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路向北
张良,也就是人们所称的张平良,一路往北,再往西北而去。
他有一匹老马,在下邳时就跟着他了。
到了陈这个地方,已经是半下午。陈是故楚国的旧都,比起一般的地方还是有一些城市的气象。
冬天,天黑的早,又有点阴,就越发觉得天气的阴冷。
铺面的门板都上上了,想买点吃的并不容易。
最紧要是找个住的地方。
客栈是可以去的,但他不知客栈在哪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盘查身份。
越接近韩国,他越谨慎。他不想事情坏在一个迁徙证明上。
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还是找个住家儿捱上一宿。
高门大院他是不能去的,那里的人都谨慎,以他现在的打扮,定然无人收留,那么,就只好再往郊区试试。
问了人,再往北走,就是阳城了。
马也饿了,走得很疲沓。他摸摸老马的头,希望给它点鼓励。他这次北返,人能活着都是幸运,这匹马的命运也只好交给上天了!
啊,前边不远处有人在围观,听动静是有人在打架。
他摇摇头,不禁羡慕人家,他又累又饿,都要瘫倒了,而这些人还有精神打架!
“都住手,都住手!”一个尖细的嗓子冲着那伙人喊。
马上就有人喊:“都住手吧,里典来了!”
“里典来了!”又有人跟着应和。
但还是打得热闹。
张良立在马上可以看见那两个蓬头垢面的家伙正在互相撕扯头发。
这架打得,像个女人!要是他,先正中来一拳,让他满脸开花。
“住手!”尖细的嗓子又喊。
这时,围观者已经闪开,让里典进去。
可是,他也只是获得了好的观察位置,对于殴斗的制止并没有多少效果。
里典喊:“谁上去,分开他们!”
没人应和,大家只是互相看看。
里典非常恼怒,说:“吃饱了撑的你们,下次服役先把你们报上去!”
大家还是不为所动,服役是有标准的,也不是想报谁就报谁,知道他这是吓唬人呢。
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嘿嘿,又打开了?”一个人从斜刺里跑过来。语气里带着点不屑。
有人喊:“陈涉来了!”
“陈涉来了!”又有人跟了一句,接着就往后闪。
那叫陈涉的问:“还是因为老婆?”
旁边的人“嗯”了一声。
陈涉坏笑着说了一句:“行,接着打,我去找你们老婆去,你们都打死了,老婆归我!”
旁边的人就跟着哄笑。
人们笑,打架的也不撒手,反而更起劲了,揪耳朵的揪耳朵,咬肩膀的咬肩膀。
陈涉一下子变脸,骂了一句:“他娘的,再不住手,现在就把你家祖坟刨了,把你家先人拉出来看看,到底你们是怎么做兄弟的!”
他声音极大,就像刚发的山水,带着冲击的势头,那两个打斗的犹豫了一下,手却没有撒开。
陈涉冷冷地丢出一句:“我只问,今晚的饭还要不要吃了?”这句话一出来,周围瞬间安静了。
打斗的两人对视了片刻,同时撒手,像两只斗累了的公鸡。
围观者“啊”了一声,有失望的,也有踏实的,不管怎么说,消停了!
陈涉挥挥手说:“行啦,没热闹了,各回各家,看好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娃!”
有人笑了,接着就调侃了一句:“陈涉,你的老婆和娃在哪呢?”
陈涉又是一个坏笑,说:“这村里满地跑的娃,我知道哪个不是我的,你知道吗?”
人群又是一阵笑闹。
“好了,散了,散了!”陈涉挥手。
人们就真散了。
炊烟起了,肚子真饿了!
里典嘟囔了两句,算是找回了点面子,背着手也走了。
张良从马上下来,冲着陈涉一拱手:“这位小哥,在下想打听个事儿。”
陈涉上下打量下来人,爽快地说:“你说!”
“请问,哪家可以借宿一晚,在下出门在外的……”
“借宿?你这是……”
“漂泊多年,要回家去!”张良谦逊地说。
陈涉点点头,爽朗地说:“那好说,不嫌弃就跟我走吧!成了家的,冬天只烧一间屋,你去了也不方便。村里还有个文二爷爷,一个人住,邋遢的不行,也就我那里合适!”
张良对这人顿生好感。
……
跟着陈涉回了家,安顿好老马,喝了两碗粥,身子便热乎起来了。
张良问起他关心的事情。
“小哥见过从北边故韩国过来的流民吗?”
“流民?”陈涉想了想,说:“听说过,不多,倒是有路过这里去投亲的。听说三川郡那边好几个地方在闹蝗灾,是吗?”
张良点点头,说:“嗯,在下也是听人说的。就是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大哥你是故韩国的人?”听他用故韩国来称谓三川郡,他也就随了他了,在他心里,他也不习惯叫会稽郡的,他们周围的人都当自己为楚人,而陈还是故都,乡里百姓,很多人都不知道现在的郡治是吴县。
张良点点头,说:“出来好几年了,想家想得不行!”
陈涉就不再言语了。对面这位俊美的大哥隐隐有些沉重的哀愁,他也不由得沉甸甸的。
他一根一根地添柴,弄得家里很热火。
张良抬头环顾了下屋子,看出来这屋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女人。
“小哥就一个人过吗?”他斟酌着问。
陈涉微微一笑,说:“以前不是一个人,后来就是一个人了!”说是笑,但笑容甚为寂寞。
张良明白了,他同情地点了点头。
“以前,有一家子,楚军败了以后,不少人家都不全了。……媳妇回娘家,本来没她什么事的,但妇人家终究胆小,人家跑,她也跟着跑,结果……,结果摔倒了,被后面的马……踩了!”
最后两个字,被他吞咽下去,几乎听不到了。
屋子静得只有柴火爆开的“噼啪”声。
“这是仇,得报!”在沉重的静默中,张良愤愤地来了一句。
陈涉抬起头,一脸困惑,问:“找谁报?”
张良说:“谁发动的战争,就找谁报!”
陈涉更困惑了,秦军那么庞大的力量,怎么报?
张良说:“小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就是首先要有报仇的心,然后用十年的功夫做报仇的准备,如果连报仇的心都没有,给你一百年都白搭!”
陈涉仔细琢磨这话。
张良又说:“人活着,如果只是吃饭,那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差别都不大。有德的报德,有怨的报怨,活着的差事就算交待清楚了。更何况,人家欺负了人,还天天坐在朝堂上耍威风,为什么我们被欺负的,就只能继续受欺负?难道我们天生就比他们差吗?”
陈涉不由得点点头,这话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是啊,难道天生就比他们差什么吗?
“小哥,张某看你在村里挺有人望,这是你比别人厉害的地方。有些人是天人听人指挥的,没人指挥他就找不着方向,而有些人,嗯哼,天生就是指挥别人的,只不过,他暂时呆错了地方!”
陈涉的脸开始发涨,村里人服他,是因为他打架厉害,处事也公道,但没有一个人给过他这样的指点和评价。
“兄长,陈涉我……”,他有些慌乱,不知道是要表达感激,还是要表达困惑,毕竟他今天只是个种地的农人。
“陈涉小哥,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今天迈开腿,就不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哼,不给他吃了!
张良一路往北,继续向新郑进发。
他让陈涉迈开腿,对他自己来说,腿迈开的同时,还要管住嘴。
对陈涉那样的,他瞅准时机就把话说明了,对摸不清情况的,他就什么都不说,凑和着借宿到天亮,就继续赶路了。
离开家好多年,那边的情况怎样,他一点都不摸底,他只是从楚人的反应上来推测韩人,会不会,他们也像楚人一样心怀仇恨,愤愤不平?
可是,韩国离秦国最近,受朝廷的管制应该最严、所受的影响也会更深,回去后,他面临的局面将不容乐观吧?
但,腿已经迈开了,哪有缩回去的道理,他已经缩了好多年了,再缩下去,他不怕老,他怕的是失去血性!
……
离阳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正是阳夏。
到了阳夏,就进入三川郡的地界了。
阳夏人吴广的豆腐铺是彻底不能干了。蝗虫过境,庄稼收不了几颗,豆子收不上来,而去年的陈豆子也用完了。他只好把用具都收了,等着来年有了豆子,再把这个小生意做下去。
现在,帮他忙的那个小工胡图让他打发回去了,偶而他还过来坐坐,哥长哥短地聊聊天,打发一下冬天的时光。
这不?天刚傍黑,这家伙就来了!
“大枣哥!”
“你咋又来了,这吃饭的时候,让你娘到哪儿喊你去?”
“嘿嘿,也不多耽搁,就是捎个话儿就走!”
“有话快说!”大枣不耐地放下粥碗。胡图这家伙是个话唠,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哥呀,我娘说,明天早上起来,你把家收拾得利索点,自己也捯饬捯饬,她会带洛水那边的姑娘来给你相看相看。”
大枣“唔”了一下,点点头。
胡图说话算话,说完就走了。
大枣放下碗,再没食欲。
如今,洛水那边受灾重的,往阳夏这边投亲的挺多。来投亲顺便嫁人的,也成了几个。胡图他娘是个热心人,已经领过来两个了。
他知道他不能总是一个人过日子,但是,哪一个,他都看不上,等姑娘走了,胡图他娘把他好一顿数落,他都要把这热心人得罪死了。
可是,怎么办呢?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就想起小寒。
他想起她一手护着腰,一手拿着大勺搅动热锅里的豆浆。小寒的汗珠顺着她的头发滴下去,湿了领子,湿了前胸,而她还在快乐地唱着他说不清的歌。
那时,他特别想给她拢一下头发,特别想买一身薄一点的葛布穿在她的身上。
啊,身上……
她洗澡的时候,他站在土围子外边给她把风。他听着哗哗的水声也曾经有过抑制不住的想象。
她肯定像一条鱼,鱼的质感和鱼的灵动!
他抱过她,好几次,她摔在水里的时候,她要离开的时候……
她抱着他希望她留下来,但,这个狠心的女人,他变成鱼,她都不会和他在一起,她跟着那个老男人和他的商队走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找着她的家?不知道,那个老男人是不是善待她?
他知道他配不上她,和她在一起,她不快乐,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他的天堂!
就是忘不了,怎么办呢?
做豆腐的时候,想着她,有时就说:“小寒,把那个盆了端过来!”胡图却接话:“大枣哥,盆子来了!”
睡觉的时候也想着她,睡前,没有人讲故事了。暗夜里没了妖魔鬼怪,日子也没意思了。
她闻得见她的味道,听得见她的呼吸,那晚,她刚洗过,头发湿着,他从后边抱着她掉眼泪,他狠狠地咬她的肩膀,她就是不说,好吧,我留下来!
她就那么狠心地走了!
她走了,他在那个屋子、那个院子、那个镇子就呆不下去了。
人们总是说:“大枣,你真傻,怎么能让她走呢?”
他说:“她要找他的家么!”
一起做短工的就笑话他:“大枣,要找也得把她肚子弄大了,再和她一起找,你别是没本事吧!”
……
说什么的都有!
总之,他呆不下去了,只好回到阳夏。
小寒不要他,却给他留了做豆腐的本事,和忘不掉的记忆。她用这本事养着他,也用这记忆来折磨他。
本事会跟着他一辈子,记忆或许也是一辈子,总之,现在还是不能提她。
“啪、啪、啪”,有人在拍院门。
“有人在吗?”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大枣打开家门出去,就着微光,看到院门外站了个人。
“干啥?”他问了句。
“小哥,想借住一宿,天晚了,不好赶路呢!”
大枣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外面一个俊美的男人,他牵着一匹老马,样子疲惫安详。
“哦,那就进来吧!”说着,就拉开栅栏门。
那人高兴地道了谢,殷勤地说:“问了村里人,人家说你这里是单身,人又是极热情的。”
大枣笑笑没说话,他单身是真的,热情倒也未必。当初收留小寒,都是罗爷爷做的主,如果是他自己碰上了,未必就能下得了决心,抱回一个半死的人!
啊,如果那天,不是那样……
可是,幸好是罗爷爷做了那个主,要不,他的生活该多没意思,连今天这点折磨人的念想都没有了!
“小哥,马还没吃的,可否……?”
那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点不悦地“嗯?”了一声。“嗯”完了才觉得不太妥当,歉疚地笑笑。
那人也没在意,指了指院墙边上堆的柴草。
大枣点点头,把马牵过去,先拴了,又回去弄了盆水,让他先饮马。
回了屋,大枣把水烧开,放了两把麦子,看那人的样子,是饿坏了。
拿起个鸡蛋来,又想起小寒,嘴角不由带笑,她画画儿,挣了鸡蛋给他吃。如果是煮三个,她就会让他吃两个,而她只吃一个。
她用她好听的声音说:“你是男人,要多吃点!”
“小哥,你这屋子收拾得挺干净啊!”那个从外面进来。
大枣不由得生气,他正想得美呢!
他放下那个蛋,扣在盆子里。
哼,不给他吃了!
……
喝了三大碗麦粥,张良彻底恢复精神了。
看看这位叫大枣的年青人还没什么睡意,他也不好意思先躺下。
“小哥,看年龄也该成家了!”
大枣放下手里正在缝的衣服,撩了他一眼。他现在觉得这个人比较不识眼色。
张良干笑了下,觉得搞错话题了。
他又问:“这里,流民多吗?听说整个三川郡都遭了灾。”
大枣闷闷地“哼”了一声。
“那家里吃的还多吗?”张良关切地问了一声。
大枣警惕起来,这人刚才挺能吃,是不是要跟他“借粮”?他的粮食也不多呀!
张良笑笑,觉得对面的小伙子戒备心挺重。
“在下是想问,没吃的的情况下,人们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附近有没有聚草为寇的?或者抢劫偷盗的?总之,为了活命嘛……”
大枣摇摇头,闷闷地说:“有来投亲的,是从洛水那边过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阳夏这地方,盗贼偶尔有,但也不多!”
张良点点头,叹了口气,说:“盗贼固然可恨,但那也是被逼无奈呀,谁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去铤而走险呢?”
大枣不太认同地看了他一眼,那些人,有的是无奈,但有的就不是,像他这样的,宁肯偷着开点小片地,也不会上山为匪的。
张良又说:“小哥可能觉得张某说得绝对了。天灾这种事,人是挡不住,不过,朝廷如果能及时救济,减少税赋,百姓也过得轻省些。所以,说来说去,天灾也是**!”
大枣还是不做声,他现在有点困倦了。明天早上胡图他娘还要领个姑娘来见他。也许,这个就看对了,他一个人生活的局面也就结束了。
小寒,就让她在记忆里好好地呆着吧,想她的时候,就从怀里掏出来看看,不想她,就让她乖乖地藏着。
张良说:“小哥家里可有在战争中去世的亲人?”
大枣懒懒地答了一句:“有啊,远的数到爷爷,近的数到叔伯,打了几十年、上百年,好容易消停了!”
张良问:“消停了?你认为可以消停了吗?”
大枣说:“那怎么就不消停呢?以前都是韩国、赵国、燕国……,现在只有一个大秦,他还打谁去?”
张良不认同地摇摇头,说:“小哥呀,你想得简单了,你想,被灭了的韩国、赵国、燕国它就甘心被灭吗?一有风吹草动,它不就死灰复燃了吗?战争,要想避免那是不可能的!”
大枣不耐烦地说:“谁想打谁打去!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好好的日子不让人过!睡觉!”
“噗!”油灯吹熄了。
屋子一片黑。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在黑暗中,张良叹了口气,说:“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啊?要想过好日子,得拿命挣去,小哥这种年纪和身板,不想过王候将相的生活,也是亏了!”
大枣“腾”地起来,心里翻腾了几下,终是憋不住地说:“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就走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粮食、粮食!
“多谢小哥收留张某,如果有发达的一天,张某一定回报!”
在没有粮食的时候,这个人,还能给他的早饭盛三碗麦粥,他真的感激。
转过身,牵着马,离开了昨晚容身的小院,张良多少有点挫败。
他不需要每个人喜欢他,但明显的,比起将来的富贵,有的人更喜欢平静的苦日子,就比如刚刚这个做豆腐的大枣。
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那么,他怎么发动人跟他一起战斗呢?
天上飘雪了,昨天憋了一天,今天终于下下来了。
他掖了掖衣领,希望自己不要冻死在路上,在春暖花开、青黄不接的季节,那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在这之前,他要健康地活着……
……
……
三川郡郡治,荥阳。
郡守李由立在马上,看着白雪覆盖着的千里荒野,心中沉甸甸的,现在想起那满天飞蝗,头皮都发麻。
郡丞汪泽西、郡尉秦随在旁边陪着,两人也是一脸忧色。
汪泽西说:“来年,看来是个好年景,雪下得这么厚!”
李由点点头,来年是个好年景,可是,春天怎么过呢?目前还没有报上来饿死的人数,但饿病了的人已经不少了。听下面人讲,不少人趴在家里起不来,靠每天煮的一点点汤水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天这么冷,家里还得有人去打柴,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泽西,我们向朝廷请求的赈灾粮也该到了吧?”
“该到了,可能是路不好走,耽搁了!但再晚也该到了,会不会是路上……让人劫了?”
李由说:“那就派人去迎一下吧,千万不能出事,这时候稳定是最重要了!”
“好,泽西这就布置下去!”
郡尉秦随接话说:“这事就交给秦随吧!”
说完,也不等长官的吩咐,他就拍马走了。
李由看他走远,一脸凝重地对汪泽西说:“今天,我得亲自出面借粮!”
汪泽西疑惑地问:“借?找谁借?”
李由说:“大户、富户,有存粮的!”
汪泽西踌躇了一下,说了声“哦!”
特殊时期,只能特事特办了。虽然这些富户并不好招惹。
“再带上百十号军士!”
“那么多?”汪泽西很诧异,再看李由脸上坚毅的表情,他明白了。没粮的时候,郡守的面子都未必管用,只有军队去了,才奏效!
……
一伙人直奔张大户家。在他们的盘算中,这位张大户是口碑比较好的,应该好打交道。果不其然,郡守李由摆了摆眼前的困难,张大户就答应明天送一百石麦子到郡守衙门,当然,条件是有的,他家要亲自监督粮食的发放,他要给张家扬名。
李由很痛快就答应了,他知道张大户除了扬名的需要外,可能还考虑粮食能否真正发放到挨饿的乡民手中。这一点,李由也想到了,这件事的经手人一定得找信得过的,特殊时期如果再出了贪没的问题,那就是乱上添乱了。
接着是李大户。这家颇费一番周折,那李家主事的李显坤总是提他大儿子升职的事,说兢兢业业好几年也没见个动静,还不如回来帮他打理庄子上的事情,直到李由说让郡里管监察的人重新仔细考查他儿子的业绩,他才答应借一百石麦子。
齐大户就难缠了,李由这个郡守亲自登门,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客气话自然是由汪泽西来说,但客气话都说遍了,姓齐的还是笑呵呵地不落实处。李由不耐烦地脸都黑了,就丢了个眼色给汪泽西。
汪泽西就一脸担忧地说:“郡守,齐家既然有这么多困难,要不,咱走吧!”
李由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汪泽西又说:“不过,维持治安是我们官府的责任。这时候大家都没粮,有粮的就怕没粮的来哄抢,郡守,要不咱们这样,留下些兄弟,帮着齐家看守门户,也省得出了事端处理起来麻烦!”
李由说:“这个办法可行!”
姓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汪泽西转头就对那姓齐的说:“那么,就请贵府把兄弟们的伙食和下人们的一起包办了吧,毕竟,他们也是给贵府办事的!”
姓齐的的嘴里好像一下被塞了个大馒头。
“郡守,咱把百十号兄弟都留在这里吧,回头泽西看看,不够的话,再调集两百人过来!”
“泽西所言极是!”李由点头称许,眼睛看都不看那姓齐的一眼。
姓齐的就差“咕咚”一下跪在地上,这下,他什么话都没有了。
“使君呀,齐家只能拿出来八十石余粮,这已经是极限了!”
李由没接茬儿,却看着汪泽西。
汪泽西说:“哦,八十石,八十石够一百个兄弟吃几天,这也没几天呀,到来年粮食收割的时候,怎么也不能让齐家遭抢了呀!”
“那……,那齐某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此刻,他觉得浑身都插满了割肉的刀子,疼啊,真疼啊!
怎么,牙也疼开了?
李由起身,凉凉地留下一句话:“泽西,给齐家先留下五十人,好好守护着,别出了事!”
说完,拎了剑,转身就走。
汪泽西同情地看了眼姓齐的,快步跟了出来。出来上了马,却抑制不住地贼笑。
李由冷哼了下,白了他一眼。事情刚开始,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泽西,明天不能等着他们上门送粮,过了一夜还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呢。回去就布置人,让我们的人明天大清早就上门去接粮!如果拖延,就让人在他们家等着,开了饭就跟着吃!””
“行,绝对不给他们变化的机会!”
“这几天咱们就是催粮、等粮、借粮,最重要是维稳,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事!”
“知道!”
基本方略定了,一伙人呼啦啦地回了衙门。
等事情都落实到人头上,天已经黑透了。众人才发现,饭还没有吃。
汪泽西等人就要散了,李由却还挺有精神头儿地说话:“诸位,咱们实在不行,得打发一批人出去。或者,走得早比走得晚还好些!”
汪泽西揉揉眉心,问:“使君,是说移民实边的事吗?”
李由点点头,说:“嗯,是说移民实边,本来我们三川郡移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如今这个情形,多移出去一点反而好。反正北方三郡有大量的土地等着人开发,现在移过去,开春就能耕种了。而我们这边的压力也会减轻一些,不至于到了春天有那么多饿死的人!”
众人互相看看,这确实是个出路。
三川郡自然条件好,土地开发、农耕技术都很成熟,上一批劳动力移走的时候,很多人还不太乐意,现在看来,能走掉一部分人是最好。
汪泽西问:“那么,移民在路上的伙食怎么解决呢?恐怕我们带不了那么多!”
李由说:“带一部分,然后沿路去筹措,实在不行,军士们带着去吃大户,这时候,还管他那么多,不死人就行!”
众人就不吭声儿了,好像也只有这么办!
其他地方没受灾,情形总会好一点。先以三川郡衙门的名义借吧,什么时候还,哼哼,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复国的希望在哪儿呢
第二天,三川郡关于移民的奏折刚拟好,还没发出去,朝廷的旨意就下来了,内容也是关于移民的,而且具体移民地点都有了,是到渔阳。
渔阳原属于燕国,过去也属于边患频发的区域,自统一后,朝廷忙于料理文字、货币、度量衡、交通等技术层面上的事务,更忙于各地方势力的安顿和稳定,这倒是给了匈奴人喘息的机会,他们屡屡南侵,边民不堪其扰。
直到前两年蒙恬打了个大胜仗,公子扶苏又挟大胜之机取得了谈判上的主动权,这才把匈奴人安顿在阴山以北。
但匈奴人目前是安生了,他们能安生几时,这谁也说不好,所以,戍守渔阳这样的北部要地,仍然是任重而道远。
朝廷的意思是征发闾左之人一千,这一千人由三川郡和会稽郡各出一部分。
李由拿到这个旨意不由舒了口气,现在,能争取到时间,早早地打发这批人走,他的压力就会减轻一些。既然方案都如此明确了,那就照办吧!
他把汪泽西找了过来,一二三四五,原则性的意见沟通了一下,事情就算布置下去了。目前,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催粮、等粮、借粮,然后才是放粮。
也不知张大户的粮食给得痛快不痛快!
这时,亲随的军士韩东“蹬蹬蹬”跑了进来,“使君,郡尉让人捎信来了!”
他后边跟着的小校连忙施了一礼。
“说吧,怎么回事!”一见那人的神情,李由的眉头瞬间蹙起。
“使君,粮食让人抢了!”
“抢了?……说清楚!”李由不由拍案而起。
那小校吓得“扑通”跪在地上。“使君,事情是这样的。本来郡尉派了我等去沿路接粮,但实在放心不下,郡尉就和我等一起去了。结果走到七狼山就遇上了被冲散了的押粮的差役,他们说,有一伙人,埋伏在那里,趁着天黑就把粮食抢了。”
“那押粮的差役呢?”
“差役,他们死了几个,伤了几个,跑了几个,剩下的和我们归拢到一起,目前正在追查粮食的下落呢!”
李由觉得头都大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说的就是他呀!
“你,先下去吃东西休整,然后告诉秦随,日夜加紧,不能耽搁,查实了以后,把贼盗收押,先饿他们几顿再说!”
小校连忙应诺着就下去了。
李由坐下来长出一口气,琢磨了一会儿,再次起身,恶狠狠叫了声“东子!”
韩东连忙应了一声:“使君是要出去吗?”
李由点头,咬着牙说:“走,咱们再去借粮!今天不借够五百石,你我的饭都不要吃了!”
……
李由舍着脸到处去借粮。荥阳城里的粥棚子也开张了。张大户说话算话,第一批粮食早早地就送来了。
可是,齐大户那里生出了变化,他家的粮仓失火了,好几囤粮食都烧焦了,这让李由禁不住地骂娘。
他总感觉这是齐家耍的把戏,可是,也没抓住什么证据,就只好先把人撤回来。
目前他没功夫跟他耗,等他把粮食的事情弄妥当了,一定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孙子!可是,又一想,不把这孙子治了,别人见样学样,那接下来的粮食怎么收得上来?
非常时期,得上非常手段!
他把亲兵叫进来,直接让他去盯人,就盯齐家大院那几个管事的。再派县属的巡查去帮着齐家查找原因。明查的暗访的都用上,他倒要看看那老小子何处遁形?
几天以后,七狼山的事情有结果了。
秦随把能收缴到的赃物都集中了起来,和犯了罪的贼盗一起押着赶赴荥阳城。
李由让人送了信儿来,让他沿路作宣传,打击在灾情面前蠢蠢欲动的那些饥民。他让人一路走,一路吆喝,凡是人多点的地方,都逗留一下,让人看看贼盗的下场。
灾民们茫然地看着这些挨了打又被收押的囚徒。他们不敢言语,只是担忧地看着。
他们的脸上不见同情。
秦随知道他们怎么想,在饥饿面前,一切都可以原谅。可是,那得不到粮食的人怎么办呢?在肚子都不能满足的情况下,人们还是会选择公平。
进了荥阳城,围观的人就更多了。围观满大车的粮食和劫粮食的倒霉蛋儿。
押解的军士们只好一边开路一边往前行进。
这时正是午饭时分,粥棚里飘出的饭味儿,引得军士们也一个个地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粥棚前排着队的人有老有少,也有因罪残疾的人。总之,除了大户人家的,能动的人都来了。冬天的荥阳城,因为设了几个粥棚,呈现出了异样的热闹气氛。往年这时候,街上是非常萧条的。
拿着碗的饥民因为粮车和盗匪的出现变是兴奋起来,这长长的排队过程终于不那么无聊了。
张良混在饥民当中,他也端着碗排队。反正排了队就有吃的,干嘛不排呢?混在饥民当中他还能听听人们说话,以弥补他离开多年的消息匮乏。
比如郡守李由是当朝左相李斯的儿子,他不但出身好,而且功夫厉害,在军士们当中能以一敌十,很有威信。
而且,他到处去找大户借粮,据说,他能不厌其烦地连续三天登门拜访。弄得人家家里的狗见了他都摇尾巴,以为是熟人来了!
还有,这李由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哪个敢违抗的立刻鞭子伺候。
……
总之,在他们的眼中,这个郡守李由被说得像天神一样!
“看、看、看,那个人也被拉出来了!”接着,人群就是一阵骚动。
“是姓齐吗?”
“听说是姓齐!”
“别吵,不是有人在讲吗,好好听听!”
只见一队骑马的军士从街那头走了过来,和他们一起来的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放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捆了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儿。那老头儿看穿扮非常体面,看上去没有伤,只是脸色灰败,神情萎靡,就像饿了好几天似的。
一个军士骑在马上高声大喊:“诸位乡亲听了,现在押着的人,他答应借给衙门粮食又反悔了,还让家里人放火烧了积压多年的粮食,这个人,是宁肯把粮食烧了都不愿意借给乡亲们吃啊,你们说,他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
人们一听就“嗡”地一声,仿佛因饥饿而产生的愤懑使胸腔炸开了一般。
“打死他!”
“饿死他!”
“烧了他!”
……
各种声音充斥着张良的耳膜,张良什么都听不清了。后边的人捅了他一下,说:“嘿,该你了!”他没有反应。
负责盛粥的人喊了一嗓子:“嘿,把碗端平了!”
他仍然没有听到。
后边排队的急了,“哎,你到底是饿不饿呀,不饿就到一边去!”
前边盛粥的放下大勺磕了下锅沿儿,一脸玩味地看着这个傻呆呆的人。没人举碗,他还可以歇一下,所以,他并不着急。
后边的人真急了,“不饿,你就到一边去!”那人使劲儿扯了他一把,一下把他惹急了。
他勃然大怒,回首就是一拳,“通”,那人的脸上顿时鼻血长流。
“打人了,打人了!”人们嚷嚷起来。
排队领粥的就都向这边引颈观望。维持秩序的军士也顺着声音走了过来。
张良猛然警醒,这哪是使性子的时候?他急忙扶住那流鼻血的小个子,急切地、尽可能真诚地说:“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给你钱,好不?我给你钱!”
那小个子捂着鼻子,正要大骂,忽地打住,问道:“给钱?给多少钱?”
“嗯,给你钱,十个钱!”
“呸,我要五十个钱!”
“好,五十个钱,我那碗粥也给你!”
“好,说话算话!”那人放下沾满血的手,用袖子擦了一把,就伸过碗去盛粥。
可是,他们打架、议价的功夫,别人已经顶上了,哪还有他们的位置?那挨打的不干了,“不行,我的粥也没了,你再给我加五十个钱!”
“好好好,给你加五十个钱!”
那挨打的更后悔了,怎么不多说几十个钱呢?
张良说:“走吧,走吧,给你拿钱,你重新排队去吧!”
老大不情愿的,那人得了钱,又抹了把脸上的血重新排队去了。张良这才得以脱身。
这会儿,他已经不饿了,望着长长的饥民队伍,他叹了口气,懊丧地迈开腿。
他刚才看见了笼子里的齐大能,那是他到荥阳找的第一个关系户,缺少了他的支持,他的路更难走了!
到底,复国的希望在哪儿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柴火巷的故秦民
三川郡毕竟是远的,知道那里的人挨饿,也影响不了咸阳人喜迎瑞雪的心情。
老居民区柴火巷,一早上起来就鸡飞狗跳的。
大人们在清扫门前积雪,孩子们却蹿来蹿去地不得安生。他们把大人们堆好的雪捏成团打来打去,这个哭了,那个笑了,这个跑了,那个叫了,狗也在旁边跳来跳去,仿佛它也是伙伴中重要的一员。
不时地,从门里边探出一个管孩子的女人,大嗓门儿刺啦作响,仿佛一把剪刀,把这自然和谐的晨曲“嗤”地豁开。然而孩子们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你叫你的,我玩我的,巴掌不上脸的时候,爱咋地咋地。
萧禄从院里出来,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抓着小媳妇的手。小月儿恋恋不舍地拽着他的衣服角儿,细细的眼睛娇嗔地望着他,一肚子的不情愿。
他莞尔一笑,温柔地说:“乖乖在家呆着,我不能天天回来,但隔几天肯定要回来一趟。冬天了,工地上也不会有多忙!”
“嗯!”小月蚊蚋一般应了一声。
“有什么事情要跟娘说,要是不好开口,问老二、老三都行。嗯……,这样吧,老二还心细些,就问老二吧!”
“嗯!”细细的眼睛眨起来分外迷人。
“真乖!”萧禄禁不住爱怜地捏捏她的脸。
“噗!”一个雪团飞过来,溅在萧禄的手上,小月则“啊”地一声,本能地捂住脸。
那雪团正砸在小月的头上,它砸过来便散开了,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怎么?伤着没?……快拿开手,我看看!”萧禄担心地托起她的头仔细查看。
小月把头扭到一边去,用手背刮了下额角上的雪,爱俏地掸掉肩膀上的雪沫子,楚楚可怜地说:“没事,就是有点疼,还没有伤着!”
萧禄不放心,还是侧头细看,只见在她额角上有一大片红,看来是砸过来的力量不轻。而雪沫子沾在头发上,开始化了,让他的小月儿看上去邋遢又狼狈。
他立马就火了,扭头大喝一声:“谁干的,站出来!”
孩子们“蹭”地一下就跑开了。几个孩子边跑边回头看,有个孩子说:“真准!”其他几个就跟着哈哈地笑。
萧禄更火了,他弯腰抓起个雪块儿就追了过去,那孩子们见大人追过来吓得呜哇乱叫,撒丫子就跑。
可是,孩子们多,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跑,而萧禄也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追着追着就只剩一下孩子,那孩子双腿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萧禄手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他扔了雪,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看到这孩子的哭相,他这气就没法撒了。
这些孩子是真真讨厌,可是,他们就是孩子,追上了,也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
然而,他哭了,哭得好可怜的样子,这要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大人在欺负孩子!
你说这上哪儿讲理去?
正生闷气呢,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啊?咋啦咋啦?这是大白天哭丧呢?”一个披着乱发的女人从旁观的门里出来。她一出来,看到眼前这阵势,豁然明白了。
“咋地,欺负一个孩子你有本事了?还到人家门口耍威风来了?”
萧禄甩着手上的水,简直百口莫辩,“你别瞎说,倒是要问问你儿子做的好事!”
“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啊,给娘起来,说说你做什么了,他就这样欺负你!”她边说边伸过手,把那哭泣的孩子从地上一把叉起来。
那孩子得了倚仗,哭声更大了。
萧禄郁闷得只能跺脚,他这么哭倒让他这个大人说不清了。
“罢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他一甩袖子转身要走。
“慢着,说说清楚,说清了再走!”一个人从旁边劈手就抓住萧禄的胳膊,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倒挣不脱了。
萧禄扭头看,这人正是这条街上的一个住户,可能是个做生意的,具体是个卖肉的还是个卖豆腐的他也没留意过。他手劲儿很大,掐得人很疼。
强忍着不快,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大哥,这里不关您的事,是这个小孩子拿雪团砸我媳妇,我是气不过,才追了他几步,是他自己摔倒的!”
那人上下翻飞着眼皮子,不满地说:“你不追他,他自己能摔倒了?他摔倒了,你一个大人不上手扶一把,还满嘴的道理,你这样的大人还真是少见了!”
那孩子的母亲狠狠地把孩子推到前面,帮腔说:“说,到底他把你怎么着了,别怕,有你二叔和你娘,你怕啥?”
那孩子用手背擦了下鼻涕,伸出指头,比划着说:“他追我,从那里一路追到这里!事情又不是我干的,是二牛和三宝,一个打中了,一个没打中!”
听了这话,他叔叔更有理了:“怎地?都不是我们家孩子干的,你就把孩子吓成这样,要真是我们家孩子干的,你还不把孩子吃了?”
说着,他就开始推推搡搡。而旁边的女人则扯着嗓子喊街坊四邻过来主持公道。
萧禄简直没有办法,他这人,一急了便说不出什么话,这会儿,他嘴唇都气得直哆嗦。
小月儿跑了过来,她抱着萧禄的胳膊,让那大汉的气势和那女人的嚷嚷吓得直哭。
萧禄更是心烦意乱,小月儿也才十五岁,哪见过这种阵势?想他们家在沛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受过这种闲气呢?
“行了!”他大吼一声,“该见官见官,该赔钱赔钱,嚷什么嚷!”
围过来的人就嘻哈起哄,说:“这点事就值得见官,你们外地人知道咸阳的官有多大吗?”
“就是,随便冲撞了马头,就是一个公子,你知道吗你?”
“别说了,他家也是作官的,在内史衙门做事呢!”
“切,咱老城区的住户什么官没见过,皇上有时候还出来溜达呢,哎,踩过你家门前的砖没有?”
“胡说呢,你见过皇上的真容?”
“我说大伙儿也别起哄了,外地人,跟他较什么真儿呢?就说到了大堂上,咸阳县的差官能听得懂他说啥?”
“倒也是!倒也是,跟他费什么劲呢!”
……
萧禄一把把小月儿扯过来,夹在腋下护起来。她刚从沛县过来,这些嘈杂的声音肯定像小片刀一样刮擦着她这个外地人。
这就是皇城根儿下的居民!这就是故秦民!
不管买块豆腐是不是都要算计半天,面对外地人,或者面对关东六国的国民,他们都是操着这自以为优雅的雅言去贬低别人。
去他娘的雅言!去他娘的故秦民!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半两钱“噗”地扔在积雪的地上。所有的难事,最终不都是跟钱说话吗?
“我们走!”
他拉着小月儿就走。小月儿让他拉得踉踉跄跄的。
“哟,有钱了不起呀!当我们没见过有钱人呀!”
“你知道一块陶砖多少钱吗?咸阳城的好房子是陶砖砌出来的!你知道一对筒瓦多少钱吗?这咸阳城可是把筒瓦铺在地底下用来做下水道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杀人的跑了
把小月儿送回家,萧禄就不能再耽搁了。这会儿骑着马得跑得快些,才能赶得上跟人家说好的时间。
父亲托人给他谋了个差事,在皇陵工地上做些土石材料的登记。这差事没什么难度,就是要细心些,跟刑徒们打交道讲究些。
父亲说,刑徒们本来就野蛮,长期离家难免烦躁,好好说话别惹他们,一样可以把事情做好,别见着军士喝斥人你也跟着,那没什么意思。
这话,他深以为然,他的性子本来就闷,也不太喜欢说话,能把差使做好帮着父亲养家就好,他也不求别的。
从沛县过来,重新置一个家很费钱的,父亲收入不低,但他大了,自然想让家里过得好些。而且,小月儿过来了,咸阳城里别的女人有的,他也想让她拥有。
只是,住在这柴火巷,真不让人舒心,听说横桥以南的新居民区还好些,那里有不少来自关东六国的富户,大家都是外地人,都是从被征服国家迁调过来的,谁也不比谁优越,相处起来肯定会舒服些。
他要好好做事,努力攒钱,争取和父亲一起换个宅子住住。
………
一路奔跑,天将正午的时候,他才赶到皇陵工地。
上次见过的郝大哥人不知在哪儿,问问给郝大哥帮忙的城旦舂,那女人木楞楞地直摇头。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这种表情,不知是被管怕了,还是做工做得人变傻了?
“有饭没,来一碗!”说好的,他的伙食和郝大哥一起吃,所以,他也就不等人招呼他了。
那城旦舂犹豫了一下,揭开锅给他盛了一碗麦饭。又从另一口小锅里盛了半碗白萝卜炖羊肉,看了看锅里剩下的,又从他的碗里往出匀了点,估计是怕剩下的不够郝大哥的份。
萧禄接过饭,蹲在地上就吃,这一上午的折腾,他真的饿了。那锅里的东西恐怕他全吃了才够呢!
看伙食,是今天没把他的量打出来,第一天嘛,总有意外的。他这样想。
吃完了,还不见郝大哥回来,他就有点坐不住了。他今天是来报到的,总不好在这里傻等着吧?
“我去看看!”他随便说了一声,也不等那城旦舂回应,就推开门出去了。
冬天了,地冻着,工役就少。往西走,可以看见石匠们正在叮叮当当地往石头上凿花。每个人都闷着头,就着正午的太阳,一下一下,单调而困乏。
看守的军士呟喝一下,那石匠就身子一紧,手下的活儿就做得更利索些。
再往西,看到绑架子的。木料有小月儿的腰那么粗,都是直溜溜加工过的好木头。他刚来,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但他也不打听,以后时间有的是呢,他今天要先找人。
呀,他看见郝大哥了,他正站在一块高高的大石头上,叉着腰跟人喊话。他决定凑过去听听,再瞅空子打个招呼。
迎面过来几个脸上刺了字的刑徒,样子凶巴巴的。他不由得闪避了一下,可是,又一想,以后,到处都是脸上刺字的人,哪里避得过来,还不如把他们当作街市上的行人,坦然以对好了。
他挺起胸,昂着头,正视前方,他现在是工地上的管事儿的,断断不能在刑徒面前失了风度。
忽然,后边一阵骚动,他猛得停住,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杀了他,别手软!”
“抢家伙!”
“哎呀,兄弟!”
“就是这个孙子!”
……
喊杀声闹成一片了。
萧禄本能地蹲下,抱住头。身边的脚步声已经很乱了,军士们的马蹄声也由远及近都向这边席卷而来。他死命地闭上眼睛,觉得那马蹄就要从他的头上踏过一样。
坏了,他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砸死他!砸死他!”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
“那个别放过,抢他的马!”
“看你往哪躲!砸!”
“噗!”
“扑通!”
“咣当!”
“嗷呜!”
“往死里打,反正也是没命!”
“马,抢马!”
……
萧禄双膝发软,简单要“扑通”跪下。他的后背肯定溅上血了,但他现在真的不会躲,他的身子不会动弹了,脑子也一片空白。
“起来,这边!”一把大手拽住他的脖领子,死命地往起拖。
“别,别!”他闭着眼恐惧地尖叫。
“啪”!那人脆生生给了他一耳光,“起来,跟我走!”说完就抓住他头上的发髻,死命扯。
这下,他疼醒了,拽他的人是郝大哥。
“快点!离开这里!”
挣扎着往起站,也是被人拖着,一寸一寸地挪,他现在觉得腿就不是他的。
他想回头看看,来不及,也没胆量。身后,那些喊叫声、砍杀声还在呢!
“来了,快走!”
“操家伙!上马!”
“去他娘的,死去!”
“哎哟!”
“快走,快走!来不及了!”
……
终于,听得不那么真切了,萧禄才颤声问道:“郝、郝大哥,这是咋啦?”
“不知道,不知道,先躲远了!”郝大哥回头看了一下,样子也非常惊恐。
直到那些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远了,郝大哥才长长地嘘了一声。
萧禄觉得胳膊一松,这才意识到,刚才郝大哥是一直架着他,拖着他呢!
“你还行吗?”郝大哥完全放开他,让他自己站定了。
他惭愧地点点头,想笑一下。他想抬起手擦擦额角上的冷汗,却发现手是软的,抬都抬不起来,而身上,从上到下都黏糊糊、冷嗖嗖的,汗,把全身的衣服都打湿了。
“大哥,谢谢你呀!”
郝大哥却没搭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直直地望着远方,良久,他才吐出口气,说:“跑了!没抓住!”
“大哥,什么跑了?”
“刑徒!杀完人跑了,大概有四、五个!”
“啊?杀人?”他惊叫了一下,现在才敢回身看。
但他真的看不清什么。杀人现场围了不少人,他只能从腿的缝隙里看到红的血和白的脑浆……
他“咕咚”一下就软倒了!
……
等他终于醒了,看见郝大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现在,他已经回到屋里了。
“你醒了?要喝口水不?……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怎地?郝大哥?”他急了,这可是他报到的第一天呢!
“工地上经常有打架的,严重的就是杀人。你一见血就晕倒,这怎么得了?还是让令尊再给你找个别的事情做做吧!”
萧禄腾地起来,“不,郝大哥,萧禄没那么怂,只是第一次见这场面,有点……有点不能适应!”
郝大哥摇摇头,说:“有的人,经历了,便不怕了,有的人,是怎么样都怕的。这种事,别撑着,听郝大哥一声劝,令尊现在能给你找到更好的缺,何必在这里担惊受怕呢?”
“不是,郝大哥,您听我说……”
正说着,门开了,有人推门进来,带进来一阵寒风。
郝大哥忙撇下他起身招呼。
“金老弟,今天可忙坏了吧?快进来烤烤火!”
那姓金的大喇喇地踱进来,随便撇了一下萧禄,问:“新来的?”
萧禄忙起身见礼,说:“在下萧禄,给郝大哥打下手的!”
那人点点头,不再理会,转身找了个树墩儿,坐下来烤火。
郝大哥问:“到底跑了几个?”
姓金的伸出一个巴掌,说:“五个作乱,打死一个,跑了四个!”
郝大哥吸了口凉气,说:“只怕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吧!”
姓金的点点头,说:“是呀,他们死了一个,我们的人死了两个,伤了一个,是胳膊断了,这里……”
郝大哥吃惊地看着他比划。
“咳,在我老金看来,这事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死伤的人数,而在于让刑徒们看到,只要豁出去,是可以找到另一条路的……。以后,只怕我们的差使就更难办喽!”
郝大哥点点头,样子有些沉重。
萧禄试探着插话:“金大哥,是他们不服管才引起来的吗?”
姓金的不耐地看了这个嫩瓜一眼,说:“谁愿意让人管,你愿意吗?”
一句话说得萧禄接不上了。
郝大哥忙插话,说:“我听几个人说,他们前几日就是起过摩擦的,只不过,那时把事儿按下来了,没想到今天又起来了,还是以这种形式!”
姓金的摇着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要说嘛,人活着,嘴上的便宜也别占,你看,那死了的军士,你是故秦民,还占着管人的优势,就别说那些刺激人的话,结果,人家当时没发作,郁积在心里了,搞了半天占便宜的反而把命都赔掉了!”
郝大哥嘘了口气,看来对姓金的的话非常赞同。
姓金的又说:“有些人一看就惹不起,就千万别惹他,你说那英布,就那面目,天生就长着反骨,那是个杀念起来不管不顾的主儿,你招惹他有好处吗?眼前就让你吃亏,甭说以后,他连以后都不会给你!”
“是英布啊?哦,那家伙!”郝大哥先是吃惊地问了句,然后又了然地点点头。
“嗯,他带的头!他杀的人!你看他平时和什么人说话呀,蔫不出溜的那些人他理都不理你,他来往的都是敢下手杀人的狠茬硬货,这种人,你招他干嘛?”
郝大哥又是赞同地点点头。
两个在谈论着英布的种种德行,萧禄这时候真有点犹豫了。他在想,要不要让父亲再帮他找个别的差事。在这里,他可以做到不招人,问题是,这工地上的狠茬儿太多了,而他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说怎么给
工地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影响整个咸阳城的安定。刑徒杀人,刑徒原本不就是胆大妄为的吗?
高门大户,羊照吃,酒照喝,一派浮生若梦的安闲样子。
但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就有点担忧了。
将闾处理完工地上的事就来藏书院看小寒。
父亲最近也不太待见他,但他不能因为父亲的不待见就自己先退后了。你不抬头看天,等着天低头看你吗?笑话!
尽管不待见,父亲还是让他接了高的差事,去打理皇陵的事务。在他心里,这哪是不待见,这只是面子上的冷淡,内心里,父亲还是看重他的!
一进藏书院,就看见父亲和小寒在一起。
这叫一个寸!
“分寸拿捏好了,勇敢向前吧,将闾!”他给自己鼓劲!
……
“无事忙又来了?”看儿子过来,嬴政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了一句。
小寒翻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真小气。
“公子哪是无事忙,最近,皇陵的事还不够他忙的?”说着就低头去闻烤炉里出来的味道。
话说,这泥糊的烤炉还真好用!点心的甜香已经丝丝缕缕地出来了。
嬴政不满地瞪她一眼,他就不喜欢小寒帮别的男人说话。
将闾略带尴尬地行过礼,就很识眼色地进屋取盘子。父亲“病”得够深,大哥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若拿捏不好尺寸,下场一定比高还惨!
“小心烫了手,朕来开炉门!”嬴政支楞着手就要帮忙。
小寒把垫布给他。
对于这个日理万机的皇上,这也许就算休息和游戏了!
炉门打开了,蒸腾着热气的点心黄澄澄地诱人,甜香扑鼻。
“嗯,这次比上次还好!”嬴政不由赞叹,高兴得像个孩子。
将闾伸过盘子,嬴政摇摇头,说:“别,进屋去夹,外面太凉,散了热就不好吃了!”他端着烤炉的大铁盘就进屋了。
两人都跟着他进来,大家坐下喝茶吃点心。
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到小寒这里就舒服,不用太讲究礼仪地对坐,让人这么放松。
可是,看看父亲的姿态,将闾就觉得自己很多余。而小寒那么热情,明显是想让自己留下来的。
“我看看你攒了多少鸡蛋,够不够我拿一趟的!”他起身去看装鸡蛋的篮子,没事找事。
“坐下,无事忙!”嬴政说话了。
将闾只好乖乖坐下。
小寒则闲闲地吃着点心看他们父子表演。她的日子恐怕也只能这么打发了。
边关不打仗,也不知道扶苏在干什么?
嬴政威严地说:“工地上出事了?”
将闾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死几个人的事情都能传到父皇耳朵里,哪还敢在他面前耍花腔?
“起因?”
将闾说:“听工地上的人说,那死了的军士是咸阳人,他老嘲笑刑徒们的口音,还学着他们说话,工地上的人老讨厌他了!”
“就因为这?”
将闾说:“不止这个,他当着故楚国人的面老贬低楚国人如何如何,说楚国辽阔又怎么样,楚王受拥戴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秦军呼啦一下全部灭掉?那犯事的英布正是楚国人,所以……”
“所以他就没命了!这个蠢货!”嬴政鄙弃地接了一句。
“确实蠢货!”将闾附和了一句。“秦军强大是事实,楚地不堪一击也是事实,但这需要说出来吗?”
嬴政“哼”了一声,仿佛在回顾楚国的不堪一击。
小寒咀嚼着点心咪咪笑,没接他们的话茬儿。
嬴政不满地看着她那不单纯的笑,知道这女人又在看戏。他就纳了闷儿了,她怎么能站得那么远呢,是云端之上?
小寒问:“干嘛这么看我,我只是听你们说话而已!”
“你在看戏!”
小寒问:“不看戏,难道有我什么事吗?”
“社稷的事,是朕的事,朕的事,怎么不是你的事?”嬴政说得理直气壮。
小寒清了下嗓子,略带无奈说:社稷的事,是天下子民的事,好吧,也算小寒的事。但小寒说了也不管用啊!”
“你不说怎么知道不管用?”嬴政抢白一句。
其实他更想听的是她掏心掏肺地为他考虑,说的是什么内容并不重要。
“好吧,那小寒就说了!请问皇上,请问公子,两位刚才说起秦楚之间的战争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他们楚国如何如何,我们秦国如何如何?”
将闾点点头,骄傲地说:“是啊,我们秦国就是很强大啊,我们的军士不怕死,一说打仗就兴奋。秦军来的时候,他们的人有的就弃城逃亡,这在我们秦军是万万不会出现的!”
小寒问:“那么请问公子,公子现在是故秦国的公子,还是整个大秦的公子?”
“将闾是父皇的儿子,当然是整个大秦的公子!”
“那么请问公子,既是整个大秦的公子,怎么能说他们楚国如何如何呢?公子自己说话不觉得什么,但在小寒这个外人听来,公子这是只把自己当故秦国的公子呢!作为大秦的公子都这样偏狭地想问题,那个找死的军士有那种自大的表现不是很正常吗?”
说到这里,小寒偏头问皇上:“皇上您呢?您是把自己当大秦的皇上,还是当故秦国的国君?”
嬴政吹胡子瞪眼:“这还用说?”其实,他已经摸到她的想法了。只是,他不喜欢她这么尖锐地说他。
小寒说:“皇上当然会反驳小寒,因为书同文,车同轨,钱币、度量衡的统一,不就是把全天下当作一个大秦吗?可是,为什么故秦民交的赋税和关东六国的黔首是不一样的?这是把他们当作同等的国民来对待吗?”
将闾憋不住了,“小寒姑娘,辛苦征伐为什么,不就为一个利字吗?秦军秦民把命都押着去统一天下,统一以后,难道不该给他们好处吗?”
小寒点点头,说:“好处可以给,但要看怎么给?”
嬴政说:“你说该怎么给?”
小寒摇摇头,说:“具体怎么给,那是皇上的事,小寒一个商人,只知道民间凡是娶了后妻的家庭,一般都是鸡飞狗跳。原因就在于,这个是你的孩子,那个是我的孩子,两家人怎么都过不成一家人。皇上,咱们大秦目前这情况,算是几家人拼成的一家人呢?”
嬴政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这么严肃的问题她也用调侃的语气,真是干干净净置身事外呀!
将闾也不言语了。他在想,别说几家人拼成的一家人,就说一个爹好多个娘组成的后宫,日子能平平安安过下去就不错了!
他现在明白小寒为什么那么尖锐了。问题出在人做事情之前的心理设定上。
他问:“小寒姑娘,那样的家庭,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是事实,是不由人的,嘴上说一样对待,其实都做不到没有差别。孩子们还是要有想法。”
小寒点头,说:“当然,公子说的是事实,但是把一碗水端得比较平的家庭,是非还是要少些。天下太平无事如果是个梦想,那么天下稍安勿躁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将闾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说:“姑娘说得有道理!”
小寒则露出欣慰的表情,说:“工地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求稳定就得重细节,否则忙得鸡飞狗跳也杜绝不了恶**件的发生。”
将闾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两人一问一答,认认真真,嬴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知道他们是干净清爽的朋友关系。可是,他还是不舒服,他凉嗖嗖地说:“小寒,你应该到学室里教书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她不在了
将闾是带着任务离开藏书院的。
小寒建议他在工地上要告诫军士们注意说话做事的尺度和方法,以免激化矛盾,还说了个操作性很强的“五不准”,凡违反的,照章处罚,他真的听进去了。
嬴政再一次说:“做个商人,你亏了!”
小寒白他一眼,说:“也没什么亏不亏的!小商逐利,大贾营国,说来说去,就是个周全考虑、前后算计,小寒不觉得自己有多低,也没觉得皇上有多高,说到底,皇上心里总是盘着一本帐,本质上也是个商人!”
“嗯哼,那怎么一样?朕需要交换什么吗?”
“皇上真以为不需要交换什么吗?”
“那你说要交换什么?”他回敬她以灼灼的眼神。他就是喜欢这棋逢对手的感觉。
小寒说:“皇上还记得小寒说过的一个老头子有十个儿子的故事吗?如果老头子只知道把孩子们挣的钱搜刮来,由自己管着,那孩子们会一直乖乖地听话吗?”
嬴政敏感地问:“你是想说赋税?”
小寒点点头,直白地说:“小寒以为,轻徭薄赋的国策可以换来长久的安宁!”
嬴政摇摇头,耐心地说:“你说的,都是纸上谈兵,你不知道朝廷有多少事情要用钱,赋税减了,事情怎么办?要说安宁,现在不安宁吗?工地上死几个人就可以说不安宁吗?”
“真的安宁吗?真的安宁了,皇上那么殚精竭虑地做什么?”小寒毫不相让地追了一句。
“刀子嘴!只知道看见这丁点的事情,却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事让朕必须操心!”这话有点驳斥,但那语气却是温软的。
小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去收拾盘子和杯子。
这件事,谈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同样的理由。她觉得她是拿他没办法了,嬴政就是个牛筋做的死疙瘩。
他们是不同出身,不同经历的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沟通的可能!
“一不高兴,就干活!你就不能歇歇!”嬴政上前拽了她一把。
“皇上!”小寒想甩脱他的手,发愁地望着他,“如果换个人,小寒一定可以说动他!小寒就没见过这么固守己见的人!”
“换人?”嬴政的眼睛瞬间变得像鹰隼一样,他紧盯着她,冷冷地问:“换谁?换扶苏吗?”
说着话,他脸色完全变了,结了霜,冻得人生疼。小寒心里不由一凛。
他嘲讽地说:“你别做梦了!”说完,他嘴角一抽,嫌弃地甩下小寒的胳膊,转身拎起大氅,从她身边擦过去,弄得她差点被带了一个趔趄。
“咣当”一声,是他出门时弄出的动静。
小寒放下杯子,一屁股倚坐在灶台上。
他走就走吧,气就气吧,原本她也没希望他对她怎样。
只是,她刚才说换个人,那不是有意要提起扶苏,那就是谈话到了一定的氛围,随便打的一个比方。
在她的心目中,扶苏无所谓做不做皇上。要说做皇上也不是想得到荣华富贵,而是怕别的皇子嫉妒他的声望而害他。
可是她的话让皇上敏感了,这会不会对扶苏不利呢?
嬴政这个人可是幼稚脆弱得很,什么野蛮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天哪,这是什么****运才遇到这么敏感的男人!”
……
……
此时,上郡,离肤施城不远的大秦军营。
让小寒担着心的扶苏,此刻正在督着军士打人。
他的脸上也挂了一层寒霜,气压低得全场上千号军士竟然鸦雀无声。校场上“啪啪啪”打人的声音以及激起的回声次第交替,响在耳边的鞭子却像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雪小了,眼前飘的雪花零零落落,被打的人趴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
良久,鞭声停了。执鞭的军士垂首而立,也不说话,就看着扶苏的方向,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扶苏看看那趴在雪地上的人,又抬眼环视这些强制看惩戒的官兵,准备好了的训话,他忽然就不想说了,他心里满是悲哀和沉重。
“抬下去,罚他两季的军饷!”
两个军士踩着雪把那受罚的人抬了下去。那人无力地垂着胳膊,一动不动。
刚才他趴着的地上,鞭子扫过的白雪竟然有血的颜色。
扶苏大声训话:“列位看好了,从今往后,谁,和他一样愚蠢,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想要军功,还是想要命,自己权衡!”
人群略有微动。
扶苏不屑地笑了下,继续说:“想要军功,也得有命享受,所有好战的,改改你们的性子,想想你们的家人。扶苏把话撂在这里,谁要是再惹出麻烦,让大营替他收拾首尾,到时候,连棺材钱都不会让他拿到!”
有军官不满地嘬着牙,看看左右。
而被看的人眼神躲闪,只得把头低下去,看着地面上的残雪。
还有不知是谁,鼻子里哼哧的。
扶苏看着眼前的人们,没再说话,他坚定地和他们对视。他要看看还有哪几个敢在他面前阳奉阴为。
只有雪花飘飘,视线里的人们不是低着头,就是眼光移向别处。
火候差不多了,扶苏扭过头,和蒙恬交换了下眼神,蒙恬一挥手,旁边传令的亲兵,大喊一嗓子:“集合完毕,散了!”
众人就依着营里的规矩,纷纷散去,地上留下杂踏的脚印。
蒙恬走过来,笑着问:“大公子说说,他们现在在想什么?”
扶苏轻嗤了一下,嘲讽地说:无非是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是皇上的儿子,一个是守边的大将军,你们什么都有了,当然不再稀罕军功,我们呢,我们除了拿命去换,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我们为自己奔个前途,难道就有错吗?”
蒙恬轻笑,佩服地说:“大公子这是钻到他们心里去了!”
扶苏无奈摇头,却笑不出来。
就因为这几个人过分夸张的作为,给了匈奴人借口,该赔付的牛羊延期了。说要等到春天才能考虑履行约定,要视大秦的诚意而行。
其实,这事怪不得匈奴人。也难怪人家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事情并不复杂,不就是对方的人打了只鹰,落在阴山以南的地界吗?多大个事儿,要捡就让他捡呗,偏偏巡防的军士把那人当越界的探子打死了。
那么莽苍辽阔的荒原,明晃晃一个人,在秦军的眼皮子底下来捡只鹰,他怎么当探子?这不是借口是什么,这不就是要抢军功,挑起战争吗?
“大将军,咱们的军功奖励制度该改改了,要不,不知道有多少蠢货跃跃欲试,要惹出乱子呢!”
蒙恬轻轻一笑,说:“大公子要改,不妨试试,不过,蒙恬并不看好。皇上那关,不是那么轻易过的!”
扶苏清了下喉咙,却没吱声儿。
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难度,大秦立国,全仗着这套激励制度,给外人看的,就是秦人好战,内里,这都是被良田美宅诱惑的。平民已经没有机会加官晋爵,改换门庭也就指着这一条路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现成的榜样在那儿呢,狠下心来,为什么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放手一搏呢!
命运,自己的命运,子孙的命运,全在一个念头上!
所以,秦军威武,所向披靡!
但是,再难,他也得试试,他是大秦的皇子,大秦的安定祥和有他的责任!
蒙恬问:“今天回不回肤施城?”
扶苏摇头,寂寥地说:“你回吧,营里有扶苏在,不会有事!”
蒙恬看着他,内心感慨,轻轻吐出一句话:“大公子,不用这么苦着自己!”
扶苏抬头看了看天,淡淡地说:“苦什么苦?哪谈得上苦?”
蒙恬不再言语。情事,是外人无法介入的,兄弟也是一样。可能,唯有自苦,他才觉得舒服。人对过去的事情,总是有自己悼念的方式。
……
可是,扶苏说不回肤施城,第二天,他却不得不回了。
和红叶一起来的那个家仆三顺,到营里说修安生病了。一句话,弄得他的心乱乱的。
修安是红叶生的小丫头,自从那年秋天被红叶胁迫,他就恨上她,也恨上自己了。可是,事情就这么巧,一次,哦,或者两次,红叶就怀上了。
成亲好几年,同房好多次都没有,在头上还缠着药布的情况下,她居然就怀上了!这是老天在帮她呢,还是老天在耍他呢?
事后,他强硬地把她安顿到肤施城,有她在大营,他没法像个军事首领一样挺起胸膛发号施令。他只是个被女人要挟的男人!
虽然她得逞了,也如愿有了孩子。但他不会让她高兴,他仍然冷着她,折磨她,他绝对不会让她一生如意。
但折磨谁,他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孩子,何况,在小女娃面前,他总是投降的那一个,修心是,如今,修安也是!
好吧,回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哪知,一进门,修安还没看见,红叶就笑盈盈地迎上来,哪有一点孩子得了重病的忧愁样儿。他一下子就火了。
“骗子!”说完,他扭头就走。
红叶一个箭步上来拉住他的衣服,“公子,不许你走!”说着话,眼泪竟下来了,“你已经好久没回来了!”
扶苏猛地甩脱她,看都不看她的眼泪。
这里不是大营,这里是独门独院,他不怕人看他的笑话。红叶想哭便哭,想骂便骂,只要她不死,他对谁都交待得下。
“公子,你要走了,修安的命也存不住了!红叶会抱着她一起死!”
一个“命”,一个“死”,让这女人说得咬牙切齿。
“你想死,你自己死去,我今天就抱了修安走,你随便怎样安顿自己!”扶苏也更强硬。
红叶鬼魅一般地笑笑说:“想抱便抱吧!抱走她,从此,她就是没娘的孩子了!每天半夜,红叶的冤魂就会来看看她,当然,也会来看看你,我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说完,她竟然轻浮地在扶苏的脸上扫了一下。
扶苏一躲闪,觉得身上一冷,这女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她狠决地撞向灶台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修安没娘……
修安没娘,这件事情想都不能想!
可是,他能在这个女人面前投降吗?她能拿孩子来威胁他,他就不能吗?
可是,他真的能吗?
红叶又笑了,她款款地说:“大公子别怪红叶狠毒,没有女人是不为自己着想的。大公子恨红叶,无非是因为咸阳宫里那位神仙样的人物,可是,公子,她还是你的吗?”
“啪!”一耳光打在红叶脸上。“她的事,要你来说?”
红叶脸上瞬间红肿,一缕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可是,红叶却不哭,也不闹,而是在微微震惊之后露出点透彻的笑。
“大公子,好厉害的手段,可惜了这手段是用在自己家人的身上。这种事,红叶不说,大公子便真的不知道么?装糊涂要装到几时?大公子还这么年轻,就真的要为她守着吗?她值得吗?”
“啪!”又是一耳光。
这次他不再多言,他选择夺门而逃。
背后修安在哭,他也顾不上了,此刻,他只想离开这个疯狂的女人。
上了马,一路游走。
他有点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去哪里,马想把他带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吧!
过了一个街巷,又过了一个街巷,到了一个小院的外面,“突突”,马打了个响鼻,用蹄子“踏踏踏”地刨地。它不走了。
他禁不住潸然泪下。
这是他和小寒住过的院子,是友直和友谅兄弟借给他们的房子。
他们在这里尽情爱,吃花椒饭,烤羊招待一大帮兄弟……
好几次,他想进去看看,又怕碰见友直兄弟。煤矿、盐矿以及陶瓷作坊的事情他们代管着,难不成,他巴巴儿地来是听他们报账的?
下了马,站在木栅栏门的外面,眼泪止不住地下来,他收不住了!
但他能收住即将放在门上的手。
转过身,他把马的头抱在怀里,它这么了解他的心思,以后,他得把它当兄弟了!
“我们走吧,她不在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放下放不下
扶苏对坐骑说:“我们走吧,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这句话,放在他心里好久,他都不愿说出来。今天,他说出来了。
农庄的老八在秋收之后来看过他一次,家里的怀庆也来,包括子婴,在腊日的时候,还让人送了一坛他酿的酒。
他们所有来的人,除了送来家里的问候,还有就是咸阳的消息。
孩子们好不好,夫人们好不好,他当然会问。
小寒好不好,他也会问,但他们不是不知道,就是不好说。
还是老八耿直,也仗着是老关系了,他直截了当地说:“公子别惦记了,没用的!”
老八说,有人看见皇上和神女并马而行,到上林苑以后,皇上先从马上下来,然后伸手搭了小寒一把。这件事很多人都在传。
还有人说,到雍城祭天的时候,皇上请神女坐同一辆车,去时如此,回时仍然如此。
母亲让人送信来,除了年节的问候,就是一句话,“儿子,别惦记了,宫里人说,皇上不在坤宁院,那就是到藏书院去了。天下女人这么多,不要为她劳神了!”
这些,他都听到了,但他也只当小寒是屈从的、无奈的。
因为木木来时,特意带了小寒的消息,说小寒巴巴儿地从宫里出来,拿了胡家一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只为了让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让他等着,小寒还在想着他。
而之前,何大厨来时,也是带了这样几句话。小寒说,她想着他,让他好好活着。而且,她还带走了他的衣服。
就是因为他们传递的不是道听途说,是小寒自己的意思,所以,他才坚定地等着她。
而今天,红叶那个疯子,问他装糊涂要装到几时,他就有点撑不住了。
不是他不相信小寒,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
父皇,他是个执着的人,只要确定了目标,他是不会放弃的!
而父亲并不太老,有着健康的身体和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果决、刚毅、睿智,没有几个女人能逃出他的手心,包括母亲,惦记一辈子,孤独一辈子。
而小寒,是那么迷人的女人,父亲不放手,她怎么逃呢?
摆在小寒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她死,一条是她从。现在,她还好好地活着,那么,她从了没从?
他不敢想,偶尔想一下,心里就抽搐着疼。
今天,他说“她不回来了”,说出来,痛还是痛,但也放下了。
他不能让自己总活在不切实际的想象中,等着她,等到几时,天荒地老吗?
父亲才四十六、七岁,他等得起吗?
他放下,不是要寻找自己的快乐,而是不想让自己再这么悲伤了。
他扛不住父皇的重压,但他还是要做一个称职的军人,一个军队的首领。
他还是要做一个家庭的男人!
“小寒,我仍然爱你,但你今后出现的场合,我恐怕是不能去了!”
“父皇不会让我跟你见面的,而我,也不知道怎么伪装我自己的感情!”
“你明艳地照耀厅堂的时候,照耀不到我悲伤了两年的心,它在湖底,已经经受不了任何波澜的微动……”
……
……
扶苏说对了,皇上不会让小寒与扶苏见面的。就连小寒提出要见一见郑夫人和慰怀的请求都被驳回了。
舒仪拿来一些酸笋和韭黄,守着藏书院的军士把东西留下来,却把人赶走了。
现在,连将闾都不让来了。
一切别的男人,都不许她见了,和扶苏有牵连的女人也不行。
小寒让春桃姑姑往上边送信儿,说,她想出去看看胡家的朋友,皇上的旨意当天下午就来了:“不许!”
春桃惴惴不安地这样学话:“梁公公说,姑娘好生养着吧,哪里也不要去,时间长了,这宫里的日子就变得滋润了!”
小寒就知道,这个小气的男人在报复她。
他要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宁可她困死,也不让她心里想着扶苏的一丝一毫。
她只能想他,只有他可以见她。
然而,好多天了,他并不来见她。也许,他是要让她知道,陪伴她最久的那个男人不来看她,她也是寂寞的,日子也是难过的。
所以,嬴政是最不可缺的!
这不是选择题,而是填空题。她没的选择,活着,就得选他!
然而,小寒却不这样想,她并不是非要一个男人填空的。
罢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了,反正也关了两年多了。
她不能在这里愁死,项羽带人冲进咸阳宫的那天没来,她就要在这里好好地活着。
扶苏还好好地活着,她凭什么愁死?
冬天里,除了喂鸡,喂自己,还做什么呢?
她又把目光投向黑火药。
哪天,她憋得受不住了,她就把这藏书院炸了,或者等始皇帝来的时候,把那小气的老男人炸了,反正谁也别落了好!
天下大乱,管他呢!
可是,一觉醒来,她又不这么想了。
首先,技术问题她解决不了。她会制火药,材料也可以想法弄来,问题是怎么正正好地让它爆炸而自己却完美脱身呢?
再说了,真把他炸了,就算扶苏回来奔丧,提前继位,他真的能改变现在的情形吗?
会不会皇上死了,没人镇得住局面,天下大乱提前来临了呢?
这个天下要换的不是皇帝,而是制度、是政策,否则,没有出路,只能打破,即便是汉朝,不也是有好一段都是分封制与郡县制并立吗?抑制不住地方势力的发展,国家就总是乱的,儿子不听老子的话,只能不停地敲打!
她不想这样,她想自己过平安的小日子,也想让西施那样的小百姓都过上平安的生活。
她不是圣母,只是见不得杀戮和焦土!
所以,冒险的事情不能干。
好好地活着,那么,怎么活?她觉得还是得刻苦练功。她要在好吃好喝的条件下完美身心,所以,上午日光好的时候,她要给自己安排美术课和音乐课,一个用于安神,一个用于娱乐,当然,偶尔也可以用来吓人。下午睡醒午觉就是体育课:“踢打赵高”。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打累了就睡,管他秦皇汉武。
她现在有一件事是放不下也做不成的,那就是赵高怎么办?
这家伙停职了,但始终是心头大患!
如今,将闾不让来了,她的消息渠道也切断了。王改生这个官迷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的武力值肯定不行!智取?那赵高也不是白给的呀?何况,此二人地位悬殊,智取的平台在哪儿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赵高出手
王改生确实有点坐困愁城。
风险暂且没有,因为同伙彭彭的保密意识比他都强,而且廷尉署的侦察也没给出什么明确的结论,赵高家的灾祸也只能埋怨上天了。
他愁的是,赵高现在基本不出来。而他是进不去赵家的。
彭彭比他会爬墙,问题是,彭彭坚决不进去,他怕自己暴露出来,连累了大公子扶苏。
他对彭彭说:“兄弟,跟你那大公子说说,不管怎么讲,咱们俩把赵高的位置搞掉了,这跟失了性命也差不了许多,让大公子多少给些赏赐,咱们兄弟也不白担这一回风险!”
彭彭咬着唇不置可否。
他不是联系不上大公子,而是不能轻易离开咸阳。当家的宽人夫人也会时不时地派点差事给他,离开咸阳去找大公子这得有特别合适的理由,否则交待不了。
这件事,只他和大公子两个人知道,任何外人都是不能代为传信的,木木那么贴心,也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可是,人家王改生说的也在理。
“这样吧“,他说:“你先把我的工钱拿去花,我吃住在府里,用不了多少钱的!”这就是老实人彭彭能想到的办法。
王改生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叫忠仆,他算是见到了。还有替主子打赏、倒贴自己工钱的。
“那个……,算了!先让你家公子欠着吧,记着,以后给哥弄个大官当当,三公九卿,哥怎么也得位列九卿吧?”
………
王改生做白日梦的时候,赵高真没闲着。
他现在只专注于两件事。第一件,他要在好花盆儿上勤劳播种,第二件,咬住那个代理他职务的黄佑达不放。
当然,这个好花盆指的是侍妾三春。
现在,府里的女主人也就是她了。
赵高不是没有续弦的心,而是找不到合适的高端寡妇,再就是他这么倒霉,全咸阳的富贵女子哪个还敢搭他的茬儿?
在这件事情上,赵高有自知之明,他决定还是歇歇,等位置恢复了再说。
要恢复位置,就得把黄佑达搞下来,这个事情颇费一番周折啊!
他肯定不能跟他使用粗暴的手段,那多低格呀?再说,明晃晃地让人看着多扎眼!
他得智取,这件事也只能智取!以他的智商,怎么能用其他的方式呢?
他先找的人是太仆郑环,对于这位顶头上司,他仍然心情复杂,以前郑素在的时候,他这个专管宫中舆驾的就比太仆郑素行情热火,现在郑环继任了,而他却停职了。你说,上天这是哪根筋抽着了呢?
他找郑环当然是直截了当,他郑重表达了他对皇上强烈的思念之情和誓死效忠的一番拳拳之心。他说,他就是为皇上效劳的一条忠犬,如今,不让他做事了,忠犬的心好疼啊!
末了,他表达了对黄佑达极其不信任的个人看法。
他说,黄佑达这年青人,再历练几年才可能勉强合格,若论赶车驯马的技术,他不挑什么,但若论上百辆舆驾的管理,这组织统领的工作,恐怕他很难胜任啊!他积极且急躁,勤奋却不会与人合作,若是皇上再次远程出巡,黄佑达这样的人做中车府令,这能让人放心吗?
而且,重点是,论刀马的功夫,黄佑达他是赵某人的手下败将。皇上虽然有专门的扈从,但是,出门远行的时候,马车夫是离皇上最近的人,只有他可以贴身保护皇上!
这三个理由他说得充分而简洁,他就不相信他不能说服郑环这个出身良好的嫩瓜!
郑环始终保持微笑,临了,郑环站起身来,看似真诚地说:“府上新丧,赵大人就多歇歇吧,这件事,郑环会考虑也会向皇上说明的。”
这就是结果!
郑环把他送出门来,上了马车,他还是没有从郑环的笑容里找到信心。
不过,他并不气馁。他所说的,相信郑环都能考虑得到。如果郑环不想拿他的前途开玩笑的话。
他的第二个渠道,就是找一起办差的车夫们。
当然,身份差异太大,他是不适合出面的。而且,他总觉得他老在外面跑,形象会不好,不像个家有新丧、面壁思过的人!
再就是,他老觉得外面是危险的。他不出去,便摔不下来,他在家,家里人才是安全的。不知道盯着他的人藏在哪里,这让他非常懊恼!
但他不出去,自然有人可以代他出去,而赵愚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策略嘛,花钱请客套近乎,把他的殷殷关怀和深深思念带到了,外带着打听点黄佑达的消息。
灵醒一点的,自然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如果能让黄佑达坐腊,他赵某人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
没想到,搞了这么几天还真搞出了点眉目。
一个马车夫说,黄佑达总往六国宫室区跑,虽然那里也是职属的地点,但黄佑达跑得未免太勤了一些。
另一个马车夫说,黄佑达特别孝敬,嘴上总是惦记着他奶奶,行动上看来也是的。不知道他奶奶咬不咬得动狗肉,他总是买狗肉回去,说是给奶奶吃。
还有的说,黄佑达工作方法有问题,他动不动就踢人一脚。你说,大老爷们的,踢哪儿不好,他专踢屁股,这万一失了蹄,踢着蛋蛋怎么办?
各种消息都有!
赵高在“种花”之余考虑来考虑去,拿出来一个完整的“倒黄”方案。
第一步,放谣言。六国宫室区的女子是新近几年才从各地弄来的,个个年轻貌美,而能进后宫的健全男人,除了守卫的军士,就是他这样的宫官。
当然,皇上除上除外,皇上到哪儿都是应理应分的。
但是,皇上日理万机,他忙不过来呀,于是,这就会荒寂了一片等待雨露的小美人,而黄佑达,不但年轻,还长得好,他性格爽朗,一说话,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你说,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和那么寂寞的美人能没有故事?
故事不就是编出来的么?!
好了,再说说“倒黄”的第二步。
第二步,就是让这个孝顺孙子忙得脱不开身。
他不是老买狗肉吗?那要是老太太吃狗肉吃得跑肚拉稀,他还不忙得脚后跟朝天?
人一忙就会出错,他不就是出了错才从那个位置上下来的吗?
下面捊捊这“倒黄”第三步。
有一个车夫会说,他被黄佑达踢到蛋蛋了,那人已经不能人事了。至于大夫怎么说,并不重要,炕上的事,只有当事人的说法才有可信度。而且,这种事尤其传得快,只要话题起来了,事实就根本不重要了。
思路捊顺之后,他心情非常舒畅。当继业扭着小屁股过来,无聊地说:“姥爷,继业想摸摸你的胡子”。他一扬下巴说:“摸,想咋摸咋摸!”
三春看他没正形的样子就是一瞪眼,他却瞅着三春的****说:“三春,你摸不?你也可以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黄佑达的反击
黄佑达慢慢就觉出不对味儿了。
他这人毛病大,但他这大毛病也就是一个“直”字。做事就是做事,有事说事,直来直去,能干就干,不能滚蛋,哪那么多讲究?可是,这偏偏成了他的毛病了!
他母亲的!以前都习惯了的车夫也变得有话说了,连屁股都变得尊贵了!
琢磨了几天,他发现问题所在了。
是赵高府上的管家在跟这些人频繁接触,而这些人也开始喝酒吃肉了。他去买狗肉的时候遇到好几个。
平时,他们这些车夫哪舍得买这些?
回到家,奶奶还是拉得直不起腰。仆人报告说,今天只喝小米粥,别的就吃不进去什么了。这些天,是真的不再吃肉了。
不吃肉也好,空一段肚子,养着看看。自从几天前吃坏肚子,老人家就收不住了。也亏了是够硬朗,搁一般老太太,早就不行了。
“奶奶,吃过饭,孙子要出去一下,不陪您老唠嗑了,我给您把孙媳妇叫进来!”
奶奶精神尚好,挥挥手说:“有事做事,别耽搁了!”
他嘿嘿一笑,从奶奶屋里出来。他是奶奶带大的,有事做事,从小就是这么教育的。
他现在就是有事做事,绝不耽搁!
传他别的谣言他可以不在乎,踢坏了人,他赔就是了。但传他和尹美人的谣言不行。
尹美人是个可怜人,从楚国过来举目无亲,只有一个远房舅舅在城里卖漆器,他不过是看她人厚道,又温和,才给她捎带了两次东西。
那是皇上的女人,这瞎话儿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是会要他的命的!
既然现在皇上还没有反应,那他自己先做出反应好了。总要让皇上看看,他在被冤屈的情况下捍卫自己清白的勇气和决心。即便这样做愚鲁一点,但也比等着皇上责罚要来得轻松。
他要活着看赵高倒霉,至于那个位子,哼,现在活下来才是紧要的,别的就先放下吧!
他骑着马来到赵高门前,“咚咚咚”敲门。
天没黑呢,他想赵高这时候肯定在家。
他面壁思过?哼,他面壁是为了让别人有过!
冬哥儿的爹过来应门,自从俩儿子走后,他一直有点迟钝。
“干什么?”
“拜访赵大人,告诉他,就说黄佑达想他了!”
“哦,你等等!”他看了看来人的穿扮,犹豫了一下,又说:“那就进来等吧!”说完,他就急匆匆报告去了。
赵高这会儿正在想事情。他一边想,一边看着三春给继业洗澡。
自从玉婷走后,孩子在三春的照料下正常了些,半夜惊醒的时候少了。
“老爷,有个叫黄佑达的来拜访,说是他想您了!”
“嗯?”他想赵某了?他会想赵某?
转转眼珠,看看天色,这时候说睡下了未免不好,面子还是要的。
要不出去会会他,他这是上门来服软的还是……
不,他怎么会服软,那个一根筋怎么懂得服软的妙处?
他上门,肯定是觉察到什么了!
哼,是打上门来了么?
哈哈,赵高养了多日,身子都僵了,正好活动活动!
“走,老爷我这就去迎接这位黄大人!”他紧束了下腰带,看了眼三春和继业就出来了。
“哟喝,佑达登门了,蓬筚生……!”
那个“辉”字还没说完整,一包东西扔了过来。几乎同时,一桶水兜头泼下。
黄佑达扔下桶就走。
他边走边叫嚷:“去给你家老爷请大夫去!去县衙门报案去!我黄佑达在家里等着!”
院里的人呆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天底下有比老爷还嚣张的人吗?”
赵高疼得“嗷嗷”叫,赵愚不知所措,看桶里还有水,抓起来就给老爷冲洗。
“啊——”,赵记跳着脚“啪”地给他一耳光。
黄佑达用的是石灰!
幸亏不在眼睛上,脸烫得刺刺啦啦地疼。
三春冲出来,“赵管家快请大夫!”
赵愚反应过来,急忙跑到马棚,准备牵过马去请大夫。
三春又说:“赵管家去报案,小林去请大夫!”
赵愚只好上马去报案,他这些天来已经习惯听三春指派了。
“啊呃——!”赵高还在疼得咝咝叫。他的嘴唇估计烂了,整个半张脸都不行了。
……
说是要回家等着的黄佑达并没回家,他改主意了,他直接赶到咸阳县衙自首。能自首,首先表明他态度好,再就是他要得个先申诉的机会。
真庆幸院子里有半桶水,他原想着进了屋以后,赵高怎么也得让他喝口水,喝水的功夫,他就把赵高那张坚毅果敢的脸给他烧了。
这下,全省了!
与其被皇上猜测,这点责任算什么,他担就担了!唯一的遗憾是,短期内可能不能陪着奶奶和媳妇了。
……
第三天,皇上就从梁辰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问:“烧得厉害吗?”
梁辰说:“听说厉害,好了的话,恐怕要落下疤!”
“哦,落下疤!”皇上点着头,琢磨着赵高落下疤的样子。他不咸不淡地说:“落下疤也没啥,男人嘛,丑点就丑点,他长得这么好,经常出入后宫,也不太好吧!”
这就是皇上说的话。
据他得来的消息,赵高让人传说黄佑达出入后宫恐怕和尹美人有染,那他这么些年来出入后宫就不惹人猜测吗?他和胡亥的娘莺美人来往不也是挺多的吗?
只不过,他不会主动找个帽子戴,所以这些事,他就不提了。
而且,为了整黄佑达,要编织一顶帽子给皇上戴戴,这用心,也太不让皇帝老子高兴了吧!
扭头看,旁边的梁辰肯定被他刚才的话惊到了,一副吃惊的表情。
“梁辰,你在想什么?”
梁辰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别学那让人猜来猜去的毛病!”
“哎,梁辰是想……,梁辰刚才听了皇上的话,就想,会不会皇上接下来为了省心,会让赵大人……断了那个念想!”说完这句,梁辰抬眼偷瞧了下皇上的反应。
皇上“噗嗤”就笑了,他虚点着梁辰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梁辰讪讪地笑笑说:“梁辰记得皇上给赵大人讲的那个故事,那个丈夫为了省心,把他妻子的手砍掉了……”
皇上这次又笑了,说:“你倒是好记性!”
得了夸奖,梁辰一下轻松了。
让赵高断了念想,当然是他自己的想法,但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来就没啥,这完全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走的。
凭什么,他伺候皇上就得净了身,而赵高也经常跟随皇上左右,就能享受人间的福分?
要干净,大家都干净,从此后宫一片清静。
“皇上,给大公子奏折的批复,现在要发出去吗?”他收敛了表情,问了件正事。他不能让皇上觉得他有太多的花样心思。
皇上低头看了眼几案上的竹简,沉默片刻。这批复他拟好两天了,没拿定主意发,现在,他好像真正摸清自己的想法了。
“发!”(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由人
嬴政给扶苏的批复不到五十个字,但核心就是两个字:“幼稚”!
他之所以犹豫了两天没有发,是觉得扶苏提出的问题有一定道理。国家当前确实拿不出更多的土地和奴隶奖励战争中有功的人。而军人并不因为你拿不出就不巴望这些东西。他会想方设法地制造战争,以期得到军功。
而且,没有田亩和奴隶的刺激,军队就会疲沓,为了军队不疲沓,就得用战争刺激军人。可是,这样下去,无休无止,整个国家都被拖上了疯狂的战车。
这就是扶苏,他最优秀的一个儿子考虑的问题。
他考虑问题,有前瞻性,有大局观,而且,他积极明朗,想到就做,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私心杂念。
可是,他认为扶苏的想法不切合当前的实际。当前的情形,是故秦国稳定听话,而稍远些的齐楚燕等地,原来的势力仍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要把他们全部剪除是不可能的,他还指着他们帮着驯养黔首,安定地方呢。而他们这些人,阳奉阴为的恐怕不少!
再者,天下初定,也不适合没来由地就清蟑除尘。折腾得大了,这大房子还能住人吗?
这种情况下,故秦国的虎狼之师保留战斗力就非常必要。只要他们积极训练、保持战斗激情,一切都不是问题。所以,奖励军功的制度不能废止。
况且,这种事,不但军人不答应,就是故秦民也不会答应。在大秦的屋宇下,他们是多么骄傲的子民,如果废除了这个制度,那就是把他们上升的梯子抽走了,他们不骂娘才怪呢!
而他们,是秦国的根基!
也许,上天再给几十年的安定,这项制度就可以取消了。
但现在,它真的有用!
所以,说扶苏幼稚,是因为他考虑到问题,却没考虑到解决问题的时机,他还是嫩!
批复封好,传下去以后,他坐在地上望着墙上的《长城图》开始出神。
整日里被灯油熏着,可惜了这好画了。扶苏刚呈过来的时候,那么新鲜亮丽,他当时一下子就喜欢了。
没想到,这画画儿的女子已经被扶苏占了先!
他母亲的,这个问题不能想,只要一想他就心里犯堵,他恨不得看到谁就冲他当胸一拳!
如今,他可以不在乎她和谁生活过,他郁闷的是,无论他拿出怎样的诚意,她的心里始终没有他的位置!
呃,也不能说没有他的位置,问题是位置偏了,他们最多最多,算是朋友!朋友,这是多么可笑的关系!
这个妖精!
“梁辰”?叫了声梁辰,才想起来,梁辰让他派出去了。
“皇上!”小太监焦俊从廊下快步走上前,躬身候着。
“那么——,随朕出去溜达溜达!”
……
溜达还能到哪儿溜达呢?藏书院呗!
他每次来,都不进去,他只是清晨起床以后,踱到这边听听她的歌声。
她唱的歌有他听不懂的意思,但他能听出来,她唱的都是激昂向上的调子。她被困在里面见不到人,也没有表现出如何悲哀、如何消沉。
有一句,他一直不理解,他想,等过些日子去见她的时候,一定当面问问,什么叫“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她还唱咪咪嘛嘛的调子,一级一级地爬升,等爬不上去了,再一级一级地下来。听得多了,他也知道她该爬了,还是该降了。
他真想进去,说:“你这个自私鬼,你气完人好了,在这里没事儿人一样唱歌,却把烦恼丢给嬴政!”
但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迈进那个大院半步。
多少天了,有二十多天了吧!
她真的不想他吗?
真的不想吗?
守着藏书院的军士见他来了,忙跪下行礼,他看了一眼,没理他们。听说小寒无聊得很,要带着他们唱歌,他们怕犯错,不敢跟她玩,小寒把他们骂了一顿。
呵呵,这女人泼起来,也应该是很够味儿的!他想起她一刀拍在鱼头上的狠辣劲儿,那样子,他就是喜欢,没办法了!
嗯?今天怎么还不唱歌呢?他望着院墙。
他看看守卫的军士,又看看焦俊,问:“她怎么了?”
焦俊慌忙看向军士,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般掌握情况的是梁辰梁公公,或者是别一位梁公公,梁辉。
“她病了么?”嬴政有点急。
离得最近的一个军士涨红着脸说:“昨天下午,姑娘好像踢麻袋踢得坐在地上了。可能是脚……”
嬴政张嘴就骂:“那怎么不管着她,你们不是保护她的吗?”
军士吓得“咕咚”跪下,他们接到的指令是看着她,但“看着”是别让她跑了,可不是保护她呀?难道,他们理解有误了?
嬴政接着骂:“这个蠢女人,跟她说用力方式不对,偏就不听!”他骂着人就走进院子里去了。
焦俊在后面一路紧跟。
他掀开厚帘子,正好与出来倒水的春桃撞个满怀,春桃吓得“咣当”一下就把陶盆扔了。洗锅水溅了他一身。
他骂了句“愚蠢”,也没有理会她在身后磕头如捣蒜的样子,便急匆匆走进里屋。
小寒早起了,吃过饭正趴在几案上写大字。
她没用墨,就是蘸着清水在几案上写。嬴政带进来一阵凉风,惹得她抬头看。
这宫里能整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皇上来了!”她招呼了一下,放下笔。
头,早就不用磕了。她是半真半假的神女!
“让朕看看哪里伤着了!”嬴政一脸关切,连声音都水水的。
小寒微微有点感动。这人是真动感情了,他那么忙,还惦记着她的扭伤。
“不碍事,就是扭着了!”她缩了下脚,把脚藏在褥子底下。
但一时半会儿,藏肯定是藏不好的,一只秀气灵巧的小白脚就明晃晃地露在嬴政的面前。
嬴政就有点受不住了,她身上哪里都美,那都是他看过的,而最初吸引他的,就是这双脚了。
他骗腿上炕,一伸手就拽过一只脚来,“让朕看看!”小寒就像只兔子一样往里紧躲。
但他一用力,整个人就被拽过来了。不由人的,他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幸福地叹息了一声。
“坏女人,躲我!”他低头就去亲她。完全不由人!
“你走开呀!”小寒挥起胳膊就往外推打。他伸手就抓住她的胳膊,不困住了她的两只爪子,这女人可是挠人的。
任小寒如何挣扎,她都被他困在怀里了,他兴奋地顺势一倒,就像送一个包袱一样住里一推,就往下压她。
“啊——”小寒痛苦地嚎叫,叫得撕心累肺。她浑身都绷紧了,脸憋得通红。而手上就奋力挣脱,似乎要没头没脸地砸他。
嬴政忙问:“咋啦咋啦”?
“你压着我脚了!脚受伤了!”她大声地控诉,眼泪“哗”地就出来了。
“嗯?”嬴政忙起身细看。他身下压了一只脚红肿得像个猪蹄儿,而且,糟糕的是,他刚才不但是压着,由于太急切,他肯定把它扭着了!
这个角度实在是太糟糕。他的兴致一下就没了。
他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
小寒坐起身来,抱着腿,却支楞着脚委屈地哭,她一边哭一边控诉:“你说过不勉强我的!你说过再也不会了的!”
嬴政一时语塞。他被自己的话困住了。
他是说过这话,但他想她。好多天不见了,终于见着了,不由人地就想抱她,亲她。想一个人的时候,全身心都是渴望,就是恨不得住到对方的身体里去,紧紧地拥着她,包着她,吃了她。这种事,哪能用承诺束缚呢?
“想你,没错!”半晌,他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等我好了,再想我,本姑娘生气着呢!”她说着话,还竖起眉毛,脖子一梗一梗的。
她真的没有好脸。她的脚让刚才那么一折腾,疼极了。她轻轻地把脚缩回来,盖上旁边的小被,然后,扭过脸不理他。
嬴政是既心疼,又气愤,他怎么就让这么一张臭脸给拿住了!
两个就那么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地对抗着。屋子静得都听得见屋外唤鸡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
终于,先憋不住的那个说话了:“等你好了,就春天了,随朕一起出巡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劳永逸的办法
“等你好了,就春天了,随朕一起出巡吧!”
这句话,把小寒惊到了。
她不怕和嬴政在一起,最多……,最多也就是让他瞅了空子,或是自己抵挡不住,让他得了逞。在这件事情上,从与不从,都跟那些贞洁观念无关,她不想勉强自己,这才是最主要的。她听从的是自己的身心。
现在,她还爱着扶苏,想着他。仅仅如此!
让她害怕的是,春天出巡,会不会灾变提前呢?
“你怎么了?”嬴政看她一脸忧色,有些不快。
他想带着她,因为时间那么长,路途那么远,而她,却开始发愁了!
“哦……,皇上,真的要出巡吗?”
“那是自然!”
小寒犹豫了一下,问:“皇上是要去哪里?是南边吗?”
嬴政点点头,他看到小寒的忧愁好像更重了。
“那皇上能不能不去,或者过几年再去!”
嬴政问:“为什么?”
小寒语塞。她好像在努力找一个充分的理由。
甚至,她在下意识地摩挲她脚上盖着的小薄被。
嬴政微微一扯嘴角,轻声地说:“小寒,南边,新设立的郡县朕一直都没去过,那里的人们可能知道有个皇帝,也可能连这些都并不知晓!朕想很铺排很威风地过去,让他们看看,归附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而且,任嚣和赵陀提过,说那里的人们蒙昧得很,他们有很多风俗习惯都与北方各地不同,你在这宫里呆得久了,想来也想看看南边的风物和人情……”
小寒身子一动,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想,她置疑的肯定是他后面的话,是他的诚意。
呵,出巡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带上女人游山玩水。但他想带她一同出去是真的,他这样说话是有点夸大,但确实是想讨她的欢喜。
“皇上,赵高——,您能不带赵高吗?他就是个车夫,您换个人赶车不也是一样的吗?”
嬴政笑笑,他就知道,什么时候她都要反对赵高。如果是因为这个发愁,那就太不值当了。
赵高嘛,他当然不仅仅是个车夫,他能管理很大一个车队呢!而且,他还算个好陪伴,这么多年来陪在他身边,使唤起来得心应手!
但是,她这么介意,甚至发愁,他当然知道该怎么提到赵高了。
“赵高呀,他最近倒霉了!”
小寒精神一振,眼睛溜圆,问:“倒什么霉?”
看到这反应,嬴政不禁笑了,他就知道是这样。
“他的脸被人用石灰烫伤了,据说是半张脸!”
小寒嘴张得老大。
啊,首长身边的人有半张脸不能见人了,那么,那另半张脸还能见人吗?首长还需要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吗?看着他不嫌恶心吗?
顿时,她的眼前冒出了一朵一朵的山茶花,妈呀,太醉人了!
嬴政又笑了,他不禁凑过来,伸出食指拨了下她的小鼻子头。小寒往后一躲,撅起嘴巴怪怨地瞪他一眼,他更开心了。
小寒问:“那就是说真的不带他了?”看起来,她还是不放心。
“应该是吧!”他这样说。
小寒宽慰地吁了一口气,举起双臂,以一付祭天的姿态,声情并茂地放声说:“英明伟大的神呀!”然后,眼神一变,调皮地一扬脖,冲他说:“皇上,说您呢!”
他哈哈大笑,这小寒太好玩了!
……
带着小寒夸张的赞叹,嬴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哄女人真有一套,就是这样精明的一个人,也被他三言两语地就把情绪化解了。
呵呵,赵高!
对他,他真的说不上同情。这人,花花心思太多。给他点教训,未必不好!
但这又确实是个认真实干的人,这么些年来,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他和黄佑达对着干,也不过是为自己谋个将来,哪个人不为自己打算呢?黄佑达刚上来不也是欢天喜地到处张扬吗?
那么,赵高这伤多少天才能好呢?
他忽然很好奇赵高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听说过石灰的厉害,但是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效果。
以往赵高威风凛凛地往他身后一站,尽管他弓腰的时候多,但那家伙偶尔露出的虎气还是让他觉得这家伙的生命气焰太足了,弄得他这个做皇上的也凸显不出多少霸气!
现在这家伙变成个丑鬼了,那到底有多丑呢?
一个大块头丑鬼往皇上身后一站,皇上的威风是增了还是减了呢?
哼哼,这个问题满有意思!
……
二十天过去了。嬴政对这个问题的热情还是有增无减。他让人到赵高家传旨,说皇上想他了。
赵高飞也似地就来了。
他擦了把额上的汗,扑通一下跪倒,地上的砖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皇上,赵高也想皇上呀!”一句矫情的问候话让他说得诚意十足,因为,他的声音沙哑了。
“怎么,石灰把嗓子也烧坏了?”嬴政对此非常关切。人对没有经见过的事情都是这么好奇。
赵高摇摇头,不禁潸然泪下。他觉得他听出了皇上的关切。
“皇上,那倒也不是,臣每天闲居家中养病,越养越不是滋味。这都要憋出病来了。大夫说,臣这是心火太旺,扑在嗓子眼里了。臣本来就是皇上身边的一条忠犬,如今非把它关在家里,好吃好喝地呆着,它闷得慌呀!”
皇上呵呵一笑,说:“那就把你放出来溜达溜达呗!”
赵高顿时两眼放光,他热切地问:“皇上,上哪儿溜达?还是管舆驾吗?”
嬴政没马上回答,而是问:“你抬起头来,扭过脸,让朕看看,你这样子还能见人不?”
赵高咬了下嘴唇,猛地抬起头,把受伤的一面整个呈现给皇上。他是个受了伤的男人,他是被害者,他怕什么,这正好可以博了皇上的同情!
嬴政走近两步,左看看右看看,才发现真的严重。赵高脸上的皮肤不平整了,就像随便乱抓一把泥巴,抓完了又扔掉的样子。而且,因为时间太短,皮肤的颜色也呈现一种可怕的亮红。
“这就是好了以后的样子?”他好奇地问。
赵高沉吟了一下,说:“大夫说,应该会更好一点,这只是开始!”
嬴政点点头,他对赵高现在的样子就挺满意的,果然是个丑鬼,再恢复还能恢复得多好呢?脸上都抽搐的像块烂麻布了!
而且那嘴角,还向一边翻翻着,弄得人看了他,总觉得世界……偏了!
他不禁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赵高呀,要说你不在呢,事情还真是不好办,你看黄佑达本来干得还不错,结果,因为点口角上的小事,就把自己变成刑徒了,他走了不打紧,事情没人做了。马厩那边天天有事情,弄得太仆郑环也特别分心。”
赵高心里非常紧张,此刻,答案呼之欲出呀!
皇上脸上却忽然现出一丝为难,“赵高呀,你说那黄佑达经常出入六国宫室区去找那边的尹美人,这事,说是能说清楚的,但误会也是从这里边起来的。今天,朕愿意相信他的清白,也愿意相信一些人只是误解,但明天你要是回来做宫官,难道就不从这后宫里穿行了?难道见了人,就不能招呼了?这会不会也惹人猜疑呢?”
赵高心里一咯噔,心说,这是要做啥?
到底是让不让回来坐那个位置嘛?
“皇上,您的意思……”
“唉——”,皇上叹息一声,无奈地说:“为了以后少些麻烦,我们君臣爽朗相处,朕觉得应该来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把这个潜伏的祸根解决掉。”
赵高身子一抖,不敢置信问:“皇上,怎么……解决?”
皇上没说话,而是努了努嘴,把头扭到旁边的小太监焦俊那边,示意了一下。
赵高晃了晃,立马天旋地转,此刻,他脑子里除了绝望啥都没了!
“焦俊,把赵大人送回家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他算是看透了
赵高真的是被送回来的,他腿颤得上不了马,是被太监们抬上车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发烧了,烧得稀里糊涂的。三春搞不明白,怎么这人进了一趟宫就跟受了刑一样,都魂不附体了?
等到过了差不多一周,赵高就头脑清明了。
继业软软的小身子靠着他,用他的小指头一圈一圈地卷着他的胡子,感叹地说:“姥爷,你终于不再乱嚷嚷了,好吓人呢!”
赵高勉强一笑,他知道这些天来的病症把孩子吓着了!有时,他抽搐过去,自己也害怕的得很呢!
眼前这可怜的孩子,不是被他娘惊吓,就是让他姥爷惊吓,这是遭的什么罪呀!
他真是被吓坏了,迷迷糊糊地,他老梦见一个很凶的屠夫拿了把亮闪闪的杀猪刀向他走过来,那屠夫长得像谁呢?不像皇上,倒像他以前管着的马伕。
呵呵,这真可笑,那么老实的人敢露出那副凶相?可是,他真的没见过皇上拿刀,所以,在梦里,拿着刀的也不是皇上!
啊,皇上,不需要自己拿刀!
他隐约记得,那拿刀的人过来时,他想躲都躲不开,那人血红的眼睛,张嘴一笑,露出一口红色的牙齿,他嘲讽地说:“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想跑?做梦吧你!”说完就“噗嗤”一刀。
每当那“噗嗤”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就一抽搐,在昏昏然的状态当中,他伸手去摸,一摸就一手的血,然后他就娘啊老子地怪叫……
现在清醒了,想起这些,他的心都疼!
赵高原来是条可怜虫!
赵高原来是条可怜虫!
赵高是条可怜虫!
“姥爷,你好臭啊,你比继业还能尿炕!”说着,继业一撇嘴,搧搧鼻子,小身子却仍然靠着他。
呃……,他尿炕了!这几天偶尔清醒的时候,身子底下会感觉凉凉的。
门“吱扭”一下开了,三春端着盆水进来,探头问:“今天看来好些了?”说着,就把盆子放在眼前的案几上。
“姥爷,你翻过去,让三春给你洗屁股!”继业说完就推了推他。“这么大人了,比小孩子还难弄!”
赵高苦涩地笑笑,这孩子真好,把他带大还得多少年啊!
“啪”,三春冲着他的侧身给了一巴掌,“翻过去,要能动就自己翻,要不能动我就找赵愚往过扳!”
赵高领情地笑笑,她这一巴掌打得这么亲切,这是知道他能动,才打他的。
“别了,我能动。烧一锅水吧,我得全身上下都洗洗,去去晦气!”
三春“嗯”了声,出去了。
泡在大木桶里,他在里边洗着,三春给他一下下地梳头,屋子里撩水的声音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三春像刚想起来似的说:“老爷病了,宫里的梁公公来看过。”
赵高“嗯”了一声,突地想起了梦里拿着刀的屠夫,对,那屠夫不是个马伕,他是梁辰的样子!
“梁公公说,老爷若是醒了,就放宽心好好养着。皇上挺惦记的,皇上说‘身边没有赵高还真没意思呢’!”
赵高嘲讽地“哼”了一声。
“梁公公还说,等病好以后,老爷若是身体还能顶得住,朝廷有的是差事让老爷去做呢!”
赵高一激灵,这话什么意思?
是交换吗?
我被割上一刀,然后才能去做中车府令吗?还是说,我可以以身体不佳为由,向皇上说不能胜任,这样,我才能得个囫囵身子回来?
“他还说什么了?”他扭过头来问。
三春看着那半张丑脸,叹息着说:“没什么了,就是这个意思,没有别的了!”
赵高慢慢转过头来,往身上撩了点水。
他总觉得梁辰来访背后会有事情发生。以他多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经验,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三春把头发梳顺了,她停下来,捏了他的肩头一下,说:“瘦了,得多吃饭!且养着呢!”
赵高没回头,却笑着捏住她放在肩头的手。
这女人,给了他多大安慰呀!
要是没有她,他和继业两个,不就是孤魂野鬼一样吗?
忽然,他警醒地说:“三春,你也洗干净,我先上炕躺着……,等你!”
说着,就“蹭”地从桶里站起来,带起一身的水花。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瘦了,但也不是皮包着骨,还是那么饱满均匀、线条分明。
三春看了眼,脸微微一红,他这么说,那就是想了。
她抱怨着说:“才刚刚好,就折腾,也不说好好养着!”说完,她就转过身子,饱满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到厨房吩咐烧水去了。
赵高咧开嘴笑了。这笑里却有着无奈和苦涩。
他今天不抓紧时间在好花盆儿里“种花”,说不定哪天,他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装种子的物什都要被没收了!
“哈哈,哈哈……”,他一个人在空空的屋子里放肆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竟然出来了。
他想起刚才三春转述的皇上的话。
没有他,真没意思,那么,他是皇上的什么?
他嘴上说他是皇上的忠犬,难道人家真的把他当成狗了?
看看自己的身子,什么都不缺,从娘胎里出来有什么,到现在还是那几样儿,变化的只是尺寸!可人家若是半夜尿尿的时候起了一个念头,是不是立马就会让他变样?
人家多少儿子,我有吗?
我还没有儿子的时候,就要断了我的根本吗?
我他娘的就一个闺女还早早地走了,这世界公平吗?
有公平吗?没公平!
从他母亲那里就不公平了!
虽然嬴政他母亲是个烂货,但是卖的好呀,卖给了落魄的异人,后来的庄襄王,后来,人家不是母鸡上架成了凤凰?
而他呢,母亲就是个在隐官里服刑劳作的女人,她不聪明吗,不灵巧吗,不是,她机会不好,她只能嫁给一个小小的文法小吏——他的父亲。父母好不容易才生下他们兄弟,一家四口过上了艰难困苦的生活。
可惜这种日子也不长,弟弟也不在了!
所以,哪有公平呢?从出生起就不公平了!
要想公平,嘿嘿,就得……重建公平!
没别的,真正决定后代命运的,不是多好的花盆儿,而是那个种花的人,那人的身份和命运,才决定了花盆儿的未来,也决定了花朵的未来。他算是看透了!
门响了,三春进来。
“三春,怎么这么磨蹭!”他披着被子不满地叫嚷了一句。
三春俏生生地剜了他一眼,说:“让事情耽搁了!”
“怎么了?”
三春说:“胡亥公子登门了!”
“他怎么来了?告诉他,我睡下了!”他顺势就躺倒,赌气地说。
这时候,谁都别想让他穿起衣服!
可是,刚躺倒,他就知道话说大了,胡亥他爹能!奶奶的,也只有他能!
三春说:“晚了!他正和继业说话呢,继业估计想招待他呢!”说完,三春就弯腰给他找衣服。
赵高郁闷得要死,他母亲的,老子折腾完了儿子折腾,你们家还有完吗?
……
带着一肚子怨气,出来见胡亥。
胡亥明显吃了一惊,赵高想,他肯定是觉得自己瘦了。
“师父……更见清矍了!”
赵高点点头,这个胡亥就是生得一张好嘴,还‘更见清矍了’!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公子这是……有空了?”
“呵呵,我这样的闲人,也只剩下空了!”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落寞。
赵高的心情顿时受了感染。他不觉得就收起了装饰性的笑容。
这个小兔崽子,他终于长大了,懂得人间的冷暖了!
以前,怎么劝诫都没有用,甚至都让他恨上他了。现在,现在懂得了,不是迟了吗?皇上不理他,人家儿子多,女儿也多,少他一个不在乎。莺美人以前还算是他的娘,可是人家自己有孩子了,人家也不理他,他就快成孤魂野鬼了!
呵呵,加上老赵一个,这不是两个孤魂野鬼在面对面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这变故
胡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落魄了,才知道谁是真的对他好,连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当然,他此时是这样觉得的。
胡亥说:“师傅,以前胡亥太浑蛋了,不但惹师傅生气,还浪费了不少时间!”
胡亥说:“师傅,其实您在胡亥身上费的心,比父皇要多,如果不是不太妥当,叫您一声如父都是应该的!”
胡亥说:“师傅,现在玉婷姐姐不在了,师傅只有继业一个亲人,胡亥隔天就来陪着您,听您的教诲,这只怕又要惹师傅心烦呢!”
胡亥说:“师傅,您这样的人,断断不会因为一张脸就没了前程,脸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可要可不要的,重要的是心不丢!”
……
听听,这就是顽劣小子胡亥说的话,他怎么一下子就成长得让人不敢相信了呢?
他终于懂得感恩了,他终于懂得人情世故了,他终于能让人觉得可以在一起说个正经话,谋个正经事儿了!
可是,他的优势没有了!
可爱的小皇子有好几个,他不再可爱了!
以前皇上喜欢他娘,现在皇上只爱小寒了。更严重的是,他把父皇惹恼了,还把小寒得罪了!
这叫什么,这叫错过!他觉醒的时候,仍然风景如画,但他已经跳出画面以外了!
他干脆实话实说:“公子,你的前程,赵某恐怕无能为力呀!赵某自身,都是个在家面壁思过的人,你看,这般光景,说欲哭无泪也差不多吧?”他伸出指头了点自己的面颊。
胡亥摇摇头,仿佛洒脱地说:“师父,咱过好眼前,不说以后。现在我们还是好师徒,胡亥跟您学的日子还长着呢!”
赵高点点头,这务实的态度倒是让他比较欣赏。
在他看来,最没出息的人就是抱怨连天的人,最让人无奈的人就是耽于幻想的人,胡亥两者都不是,嗯,这人还有的救!
可是,他怎么救他呢?紧要的还是先救他自己吧!
……
送走了胡亥,赵高终于可以脱衣服上炕。
三春把继业安顿妥当,才暧昧地瞟了他一眼,钻进被窝。
他一把把她抱瓷实了,啊,这温暖健壮的身体,真是一个好花盆儿!
“三春,你快脱呀!”
“看把你急的!也不说养养身子!”三春抱怨着,先欠身吹熄了灯,这才窸窸窣窣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三春,你吹了灯,是不敢看我脸上的疤吗?你嫌弃了吗?”他把脸贴在三春的肚皮上。
“啪”!三春扬手就是一巴掌。
赵高一阵兴奋,这女人的分寸掌握的!
屁股一点也不疼,反而痒痒的,连心都是痒痒的!
三春就是这样,炕上炕下利索干脆,一点都不矫情,这让他实在喜欢!
“三春,三春……,老赵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他哼哼唧唧地就要拱在三春的身上。
三春也大大方方地抱住他的腰。而且,怕累赘,三春一把把被子掀开,两人赤条条凉嗖嗖地抱在一起。
啊,三春多像一条肥美的鱼,老赵心里多快乐呀!
人间的快乐,再不享受可能就没有了,所以,要抓时间啊!
可是,可是……,怎么回事了呢?
“三春,你帮帮我!”
三春问:“怎么了?是病得没劲儿了吗?”她体贴地摸摸他,又体贴地抱着他的头。
老赵默了片刻,把头耷拉下来,伏在三春的身上,他心里有些窘迫,更有些微微的不甘。
但很快地,他就信心十足地说:“没事,让我歇歇,也许,一会儿它就好了!”
三春起身拉上被子,给两人裹上。
两人就在黑暗里等着。老赵把手放在三春的胸前,让三春保持热度,三春用手盖着他的手,表示她在等着他呢!
可是,等着等着,三春的鼾声起来了,老赵的兄弟也没起来。
他真的慌了!
难道一场病,把他的尊严和快乐都剥夺了吗?
……
好容易睡着了,却在鸡叫头遍的时候,赵高又惊了一回,他的抽搐把三春惊醒了。
“怎的了?怎的了?”三春抱着他的头,同时,伸手摸了摸他的屁股。
湿乎乎的,他又尿炕了!
三春郁闷地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人。
看了半晌,什么也看不清,也什么都解决不了,只好起身把灯点上。
这会儿他倒是睡得香,湿被窝就湿被窝吧,总好过他醒来发愁强。她决定等他醒来再给他洗换。
可是,她下地的声音把赵高吵醒了。
“三春,你去哪?”
三春说:“吩咐烧水,你醒了,就喝口水吧!”
赵高犯着迷糊,却一把拉住她,“不行,你得陪老赵睡觉!”
他犯浑,她的身子也就只好由着他摆布了。三春又乖乖地躺下。
“不行,你得脱光溜溜的!”他胡乱扯她的衣服。她只好配合着他把衣服褪下。他这会儿眼睛都不睁,就像个任性的孩子。
“三春,我要让你好好享受的!”他仍然懒得睁眼睛。
三春配合着他。
“哦,三春,我亲亲的三春,最喜欢我们俩肉挨着肉了……,呃,……,三春……!”
三春猛地睁大眼睛,望着这颗连眼睛都不睁的脑袋,她一言不发,停顿了片刻,她把叹息咽下了。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背,过了会儿,他还是不睁眼,她胳膊困了,放下手,却触到了旁边冰凉的湿被窝。
“好了,你到我这边来,这边暖和!”她推了他一把,他顺势滚下。
三春穿好衣服出去了。
赵高这才睁开眼睛。
其实,他一直是清醒的。自尿炕之后就醒来了。他不想动,也不想睁眼,是不想看见身子下边水哒哒的一滩。
他觉得他应该行,以往他的状态很好的,所以,拉了三春再试上一把。
他想,这不是早上吗,阳气上升的时段,不干这干啥?
可是,结果还是不行!
他老赵真的不行了?“屡试不爽”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渐渐地,院子的声音多了,狗叫了,驴叫了,人也叫了……
小继业都开始叫了。
他们所有人都起来了,他就是不起。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头顶上的房梁,不,不是房梁,他眼睛里只有那拿着刀的屠夫。那屠夫呲着牙叫嚣,“你往哪儿躲,你往哪儿躲!”他嘿嘿冷笑着回敬他:“我不躲,你来吧!来,爷爷我等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