向小寒,“不知这位可是小寒姑娘,这一年多不见,这是又出落得……”

    “来,我们走走!”扶苏一把拉过小寒的手,向里面走去。硬生生把张俊的话噎住了。

    张俊尴尬地杵在那儿,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人家。他真的只是动了动心思,没干其它呀!

    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好几年了,也不见动静,这要是再得罪了人,上哪儿哭去?

    走开几步,小寒用指头挠挠扶苏的手心,递了个眼色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就是块烂泥巴。跺跺脚甩了就是。”

    扶苏一听,眉头皱了起来,治下不严确有实据,怎么还能出来个“烂泥巴”的说法?这么说这家伙真地纠缠过小寒?

    小寒一见他表情变了,就知道他想什么,这男人的心思呀!要是这种事也值得出手,那天底下忍不了的事情就太多了。

    “大公子。”

    “嗯?”扶苏站住,等着小寒说话。

    “我们进去洗洗,就出去找我住过的老房子。咱不节外生枝好吗?”

    扶苏拧着眉毛沉默了片刻,说:“你确定你忍了以后心里是舒服的?”

    小寒轻轻一笑,“大公子,我只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拦着我们的河跨过去,挡着我们的石头踢开它,其它的东西不值得费力费神。”

    “我不想你受委屈。我宁可自己受委屈。”

    小寒捏捏他的手,笑笑,情意她收到了。“走吧,过去的,早过去了。跟你在一起,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否则就是给你丢人。”

    “好吧,你说可以就可以,让他姑且活着吧。”

    两人洗了洗,就骑上马出去了。这时,天色还好。

    说是去看她住的老房子,但先路过的是那个租的豆腐房,小寒想过去看看,扶苏就由着她了。

    曲里拐弯地找过去,找到了,那房子还在,豆腐铺也仍然开着,卖豆腐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有个女子在里面帮忙,没什么客人,那女子就在旁边搓绳子。

    小寒有些疑惑,她看看扶苏,又瞅瞅这豆腐铺,迟疑地问了句:“请问——”

    那卖豆腐的男人一看有人来就打起了精神,他赶紧陪着笑问:“姑娘是想要豆腐吗?”

    小寒摇摇头,说:“大哥,我是想打听个事。这儿以前有个大枣,他哪儿去了?”

    那男人一听,是打听人不买东西,就没那么热心了。但一打眼又觉得这姑娘似乎是见过,就仔细打量了起来,他扭头对那搓绳子的女人说:“你快看看,是不是以前和大枣一起做豆腐的那姑娘?”

    女人听了就凑过来,上下一看就一惊一咋地说:“可不是,真是稀罕,你咋回来了?”

    小寒笑笑,看来是认识她的。“大姐呀,您能告诉我大枣哥这豆腐店到底怎么了吗?”

    那女人一愣,说:“他走啦!罗爷爷说是去找你了,他自己说是回老家了。走了好久了。临走就把这豆腐店推给我们了。”

    “他走啦?”小寒失望地重复了一句。接着她又问:“那他以前住的那房子呢?”

    “空着呢吧?”那女人就扭头问男人。

    男人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没空着。小寒也没有问下去的心情了,转身往外走,扶苏牵了马跟上。走出去一会儿,才重新上马。

    小寒说:“我们到那老房子看看吧!”

    扶苏点点头。大枣不在,他也没想到。这倒是不尴尬了,但是,小寒挺失望的。

第一百零二章 贫穷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大枣不在,小寒确实有些失望。更主要是为他担心,不知他是去咸阳了还是回阳夏了?

    扶苏看她一脸忧色倒是不好问什么。想说她自然会说。

    “扶苏,我走的时候大枣哥送给我一把切菜刀,他不信任路上和我同行的那些男人。其实他自己也不会保护自己,他嘴笨,说不过人家的时候就上手打架,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他脑子也不太够用,只知道老老实实做人,不知道这世间事光靠老实是不行的。”

    “我走的时候里正说给他入个“市籍”,也不知后来手续办没办?要是还没有办,就像我这样到处流浪,那最后也怕得入室为奴。”

    “其实,他手很巧的,也是个好劳力,能踏踏实实安顿下来也有好日子过的。”

    ……

    她在说,扶苏就一直在听。他现在倒是没有其它想法了,小寒真的是把那个大枣哥当作亲人。看来,那人对她真是好,让她这般挂念。要能找到他,也该谢谢他救过小寒。

    “到了。”小寒指着前面的土院子说。

    那窑房还地镇子边上。院门没关,以前也不关的,就是用一根木头简单拴一下。院子里两棵树还长得挺好,一棵枣树,一棵核桃树,都还没有成熟,果实丰硕。但菜畦里的韭菜已经老得不能吃了。这东西只要有根儿就能长,倒不用人去如何伺弄。

    屋子门是关着的,推了下没推开,小寒脑海里那“吱嘎”一声并没有出现。这门是不结实的,再用点力肯定就推开了。

    扶苏问:“你要进去吗?”

    小寒怔了一下,摇摇头,算了。人都不在了。抬头看,大枣哥给她做的“水箱”还好好地放在土墙上。她用手一指,“看那里,我站在院子里就可以洗澡了。我洗的时候大枣哥在院子外面把风。在李相府上的时候,我就想念这个大瓦缸。”

    扶苏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瓦缸缺了一个口。

    “那时候我们真穷啊!我刚来这地方吃不到肉,觉得没油水的日子真难过啊。我在院子里大声地朗诵诗歌,让自己麻木于眼前的生活,我还在屋子里大声地唱歌,唱很华丽的歌,来驱赶这亘古就有的寂寞……”

    “后来,我们想办法改善生活,贫穷让人变得很敏感,很努力,但这个地方整体的贫穷,让我找不到着力的地方。”

    ……

    扶苏耐心地听她讲去年夏天的生活,她站在他面前,而她去年的寂寞仿佛还在这个院中,就像眼前这两棵树,一言不发地站立着,让你看,让你抚摸。

    “我们走吧。”小寒拉了拉扶苏的手。

    扶苏搂搂她的肩,“走吧!”

    两人出来,小寒再次把院门拴上。这里怕是以后要一直空下去了。只有那墙上刮出来的画记录着这里曾经有人那样地生活过。

    两人并肩骑着马,眼前低矮的窑房还是过去那个样,街上玩耍的孩子也还是拖着鼻涕穿着补丁衣服那个样,有人向骑马的他们看过来,神情也还是茫然的那个样。

    “扶苏,有人描述过贫穷,我想说给你听。”

    扶苏“嗯”了一声。

    “贫困就是这样一种人们想逃避的生存状态,贫困就意味着饥饿,意味着没有栖身之地;贫困就是缺衣少药,没有机会上学也不知道怎样获得知识;贫困就是失业,害怕面对未来,生命时刻受到威胁;贫困就是因为缺少清洁的饮用水而导致儿童生病甚至死亡;贫困就是权力和自由的丧失。”

    这是世界银行对贫困的概念给出的一个描述性的解释,小寒以前备课的时候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所以印象深刻。她不知道扶苏这样的出身能不能理解这话里的深意,但这种描述就是眼前的实情。

    希望他能面对吧。远离咸阳的富裕,天下就是这个样。

    扶苏没有回应,这段话的信息量比较大,他一时还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扶苏,这个国家当中,无论是粗鄙的、丑陋的、张狂的、肮脏的还是美丽的、文雅的、恭顺的人们,他们将来都是你的国民,在你的位置上,你只能给他们想办法,而不能鄙夷、厌弃任何一个人。这是你的责任。”

    “消灭人的生命是最容易的,消灭贫穷,消灭贫穷带来的罪恶是最难的。如果你能做到,如果你愿意去消灭贫穷和贫穷带来的罪恶,这个国家的很多人将不再那么粗鄙、那么丑陋、那么张狂和肮脏,你的国家将会就得美丽和文雅,变得有风范有气度。”

    扶苏一边听一边思考,他想起那个抱孩子女人直勾勾地望着他和小寒,他想起那些把手伸向果脯罐子的孩子,想起那个孩子说的“你们住我家的房子,拿你们一条鱼不应该吗?”

    “小寒,你再把刚才那段关于贫穷的话说一遍,让我再听听。”

    这天晚上,大家让讲故事,小寒就讲了冉阿让的故事。

    “有一个姓冉的,小名儿叫阿让,人们就叫他冉阿让。他是个罪犯,因为什么犯罪呢?他偷了一块面包。面包就像馍一样,是人们常吃的东西。他为什么去偷呢,他太饿了。他姐姐的孩子们也太饿了,家里边一点吃的都找不到了。他和他姐姐的生活是这样的……”

    “因为偷,他被判刑,要服五年的苦役。在第四年的时候,他逃了出来,结果又被抓了回去,他付出的代价是刑期延长三年。后来,他又逃了一次,又被罚,前后共服刑十九年。他进去的时候,二十五岁,出来的时候四十四岁。头几年他反省了自己的罪,但后来,他把全社会判了罪。”

    “但是这个人很幸运,在他释放以后的一次偷窃中,有一个善良的老人对警察遮瞒了他的行为。警察就相当于我们衙门中的差人,比如亭长那些管治安的。那老人是这么说的……”

    “结果,十九年的刑期都没有让他忏悔,老人的话却让他真正找到了以后生活的方向。他在作苦役犯的时候学了门手艺,很快地他就用这门手艺发了财,他的事业做得很大……后来,他成了一个有杰出贡献的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

    “有次,他帮助人家抬车,车下边压了个老人,没法犹豫了,他就使劲去顶。他的这个行为被一个警察捕捉到了,这个警察叫沙威……”

    “沙威很敬业,他千方百计地把冉阿让送上了审判庭,他是这样做的……”

    “后来,冉阿让还救了沙威一次,事情是这样的……,最后,冉阿让呼吸衰竭,他死了。”

    听故事的人们一片安静,过了良久,小山子问:“小寒姐,那我们以后遇到小偷还抓不抓?”

    扶苏也看向小寒,所有的人都看向小寒。小寒淡淡一笑:“你能这样问我,说明你同情那个冉阿让。同情弱者,理解别人的近不得已,是高贵的情感。你这样问我,还说明,你想给小偷一次机会,不是每个人生出来就是罪犯,他如果得了一个适当的机会,他对别人也会很有帮助。但是,你是个执法者,你是个军人,你的职责让你不得不做你心中并不认同的事情。现在你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你还是抓他吧,你抓了他也错不在你,我不想你因为渎职而受到处罚。”

    小山子皱着眉头:“可是,小寒姐,你这样说我还是很难办啊?”

    小寒安慰地一笑:“对不起,这个故事把你的心打乱了。如果你能善待那个小偷,在押解他的过程中少呵斥他,给他止止血也算做得很好了。今天我们善待那罪犯,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成为罪犯,也会遇到一个善待我们的人。”

    小山子不解地问:“我们会成为罪犯吗?”

    小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摇手:“各位兄弟回去休息吧,对不起大家,讲了个不太快乐的故事。以后有机会会补个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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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票支持!很快会转入新的内容。小寒的思路:强健精神,认清情况,刷新业绩,打击坏人,扭转危局。没有书友的支持,小寒不够坚强。

第一百零三章 我们做几道算学题吧

    这晚,扶苏和小寒搂在一起,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良久,扶苏说:“小寒,你讲的这个故事是危险的。你不能讲给他们听。”

    小寒问:“扶苏,你生气了吗?”

    扶苏说:“你说呢?”

    小寒说:“没有,你没有生我的气,你只是很茫然。如果你生我的气你就不会搂着我。”

    扶苏夸张地拍了一下小寒的屁股,“胡说,我真的生气了。”

    小寒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扶苏叹了口气:“小寒,你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比父皇对我的期望还高。我怕我做不到!”

    小寒抚摸着他的颧骨坚定地说:“你可以的,扶苏,只要你想着去做,就比不想要好,只要你能做到一点点,就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变好的。我们这次来双流镇是这样,说不定下次我们来双流镇就好一些。一生还长,我们好好活着,好好努力,总会让自己的生活和别人的生活变得更好的。你看,咸阳人以前也没吃过豆腐,因为我的努力他们就吃到了。也没有那么难的,一点一点试呗!”

    扶苏宠爱地一笑,“你就会安慰我!”

    小寒摇头,“不是安慰,你内心是刚毅的,想有所作为的,你看你一路上做得多好。一个没目标的人不会听我一句笑言,就放下架子和军士们去做兄弟的。”

    扶苏心中一热,把小寒搂紧,“小寒,得到你我多么幸运。你一定要陪我好好走下去。”

    “嗯,小寒会陪着扶苏走下去,好好地走下去。”

    第二天早上,驿站门口来了几个人。大概是昨天豆腐铺的人说了小寒的事,小菊和翠翠姐,还有几个她帮着画书信的女人来看小寒了。

    小菊看着她抹眼泪,翠翠姐还是那样大嗓门儿。小花也跟着她妈来了,一年不见,小花长高了一些。小寒从车上取出一罐子果脯,都给小花了。这孩子真好,就是太让人心疼了。

    车队等着,不能多聊,简单问了问情况小寒就上车了。

    车外边是依依不舍的人。

    扶苏说:“她们跟你很亲,你人缘这么好。”

    “嗯,短短一夏天,我吃了她们不少鸡蛋。”

    “哦?”

    “我帮她们画家书给修长城的丈夫,建议她们把家书交给驿站来往的信差,也不知最后结果怎么样?可能驿站帮忙了,也可能没帮,可能收到了,但她们的丈夫不会回信,也可能没收到,信被邮差丢掉了。总之,这事儿就这样了。鸡蛋是她们的谢意,有多有少的,那时我正病着,很虚弱。她们也就这点东西是拿得出来的。”

    扶苏点点头,这鸡蛋的份量很重呢!

    过了会儿,小寒问:扶苏,我们下一站就到大军驻地了吗?

    扶苏说:“正常的话,应该是。张龙也是这么说的。”

    小寒想了想,说:“扶苏,车上无事,我们做几道算学题吧。”

    扶苏宠爱地点点头,他已经习惯了小寒的说话方式,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茬儿,肯定是觉得直接说不好说,或者是怕他反应激烈才变个法子让他自己思考。他们的关系走到现在,他觉得已经可以直接说了。他现在不追问她的秘密,也不追问她那些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她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他很珍惜,但他也很担心,为小寒担心,也为自己担心。他总觉得他们这样想这样做是有危险的。而明知是有危险的,他还是想听一听,想一想。窗户一旦打开了,就不想再关上了,事情总是这样的。

    “我想想第一道题怎么说。哦,我们就不用“石”这个重量单位了,我们用“斤”,能说明问题就行。它是这样的:一家人,有父有母有孩子,共十四口人,其中男孩子六个,女孩子六个。这家人共有土地一百亩,每个人都很勤劳。男的种地,女的织布,假定一亩地产粮食三百斤,一个人一个月能织布一丈,请问一年能收多少粮食,多少布?

    扶苏笑笑,略想了想,配合她:“三万斤粮食,七十二丈布。”

    “好,算得不错。那么现在,官府要征税,一亩地征税三十斤,一年一户征收布匹六丈,请问,他们要交多少粮食?还剩多少劳动成果?”

    扶苏又算了一下,说:“要交三千斤粮食,还剩下粮食两万七千斤,布匹六十六丈。”

    “好,现在又有新的情况。一个儿子因为犯罪被削去了脚,丧失了劳动能力,一个儿子被征去当了兵,一个儿子因为国家有新的工程去服徭役,剩下的有几口人是从事生产的人?”

    扶苏说:“如果这家的父母年龄不大的话,还有十一口人是从事生产的人。”

    “好,我们接着说。随着时间的推延,情况又有变化,国家想去征服南边的外族人,又需要更多的人从军,现在这家又有一个儿子要去当兵。国家还有新的工程,又需要一个儿子去服徭役。现在这家的劳动力变成了多少?”

    扶苏说:“九口人。”

    “好,现在,这九口人当中,女性劳动力是几个,男性劳动力是几个?”

    扶苏说:“算上父母,这家共有男性劳动力两人,女性劳动力七人。”

    小寒又说:“情况变化这么大,现在是一百亩地,征税是按田亩收的,所以税并没有减少,每年这家人要交三千斤粮食,所以无论怎样都得把税生产出来。以前男性劳动力在种地,现在因为情况的变化,只好把女性劳动力的分工也做了调整。这样这家的女子们又种地又织布,因为劳动量过大,有一个女子积劳成疾,不治而亡了。而因为战争需要大量的被服帐篷,向他们征收的布匹增加了,由原来的一年一户六丈变成了八丈。现在变成了几个劳动人口在支撑这个家庭?”

    扶苏说:“六个女性劳动人口,两个男性劳动人口。”

    小寒接着说:“因为有一个女儿死亡,一个儿子残疾,这家的母亲悲伤过度,精神失常,基本丧失劳动能力,这家得有一个女儿抽出时间来陪伴母亲。要不就可能发生危险。这样,劳动人口又减少了,请问,剩下几口了?”

    扶苏说:“剩下四个女性劳动人口,两个男性劳动人口。”

    小寒说:“那么,这四个女人要承担的每年八丈布还是没有变,两个男人要面对一百亩土地和三千斤粮食的税没有变。可是由于人口的减少,给土地的投入就不足,原来亩产三百斤变成了亩产两百斤,哦,有些夸张了,整数好算,算算他们家一年能产出多少粮食吧?”

    扶苏说:“两万斤粮食。”

    小寒说:“这两万斤粮食当中有三千斤是必须交的。但是有一个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必须考虑进去,因为服徭役的人和当兵的人增多了,种粮食的人少了,而吃粮的人多了,所以国家应该是多征税的,因此,国家又增加了一千斤的粮食税。那么这家人要负担的粮食税是多少?还剩下多少粮食?”

    扶苏说:“要负担四千斤粮食,还剩下一万六千斤粮食。”

    小寒说:“粮食问题,咱们先放放。我们就让老天帮忙,不发生蝗灾、水灾、旱灾,风调雨顺。现在,女性的问题来了,很多男人都去当兵了,要不就是做徭役去了,她们遇到了无法嫁人的问题,而即便嫁出去了,男人也去当兵或去服徭役,她们没法生出孩子来,所以,新的劳动人口的出生成了问题。而在军队里,因为长期离家,男人们躁动不安,他们经常相互打架,部队的战斗力低下。在城市里服徭役的男人也遇到同样的问题,他们不可能跟城市里的女性婚配,但是他们想和城市里的女性亲近,于是产生了新的犯罪,于是,一些人又被处罚,或者死刑,或者残疾,总之,在他们的生命正旺盛、正能给社会产生效益的时候,整个社会的劳动力减少了。而农村里的单身的女人们要不停地织布和种田,却见不到几个男人,得不到男人的安慰,所以她们也是压抑的,可能会出现抢男人的问题,于是,里典和伍老的工作就更难做了。”

    扶苏问:“还有吗?”

    小寒说:“还有,那些缺少父亲教养的家庭里长大了的孩子,他们看不到成长的榜样在哪里,他们可能会成为新的罪犯,我们一路上已经遇到好几起了吧?”

    扶苏问:“还有吗?”

    小寒说:“还有,沃野千里没有变,上天也给人间足够的时间。但是,请问,现在有多少劳动人口,将来还有多少劳动人口?这种情况对于这户人家和国家还能持续多久?”

    扶苏问:“这个话你是不是憋了一路了?”

    小寒点点头:“我原先只操心自己吃饭的问题,现在看得多了,特别是我们一路上看到的,我就很担心。扶苏,这将来都是你要面对的。如果是我们还不熟悉的时候,我不会说,如果我说了,你会认为我是在批评当今皇上,你的父亲。但现在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我不由得就想得这么深。你的事,现在就是我的事,我想到了,我就要跟你说给你听。”

    扶苏点点头,这将来确实是他要面对的。

    小寒说:“扶苏,成败就是一道算术题。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的时候我们没算计好,上天就已经不愿意给我们机会了。”

    扶苏点点头,是啊,成败就是一道算术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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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投票下降了,绿萝有点受打击。不过,绿萝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专注地做一件事。读我书的朋友,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进的动力。

第一百零四章 我要让你记住咬我有多疼

    这天休息的时间,军士们让小寒姐再给他们讲个故事,小寒说到了驻地再讲。

    扶苏昨晚说“小寒,你讲的这个故事是危险的。你不能讲给他们听”,小寒没有正面回应,但她心里是有反省的。小山子问出来了,那些沉默的人就没有想法吗?好医师给药,讲究给药的时间和剂量,更要看对面的病人是谁,而她昨天太冒失了,本应该讲给扶苏一个人听的故事讲给了全体人。

    但现在,马上就要到驻地了,她想把一个故事讲给扶苏听,作为这趟旅程的句号。

    扶苏宠溺地望着她,她多么美好,讲故事时候的神态和语调也一样美好。他爱看她悲悯的眼光,看一眼,他的心就疼了,原来悲悯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小寒讲的是《哈姆雷特》。

    “小寒,你认为我和哈姆一样吗?是单纯善良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者,还是复杂多疑,犹豫不决的人?”

    “不是,你和他不一样。人的变化总是有一个过程,一开始美好安定的生活总会让人认为世界没有黑暗没有肮脏,一切都有秩序,但随着情况的变化人都会去怀疑别人、怀疑自己、怀疑秩序,人的一生就是丰富的一生和变化的一生,每个阶段都可能既向往、又挣扎、既害怕又豁达,没有一个成熟的人是简单的。”

    “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给我听呢?”

    “当然不会因为你是王子。我喜欢这个故事、这个人物是因为,哈姆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即使他心中充满怒火,他也不滥用暴力,他曾经充满信心、后来陷入迷茫、最后他意志坚定,在磨炼的过程中,他不断提升自己,变得坚强而果断,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虽然他的愿望最后落空了,被奸人所害,但他为了正义而死,死得让人痛惜,死得伟大。”

    “你是想说你对我的期望?这些天我已经盛满了你的期望,我觉得我这块地都要淤出来了!老天啊,你别下雨了,你给我个下渗的机会好不好?”

    “别闹!我不是跟你玩笑。我希望你坚强而果断,始终不放弃努力,即使死,也要死得值得。”

    “你以前总喜欢说要好好活着的!”

    “嗯,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终点。既然逃不开,那就有一个怎么面对的问题。”

    扶苏沉默了一会儿,说:“生活没你想象得那么凶险,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担心我甚于担心你自己。不过,小寒,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好好陪着你,我说话算数。”

    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小寒把扶苏的手握住,拿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忽然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啊!你这女人,你是狗吗?”扶苏疼得大叫。

    小寒不让他把手抽出去,低头亲了亲那手上的牙印,“我要让你记住你说的话。”

    扶苏抽出手给了她一个栗凿,“来,让我也咬你一口,我要让你记住咬我有多疼!”

    小寒乖乖地把手给他,扶苏拿起手仔细端详,这细白滑软的小手让他怎么也下不了口,咬哪儿呢?

    “没事儿,我也需要记住今天,你咬吧!”小寒觉得自己像个烈士。

    扶苏瞪她一眼,“死女人!咬就咬!”他故作恼怒地狠狠下口,动作很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木木在车外都无奈了,这里面养了两条狗吗?将来我娶了媳妇可不能惯着她一个劲地折腾!

    前方几里就是驻地了,车子忽然停了。

    小寒问:“是到了吗?”

    扶苏掀开帘子,前面车也停住了。木木说:“我看看去。”说完,他就跳下车去。

    过了会儿,木木回来,说:“前边有一辆车子轮子坏了,可能是车子重,侧翻时把马也带得趴窝了。正在想办法呢?”

    扶苏前后看了看,问:“不是我们的车子吧?”

    木木说:“不是,可能是这边边民的车子。我看得耽搁一会儿,那路上有个大坑,车轱辘就是让那个大坑给弄坏了。”

    扶苏说:“我们看看去。”说着就走,回头关照小寒:“你不用过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龙已经到前边去了,见扶苏也过来,就往旁侧让了让,红脸膛小虎和小山子没下马,但是也往扶苏这边靠了靠。每个人依照规矩都握着各自的兵器。

    出事儿的地方果然是一个坑,倒不像人为破坏的,是连年车马来去留下的印迹。这辆车子很旧,轮子一坏,再一摔,其他部分也快散了。马正在努力地挣扎,那车的主人拐了条腿正在卸车,准备把马解放出来。摔破的车子里可能是粮食,很重的,有好几大袋,怪不得会把马也带倒。

    看来,只好等他这一摊子收拾得差不多,别人的车子才能过去。

    扶苏看了看,说:“问问他要帮忙吗?捎一程还是放到路边?”

    张龙就走上前去说了几句话,那人一个劲地点头,话不多,说了声“谢谢。”张龙就扬手招呼了一下,小虎下子马,和张龙一起,帮那边民搬东西。等把东西搬到路边,马也起来了,破车子是完全不能用了,就手堆在路旁的树棵子里。

    那人对张龙说:“可以的。”看来就样处理就可以了,剩下的他会自己想办法。

    扶苏看他腿拐着,脚脖子在流血,就问:“你真的可以吗?”

    那人歪斜着身子再次说:“可以的。”一个劲儿地点头致谢。还是话不多。

    扶苏和张龙对视了一下,又看看那人,那人看上去很精壮,五官特别清晰,就好像刀子削出来的一样。胡子好像茂盛一些,也不太打理的样子。年龄跟扶苏相仿,可能还稍微大一点,不过晒得比较黑,可能是长年在户外奔波的结果。那人看扶苏和张龙在打量他,回了一个微笑,有点谨小慎微的样子。

    小虎已经找了块大石头把那坑给填上了,现在车队可以通行了。

    张龙问:“我们走?”

    持苏略想了会儿,点点头。

    俩人就往回走,欲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扶苏要上车的时候,叫住张龙。“张龙,你见过匈奴人吗?”

    张龙摇摇头。

    扶苏问:“刚才你有没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张龙点点头,说:“那人好像非我族类。”

    扶苏问:“你确定吗?”

    张龙摇摇头。

    扶苏想了想,说:“算了,走吧。边界地区可能有些通婚的,长得有些特别。若有什么古怪,阵地上见吧!”

    张龙犹豫了一下,说:“我留小虎子跟着吧,就说帮他送东西。”

    扶苏点点头,上车了。

    车上,扶苏简单说了下情况。小寒问:“你见过匈奴人吗?”

    扶苏摇头,只说感觉那人有些不太像平常所见的农民,但具体哪儿不像,也说不确切,就是那人五官更清晰些。但在华夏人中有些瘦一点的也会长成这样。

    小寒点头,有些差别是语言不好描述的,但感觉会更敏锐一些。比如学校里的日本人、韩国人,他们和中国学生一起上课、一起打球,一起泡图书馆,但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中国人。还有几个在北美长大的华裔孩子,也能明显地从人堆儿里边把他们挑出来。这里面的差别就是不同文化留下的细微痕迹。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北京的职业女性很多都昂着头,不是因为高跟鞋的原因,而是社会地位提升了,个人的期许也提高了,反映在精神面貌上就是昂着头。但你看朴瑾惠,已经是一国总统了,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平视别人,而她的腰有时候还微弯着,让人感觉谦恭有礼。还有日本天皇那一家子,从皇后到公主,也是外表谦逊的。至于骨子里如何那就是另一说了。

    对于匈奴人的长相,小寒也很模糊,应该是整个史学界都很模糊。以前据说在乌兰巴托出土了一个匈奴墓,墓里面有壁画,那墙上的匈奴人居然是白皮肤蓝眼珠。而南匈奴融入中国北边,参军或务农、与汉族人通婚,后来出现在北边的民族大抵就和这些人有一些族裔上的关系。至于北匈奴,历史上说西迁了,欧洲人写了部匈奴的历史,被很多人引证,但中国很多学者却不认可,西迁的那一支匈奴似乎成了奇怪消失的一族。还有人说,我国西北的哈萨克族很可能是匈奴族的后裔。小寒比倾向于这种说法,即匈奴是对北部少数民族的统称。而匈奴内部也分为几个部落,不同的部落有黄色人种、白色人种、或混合人种,语言、风俗各不相同。其实细分,他们是不同的民族,但当时没有那么细致的民族划分工作,所以就把北边的游牧民族简单归类了。

    但是理性认识是一回事,感性想象又是另一回事,一想起匈奴这个人种,北边的游牧民族,脑海里便想起蒙古人种的样子,大脸庞、高颧骨,也不知这蒙古人和匈奴人有没有基因上的关联,在这个年代是没法求证了。

    不久就要看到匈奴人了,到底他们是什么样呢?当一个历史之谜真得要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什么心情呢?小寒觉得有一点激动、有一点期待,还有一点不安。

    穿越真的是一个机会。不进秦史研究所都是一个机会!

第一百零五章 没有人头哪来军功

    还没走多大功夫,就看到远方的大营了。说是几里路,可是那巨大的围墙非一般民居所有,在黄色的地平线上分外突兀。在围墙高处类似于阁楼的地方肯定就是瞭望哨的所在了,想来,他们这迤逦的车队已经引起了对方的关注。再往前走一会儿,那围墙更显高大,大约有两层楼高,是一棵棵杨树砍下来密集地栽在地上,然后用铁丝和绳子横着反复缠绕的。当然,这只是外墙,里面是什么样还是个谜。

    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即便这样,也望不见围墙的头在哪里。从征兵到营地建设,一年不到的功夫就做到了这般地步,而这是发生在手工作坊时代的事实,坐在车里的小寒不禁感叹大秦军队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

    她突然想,要是围墙栽的是柳树,来年它们就发芽了,到时候多么美丽的军营啊,一群麻雀鸣翠柳,几行白鹭上青天。呃,不对,是几只鸽子上青天。

    扶苏看她什么都新奇的样子有点好笑,看起来她什么都懂,其实就是读的书多,生活中很多东西都得问他,连什么样的瓠子是能吃的都不知道。

    “看,蒙恬,你看见了吗?”扶苏伸手一指,正前方一大群人。帘子早就卷起来了,有尘土飘进来。

    小寒很激动,今天又能见到一位名人,何其荣幸!可是,哪个才是呢?应该是一群军人中最高大威猛的吧?

    “扶苏,你待会儿别介绍我,身份太尴尬,人家慢慢知道就知道了,好吗?”

    “好!”

    说完好,车子就停了。木木下去,闪在一边,扶苏下车,不招呼人,却先伸出一支手来搭在小寒的胳膊上。小寒这个窘啊!不是说了“好”吗,他这么殷勤,不是什么都看在人家眼里了?可是这会儿扭捏也不是时候,只好强自镇定地搭了他的手跳下车。

    其他的车辆也停了下来。军士们各自下马。只是扶苏不往前走,大家也不动,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就是一面背景墙,和旁边的杨树一样。

    “哈哈哈,我们的大公了来了,鞍马劳顿,不容易啊!”

    一个精壮的黑大个子说笑着迎了上来,他嗓门很亮,脚步既快且重,随着他走过来,尘土飞扬。他身后的将官们也往前挪了几步,只是稍稍地与他错开两臂的距离。

    “我们的大将军还是那么威风凛凛,我看这仗不用打了,只要你往阵前一站,匈奴人就乖乖跑到阴山后面养羊去了。”

    “哈哈哈……,走,先进去洗洗。对了,给公子介绍下,这是胡广将军,这是任明将军、这是李来福将军……”

    众人或鞠躬、或抱拳,殷勤而谨慎。

    一众人等就往营门方向去了。小寒稍稍驻足,她要等他们那拨儿达官走出一段,她这个随行人员才能移步。瞅到她的迟疑,扶苏脚底顿了一下,意识到刚才小寒发窘是因为刚才他那下意识地一扶,他呵呵一笑,摇摇头,也就若无其事地和着蒙恬的步伐走了。

    这一笑,却惹得蒙恬回头看了一下,小寒的脸更红了。

    蒙恬了然一笑,心说,大公子好风流啊,出来办差,还带着侍妾!

    张龙等人跟了上来,小寒就混在他们当中一起朝大营走去。进了大营,才发现里面的营房和帐篷铺天盖地。而铺天盖地只是形容其多,并不指其秩序混乱、拥挤。事实上,这里的营房和帐篷设置得非常有序,横竖成行,一步不差,在帐篷之间设排水沟,出来进去的军人稳重严肃,没有嘻哈的笑闹和轻慢的跑动,虽然现在已是接近日落时分。

    小寒不知道胡九在不在这里?出发时,她只是交待了店里的事,但至于去哪里,小寒并没有告诉胡家。如果能遇到他,就给他报个平安吧!

    领着他们进来的军士陪他们走到住的地方,还好,不是帐篷,是营房,这是把他们当上宾看待的。张龙指挥大伙儿卸车,和那领路的军士商量安顿马匹的事情。小山子帮着小寒把行李拿下来,木木拿了扶苏的行李四人一起走进了给扶苏准备的那间。

    那领路的见小寒走进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女子身着男装,但无论怎么装扮都是个惹眼的美人。这大公子真风流啊!

    他多看一眼,惹得木木和小山子不高兴了,两人不约而同清咳了一声,那人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讪讪地笑笑,说:“我领着两位先去端点热水洗洗吧!”

    他们俩就跟着那人走了,小寒转身摸摸铺着一层厚毡子的炕板,就想,到了冬天,这盘炕、这间屋比起外面的帐篷不知要舒服多少?

    扶苏和蒙恬来到屋里,其他人道了声辛苦也就退下了。天色已经不早。

    有人准备好了晚饭,不太丰盛,但足够舒服。

    扶苏说:“我来时去看了嫂夫人,家里人都挺好的。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蒙恬微微一笑:“女人就是事儿多,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扶苏笑笑:“看到你儿子,才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他都长那么大了。他让我带着他,说要跟他爹一起杀敌报国。”

    蒙恬开怀大笑:“这小子,像样儿!这才是我蒙家的好儿郎!”

    扶苏说:“我还给你带了些鸽子,明天早上我们早起训鸽子。”

    蒙恬一皱眉:“鸽子?”

    扶苏快活地“嗯”了一声:“就是鸽子。不是给你煮汤的,是用来送信的。”

    “能送信?”这事儿挺希奇。

    扶苏咧嘴笑笑,从衣服里面掏出个布条儿来,“你看,可不是能送信吗?”

    蒙恬接过来一看,上面用细细的笔画着碗、筷子、青菜和鱼,还有一句话:好好吃饭。

    “这就是信?”

    “嗯,等训练好的,你就可以让嫂夫人给你传信了,你也可以把信息传回去。不过,正式的公文还是走驿站,这就是一家人联系的方式,当然,我们之间也可以,非公文类的联络。”

    蒙恬“哦”了一声,用手指点点扶苏,“真会想招儿!现在你就靠这个联系人?”

    “没有,我现在只用它联系一个人。她也养的。这主意还是她出的。”

    蒙恬了然一笑,“我们大公子这脸上的笑容不太对劲啊,我多少年没见过你谈起一个人这么开心。”

    扶苏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别打趣我!你们看着我长大,就一个个地倚老卖老!”

    “哈哈——”蒙恬笑了几声,渐渐整肃了容色说:“好了,不说笑了。大公子过来是要和匈奴人谈判?”

    扶苏点点头:“两边你来我往也打了很多年了,谁也不能把谁彻底消灭,就是不断地消耗人命和物力,我和父皇说能不能换个思路,把他们需要的粮食、布帛等东西用来交换咱们需要的马牛,这样各取所需,看能不能消停几年。父皇说,他倒要看看做生意能不能做出交情来,就让我过来试试。你这里陈兵三十万,对匈奴来说是巨大压力,谈判想来会容易一些。”

    “呵呵,不见得容易,那些野蛮人,哪怕就剩下一口气也要强撑着,何况现在兵强马壮!”

    “试试吧,谈不下来再打,打疼了也就知道怕了。”

    “嗯,我自然希望你谈成了。你谈成了我就回家睡个安稳觉,不用提着脑袋过年。不过,要是没有打仗的机会会有很多人失望的。”

    “你是说军功?”

    “嗯。我已经什么都有了,下边的将官们呢,还想不断上升。至于普通当兵的,虽说是不情不愿地被从农田里征来的,但既然来了,谁不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扶苏听了半晌无语,过了会儿,只说了一个字:难!

    蒙恬也没了谈兴,两人随便吃了顿见面饭。

    小寒惦记着扶苏,他一回来,便迎上去。

    扶苏问:“吃过了吗?”

    “嗯,木木给送来了,这里吃得还行。”

    “每天要训练,吃不好哪有好情绪?哪能打得赢?”

    “也是。”

    “我们洗洗睡吧,路上很累的。”

    “好。”小寒就准备铺床睡觉。

    扶苏望着忙来忙去的小寒,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刚才蒙恬的话让他有些想不到。果然不同的人是从不同的角度考试问题。他考虑的是国家太平,减少战争消耗,而有些军人考虑的是封官加爵,人头不够这个愿望就得落空。

    按大秦军功爵制,凡立有军功者,不问出身门第、阶级和阶层,都可以享受爵禄。对于普通人,立军功是唯一改变社会地位的机会。在战斗中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越高。如果能斩敌人首级五颗,还可以役使隶臣五家。而对士兵的赏赐与军官又有不同,如果全军有功,则五大夫以上的在正常的官爵升迁之外还有\"赐邑\"、\"赐税\"、\"税邑\",而对普通军士则只有升爵和赏钱、赏奴。这样,高级军官对战争的渴望就比变通士兵强烈。如果他在战争之前就谈判成功,于国是大幸,于某些军人则是不幸。对于不同的人,生命和利益就是一场赌博,没有哪头重哪头轻。

    这套制度是统一之前商鞅在时立下的,帮助秦朝短时间内扩张强盛,但现在已经统一了,这套制度还施行下去的话,起到的作用就恐怕是反作用了。为了利益,很多人都会推动战争。不扩张就没有可赐给他们的田亩和奴隶,扩张就会带来新的战争消耗,整个国家被这种制度推动得像车轮一般向前滚动,就是不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是平川?

    “扑。”小寒吹灭了灯。

    扶苏躺了下来,伸出胳膊让她枕着。

    “扶苏,你有心事。”

    “嗯哼,没有,就是累了,睡吧。早起我们去放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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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看我书的和我一起成长的朋友!最近写战争,有些考验,过了这关,就一马平川了!继续求推荐,求收藏。绿萝的每一部书不能让它沉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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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农家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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