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杀了赵高!”
谈判陷入僵局。
小寒有点不明白她的品格怎么了?不就是要得多点吗?能延年益寿多好啊!
“皇上不想出这一千头牛就算了,反正小寒也不想要呢。”说完,她不跪了,跪得膝盖疼。她干脆坐在地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拍上面的土。
嬴政一看,哼,拿捏上了,神仙还拿捏上了,看来神仙也有刁钻的。
“你要这一千头牛做什么?卖钱吗?”
小寒停止拍土,一手支着肘,一手托着腮,真的,她要这一千头牛做什么呢?
骑在牛背上唱歌,好像很诗意,但是蚊子好像很多。而且,一千头,管理它们好累的。
杀了吃肉,很久没有吃牛肉了。可是,没什么好调料,煮出来的味儿太腥。
那就只能卖钱了。
“小寒想拿它们卖钱!”
嬴政嘴角一扯,“姑娘要钱做什么?”
小寒抬眼看了一下那略带嘲讽的笑,忽然觉得真没意思,哪怕是个帅哥,陪着说说话呢,也还有些兴头。
对了,想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皇上,小寒不想要牛了。小寒有另一个条件,皇上一定能做到。而且,很省钱的。”
嬴政蹲下,这么低着头看人,也够累的。他很有兴趣,这另一个条件是什么。怎么她忽然就兴奋起来了呢?比一千头牛都让她激动。
“姑娘说吧,嬴政倒想听听。是什么条件。”
小寒咬了下嘴唇,放声说:“杀了赵高!”
嬴政一愣,“杀了赵高?”,她和赵高有这么大的仇吗?
“赵高已经很倒霉了,姑娘不知道吗?他腿断了,房子被烧了,这还不够吗?”
“不够!”
赵高只有死了,她才放心。赵高以前被判了死刑,都能被皇上赦免,他腿断了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皇上站了起来。往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坐在地上的小寒。她也正在盯着他。等着他拿主意。她为什么如此认真急切呢?
赵高的命比一千头牛都贵重吗?
她一个神仙跟赵高有什么瓜葛呢?难道就因为赵高找了她几次麻烦,然后让她失去自由吗?
“朕把他杀了,然后再把姑娘放了,是这个意思吗?”
“对。是这个意思!”小寒从地上爬起来。坐着说话。太没气势了。怎么配得上一下“杀”字?
“呵呵!”嬴政一声冷笑。
“皇上笑什么?为了延年益寿,皇上舍不得一个赵高吗?”
嬴政摇摇头,这不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
“姑娘。这买卖不公平啊!朕先把赵高杀了,你再说那年延年之法,万一它不管用呢?人死不能复生啊。而且,今后让群臣怎么看待皇帝,这风险有点大啊!”
“再说了,你一个法子,管用不管用还两说呢,要了嬴政双份补偿,这合适吗?”
“这怎么不合适?怎么不公平了?”小寒一听就火了。“难道皇上凭白地把人拘起来就公平了,就合适了?杀了赵高怕群臣寒了心,难道凭白地羁押一个无辜女子就不怕百姓寒了心吗?”
皇上吃惊地看她火冒三丈的样子。这女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小寒忽然意识到她又装不住了,太幼稚了,跟他讲什么法制公平!
“扑通”一声,她又跪下了。
“小寒失礼了!请皇上责罚!”说着,她一头磕在地上,竟“咚咚”有声。
………
又一次不欢而散。
皇上走了许久,藏的两个老太监才敢出来透透风。
皇上和那女子说什么,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的。但看那女人不在乎的劲儿,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春桃姑姑,换衣服。”这是皇上走了以后,她的第一句话。
“烧水,洗澡。”这是第二句话。
在洗澡换衣服之前,她做了让两个老太监不忍直视的事情——她又开始踢那麻袋上的小鸡了。
上天啊,能不能换个地方踢啊?
这是雪上加霜啊!
………
嬴政又失眠了。顶着黑眼圈转来转去,早上的凉气也没让他觉得舒爽。
榛树变红了,梧桐变黄了,小太监小心地扫着落叶,不敢带起一丝尘土。
找不到神的时候,烦恼,找到了神,仍然烦恼。
她怎么就不肯承认她是神呢?
她怎么就非要杀了赵高呢?
她真的有延年之法吗?
她会不会是为了扶苏清除他身边的信臣呢?
这个女人她有那么多谋略吗?
扶苏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什么角色呢?
梁辰带着一丝笑站在旁边,他为什么笑呢?
“梁辰,你笑了。“
“嗯?”梁辰一惊,我笑了吗?
“梁辰,是想到你的养子了吗?”
梁辰立马跪下,“梁辰该死,梁辰走神儿了。”
嬴政直叹气,这几天怎么这么烦动不动就跪下的行为呢,他也没有多严厉啊!
“说说你的养子吧。”
啊?梁辰不知道该怎么说,皇上要听他什么事呢?
他抬起头,试探着说:“皇上,他会笑了,看见臣就笑呢。”
“还有呢?”
梁辰想想,说:“他吃手呢,他还把脚放在嘴巴里,吃脚趾头吃得特别香。昨晚上,把臣的裤子都尿湿了。”
皇上注视着梁辰的神情,这个阉人他有希望了,有奔头了,他的喜悦不由得就会流露出来。他怎么就那么容易高兴呢?
小寒说看见猫狗嬉闹都觉得有意思,也许。这是真话。也许,并不是人人都想当皇上的。
“梁辰,你觉得当皇上好吗?”
梁辰身子一震,这话怎么能问他呢?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呀!
他双手伏地,一头磕在地上,“皇上,梁辰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梁辰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做非分之想的。”
嬴政摇摇头,心里直叹气。怎么连正常问话都不能了呢?
“梁辰。你起来说话。”
“哎,哎。”一连声儿答应着,梁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上有两个泥印儿,是扫院子的小太监防止起尘洒的清水。
“梁辰。你说说什么样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梁辰暗暗吐了口气。终于不问敏感问题了。
“皇上。普通人都说,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好日子了。梁辰自己已经不可能了。但也觉得,能吃得香、睡得香平平安安就是好日子了。”
嬴政嘴角一扯,说:“你吃得香、睡得香吗?”
梁辰点点头,说:“吃还是吃得香的,睡觉么,有时候睡得香,有时候担心孩子,半夜起来要看一下。”
嬴政点点头,看来这就是梁辰的好日子了。
普通人没想望了,自然这就满足了,但是皇子们呢?特别是声望很高的皇子们呢?
“梁辰,你把魏晨找来。”
“哎,梁辰这就去。”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这几日,藏书院那边……”
梁辰停下步子,看着皇上的脸色说:“小寒姑娘她又在踢那个袋子,她又把脚扭伤了。”
皇上一惊,这才几天,她怎么又扭伤了?
“大夫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大夫说再不好好呆着,习惯性扭伤就不好治了。”
皇上直摇头,她真的跟赵高有那么大的仇吗?踢来踢去的,她就泄了愤了?
“她还有什么要求吗?”
“她要求多了,她要把她的马带进来,她说要一个伴儿呢。”
“满足她!”
“她还要人代替她去看一个小姐妹,那女人生孩子了。”
“满足她!”
“她还要天天给她送豆浆,还有别的东西,梁辰有些都记不住了。”
“满足她,统统满足她!”
“哎,梁辰这就去办。”
……
小寒再次扭伤,让嬴政心情变得更坏。他想起她说的一句话,“皇上想让小寒骗皇上吗?还是说,让您亲眼看着小寒生老病死,才肯相信这件事情?”
如果,神仙会生病,是不是说,神仙也有寿命?
如果神仙也有寿命,是不是他的希望是妄想?他不可能永寿了。
……
藏大院,安安静静。
成熟的白果“叭”地掉在地上,竟能听得到响声。
春桃出去倒了一盆水,又回来,蹑手蹑脚地放下盆子。然后,再倒坐在门槛上,就着外面的光缝小寒姑娘的衣服。
刚刚,小寒姑娘发完脾气就睡了。姑娘要把鸡蛋煮到七分熟,结果让她给煮老了。
在她看来,鸡蛋老了也没啥呀,何至于那么大的火气呢?上次,她把粥熬糊了,她也说没事、没事,可以喝的。
这几天,她不是一般地难伺候,也许,是脚又伤到了,心情不好吧。
身前有个影子挡住了光,春桃抬眼一看,连忙跪下,“皇上,给皇上请安了!”
嬴政鼻子“哼”了一下,等春桃让开路。
可是春桃却趴着不动,这让皇上很是不爽,怎么找了这么笨的人伺候小寒?
“起来吧!”
春桃急忙躲到一旁,竟然是滚的。
嬴政无奈地摇摇头,这院里的一主一仆,都不是寻常角色。
进了屋,里面没动静,再住里屋去,有轻微的鼾声。
她总算睡了,没有跪下来就磕。这个发现让嬴政心下一松。
她躺在炕上,盖了个薄被。一只脚露在外面,白皙俏丽,指头肚和指甲盖儿像珍珠一般,圆润晶莹,一如梦中所见。
怎么一个人的脚竟能生得这么巧呢?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可能是消肿了吧?或者受伤的是盖住的那只?
炕几上有一卷打开的竹简,旁边架了根毛笔。嬴政伸手拿过来,托着看: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烬,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来回在心里念了两遍,心中不由惆怅,她想扶苏了。她想他的儿子了。
又想起以前看到的那篇: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越想越觉得烦恼,他不想困住她,他不想转头空,可是,谁能帮得了他?
“皇上!”是小寒特有的腔调。
嬴政放下竹简,小寒已经坐起,正怨尤地望着他。
“皇上放了小寒吧,……小寒,太难过了!”
她声音凄测,竟似划过天空的一只孤雁,只一声,就让人不忍了。(未完待续。)
ps: 里面的词,是润之先生写给夫人杨开慧女士的。绿萝觉得甚是贴合,就引用了。穿越人,就是有这点好处,剽窃方便,不涉及版权。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要用牙齿咬吗
黄褐色的草甸子上人声鼎沸,连马儿也高兴得嘶鸣起来。
两匹马伫立在猎手们的后方,一匹白,一匹黑,马上的将官一个望着天空,一个望着远方。
……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
这歌声甚是惆怅。
蒙恬转头看了扶苏一眼,把猎到的野兔交给亲兵,今天有一大堆收获,军士们又可以改善伙食了。
“歌儿唱得不错,就是一只兔子都没打到。今天,是大公子沾军士们的光了。”
扶苏摇头笑笑,没有说话。
最近蒙恬有空就陪着他,千方百计让他开心,可是,他的痛,哪是兄弟情就可以填补的?
换个人,他就能找他拼命。父皇,……却不能。
桔黄的蒿草有一尺多深,前后左右都空旷得让人不安。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透亮,蓝得绝望。“嗖”的一声,一只灰雁被军士打了下来,他本来想阻止的,来不及了。
那是一只落单的灰雁,今天不被人打下来,它也会孤单而死——因为思念。
蒙恬说:“大公子,咱俩撒开了跑会儿?”话音刚落,他就策马而去。
扶苏略一迟疑,拍马紧追。
他确实。也需要撒开四蹄。
风里都是蒿草的味道,干燥而清香。军士们在后边兴奋地喊好,渐渐地,他们的声音听不到了,只有风的呼啸和“伊啊,伊啊”的叫声。
那又是灰雁。这是北雁南飞的季节。他也想向南飞,飞过山川,飞越宫墙,看看他心爱的姑娘。
奶娘啊,在那东山顶上。是否你还在挂念你的情郎?
弯弯的月亮还在。你是否还记得扶苏的模样?
……
“吁——”,蒙恬拉住马,拍拍马的头,这一气儿跑下来。汗都出来了。
“怎么样?还跑吗?”
扶苏勒住马。停下。他也累了。跑起来,才知道风的厉害,脸上的皮肤有点生剌剌的痛。
甩开蹬。从鞍子上下来,他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肤施真是个好地方,小寒总是这么说。现在,这里到处都可以信马由缰,可以放声歌唱。
只是,唱歌的人儿在哪呢?
蒙恬看了他一眼,也坐下,拨了根干草,把草根那头放在嘴里咬着。
嗯,根部还有点水份,草这么深,都要把人埋掉了。
“大将军,这么深的草,死在里面,恐怕也没人发现。”
蒙恬不满地瞅他一眼,他不喜欢这么丧气的话题。在草原上,有些禁忌还是要讲究的。
“确实不会被人发现,不过,狼会发现。”
“嗯哼,那也算与天地同在了。”大公子无所谓地笑笑。
“咚”,蒙恬一拳砸在扶苏的肩膀上,“说这么丧的话干什么?”
扶苏往后闪了一下,立马起来。“干嘛,挑事啊?以为打不过你,就不敢打吗?”
“那你打啊!你打啊!”蒙恬挥着拳头。
扶苏扑上去就打,不管头脸,见哪儿打哪儿,蒙恬也毫不相让,扶苏是什么实力,他太清楚了。
两人站着打,跪着打,滚在地上还在打,直到扶苏横着小臂卡住蒙恬的脖子,另一只手拽着蒙恬的耳朵,蒙恬问:“要用牙齿咬吗?”扶苏才撒开手,滚到一边。
一行清泪从眼角溢出,他背过身去,不让蒙恬看见。
他弓着身子,蒿草似乎瞬间就能把他吞没,草根儿扎着他的脸和手,身下的土地松软而踏实。他想,如果他今天在这草原上沉没,一年之后,这里依旧莺****长,而人迹已经无处可寻。
在大自然面前,没有高贵,没有强悍,没有爱恨,任你是谁。
任你是谁!
蒙恬迟疑地拍拍他的肩膀,先站起来。然后走到一边去,拍了下手,招呼招呼马。
两匹马无措地走过来,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蒙恬一直在等。
好一会儿,扶苏才起来,他走过来,拉着自己的马,声音低沉暗哑:“哥,走吧,以后,不会了!”
蒙恬深看他一眼,点了下头,翻身上马,领先而去。
这是他第二次叫他“哥”。
回到营房,已经是傍晚时分。
秋天的村庄,本来是收获满仓,但北方就是这样,到了这个季节,就显得荒凉。
羊也回圈了,咩咩地叫着,炊烟袅袅,行人三三两两。
“大公子,有客人在等呢。”
大营门口值守的军士殷勤地报告。正是那个背诵“满江红”的。
“好,知道了。”
他想不出,这个时候,客人是谁。要是咸阳家里来人,那就不叫“客人”了。
“大哥!”往里一走,公子高迎了出来。
“高!”他精神一振,兄弟到了,也真是意外呢。
“走,到屋里去。一会儿让人给你炖只大雁。”亲亲热热的,兄弟一同前行。
蒙恬冲高点了点头,就此别过。
这个公子,也算一个能干的。不过,他很低调。不像大公子,声望很高。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交,说不上熟悉。这与他常年在外有关,也与他蒙家的处世原则有关。
待会儿,让亲兵招呼厨房好好招呼一下公子高的随员,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了。
“大哥,你就住这儿?”屋子简单洁净。和普通军士的居所无异。
“嗯。家里带过来的人帮着收拾的,这样挺好的。”
高笑笑,没说话。挺好的?看大哥的神情却不是挺好的。
“高,你这是——,回来了?”
“嗯,大哥,此行特别顺利。大哥介绍的那个胡七,真是能人,对那条路上的情形特别清楚,我们宿营、防寇、取水都听他的。”
扶苏点头笑笑。胡七当然是个能人。高顺利就是好的。
“和月氏人接触了?”
“嗯。他们挺好接触的。胡七给找了个当地人做通译,那首领一见我们的礼物就笑了。还给父皇带了回礼,是两匹强壮的马,哥。那马这么高。肌肉发达。跑起来的时候,特别威风。”高一边说一边比划。
“他们同意和我们结好,共同防御匈奴人?”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高兴奋地点头:“嗯。同意,当然同意。他们也吃了不少匈奴人的亏。这次,高留下两个人,准备先在当地物色帮忙的。回去禀报父皇之后,就要建立情报的合作机制。至于要不要在祁连山一带驻扎一部分人,看父皇的意思了。”
扶苏蹙眉想了想,若问父皇,父皇肯定是要的,但是月氏人肯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那月氏人的意思呢?我是说驻军。”
“他们也肯的,他们给划了个地点,在焉支山以东二百里处。”
“哦。”扶苏点点头,这月氏人够有诚意的,肯定是苦头吃够了,巴不得有人来分担一些。
“哥,高本来是没打算绕到这里来的,在肤施城里休养的时候,听驿站的驿丞说,哥在这里呢,就过来看看。”
扶苏笑笑,自己总不去肤施城,肤施城里替他操心的人倒不少呢。
“哥,我得给你报账呢,你让带的那些东西月氏人太喜欢了。那骨灰盒,月氏人爱得不行,要怎么换就怎么换,都不还价的。”
扶苏仰头大笑,月氏人太可爱了。
可是,笑着笑着,悲从中来,不由得转过头去。
“哥?哥——”
扶苏摆摆手,咬住嘴唇,对自己说,扶苏,你三十一岁了!你已经三十一岁了!
“哥,你——”高关心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扶苏转过头来,拿掉他的手说:“高,帮哥做件事,好不?”
“哦,哥,你说!”
“高,在咸阳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叫小寒的姑娘?”
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大公子那么高调地和小寒住在一起,这事儿,谁不知道呢?
“她,现在被父皇当作神女接进宫去了。说是休养……”
高心里“咯噔”一下,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大哥扶苏看上去不大好。
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没法接受。
“大哥,让高做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能做什么。
扶苏顿住了。是啊,能做什么呢?他总觉得有个能进宫的人看看小寒是好的,但,那个人不是他,看不看又能怎样呢?小寒在宫里,又不会少了她的吃穿。
“就是看看吧,告诉她,扶苏在这里挺好的。”
本来,他想说的是另一句话,但面对高,却说不出口了。
“大哥要捎东西给她吗?”
扶苏看了眼兄弟,他倒是挺有心的。
“东西——,想来宫里缺不了她的吃穿用度,就不用捎什么了。哦,你从月氏人那里回来,他们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你还没有说。”若有好东西,这倒可以给小寒带些。
小寒本来想跟他一起西行,看看没见过的动植物,看看有什么可以引种的庄稼和菜蔬。那么个闲不住的性子,却被困住了……,如果当初他跟父皇多争取一下,是不是也不一定轮到高去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他们去了西边,是不是一切倒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一起唱歌,一起扎营,一起觐见月氏的头领,谈条件,谈未来,和在头曼城时发生的事情一样?
“大哥,也没有什么,如果有下次,高会再向西走走,出去开了趟眼界,高觉得再吃点苦会更有收获。”
扶苏遗憾地点点头,怎么会没有什么呢?
如果是他,带着小寒,说不定就继续往西了。反正出门了,有了收获,父皇也不会说什么。堂堂大秦,难道不想把触手伸得更远吗?
“好吧,希望有下次。走,吃饭去!”
“哥,你还没听我报账呢!”
“报什么账?你说多少就多少,给兄弟花就是给自己花。哥要那么多钱干啥?”
“那不行,哥,就是要给你报呢,报完了,你给多少酬劳,那是你给的,弟弟我心里踏实。”说着,高嘿嘿地笑了。
扶苏也笑了,高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是有点小财迷的。
“好吧,边吃边报。走时,也别空着,找友直、友谅兄弟俩再把这边的东西倒腾些到咸阳去。”
“哎,哥,高也是这么想的呢。”
扶苏又笑,估计高专门找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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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说错话了
自那日从藏大院回来,嬴政就再没过去。
小寒那怨尤的眼神和凄楚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犯了罪的刑徒。
他一生,说杀人无数也不为过了,单单这个女人的眼神让他觉得承受不了。
一般人,没人敢这么责怪他的。即便让他去死,他也得跪下来先谢了恩。
当然,她不是一般人。她是神。
以前没有接触神的时候,想着神有无数法力,真的接触到神了,才觉得法力倒在其次,脾气性格倒是真的不同。
神的胆子更大,神更生动有趣,想上树就上树,想拉脸就拉脸。跪也不是真的跪,她那是恶心人呢!
她还是怪嬴政把她和扶苏分开!
哼,神也这么长情?
扶苏记不记得你还两说呢!
……
“皇上,公子高回来了,在外边求见呢。”梁辰稳稳地报了一声。
“高?”从春天到秋天,也真是很久了。“让他进来。”
高被领了进来。
见过礼,嬴政没有着急问结果,而是细细地端详他。又不是发生了战争,有什么好着急的?他发现儿子长大了,以前跪在他面前没有现在这么沉稳。
“好像黑了些,你母亲都认不出来了吧?”
高谦恭地笑笑,父皇很少这样说话呢,立了功,待遇确实不同。
“父皇,哪儿的话。只要叫一声‘娘’,儿子变成条狗她都认得!”
嬴政仰头轻笑,这个儿子胆子大了,也敢在他面前讲俏皮话了。以前,只有胡亥是敢的。
咳,胡亥……
想到他,嬴政不禁轻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让高精神一凛,明明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是哪儿不对吗?
嬴政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把这趟出去的结果说说。”
“好。儿臣已经把结果写在奏折里了。”说着。捧起一卷竹简举过头顶。等着梁辰取走。
梁辰走过去,轻轻地把东西托起来。和竹简一起的,还有一卷羊皮。皮子熟制的非常好,一看就是郑重的东西。
嬴政打开羊皮。看了看。问:“这算是月氏人的国书?”
高点点头。说:“也包括他们的礼券。除了答应双方合作的事情外,月氏的王还送了父皇两匹马。父皇一生爱马,识马。以高的拙见,这两匹马父皇一看就会喜欢。”
“哦,是吗?”嬴政被勾起了兴趣,“走,看看去!”
“哎!”高愉快地答应。
两人相伴而行,高略略错后半步。
梁辰又错后几步。
高不时地说起西行的趣事,逗得皇上开怀大笑。
“父皇,那月氏人还好,羌人却是野性难驯。有次宿营,差点遭到打劫。也幸亏我们值守的军士警醒。”
“哦,羌人总是这样吗?”
“听说是这样,和儿臣一起出去担当向导的是咸阳城里的商户,叫胡七,他对那一带熟悉,他们防的,也主要是羌人。”
“哦!”嬴政点点头,四海之内,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儿臣想,要不也仿照这回出使月氏,给羌人送点礼物,把示好的意思递到了。如果还不懂好赖,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嬴政微微一笑,转头深看了儿子一眼,这又是一个积极有为的儿子,刚做了一件就想着下一件,是不是都想显示自己的能力呢?
“你把马拴哪儿了?让联好一顿走!”
高怔了一下,父皇这样转移话题肯定是嫌他表现得太急切了。
“啊,父皇,到了。那不是吗?”说着,用手一指前方。
嬴政也不改变步调,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向洗翠园走去。
“父皇,儿臣这次在肤施歇脚,去看了看大哥。”说着,他偷眼看看父皇的反应。
这次回来,他才知道扶苏派往上郡的背景,大哥把父皇惹恼了,父皇这是给他教训呢。可是,到上郡前线当监军,那应该是实职肥差啊,要是给了他,他倒觉得美呢!
父皇对大哥扶苏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哦,扶苏,他还好吗?”说到扶苏,嬴政不禁想起拘禁在藏书院的小寒,这件事,真的让人头疼呢。
“大哥,他看上去很精神。”高说了一句永远不会出错的话。大哥瘦了,心情不好,但他没病,没病就是精神。
“哦,他还挖大坑吗?叫什么蓄青池的?”
高茫然地看了父亲一眼,扶苏在挖大坑吗?他要埋什么?
嬴政摇头笑笑,看来高不清楚,也就是匆匆一访。
魏晨派下去了。他应该能探个究竟。
“父皇,大哥还给儿臣派了个任务呢。”
“什么?”嬴政不由有些警觉。
看父皇的神情,高有些不安起来。这个话题看来是不应该说的。可是,他就是想试探一下啊?
“大哥他有个爱宠,说是父皇把她接进宫来了。大哥回不来,让高去看看她呢。”
“嗯?”嬴政不由得停下步子。
扶苏对她那么认真吗?不是说两个人发生了口角,小寒把扶苏给气走了?
满咸阳所有的宫室里,哪个女人敢跟他嬴政使性子,使一次,保管一生都不再理她,说不定当时就处理了她!
怎么扶苏就是这么个性子呢?这不是贱皮子吗?
“他让你带话儿了吗?”
父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高心里一沉,小心斟酌了一下,说:“带了,大哥只是说,让小寒姑娘不用惦记他,他在上郡挺好的。”
“哦!”嬴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同时抽了下鼻子。
“那么,父皇,儿子该去看她吗?”高低声探问。
嬴政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不满地问:“你承诺了你大哥,难道要让父皇说出阻止的话吗?”
高急忙退后一步,跪下说:“儿臣错了,儿臣不会做事,惹父皇不高兴了。”
“父皇有不高兴吗?”嬴政声音不由拔高,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那两匹马。他不想看了!
高傻傻地站在原地。父皇竟这样走了,苦心经营一早上的气氛就这样坏掉了。
想起梁辰临走时同情的眼光,高非常烦恼。
他那句话问得太不技巧了。
应该怎么说呢?
“父皇,大哥托儿臣的时候。儿臣也觉得为难。这个——。儿臣又不能替代他,毕竟他们才是亲密的关系!看了,反而撩拨了另一位。儿臣觉得不妥呢!”
如果这样说,父皇的余地就大了。去或不去,都有了体面的理由。
太嫩了!他还是太嫩了!
还得修炼啊!
可是父皇已经生气了,大哥的事他也确实承诺了。接下来怎么办呢?
父皇那么说是因为他重视儿子对别人的承诺,还是说他觉得自己看不懂别人脸上的颜色,是个蠢货呢?
或者,他根本不想让自己去看望那个小寒?
再或者,父皇生气根本不是生他的气,而是因为大哥扶苏。如果是因为扶苏,那是因为捎话这件事吗?
溜达了好一阵子都想不明白,高决定不想了。已经有来往的太监、宫女在看他了。那些人是各宫院里的耳报神,今天,父皇的拂袖而去,在明日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以后,牙掉了,也要马上吞下去,还要露出微笑给他们看!
“高哥哥回来了?”
一听那没心没肺的腔调,就知道是谁了。高烦恼地扭头看,从榛树林里穿出个人来,也不知道这家伙看了多久了。
“干吗呢,鬼鬼祟祟的?”
将闾说:“高哥哥心里没鬼,怎么知道别人心里就是有鬼的?不过是撒了泡尿罢了。”
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当这皇家园林是荒郊野外吗?
“哥,别这样啊,憋不住了,刚才陪着娘说了会话,被丫头们缠住了,脱不开身呢!”
高撇了撇嘴,凉凉地说:“丫头们缠你,我看是你缠丫头们吧!”
将闾满不在乎地笑笑,说:“管他谁缠谁呢,反正是缠到一起了。哥,你不在这些日子,你那八房夫人闲坏了吧?”
“去,我看你是闲的,操****自己的心吧!”
“嘿嘿,我那儿清静得很,没啥好操心的,她们一个个溜溜儿地听我的。”
将闾瞥了他一眼,这种事,谁都别说嘴,历来是说嘴就打嘴的。
“哥,你这是有什么犯难的事,说给兄弟听听,备不住兄弟能帮上忙呢?”将闾热情而真诚。
高垂下眼皮想了一下,忽然觉得有这么个人陪着看看小寒那是最好不过!
如果父皇知道了,会觉得他不过是去履行兄弟承诺。他那么问话的意图可能就会漂清一些——他不过是觉得,他一个外人去看兄长的爱宠,相思无解,还搅动一池秋水,他是为这事儿犹豫呢。
“将闾,大哥扶苏让我看看他那个爱宠,你说我一个外人,又不能替他聊解相思之苦,看了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好像我们这种关系走得近了,有点不好吧?”
将闾哈哈一笑,舔了下嘴唇,说:“有什么不好?嫂子小叔子,姐夫小姨子,这种关系最纯洁了。”
高不能认同地“哼”了一下。
“别呀,哥,你就说你家的八房夫人里有没有曾经的小姨子?兄弟我羡慕着呢!”
“嗯哼!”高使劲清了清嗓子,正经地说:“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跟哥去看看那个小寒去。不管怎么说,大哥托付了,其他的,爱怎样就怎样吧!”
“走!”将闾兴奋起来,“兄弟我最喜欢讨嫂子欢喜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要见外
高和将闾来的时候,小寒正在树上打白果。
手里的细竹竿够长,腰上系了保险绳,站在树上,活动空间还是够大的。
随着竹竿落下,啪嗒、啪嗒,白果一颗颗落下。
春桃在树下弯着腰捡白果,她不明白,这东西捡了也吃不完,还捡它干啥?
将闾一看这情景就兴奋了。
以往瞅见大哥扶苏和小寒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那姑娘骑着马挺潇洒,今天她上树了,这就不是一般潇洒了,这叫带劲。
对,这姑娘,真带劲!
高意外地望着树上挥杆猛打的小寒,一时有些呆住了——大哥扶苏就好这口儿?他八房夫人里都出不了这么一个!她们最多也就是在院子里和孩子们追着玩耍。
“小嫂子,下来,大哥捎话了!”将闾不由大喊。
高拉了他一把,说个话扯这么大嗓门儿干嘛?还小嫂子、小嫂子的,能这么叫吗?
将闾兴奋起来,才不管其他,你扯你的,我叫我的。
“小嫂子,下来,大哥捎话了!”
小寒停下杆子,看看下边,愣怔了片刻,他们说的应该是扶苏的事情。这是咸阳宫,一般人进不来的。叫大哥,那么,他们肯定是扶苏的弟弟了。
想到扶苏,她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把杆子架在树上,伸手拽过绳子,抓好了,还是有点状态失常。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下,才一踩一荡。一踩一荡地下来,然后,解开腰间的绳子,冲着来人施了个礼,微微一笑,问:“两位可是扶苏的兄弟?”
将闾哈哈一笑,指着旁边说:“他是高,我是将闾,其实我们见过的,只不过那天人多。没有说过话——就是给大哥塑像的那天。”
小寒“哦”了一声。点点头,重新施礼:“原来是两位公子,民女有礼了。”
“哎——,小嫂子。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咱是一家人!”
小寒不禁一乐。这个将闾倒是有趣,自来熟的性子!
书上说,传旨问罪的使者到来的时候。他曾经反抗质问,他说我一向懂礼仪守规矩,分配给我的职责没有一样不尽力尽力的,怎么就能说我不臣呢?
结果,他还是被逼自杀!
啊,如果扶苏不死,一切都将不同!
想到此,小寒心里沉甸甸的,到底怎么做才可以呢?皇上他根本不想杀了赵高。
“嗯哼!”高清了下嗓子,打断小寒的沉思,他说:“高从月氏人那里回来,路过肤施,看了趟大哥。”
“扶苏,他,他还好吗?”小寒不由得声音颤抖。
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依照自己的思路来说:“大哥让高来看看,他要高告诉姑娘,他在上郡挺好的。”
小寒顿时忍不住了,虽然高说得轻飘,便她知道扶苏这么说就是在惦记着她呢!
扶苏想她!他思念着她!
她低下头,扭过脸去,用手背挡着抹了一把,良久,才转过头,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让公子见笑了,小寒太……,总之,谢谢两位公子。能来看看,小寒也是高兴的。”
“那啥,你别客气,将闾会常来看你的。咱是一家人!”一见小寒哭,将闾就有点乱了。她这样含笑带泪的样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安慰她呢。
高却没吱声儿,他暗暗呼了口气,这件事,他总算完成了。起码,对扶苏是有交待了。
“小嫂子你缺啥,尽管跟将闾说,大哥不在,弟弟也能帮着照顾你呢。”
高瞥了一眼将闾,心说:吃货,大哥要是在,你敢这么殷勤吗?
小寒摇摇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还好,吃用也还是有的。”
“哦,反正你别见外,要帮忙你随时招呼。”高还在表达关切。
小寒咬了一下嘴唇,说:“既然公子这么热情,那小寒有一件事拜托两位公子。”说着,她用征询的眼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情似乎为难,语气却又坚定。
高不自觉地挺直后背,心里骂了将闾一句,看看,让你热情,事儿来了吧?
将闾也稍稍愣了一下,原本是场面话,没想到人家借坡下驴,这就真来了!
小寒微微一笑,他们的反应她看在眼里,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小寒想请两位公子派个家里的闲人,到上郡给扶苏送个信儿,告诉他,小寒想他。要不……,小寒这就回屋写封信吧!”说着,也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径直向屋子走去。
高和将闾面面相觑,看来,这姑娘是真的抓住他们不放了。
高说:“你要大包大揽,这事儿,你来办!”
将闾的脸抽了一下,不在乎地说:“办就办!“
高轻轻一哼,心里骂了他一句,没脑子!在他们这个复杂的家庭,你以为捎信是简单的事情吗?
一盏茶的功夫,小寒出来了。她郑重地托着一件衣服,递到二人面前。
“时间太紧,写衣服上了。就劳烦两位公子送这个信吧!”
高微微一侧身,说:“将闾会帮姑娘送的。”说着就看向将闾。
将闾只好接过来,抓在手里的一刹那,他的心突地一下。他觉得这件衣服似乎是温的。这个想法让他瞬间浮想联翩,有些心猿意马了。
小寒放下手,认真地说:“以前在家的时候,长辈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小寒始终觉得,人活一辈子,确实不能只做一时打算。如今,公子能帮小寒这个忙,将来一定会福报及第,说不定还惠及子孙后代呢!”
将闾咧嘴一笑,这话让他心中甚为舒爽。如果大哥将来即位,那他今天的帮忙不就是把那福报挂在门梁上了吗?
高也点头笑笑,他没帮忙,但也不后悔,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但这女子的为人处事他倒是领教了,怪不得大哥扶苏这么迷她呢。
……
两人从藏书院出来。高看看将闾手中的白果袋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哥你笑话我拿她的东西?”
高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哪里是她的东西,满皇宫的东西都是皇家的东西!
“哥,这你就小瞧了将闾了。”说着将闾把那袋子轻轻一悠搭在肩上,“将闾知道这不值什么钱,这东西也不能多吃,但,既然答应了送信的事,就得让她安心。将闾拿了她的东西就是要让她安心的。”
高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他觉得自己也许错估了形势,将闾这人也是不简单的。
是不是兄弟当中,就没有简单的人?
“哥,你想不想知道这衣服上写了什么字?”
高摇摇头,无非是夫妻情话,左不过是我想你、吃好睡好那些话。这有什么好奇的?
“哥,咱打开看看!”
高一蹙眉,说:“这不好吧,哪有替人送信却先看人家信的道理?”
将闾却说:“哥,没什么的,我回头让人送信也得交待清楚了,别他给弄丢了,去了反而说不清楚。”
高看看他,不置可否。这会儿,他想得倒是周到!
将闾放下口袋,打开那叠好的衣服。这是月白色的一件短衫,在背心处写有几行大字:边城射雕终有时,待来日,夫妻纵马。回望咸阳千万里,也不过,一念天涯。
“哥,啥意思,不是吃好睡好?”
高接过来,读了一遍,又读一遍,不由一声感叹:“我还是小看她了!”
“哥,你小看她了?”
高摇摇头,没有说话,这种小看是说不清的,也是不必说的。
原想只是一般的牵挂,对着情郎表达表达,没想到却是这般令人鼓舞的话,男人得到这样的女人,一生,也应知足了!
“将闾,让你的人好好收着,既然答应了人家,可别弄丢了。这意思,我都怕家丁说不清楚呢!”
“哎,哥你也说重要,那将闾自然会找个妥帖的人送去。”
其实,无论什么内容,他都会把这件事儿办妥当了。当着高的面打开,无非是要个见证,免得日后因为私相授受的事儿说不清楚,毕竟,这是送给远在上郡的扶苏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梁辰把奉常姜知祖让进去,自己往门廊下一站,便开始做他的木头桩子。
姜知祖这人有点傲气,对他说话也不懂客气。但他并不想计较这些,人渐渐上了年纪,能让他计较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他现在越来越懂得珍惜,能留得住的,才是重要的,其他一切,哼,都是虚的!
今天早上,皇上问起小寒姑娘的动向,他说,她把锅砸了,嫌那口锅不如她家里的好用。
皇上说,给她弄口新的。
他又说,她前些日子要一个烤炉,给她弄了一个,结果她说烤膛太大了,不能使。
皇上说,那就改得小一点,直到她满意为止。
剩下的话他就不想说了。如果皇上不问,他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那小寒姑娘左右是不满意的,只要把她放回去,她肯定喝凉水都要笑出声儿来。
但,这道理,皇上未必不懂,只不过,皇上也拿神仙没办法罢了。
梁辉从廊下急匆匆绕过来,见了他急忙行礼。他一看梁辉那神色,就知道,这是出事儿了。
“怎么了,你慢慢说?”
“那小寒姑娘不知怎么的,把厨房烧了!”
“啊?”梁辰大吃一惊。“那,人呢?人有事儿没事儿?”
梁辉摇摇头,说:“人没事儿,但把藏书院的人都吓坏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把火扑灭了。”
“只烧了厨房吗?”
梁辉说:“嗯,看见冒烟。那院里的人就扑上去了。幸亏救得及时!”
梁辰放下心来,那藏书院长年准备着几口大缸,救急还是管用的。即便厨房全烧了,也烧不到藏去,中间相隔好大一片空地呢。
他问:“当时,小寒姑娘她……”
梁辉说:“小寒姑娘她从厨房出来,就上树了。”他说完,不由得抽了下嘴角。这姑娘,真咯牙,他一天得跑过来汇报好几回。
梁辰却不动声色。“好了。你去吧。看看那厨房还能用不,不行的话,找几个人给她修修,今晚来不及的话。先送两顿饭对付着。”
梁辉闷闷地“嗯”了一声。答应着走了。
梁辰望望天。无奈地搓了搓脸。这小寒姑娘最终得把她自己折腾掉了,她要寻死,谁也拦不住啊!
她真以为。皇上当她是神仙,就任由着她折腾?错了,皇上是谁?那是神都不能触怒的人间之皇,就说你是个小神仙,但你落到人堆里,还能对抗人间的规则吗?一刀下去,管叫你下辈子都无处托生!
奉常姜知祖出来了,冲他这边看了一眼,就扬着下巴走了。
梁辰微微一笑,目光平和地给他施了个礼,看他出了庭院。旁边的小太监焦俊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梁辰扭头瞥了他一眼,他连忙低下头去。
有些事,得自己经历过,才懂得珍惜。修为是个人主动的行为,靠别人说,是远远不能奏效的。
焦俊是这样,他太年轻,姜知祖也是这样,他太顺利。
想起那个会“走阴”的女人,梁辰不禁暗暗叹了口气。那么个神奇的人,要是能多活些日子,还不知能拯救多少无知苍白的灵魂。可惜了,还没等活埋,她自己就吓得自杀了。
其实,她才过了两次堂。人家过了五次的,也有活下来的。
所以,“神”也有不坚强的时候,这是人的世界,对抗有什么意义呢?对抗就是消耗,对抗就是折损,对抗就是离死更近一步。
小寒姑娘,还是没活明白。
“梁辰。”背后传来皇上的声音。
梁辰精神一凛,急忙扭过头去。皇上已经走到跟前了,他刚才……,肯定是失态了。
“皇上,梁辰听吩咐呢。”他急忙躬下腰去。
皇上微微一笑,在他面前停下步子,没说话。
这让梁辰压力更大。
皇上笑,未必是愉快。皇上恼,也未必是真的恼,有时候,那是恼给臣子看的。但皇上欲言又止的时候,肯定就是在拿主意了。
“梁辰,随朕去藏书院走走。”
“啊——,是!”他迟疑了一下,急忙点头。
皇上蹙着眉问:“怎么了?”
“皇上,刚刚那边管事的过来说,藏书院失火了。”
“失火了?”皇上不由得提高音量,“人呢?小寒她……”
梁辰摇摇头,说:“没事,人没事。”
“哦,没事就好,走吧。”
皇上看来是放下心了,背着手,迈着大步走在前面。
梁辰轻呼了一口气,他没说是小寒姑娘放火,帮她,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一路上都有太监在清理落叶,尽管这样,还是有叶子被踩碎时发出的细碎的声音。嬴政想起小时候他故意把叶子踩得窸窣作响,呵呵,现在不会了,踩碎一片失去抵抗力的东西没有任何快感。
抬头看,天,这么空旷高远,过于清澈的蓝天,凭白地让人生出些韶光易逝,把握不住的感觉。
这,就是秋天。
到了藏大院门口,嬴政停了一下,他不知道小寒见了他会不会又跪下,用苦巴巴的神情来求他,或者是——恼恨他。
最近,他不是不惦记这件事,而是找不到和她说话的方式。
两个儿子,高和将闾,来这里的事情,他知道的。自那天以后,小寒姑娘就不正常了,虽然,她以前也不算正常,但还没有到这种摔打、破坏的地步。
也许,是扶苏的消息刺激她了。
是不是,不要让人来这里看她,免得她再受刺激?
可是。那样一来,她会不会更难过?会不会做出更激烈的举动,比砸锅、挑刺更厉害的,比如——自杀?
刚刚梁辰讲,里边失火了。
失火?这一次是这样,那下一次呢?
他也真感叹那个笨笨的老宫女,就这样的主子,她还是服往了,听梁辰讲,晚上有什么响动。她会起来看看。然后,看着没事儿倒头就睡,而且还睡得着。
粗糙傻笨未必不好,这个老春桃就是一例。
“皇上。”值守的军士跪了下来。
他“哼”了一声。忽然有了决定。今天。要跟她谈透彻了。
小寒这时正靠在树上。
银杏叶子也掉了许多,看它们一片片飞下去,落在地上堆积起来。就觉得是眼泪掉在肚子里,安静、缓慢,轻飘却越积越重。
过几天,肯定不能经常在树上呆了,越往高处,越冷,穿得多了,反而不利索,总之,是不好常常上来了。
可能,到了下大雪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爬上来。毕竟,这里是能看得更远的地方。
将闾说话应该是可信的吧,他大哥还不算失势,他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拿她开心,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个高,呵呵,是个聪明人!
只要他们的大哥不死,他们的小命儿都能保住,这会儿,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会当笑话或疯话听的。
那么,只能走走看了!
那个始皇帝又来了,梁辰在他后边远远地跟着。
嗯哼,也真难为梁辰了。硬是把“老陈”给牵了进来,每天还得派人喂马、遛马,刚刚,他还派了人来修厨房,这个院子,终于有了些人气儿了。
将来,扶苏得了势,一定得让扶苏好好地对待他。只可惜,有一件事情是怎么努力都无法满足他了。
可是,扶苏能得势吗?
唉,也不求他得势,他能活下来就好……
嬴政在银杏树下仰起头,树叶稀疏了,树干就变得干枯苍劲,树上坐着的女子冷漠地望着远方,而她的头顶,是蓝得让人绝望的虚空。
人在苍穹之下,多小啊!
神,也同样!
看样子,她不会下来了。梁辰看看他的脸色,没有打招呼,这个小寒,也没办法依常理来对待了。
他决定上树去。
只有平等地站在一起,才能好好说话。强迫她,肯定是不行的。
他伸手去摘头冠,摘了一下,没摘利索,绊住了头发。
“梁辰,来。”
梁辰近前两步,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他还是很快解决了皇上的问题。
摘了头冠,头变轻了,嬴政看看身上的装束,决定把外袍脱了。早知道来上树,应该换身短打扮,也利索些。
“皇上,不能脱了,上边太凉,小心吹了风。”
皇上摇摇头,她一个女子都不怕,他怕吗?
罩袍脱了,瞬间觉得有些凉,果然是秋天了。
他抓住绳子试了试,这时,院子里安静极了。来干活儿的太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远远地看着,有跪着行礼的,有连行礼都忘了的。
小寒在树上非常郁闷,她抓起弹弓,拉开,又放下。这个始皇帝他咋就不死心呢?
一步,两步,步步逼近,他,上来了!
这次,她没有被他吓得倒退到网上去,而是往里挪了一小下,扶住树干,转身骗腿,骑到另一个树杈上去。那个树杈间隙太小,她几乎贴在树干上。
嬴政站上来,冷眼看了看,她系着保险绳,而他没有。这有点不公平,如果跌下去,一准儿是要完蛋。
当然,他自己跌下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也算个有功夫的人,但这个小寒要是发了疯呢?
想到此,他拉过刚刚用过的绳子拦腰系了个疙瘩。
“不行,结的方法不对,它可能会在掉落的过程中松开。”
皇上抬眼看了她一下,这语气虽然冰冷,内容倒是有些温暖,看来,谈话的氛围有了。
他顺着树干坐下,有了依靠,身子压低,这就保险多了。
可是坐下了,却发现他们是不平等的。因为她那个树杈比自己的这个高。高人一等、居高临下,都是说地位差异的,这个距离,让他一点心理优势都没了。
哎,算了,本来他也没打算用强势来压她。
“姑娘,嬴政今天来,只是作为一个凡人来跟你谈谈永生的事情。”
小寒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问题,也真是让她疲惫了。
“皇上,您想好杀赵高的事情了吗?如果想好了,小寒倒是可以跟您谈谈延年益寿的问题。”
嬴政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又纠缠了!
他不是舍不得,问题是,这样做的理由很不充分。提条件的人一定得有充分的理由,才能证明他的诚意是足够的。否则,那就是胡乱开价,这买卖是没法做的。
“姑娘给个理由,让嬴政听听。姑娘是记恨他,使姑娘失去自由吗?”
小寒朗声说:“他会祸害整个国家,他会杀了扶苏,这个理由够吗?皇上所有的子女都会被他所杀。”
本来,她想说胡亥被赵高利用的事,但怕他联想到那些“天书”的事情,把责任归到她的头上,然后,等待她的将是“喀嚓”,所以,这个话只能这么讲了。
嬴政嘴角一扯,哼哼,赵高,就凭他?
“姑娘,咱能放下怨尤诚恳地谈谈吗?姑娘和他的事是一件事,嬴政和姑娘的事是另一件事。咱们能分开谈吗?”
小寒急了,这怎么能分开谈呢,分开谈还有的谈吗?除了这个机会,她能拿赵高怎么样呢?
“不杀赵高,咱们没的谈!”
嬴政轻轻一笑,说:“姑娘,赢政不是个愚蠢鲁莽的人,不会随便听赵高那么一说,就把姑娘当神对待”。
小寒心里“嗤”了一下,就这样人神都分不清的人,还不够愚蠢吗?一个人总巴望做不到的事,不愚蠢吗?还要怎么愚蠢呢?
嬴政看出了她心里的不屑,很不高兴,但他今天既然都上树来谈了,就要一次性把话说透了,否则,这件事,还不知要耽搁多久。
“姑娘且听嬴政说两件事。第一件,姑娘给扶苏大宅画了一幅画,可有这件事?”
小寒想想,点点头,她只画过一面墙的苹果树,扶苏题了字,叫《平安图》。
“呵呵,姑娘承认了。”
小寒冲天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姑娘可记得画中的一个孩子吗?那孩子是个六指。而扶苏府中新添了一个孩子就是六指。”说完,他注视着她的表情。仰着头是难受点,不过,也看得非常清楚。怎么她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呢?
“芍药生了个六指?”
“对,是从手掌部位长出来的,和你那画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呢?”虽然说得很坚决,她到底还是心虚了一下,以前她画公鸡的时候,脚爪就多了一个,老师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笑话她。难道,这样的错误又犯了?
嬴政嘴角出现了嘲讽的笑,她到底是装不下去了!
“现在,姑娘,咱们说说第二件,那东海金矿的事情。”
“金矿?什么金矿?”她更加心虚了。
“哼哼”,看到她的表情,嬴政忽然轻松起来,“姑娘怎么知道东海有金矿呢?朕已经派人找到了。姑娘要看那些矿石吗?”
小寒还是难以置信。他们真的找到了?
两千年,难道上天都没有改变这个安排吗?没有火山、没有地震、没有板块碰撞、地壳抬升吗?他们真的就找到了?这运气,这运气……,要知道,那可不是地面上放了块金子,弯下腰就行,那可是要在地底下找的!就说是东海,可东海也是个大地方啊,她哪儿知道金子是埋在东海的哪个旮旯里呢?
嬴政看到她这表情更开心了,这下,她终于装不下去了!
好吧,是时候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就是在耍他
被皇上有理有据地推断为神,小寒实在无奈。树顶的风景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
“皇上,咱下去吧,上面太冷了,有话咱下去说。”
嬴政点点头,直到弄得她哑口无言,他才觉得上面真的冷了。
“那就……皇上先下吧。”那绳子还在他腰上系着呢,这让她怎么下呢?
嬴政点点头,这个神仙胆子小。不过,他要的又不是她的胆子!
两人一先一后下来了。
梁辰赶忙跑过去把衣服给皇上披上。这可是黄叶飘飞的季节啊,弄病了,又是他的麻烦!
小寒垂着头向屋子走去。今天这场谈话,她觉得自己太逊了,怎么主导权被他拿去了?要照皇上那么分析,那两件事确实只能指向一个事实——她不是凡人。那么照他们的理解,不是凡人,就只能是神鬼,当然,也可能是妖。
可是,她真的只是人啊!
她是个阴差阳错逆着时光而行的人!
怎么跟他解释呢?她能解释的清楚吗?
身后,皇上已经跟着进来了。
这人的气场真大,原本挺宽敞的一间屋子,他这样的男人走进来,倒觉得逼仄了。
“春桃,给皇上烧点水来!”小寒没话找话。
嬴政微微一笑,这前后的待遇差别确实有点大。
“梁辰,你进来!”
梁辰从门外拐进来。
皇上一指春桃:“给她加个赏,你看着办吧!”
春桃一愣。紧接着一脸惊喜,这么多年,她也算是看得着赏钱的人了。
谢过皇上,春桃和梁辰前后脚出去了。屋子又复归安静。
“姑娘说说吧,如何帮助嬴政?”
小寒无奈地望望房梁,屋子真暗,没有玻璃真不行。她走到灯盏处费了半天劲把油灯点上,终于,她能看清楚对面这个男人的表情了。
胜券在握、志在必得、或者还有点真诚相待,好像都能形容现在的他。
“好吧。皇上非认为小寒是神。那就是吧,反正全天下都是皇上说了算,就当小寒是皇上封的神吧!”
嬴政不满意地动动嘴角,怎么叫他封的神。这是还不想承认、还嘴硬呢!
“那么。既然没办法改变皇上的看法。小寒只好知道什么说什么了,皇上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说完,她无奈地望着皇上。
她知道。人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哪怕他最后错了,他都千方百计为自己辩护,其实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蠢货。特别是那些在做蠢货的路上走得更远的人。
嬴政有点小小的兴奋,这个女人,她不抵触的时候是相当柔和的,特别是在这样的灯光之下。
“首先,皇上可以听听小寒的来历。”小寒把两手举起来,托住自己的下巴,这个问题有点难,怎么说呢?
“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或者打探过,小寒最初流落的地方叫双流镇,那个地方离肤施不算远。”
皇上点点头,她的事他怎么能不调查呢?
“据当地的人说,小寒被驴踢了,然后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小寒就发觉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后来怎么想也想不起回家的路了。”
“现在皇上认为小寒是神,那么,好吧,小寒是个找不到家的神。也许,小寒的家在天上,在某一颗星星上,不知怎么的,他们不要我了,我被甩下来了。”
嬴政嘴角抽了抽,星星上能住人,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皇上,小寒现在想,自己一定是个没什么能耐的神,小寒在神仙堆儿里只能拖他们的后腿,所以,他们把小寒踢出来了。”在前世,她确实是没什么能耐的。尽管很辛苦,但已经好多年没有得过表彰了。
嬴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觉得她是在耍他。
“皇上,也有另一种可能,那星星上的神仙觉得小寒特别能适应这大秦的风土,他们可能要在大秦有所作为,所以想派小寒下来打个前站,做做调查研究。可是,意外出现了,一只驴跑了过来,把小寒踢得好多东西都记不住了。”
皇上的脸更沉了。她就是在耍他!
都这般时候了,这样做有意思吗?难道他不够诚恳吗?他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小寒自顾自说下去,她的眼睛盯着闪烁的灯花,并不去看他。这时候,她想起老陈,想起女儿,想起她的卧室、她的厨房,甚至她想起了阳台上的海棠和楼房对面的工地。
还有,她想起了老爸爸和老妈妈,他们一个七十一岁,一个六十七岁。
“皇上,现在小寒想起来,在我们那个神仙的世界,也是有生老病死的,有的人很可怜,得了病来不及救治就死在路上了。有的人,是因为没有钱,哦,神仙也是要用钱来办事的。所以,您看,小寒就是个财迷,那天跟您要一千头牛,都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还有的人是因为什么死的呢?我们家乡管那种死法叫‘作死’,就是主动向死亡靠近的意思,这种人比较狂,也比较蠢,比如半夜不睡,跑出去赛车,结果,从桥上摔下去了。还有的人怎么作呢?不停撒谎,不停撒谎,用一个谎言来掩盖另一个谎言,结果,谎言被戳破了,啷当入狱,对了,皇上,我们那儿也是法治国家……”
嬴政气愤地走过来,一把扯住自顾自说话的小寒。他就是不要听“死”,怎么她偏要说死,这不是成心气他吗?
“姑娘,难道嬴政的诚意不够吗?难道你们神仙不讲神品吗?”
“神品?”小寒略微愣了一下,不由得在心里给嬴政点了个“赞”。行,你可以制造流行语了!
“皇上这么问,倒让小寒不知如何是好了。那么,小寒想问皇上,您见过死不了的神仙吗?如果您见过,那小寒也得承认,我不如她。希望她给我个长生不老的办法!”
“啪!”嬴政一巴掌扇过来,正打在小寒脸上。
登时,嬴政呆了,他打了神仙。这可如何是好呢?他狠狠抓了下手指。手上火烧火燎的,今天,他打女人了!
小寒也呆了,过了会儿。她才感觉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这次。他真的恼了!
“咕咚!”她立马给他跪下。虽然她管不住自己的嘴,但她的命还是要的。
“皇上饶恕小寒吧!”
嬴政气得鼻翼翕张,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像是他多么不讲理。可其实是……,姑娘,你放过嬴政吧,他的耐心都要耗尽了!
小寒乞求:“皇上要是不满意这些说法,那小寒再琢磨琢磨,啊,小寒被驴踢得记不住了,等想起来自然告诉皇上。”
嬴政气愤地抽身就走,说来说去,她终究是不合作的!
……
梁辰一溜儿小跑才追上皇上的步伐。皇上今天是真的气了,不过,他再气也还是有理智的,没有当场下令杀了小寒。
姑娘啊,你能不能消停点啊?梁辰虽然对你没责任,便大公子那里,梁辰还是欠了点人情的,你能让梁辰过几天心安理得的日子不?
……
小寒摸摸自己的脸,烫烫的,胀胀的,一定是肿了。自恕己和怨人打她以外,这是第二次让一个外人打。父亲也打人,小时候,父亲会打她屁股。因为她生了病,死活不肯吃药。
现在,她不怕这点皮肉之苦,只要活下来,一切皆有可能。
打完她,没有当场就杀她,按理说,他不会再过来补一脚了。皇上,他也是要脸的!
以后,她怎么办呢?
……
打完神仙,嬴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从没想过,神仙也会有生老病死或法力大小的问题。但小寒一再提起这些事,这倒把他困住了。
想她被术士困住的那些日子,应该是什么苦都吃过了,如果有法力,她自己也能逃出来,何必在那里等死?
难道,是我真的想错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满朝文武里边,最贴心的赵高也休假多日了。
“梁辰,去看看赵高吧!”
梁辰答应了一声,领旨走了。
……
赵高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皇上居然让梁辰来看他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真关心,他应该在他刚受伤告假时过来。现在过来,是想念他了?
没有赵高陪着,是不是骑马射箭都没有乐趣?
没有赵高陪着,是不是消息都不太灵通?
哼,人终究得让自己有用,甭管是大用,还是小用,总比没用强,像候始坤那样的,一年不见,皇上也不见得能想起他!
想到此,尽管梁辰来得晚了,赵高还是让家里人热情地接待了他。这人,他代表着皇上呢。要说,他内心没有一点酸楚,那肯定不是,但形势比人强,皇上是可以随时要人命,也是随手就能给人荣华富贵的,跟皇上较真儿,犯得着吗?哪天,这天下换了皇上,他赵高一样会让自己变得极其有用。
他撑着拐非要送梁辰出去,这倒让梁辰不落忍了。
“赵大人,你就歇着吧。这会儿阳光甚好,晒晒,比在屋里窝着强!”
赵高笑呵呵地说:“梁公公就别跟赵某客气,赵某送了梁公公,就在院子里晒一小会儿。敢问公公,皇上这段日子挺好的?”
梁辰眯眯一笑,知道他又想打听情况,怎么说呢,皇上除了睡不好,其他都挺好的。
“啊,皇上都挺好的。如今,没有战事,天下比较安定,烦心事儿少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烦梁公公给皇上带个话儿,赵某好一些就去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
“好的,好的。一定带到!”
“梁公公啊,你这位置真是让很多人羡慕啊!”
梁辰呵呵一笑,低头看了一眼赵高的裤裆,说:“那好啊,咱俩换换!”
赵高顿时无言,只好尴尬地笑笑。
梁辰摆摆手,上了车,对赶车的大声说了一句:“长命儿,咱回去吧。”
车刚走不远,就看见迎面而来的车上露出脑袋的胡亥,梁辰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那车却停了,胡亥跳下车来,紧跑两步,梁辰也不好再走,就让长命儿把车子停了。
“哟,这不是小公子吗?”梁辰从车上下来。
胡亥喘了两口气,殷勤地对梁辰施了个礼。“梁公公,早就想去看公公的,就是——,咳,父皇不想见我。”
说话听声儿,打鼓听音儿,胡亥一张口,梁辰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呵呵,又是一个看得上他这个位置的人。
“小公子这是要去看赵大人?”
胡亥点点头,认真地说:“嗯,赵大人病了,当学生的得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别的忙帮不了,也就是聊解老师的寂寞罢了。”
说着话儿,那车上下来的另一个人也赶过来了,正是胡亥的小媳妇儿明玦。
“梁公公,有日子没见了,您看着气色真好。”
梁辰眯眯一笑,这小媳妇儿说话声音真好听,跟只小鸟儿似的。胡亥去看赵高,还带上媳妇,这礼节可是够隆重的!
“呵呵,两位年轻体健,正是青春勃发的季节,梁辰是不行了,也就是一颗忠心,一把子余力,蒙皇上不弃,跟在身边使唤罢了。”
明玦看看胡亥,下一句,她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胡亥急忙说:“看梁公公说的,全天下有忠心有余力的人多了,也未见得他们就能得了父皇的信任。还是梁公公人品端正,手勤,才能跟随父皇这么多年。”
梁辰笑笑,多日不见,胡亥嘴上的功夫又长进了,不得了啊!
不过,这话说得是真让人舒服啊!
“梁公公,您回去给父皇带个好,就说儿子惦记着父皇呢。不怕梁公公笑话,求见了几回,呵呵,也没有回音。看来,混帐儿子是不得父皇欢喜了!”说完,他挠了挠头,好像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过,梁辰看到的更多是巴望。
“行,一句话的事儿,得了机会,梁辰就说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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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们才是永寿的
自“老陈”进宫,小寒觉得亲人来了。没事儿干的时候,给它刷刷毛,或者抱着它的脖子,感受一下它皮肤下面温热的生命,这都让她觉得,家,还是在的。
可惜它不是狗狗,也不是猫眯,要不就抱着它睡了。
多了一条命在身边,就得为它操心。现在,“老陈”有人带着吃草,有人带着遛圈儿,就是没人带着它玩儿了。小寒决定,她来带着它玩。不能让这个把她圈起来的宫院,把“老陈”的快乐也剥夺了。
小寒让春桃向上面汇报,她想在藏的后面栽上几根木桩子或竹子,两边一架做成横的栏杆。她想把“老陈”训练成刘翔,吃饱了的时候,让它玩玩百米跨栏。
呃,百米是没有的,这个院子统共才一亩大。想带着它跑两下都做不到。
春桃比较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管事儿的梁辉只好亲自来了。虽然不理解这姑娘又要怎么折腾,但这是没危险的事情,也就由着她了。只要她想玩,不是放火、不是砸东西,基本上他们都可以照办。
很快,横栏做好了。隔五六米一个,一共三个。而且这三个,不是一样高,是次第错落。
嬴政听说了小寒的新鲜事儿,不禁为这姑娘强大的康复能力而惊叹。若是一般人,被他盛怒之下打了一巴掌,还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子,而这个姑娘在那一亩地大的院子中居然找到了新的玩儿法,这真是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能。神仙就是精神强大,哪怕是一个法力不大的神!
他不禁又想去看看。
这次去,当然是有些尴尬的,毕竟是凡人把神仙打了,而这个凡人还有求于神仙呢。但是不迈出这一步,那今后的事情就更难办了,所以,嬴政硬着头皮也得过来。
进了藏书院,循着声音来到后园,就看见了让人忍俊不禁的一幕。
小寒手里拿着根白萝卜。在前边引路。那马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横栏前面,小寒说:“跳”,那马站着不动,小寒只好站到马的同侧。一边喊着“跳”。一边把自己扔过来。喊了几回。马好像懂了,跟着跳了过来,小寒非常开心。抱着马又是亲又是抱。
可是,小寒又发现,她不跳的时候,马也不跳,马是跟着她跳的。光喊“跳”,马是没反应的,对她手里的白萝卜倒是兴趣十足。但是马也比较有风度,没有咬住不放,强行抢夺。
小寒说:“老陈,跳!”说完,就做个示范动作,但是马的头总是跟着白萝卜转动。小寒就懊恼地拍拍马的头,再次强调“跳——”,声音又温柔又响亮。
这情景让嬴政玩心顿起,本来还想着开口的第一句话怎么说,这下,一切都自然了。
“来,让朕试一试。”说着,他就走过来,伸手要小寒手中的白萝卜。
小寒看了他一眼,放手给他。现在,她也不想跪了,既然改变不了他的看法,那就随他叫吧。神就神,姐姐我是宇宙中法力最小的神,怕饿怕病怕死,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嬴政摸了摸马的鼻梁,马温驯地摆了摆头,喷出一口热气。
“这马太一般了。赶明儿送你一匹好的。”他们养马世家,自然知道什么样的马是好的。
“不用了,皇上留着用吧。”她这人恋旧,这马的性子就跟家里的老陈一样,让她觉得亲切呢。
嬴政摇摇头,也不跟她争,一匹马的事儿,随她吧。
他拍拍马的腰部,告诉马,他要上来了。马绵善地站着不动,等着人上来。
这马本就不高,小寒平时上去都不费力,对嬴政就更容易了。上了马,他拍拍马的头,一拉缰绳,双腿一夹,马就向前去了。到了栏杆跟前,再一提缰绳,膝盖给力,马儿抬起前蹄,就跨过去了。
来来回回几趟,马儿都非常合作,这让嬴政甚为得意。终于有一件事,神仙做不好,而他是能做好的。
“来吧,姑娘也试试。”从马背上跳下来,嬴政这么说。
小寒摇摇头,她不想在皇上面前展示什么。提着马的缰绳她也会,老陈也满聪明,她只是想让老陈玩得高兴。她想让老陈听懂人话。
没有得到回应,嬴政很尴尬,原以为刚才这气氛是不错的呢。
小寒又从地上捡了根白萝卜,冲着马说:“来,老陈,再吃一根。”
老陈愉快从容地走过去,一边吃,一边蹭蹭小寒。一人一马,竟然是相亲相爱的模样。
嬴政找到了话题,说:“为什么叫‘老陈’?”
小寒摸摸马的鬃毛,说:“我家乡的亲人叫老陈,他是个比我本事大的神仙。呵呵,如果皇上坚持认为小寒是神仙的话。”
“本事有多大?”嬴政对小寒话里的讽刺不以为然。
小寒微微一笑,老陈本事有多大呢,不说工作吧,他指挥千军万马是很厉害的,在他们那游戏圈子里,人家都管他叫“哥”呢。
“他呀,怎么说呢,蒙恬将军本事有多大,他的本事就有多大。甚至,他的本事比蒙恬将军都大呢。只不过,他不太用心,要用心的话,大秦所有将军绑在一起也没他本事大呢。”
嬴政愣了一下,这个神仙本事有这么大吗?
“只不过,他也是极怕死的,天一热就要喝败火的汤,天一凉就要增添衣服,游泳都要到合适的水温里去,绝不让自己的身体有一点勉强。”想起老陈,她不禁笑了,他是他们单位穿秋裤最早的男人,他在单位有一个外号。叫“秋裤陈。”
这笑容的出现让嬴政不禁惶惑,她怎么就笑了呢?
可是,她反复强凋的“怕死”,又让他心情变得沉重。难道,神仙真的有生死吗?
暗自叹了口气,他说:“姑娘,我们说说话,好吗?”
小寒并不看他,摸着马的鬃毛,不咸不淡地说:“现在不正说着呢吗?”
嬴政摇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这是还不满意呢。
小寒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皇上,小寒真的怕死,我们那儿的神仙都怕死。不过。小寒知道有一种东西它能活得很长。但是,小寒没有办法跟它说话,或许。皇上您有办法呢?”
“什么东西?”嬴政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他激动的时候,近半尺长的胡子都好像有了活力,嘴唇抖动着,有点暗紫。
小寒笑笑,指着院子中的银杏树说:“就是它,银杏树能活好几千年呢。”
嬴政的脸“刷”地就放下来了,这是又让她耍笑了!
“皇上别急,小寒说的是真的。小寒想问问咸阳宫东面的崤山多少岁了,想问问贯穿咸阳的渭水和泾河多少岁了,人工开凿的郑国渠又有多少岁了?”
“胡说!他们能论岁数吗?”嬴政不禁咆哮起来。他扬扬手,但最终还是没有打人。
“皇上要是喜欢这么大声说话,那小寒就不奉陪了!”小寒也拉下脸,她已经够委屈的了。说着,她拉过马的缰绳就要走。
“不许走!”嬴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放开手,皇上。”这句话,她说得平静而冷淡。
嬴政顿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她看着他的眼神,怎么有些悲悯呢?是他看错了吗?
“皇上能安静听小寒说话吗?”
嬴政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这局面不能再搞僵了。
“小寒说的是实话,若真是想骗皇上,恐怕皇上也不知究竟,就象咸阳城里那么多术士,不也有人混了好久,混得如鱼得水吗?皇上是扶苏的父亲,是建立了大功业的人,小寒骗您干什么?除了想获得自由,小寒别的是不需要的。”
嬴政摇摇头,他根本不想听这个。可是,为什么,她这语气听起来好像肺腑之言呢?
“皇上,小寒问崤山和渭水、泾河的岁数,就是因为,它们才是永寿的,人变不成它们,那就不要强求自己。”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前的人看着也还壮实,可是,两千年之后,在那地宫里,也就是一具枯骨了。对它有兴趣的是谁,是考古工作者,是游客,或者是盗墓贼。想到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让嬴政觉得心里像深秋一样寒凉。
“皇上,其实,死也没有多么可怕,死是生的另一种开始。”
嬴政抿着嘴唇看着她,他不明白,死怎么是生的另一种开始?
“皇上,生与死只不过是存在的形式不同罢了。您看一只羊被人杀了,羊可怜吧,它活得好好地就让人煮了吃了。可是人呢,他也要死,他死了,会化成血水或其他的东西,融化在大地里,大地得了肥料,草就长得旺盛,而那些草,又会被羊吃掉。您看看,是不是,死只是生的另一种形式?他们都存在过,都以另一种形式开始。”
嬴政语塞,她说得是很流畅,但他并不想以其他的开式存在,他只想做万世君王。
“皇上,您之所以这么想找到永寿的方法,是因为您太贪心了,而贪心往往源自于内心的恐惧。”
嬴政猛地抓住她,她怎么能说他有内心的恐惧,普天之下,他怕什么吗?
小寒摇摇头,看看抓着她胳膊的手,平静地说:“如果想不通,小寒随便您处置。反正我一个没有家的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杀了我,或许您能永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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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能不能让扶苏回来
梁辰匆匆地走在前面,梁辉托着个包袱跟在后面。
一路上,梁辰不说话,梁辉也识趣地保持沉默。这个小寒姑娘,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啊!
这几日,皇上总是发脾气,他一发脾气,近旁伺候着的就得把心高高地悬着,脑袋在不在,那可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要说原因,哼,藏书院这位,真让人火大呀!
可是,皇上也怪了,她不让您高兴,您干嘛迁就她,也没看她有多神啊?
这不,祭祀这样的大事也得把她端捧着,真的她就是神吗?
………
藏书院,银杏树下。叶子黄黄地铺了一地,仿佛金子一般。
小寒打开梁辉捧着的包袱,有点不明就里。
她看着梁辰,问:“梁公公,这衣服是给小寒的?小寒衣服够穿。”
梁辉不满地“嗯哼”了一声。他也是梁公公,怎么就只看见一位梁公公呢?
梁辰无奈地笑笑,慢条斯理地说:“姑娘,这是祭祀时候要穿的,皇上特别吩咐了。”
小寒的脸登时就吓白了:“梁公公,是要把小寒献牲吗?”听说有活鸡、活羊献牲的,不是早就不用活人来献牲了吗?
梁辉鄙夷地撇撇嘴,这女人哪有一点神仙气儿呢?
梁辰轻叹一声,反而笑了。“姑娘想到哪里去了,这是去祭祀天地,一年一次,很庄重的活动。皇上和满朝文武都参加,怎么会用姑娘来献牲呢?”
小寒还是不放心,她弱弱地问:“那——,不是献牲,让小寒去做什么呢?”
“嘿嘿,皇上让去,姑娘就去呗!衣服穿妥当了,短打扮肯定是不行,毕竟是庄重的场合,得穿礼服呢。明天早上早点出发。梁辰会过来接姑娘的。”
小寒还是有些忐忑。不是让她做牺牲,那要她做什么,是让她跳大神儿吗?念念叨叨,颤颤巍巍。两眼放空。口吐白沫……这不是她的专业啊!
……
其实。让小寒去做什么,嬴政也没想清楚,他只是觉得过年了。那样重要的祭祀活动,她应该去一趟。哪怕她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神,也得让她看看大秦皇帝祀奉神灵的诚意。
嗯,好像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还有什么,那就是怕神女在那院子憋久了,憋出毛病来。
当小寒穿着黑色深衣出现在藏书院门口的时候,嬴政不由得精神一振。这时候,星光刚散,天地还是暗的。她穿着黑衣,披着黑色的长发,只一张素白的脸,捏着裙裾轻手轻脚地向着车辕走过来。而她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似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舍命狂奔。
他不由得问自己,神仙就是这样的吗?胆小而纯净。
上了车,小寒就发现,她搞不清方向了。
这宫院本来就大,小寒原想,坐上一段怎么也得下来,走下那高高的台阶,然后再上车,正式上路,没想到,上了车就不停地转转转,转得她方向全乱。
一直走得她都快睡着了,才听得梁辰在外面喊了一声:“姑娘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
小寒打开帘子,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大约早上六点的样子。看外面,应该是出了居民区了,到处是林子和山石。
“梁公公,咱这是奔哪儿去呢?”
“雍城。”
“那么,要很晚才到啊?”
“嗯哼,不近。姑娘还是下来歇歇吧。”
小寒从车下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感到多少有点内急,但左右都是男人,也不知道去哪里方便才好。万一碰上个也在方便的,怎么办呢?
梁辰善解人意地举手示意了一下,看来,那里是安全的。
好不容易从草棵儿里故做镇静地走出来,这才有了心情看看后面跟着的依仗队。娘啊,好大的排场!一路上只听见车轱辘在响,响得都要让人昏昏欲睡,原来是数不过来的车子和望不到头的马队。
这动静儿,严重扰民!
一匹马飞跑过来,小寒眼睛一亮,子婴!可算是见着和扶苏亲近的人了!
子婴勒住马,冲梁辰施了个礼,问:“梁公公,可以走了吗?”
梁辰看看前后,又探头到前面的车子里去问了一声,回头说:“走吧。”
子婴调转马头就要到后面传信去,小寒喊了一声:“子婴公子!”
子婴一怔,拍马走了,片刻都没耽搁。留下小寒失望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梁辰催促了一下,“姑娘上车吧!”
小寒只好重新登车。这个子婴,扶苏不在,他眼里便没人了。哪怕是点点头呢,也算是认识的!
可是,等了一小会儿,车子还是没有启动,帘子却被人撩开了。
是梁辰。
“姑娘,皇上让姑娘到前面那辆车上就座。”
小寒傻傻地望着梁辰,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让神女带着他们祭祀吗?不是说皇上主持吗?
“姑娘别耽搁了,时候不早了。”梁辰催促了一下。
小寒只好磨蹭着下了车。和压迫感那么严重的人坐一辆车,多么不愉快的旅程啊!
见小寒上来,始皇帝往里挪了挪,其实,地方是够宽的。
听见她喊子婴,他便不高兴了。
小寒缩着脖子看了皇上一眼,乖乖地坐下,平时倒也没那么怕的,现在,不知怎么就怕了。梁辰说过,不是拿她去献牲啊。
车子启动了。马蹄踩在驰道上哒哒地响。
小寒撩开她这一侧的帘子,假装看看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闷着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挺别扭的。总得有点事儿把这一段旅程混过去。
“姑娘,听说你曾经唱歌吓人,唱一个让赢政听听,看看到底有多吓人?”旅程单调,嬴政想,就找个轻松的话题吧。
“哪有吓人了?不过是唱歌而已。”这事儿,她才没必要承认。
“那就唱上两句吧!”他其实听过她唱歌的,至今他都不明白。她的声音怎么变化那么大。好像从很深的深处开掘出来。
小寒摇头,委婉地说:“皇上,抱着能不能吓到的念头去听歌,自然是吓不到的。就像人家说。我讲一个笑话给你。那听的人必然就不笑了。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有效果。”
嬴政微微一笑,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那姑娘就讲个笑话吧,嬴政很久没有听人说过笑话了。”
小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敢在你面前讲笑话呢?万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怎么办?
“小寒哪会讲笑话呢?小寒只是会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有一次打赵高打累了,就坐在银杏树下捡白果,这时,听见树根底下一只蚂蚁在那里哇哇大哭,她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差啊,听人说嫁给野猪就能飞黄腾达。可是才刚成亲多久啊,夫婿你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奶奶的,我这辈子啥都别干了,只有挖坑儿把你埋了!”
嬴政微微一愣神儿,哈哈大笑,这就是不会讲笑话?
“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不会讲了。那只蚂蚁她命运实在不好,在她身上只有血泪,哪有阳光呢?她每天勤勤恳恳挖坑,想着好歹夫妻一场,一定努力把野猪给发送了。她的行动感动了另一只野猪,他说,你嫁给我吧,你这样的好女人值得好好珍惜。蚂蚁想想,这一生还长,要不就嫁给他吧!于是,蚂蚁再次嫁人。新婚第二天,蚂蚁很开心,甜蜜羞涩地对野猪说了一句话,结果,野猪新郎‘啊呜’一声咽气了。蚂蚁气愤地望着苍天,奶奶的,我下辈子都干不成啥了,只有挖坑把你埋了!”
嬴政笑笑,这次故事不太可笑,便她讲故事的样子很可爱,特别认真,特别活泼,就好像那故事发生时,她就在旁边一样。
他问:“那蚂蚁对野猪说了句什么?”
小寒认真地指着虚空,拿腔作调地说:“亲爱的,我怀上你的骨肉了。”
嬴政受不了了,这特么太可笑了,他不由得拍腿大笑。
小寒瞅了瞅他,心想,至于吗?笑点真低,就这你就受不了了?阿弥陀佛,你高兴了,大家日子都好过。
“那蚂蚁后来有没有又嫁人?”嬴政有点兴奋。
小寒想了想,说:“没有,她没那个精力了,不停挖坑很费劲的。可是,挖着挖着,忽然肚子疼,她要生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第二任丈夫醒过来了,原来,他那是晕厥,不是真的去世。他一看,嗯?一醒来就有好事儿等着他,他要做爹啦,太开心了,于是,左邻右舍地通知人:啊呀,我要当爹啦,我要当爹啦,你们快来我家,我要请客啦!于是,老鼠、臭虫、蚯蚓都来了,当他们到家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从蚂蚁的卵里边出来一窝小东西,老鼠一看就兴奋了,说,小耳朵尖嘴巴的是我的。蚯蚓不干了,怎么会是你的呢,长长的没有脚的难道不是我的吗?臭虫说,吵什么吵,让我闻闻,呀,臭臭的,难道不是我的吗?蚂蚁抬起身子艰难地说,你们都别吵,孩子是谁的,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大家问:快说,快说,是谁的?蚂蚁一指野猪:是他的!野猪“扑通”一声倒地,这次真死过去了。”
嬴政问:“故事完了?”
小寒“嗯”了一声,认真地说:“完了。这下,帮忙挖坑的和出殡的人都够了,可以风光大葬了。”
嬴政怔了一下,禁不住伸出食指虚点着她,哈哈大笑。
小寒没有出声儿,她只是微微翘着嘴角儿。他笑了,她的安全系数又高了一丢丢。
梁辰听着车里传出来的笑声,心里一下就舒展了,恐怕今天一天都平安无事了。
“故事完了,就太可惜了,接着编吧,路太长了。”
小寒摇摇头,她又不收费,哪有心情陪他玩呢?
“皇上,每年都要这么隆重地祭祀吗?”
嬴政摇摇头,说:“三年一大祭,是国祀。每年也有,不如国祀隆重。各地有很多小的祭祀,由各神祠的祠祝主持。那个时间不一。”
小寒问:“祭祀是不是需要家庭成员都在为好?”
嬴政点点头,说:“嗯,腊日的时候,一般是全家都在的。腊日一般会给军人批假,但也要能轮得开才行,不可能让所有的军人都放假。”
“那腊日的时候,能不能让扶苏回来?”问完这句,小寒的心砰砰地跳,她很害怕这声音被旁边的人听到。
嬴政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转头深看了她两眼,淡淡地说:“他是监军,过节,最是需要长官操心的时候,哪能轻易回家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让他等着小寒
接下来的旅程沉闷无比。
梁辰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也听不到笑声,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当子婴再次飞马过来,问是否需要休息的时候,梁辰请示了一下皇上。
“好,休息吧!”
小寒说:“那么,皇上,小寒回后面的车里去了。”
嬴政“嗯”了一声。
当小寒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各怀心事的感觉太难受了。
子婴看了眼小寒,两腿一夹马腹,策马向后,一副工作正忙、谁都不搭理的样子。
小寒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
亏他大哥对他好了,白眼儿狼!
尼玛,保不住扶苏,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你一样得被义军所杀!
……
一路颠簸,到了雍城,城外已经站好迎接的人。
下了车,已经不早了。皇上下来休息,其他人简单活动一下就得聚在一起等待仪式开始。
太祝令倪敬和奉常姜知祖早早等候在万神殿外,在小寒眼里,他们两人一个焦黄,一个溜黑,怎么看,都离神界更远,离俗世更近。小寒想,后边尾随着皇上进来的那些官员,一定有人为皇上相人的眼光着急。这也太失水准了!
哦,原谅他吧,他们赢姓的人相马还行!
怎么,赵高也来了?
这个发现让小寒的心情一下不美丽了。他不是腿断了吗?两个月不到,他就恢复成这样了?
只见赵高拄了根拐杖。轻松地夹在人流中间,那拐杖看来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要是不拿它,也是走得了路的。旁人冲赵高点头致意,赵高也大方回应,倒没看出来,那么威风八面的一个人,拎着根拐杖有多难为情!
他咋能康复得这么快呢?打不死的小强?腿断了,房子被烧了,怎么就没有一点灰败的神气呢?
太郁闷了。这。这,这简直苍天无眼啊!
她懒懒地拖着步子,一磨一蹭,退到边儿上去。话说。她这身份。也真是不好混在官员当中。
从她身边经过的官员有的匆匆看上一眼。也急忙把眼光闪到一边去,倒没有人无耻地盯住不放。
小寒看见李斯,也见到了蒙毅。他和蒙恬有几分想像、比蒙恬白净雅致些,上次领着蒙家孩子去农庄的时候,她站在扶苏身后看过一眼。
李斯冲小寒点了下头,就清了下嗓子,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不光是李斯年岁大了稳重,大家都是如此,在这万神殿附近,到处都是神灵,每个人说话做事都变得特别小心,连步子都迈得轻轻的。
小寒干脆退到侧后面的廊道上。
祭祀这种活动很庄严的,特别是这种国家祭祀,程序上容不得一点错乱,她这种身份尴尬的人,倒真不知如何站位。梁辰没交待她,皇上也没提。
那就当个看热闹的吧!
前面所说的万神殿,其实泛指这一大片建筑,松柏的深处里有一个殿堂,那才是狭义的万神殿。但祭天地一定要在开阔的空间,一定要让上天看到人间的诚意。
殿堂的正东方建有一个圜丘,是夯土筑的高台。站在下面的人远远看去,那上面已经站好了隶属奉常的黑衣司职人员。等场面安静下来,队伍也排好了,太祝令倪敬对皇上鞠了一躬,轻轻说了句话,皇上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倪敬一挥手,端着托盘的下属一个个低着头,小心地走上寰球。然后,轻手轻脚摆放东西。
先是布帛,看光泽,是时下最好的产品。
紧接着,“六畜”、“五谷”也分别码放好了。
人们一动不动,只闻呼吸。
倪敬捧了一只玉琮躬身献给皇上。皇上把它举过头顶。文武群臣肃穆地望着那只玉琮。
小寒看不清楚,只能伸长脖子。那东西看颜色是青黑色的,是个柱体,上面是圆弧形,下面是方柱体。她知道,这种东西看上去简朴,但其实质地不错。首都博物馆展出过,差不多像普通手机那么宽,高度是一样的。
秦人尚黑,他们起始于戎狄之间,所以礼器的风格也简朴粗豪。她见过扶苏的几块玉,从雕工看,线条极为讲究,纹样也不厌繁复。大概,这个时代对于礼器和饰品的要求是完全不同的。
与天地沟通还是越简朴越自然为好。
接着,看到始皇帝往圜丘的台阶上走去。隔开五步远的距离,群臣按官阶爵位依次登台。小寒坏坏地想,如果从高空看,地上缓慢移动的人流肯定特别像排队的蚂蚁。他们都是黑黑的,肃穆的,那是为蚁后送葬吧?
眼看他们都上去了,小寒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登台。皇上没有说让她来干什么,梁辰也没有细致的交待。但,他们应该不是让她来这儿远远地看热闹的。
“上去吧!”旁边一个轻悄的声音。
眼角的余光告诉她,这是子婴。她没有理他。
“上去,在子婴前边!有话,悄悄说!”子婴的声音沉稳清晰。
小寒“嗯”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子婴是个有心的。她迈开步子,在前边压着节奏。子婴随后。两人都低头看路,目不斜视。
“替我给扶苏捎话,就说,记住他曾经对小寒说过的话,他要好好活着,陪着我。我会想办法去上郡找他。一定让他等着!”
后面没有回应。
小寒急了,放慢步子,压着声音问:“记住没?”
“让他好好活着,等着你。”子婴犹豫着重复。这话在他听来有些奇怪。
“嗯。就是这话,不能走样儿。这话对你大哥非常重要!”
“嗯。”子婴闷闷地答了一声。
然后两人再无交流。到了台子上,两人远远地站开,各自目视前方,显得庄重而恭敬。
这时候,音乐起,人群两侧各一组编钟开始奏乐。乐师都穿着黑色的罩袍,手里拿着丁字形的钟锤,他们按事先排练的曲谱敲打,动作缓慢而有韵律。
编钟这声音也真是奇怪。只一声。就传得很远,仿佛有着浸透人心的力量。小寒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华夏人重视君子六艺,“六艺”中的内在精神,无一不与治国原则相通。音乐尤甚。在他们看来。五音中的“宫”代表君主。“商”代表臣子,“角”代表人民,“徵”代表事项。“羽”代表器物。君、臣、民、事、物五者和谐不乱,就不会有暗哑嘈杂的曲调出现。
这时,天空蔚蓝,圜丘高起,人群静穆,这庄严悠远的声音仿佛传给天空,传给大地,传给四方和合。
随着那乐声,小寒刚刚看热闹的心理不知不觉消失了,她觉得周围这一切渐渐神圣起来。
当乐声止,余音尚在的时候,始皇帝率先跪下,群臣跟从。
小寒也不由得跪下。前世,她是个见庙就进、见神就拜的角色,但那时,随大流的时候居多,倒不见得心诚,现在这种氛围,她真觉得神灵在侧,是不得不拿出一个虔诚的态度的。
“联嬴政,率文武群臣,告天地四方之神……”
他的声音比不过编钟,但也觉得是从胸腔深处出来的,声音高亢,语速舒缓,吐字坚决,他虔诚地祈告天地,似乎要把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准确无误地送到四方神灵的耳朵里。这一刻,小寒觉得,深秋的枯树在听,天空的飞鸟在听,地下即将冬眠的虫蛇也在听。
当人在自然面前取得成绩的时候,人会祷告天地,企望得到更好的照顾和恩赐。当人在自然面前遭遇挫折的时候,人会乞求神灵,给他们更多的谅解和宽容。在人们拼尽了全部的力量都不能满足心中所愿的时候,不与天地沟通又能到何处诉说呢?
这一刻,跪在前面的那一排排背影都在捧着他们诚恳的心。
此情此景,倒让小寒不再那么嘲笑嬴政对于永生的固执和天真了。
人人都希望过得好,而他,不过是更有条件、更敢提要求罢了。
在天地面前,人人都是幼稚的孩子,哪一个孩子不提要求呢?就看天地父母有没有满足他的心思和能力了。
祭祀完了。大家都很累。
即将登车的时候,梁辰又过来,通知小寒上皇上的车。小寒犹豫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赵高一脸玩味地笑了,他扭头冲蒙毅努了努嘴。蒙毅没理他。他知道他的意思。以往,和皇上同车而行是他的殊荣。现在,呵呵,换人了!
对这事儿,他倒无所谓的。蒙家人的地位不是靠挨挨挤挤显出来的,那是几代人殚精竭虑拼出来的。只有赵高这种谄媚小人才在乎和皇上之间的分分毫毫。
再说了,小寒姑娘和他的作用怎么比?
只是——,今天刚拜祭过神灵,有些话是想都不能想的!
赵高看蒙毅没反应,心时“嗤”了一下,假清高!
他把头扭向李斯,那老头子当然什么都看到了,但老头子城府深,他咳嗽了一声,就钻进帘子里去了。
老头子还是老了,这一路舟车劳顿,也够他喝一壶的!
……
看看钻进车里的小寒,嬴政没言语,只是闭上眼睛,这一顿折腾,他也够累的。
“皇上,咱出发吧?”帘子外边的梁辰请示了一声。
“嗯。”
车轮动了,马蹄哒哒地响。
当好多辆车一起滚动的时候,就觉得这汇聚起来的声音单调且和谐,听得久了,就如催眠曲一般。
如果是扶苏在车上,她倒是可以靠一靠的。现在,只能硬撑着了。为了不让自己犯睏,她偷偷打开一角帘子。把头搁在窗格上。凉风吹着,倒是不睏了,可是,吹得脑门儿麻凉麻凉的。
“那样,不凉吗?”是皇上的声音。
小寒把头缩回来,用手捂着头,口是心非地说:“不凉,……还好吧!”
嬴政摇摇头,这说瞎话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呢?
“今天。为什么披着头?”
“嗯?”小寒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值得问吗?
“为什么呢?”嬴政又问了一句。
小寒想了想,实话实说:“今天——,出门的时候,小寒让春桃姑姑帮着洗过。因为是祭祀。所以要干净一点。头发多。不容易干。现在倒觉得,披着头发,还是挺暖和的。像披了条毛毯。”
嬴政笑了,这姑娘说话就是有意思。不过,她披着头发的样子真好看。
“以后,就披着吧!”
小寒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望望嬴政,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都到了可以谈发型的地步了?
“皇上,在小寒的老家,也敬神的。”
“嗯?”这倒让嬴政很意外,神也敬神吗?是小神敬奉大神?
“是真的,但不是所有人家都敬。在小寒家乡,每个家庭可能有自己不同的神,大家各敬各的,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寒自己家是只祭祖不敬神的。但对敬神的人家也理解,也尊重。”
嬴政听得颇有兴趣:“哦?那他们祈求什么?”
小寒摇摇头,这个问题不好说啊。
“皇上,他们各有所愿各有所求吧。小寒自己也许过个愿,希望自己健康美丽,别的倒也没许过。有次和朋友喝酒,玩笑说,为了天下太平干杯。”那次,叙利亚那块儿太闹腾了。
嬴政不赞同地撇撇嘴,说:“你们不诚恳,这种事情哪能玩笑着说呢,天地神灵都听着呢!”
小寒点点头,认真地说:“皇上说的是呢,这种事情是得心诚。你真的想阻止战争,你才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往前冲,光说说,肯定是不行的。”
“你们神仙也有战争吗?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小寒皱眉看了看皇上,她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神仙了,上次也不过是被他逼得无奈,随口说了一下。
“为了什么?有很多原因吧,为了财,为了女人,为了土地,为了信仰,呵呵,就没有一个是为了永寿延年!”
嬴政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他不爱听的话,她找个机会就要说出来。帮不了就帮不了,也不能这么做人,呃,做神的,神得有神品!
他岔开话题,说:“为了女人也打仗吗?那女人很美吗?”
小寒笑笑,说:“嗯,应该很美吧,没见过,她叫海伦。为了她,打得不可开交,死了不少人呢。呵呵,两个国王,十万军队,人称特洛伊战争。”
嬴政不赞同地摇摇头,说:“为了女人,不值得,太幼稚了!”
小寒不禁笑了,“小寒倒觉得各有各的幼稚,就看各自的角度了。有一个人叫拉宾,他是一个丞相那样位置的人,他们的国家和旁边的国家因为边界的冲突不停地打仗,不停地死人。整个国家似乎没有别的事情,所有的眼光和精力都集中在边界冲突上。后来,拉宾提出来一个方案,叫‘以土地换和平’,他打算放弃历史上他们占有的旁边的土地,从此让他的国民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皇上觉得他的想法幼稚吗?”
嬴政点点头,说:“幼稚,像扶苏一样幼稚。”他想到儿子关于匈奴人的看法。
小姐笑笑,叹了口气说:“对,是幼稚!但,他们因为幼稚而可爱。小寒喜欢这样幼稚的人。”
嬴政扭头瞥了她一眼,他只不过随口一说,她就顺着他的话来了,真是见缝插针!
“皇上,小寒以为,说他们幼稚的人,是因为自己不能超脱。退一步,就是进一步,这个道理,很多的人,活了一辈子都不懂。他们以为争得到才是好,但这哪有个够呢?譬如给我们拉车的马儿,不断前进,不断前进,哪如停下来吃点草看看眼前的风景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愿望的囚徒
接下来便一路沉默,嬴政没有谈话的兴致了。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把话题拐到扶苏的身上,她总希望他能发慈悲把她放了。但,这怎么可能呢?
到了休息的地方,小寒打了个喷嚏,她说:“皇上,小寒想回那辆车上去躺一会儿,可能是着凉了,早上头发湿着就出了门。”
嬴政“嗯”了一声。坐得这么近却无话可说,也够难受的,偏偏还不能视而不见。
回到来时的车上,小寒就真的躺下了。车上放了个小躺柜,掀开看看,倒是有一件羊皮搭子,越走,路越黑,车上也越冷了。盖上它,还是觉得风从车的缝隙里钻进来,没处躲没处藏的。
等到了咸阳宫,外面的车夫把车停下,车外有人喊了一声:“姑娘,下车吧,到了!”
小寒“嗯”了一声,就觉得身体真的不好了。头是闷闷的,清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
早上出门的时候,本来想穿上扶苏送她的二毛皮长坎肩的,但是,梁辰来的时候,交待要穿上黑的衣服,她就以为祭祀不能有别的颜色。到了半路才发现,其实很多人外面都罩了一件。
外地人,也只能忍着了。
踩着虚浮的步子回到藏书院已经不早。春桃居然睡下了。小寒冻饿交加,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春桃,人是笨一点,但也太不懂事了!
“春桃姑姑,起来煮点姜汤。汤里面卧两个鸡蛋,要加糖。”
春桃迷迷怔怔地应了,穿了衣服去生火。
小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进了被窝先把自己捂上。这个时代,着了风寒真的会死人的。等姜汤煮好了,小寒已经开始打寒战了,她非常害怕,以前也受过凉,但到了打寒战的地步,却只在书里见过。
春桃也吓坏了。小寒姑娘脸涨得通红。眼睛没有神采,这是要出大事儿啊!她往下碗就往外跑,一路喊着“来人!来人!”
小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是寒战。还没到昏迷的程度。她得先把糖水喝了。手颤抖着。喝一半洒一半,全喝完,还是不够。从被窝里出来,挣扎着到了灶台上再盛一碗。等把两碗姜糖水都喝光,才顾得上吃里面的鸡蛋。
又煮老了!
什么时候她才能学会煮鸡蛋?
……
春桃一进门,吓了一跳,“梁公公啊,梁公公啊,您看这可怎么好啊?”
梁辉也吓了一跳,怎么人缩在灶台下面就不动了呢?上前摸摸鼻息,呀,活着倒是活着的。
“让开,让开,让蔡某看看!”这大夫的声音也变得不沉稳了。难道神女也会死吗?
……
嬴政是第二天才知道神女病倒的消息的。这件事,让他非常难过。
病一个人不是大事,但,神女病倒了,他怎么办?
原本就是希望渺茫的事,难道真的连这点念想都不能有了吗?
“梁辰,去看看!”
梁辰答应了一声,领旨去了。
接下来,他便做不成任何事,小太监进来,说:“中车府令赵大人来了。”
嬴政摇摇头,说:”让他回去歇着吧,若有事奏,把奏章留下来。”
过了中饭时间,梁辰才返回来,一见皇上,他就跪下了。嬴政心里“咯噔”一下,这表情,是——不成了?
“她,怎么……”
梁辰低头斟酌了一下,小心地说:“皇上,怕是不大好,说胡话呢!”
“嗯?”皇上近前一步,“她说什么?”
“她说——,她说当当,老陈,扶苏,还有杀人,还说——,还说……”
“快说,还说什么?”
“她说,杀进宫了,烧起来了,快跑啊!”
“duang”地一声,他冲着梁辰的心口窝就是一脚。
梁辰滚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低下头,等着下一脚。这种话,谁说了都是这个待遇,他想得到的。
“哼!”皇上狠狠甩了下衣袖就出去了。梁辰急忙爬起来,顾不得掸衣服就跟了上去。
到藏书院的时候,大夫愁得直挠头。看见皇上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蔡太蠢无能啊,小寒姑娘她……”
皇上没理他,径直走进屋去。一进外间,他就听到里边的哭叫声了。
“扶苏救我,扶苏救我,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别抓我,别抓我!抓我死你全家!”
“啊——,救我啊,老陈,救我啊!”
“跑啊,跑啊,快跑啊!”
“躲,躲起来,到树上去,射死他!给我一把刀,给我一把刀!”
她声音不大,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但却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喊。声音里带着喘息,似乎真的在奔跑一样。
嬴政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一把,那双小白脚冰冰的,而手也是冰冰的。她攥着拳头,嘴上都是暴皮,眼睛紧紧闭着,眼仁时不时滚动一下,接着“啊呜”一声,又是“跑啊,跑啊……”
老春桃跪在旁边,头也不敢抬。放在膝盖上的手在瑟瑟发抖。
“她一直这样吗?”
“嗯,嗯!”
嬴政摇摇头,知道跟这么笨的人也问不出什么。
“就让她一直手脚冰凉吗?你们就不能想点办法吗?”
“嗯,嗯,嗯!”
嬴政气不打一处来,“嗯嗯嗯,你是猪吗?想办法,你们通通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全都不要活了!”
说完,他甩袖子从里间出来。蔡大夫和外边帮忙的跪了一地。
大夫不知怎么办。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怎么办。
如果神女死了,他怎么办?
难道真的没有永生的可能吗?
上天。就这么对待嬴政吗?给你多少祭品都没用吗?
……
上天垂怜坚强的人。
两天之后,小寒清醒了。这两天,她打败了杀进来的起义军,见到了扶苏,她和扶苏在草原上奔跑,很累,也很快乐。
这两天,对于嬴政却是难熬的两天。他一个奏章都没有批,一个大臣都没有见。连温泽友教的那套功法都不做了。
当嬴政再次驾临藏书院的时候,小寒看到他明显憔悴了。
她不敢说“你怎么看着更老了”。她只能说:“皇上没休息好。”
嬴政点点头。微微一笑,说:“其实哪天都休息不好。”
小寒努力撑起身体,虚弱地问:“是要批很多奏章吗?”
“嗯!”他心里叹了口气,当然也不全是。有时候。躺下也睡不着的。但这些没必要告诉她。
“不是有三公、九卿帮忙吗?”
“他们也很忙的。有些主意他们没法拿。就只好报上来。”
“睡前不泡脚吗?泡一泡睡眠会好。”
嬴政微微一笑,自嘲地说:“有时候会泡,有时候顾不上的。有时候只想草草躺下。躺下了,也没觉得解乏。”
小寒淡然一笑,感慨地说:“这就是皇上的生活啊!皇上,小寒这次差点死掉,也算想清楚了。我在这一亩地大的园子里,失去自由,我是皇上的囚徒。您拥有方圆九州,您是天下的囚徒。我们都是不自由的。不同的是,我是被别人所困,皇上是被自己的宏愿所困。小寒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和扶苏在一起,过平凡人的小日子。皇上的念想太多了,结果连平凡人的快乐都没有了。相比起来,小寒还是更自由一些。我一想他,这宫墙就消失了,守卫也消失了。我们在草原上放声歌唱,他在我面前使小性子,我哄着他,他也快乐,我也快乐。可是,皇上,您呢,即便您拥有杀掉我的权力,请问,您的快乐增加了吗?”
嬴政鼻翼翕动了两下,这时候,他当然是不快乐的。他来看她,原本是想让自己安心。哪曾想,一来就是诘问的话,这怎么能让他快乐。杀掉她,当然他的快乐也没有增加,但是,杀掉一个人,可以泄愤,姑娘,这一层,你想到了吗?
“那么,姑娘以为,怎么样人的快乐就能增加呢?难道饿得没饭吃还不去追求就快乐吗?”
小寒摇摇头,淡然地笑笑,说:“皇上,当然您说的有道理,没有命哪有快乐?“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说:”小寒知道一个能吃饱饭的人的故事,您要听吗?”
嬴政没吱声,你愿讲便讲,他不相信快乐不是争取来的。
小寒笑笑,宽宥地说:“以前,听人家讲过一个故事,是说有个人,名叫汉斯。他这个人啊,勤快是勤快,但别人都觉得他有点蠢。有一次,他给财主干完活了,说想回家探望母亲,财主觉得他做得好,就给了他好大一块金子。那金子有脑袋那么大,扛在肩上很沉很沉的。汉斯扛着它,走啊走啊,累得不行,这时看到一个骑马的,哎呀,人家好轻松啊,要是我能骑上去就好了,可以不磨损鞋子,还能很快回到家。他就大声赞叹那个骑马的。那骑马的一看,这个人好像有点蠢呀,就说,你这么喜欢我的马,那我们换一换好了。我来扛那个重东西,你骑上我的马。汉斯很爽快就答应了。”
“一路骑着马,汉斯很高兴,走着走着,他嫌马太慢了,就‘驾喔’一声,加速了。结果那马不听话,一下子把他甩了下去,掉在一个泥坑里。幸好有个赶牛的路过,一把把他的马扯住,然后把汉斯从泥坑里拉起来。汉斯一看,人家那牛多好啊,骑着稳稳当当,还能每天挤牛奶喝,而他这马呢,差点把他的脖子摔断。他就说,你的牛多好啊,比我这马好多了。那个人就说,要不,我们换了吧?汉斯就高兴地换了。这下,他有牛了。”
嬴政插话:“有牛以后又怎样了呢?”
小寒说:“有牛以后,继续赶路。他一路上都很开心,觉得这笔买卖真划算。可是走着走着,渴了,就想挤点牛奶解渴,可是怎么挤也挤不出来,把牛挤得生气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这下,他也生气了。怎么这么倒霉呢?这时,有一个赶猪的路过,人家说,来,喝口酒,解解渴。他就喝了人家的酒,很感激人家。还跟人家诉说了他的烦恼。那赶猪的说,这就是头老牛,是没有奶的。只好送去宰了,当牛肉吃。说实话,他还不如我的这头猪呢。汉斯一想,是啊,我又不喜欢吃牛肉,要是换成猪的话,肉还鲜嫩些,还可以做成香肠,说不定我的老母亲会非常喜欢。”
嬴政问:“然后,他们就换了?”
小寒点点头,说:“换了。”
嬴政问:“是不是,他后来又换了其他的东西?”
小寒说:“是的,他又用猪换成了一只大白鹅,因为他听说那头猪很可能是赃物,换成鹅就免了一场灾祸。再后来,大白鹅换成了一块磨刀石,因为那磨刀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快乐地唱歌。他想,有了这块磨刀石,他就能随时拿出来,很快乐地干活。”
嬴政问:“已经换成石头了,还继续换吗?”
小寒说:“不换了,因为没有机会了。他走得渴了,在水塘边喝水,结果,不小心把石头掉水里去了!”
嬴政讽刺地笑了,说:“这下,他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小寒摇摇头,说:“不,汉斯不这样想,他高兴地跳起来,他说,感谢上天慈悲为怀,我不用继续遭受那块沉重石头的折磨了。他轻轻松松地回了家,和母亲过上了亲亲热热的小日子。”
嬴政还是嘲讽地一笑:“这就快乐了?穷光蛋就快乐了?”
小寒也是一笑,却没有嘲讽,她淡然地说:“皇上不快乐,是因为皇上没有悟到。金子和石头,在世人眼中,一个贵重一个普通,但对于汉斯来说,那同样是沉重的东西,没有不同。他不算计,他很快乐。在小寒看来,愚蠢未必是真愚蠢,精明未尽是真精明。人在追求的过程中失去的东西,也许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嬴政没接话,他定定地看着她。她说这些话,是站在青山之上,眺望夕阳红的洒脱和豁达,而他这个听故事的人,是站在青山之下,努力攀爬的执着和狂热,她不赞赏他的执着,而他,无法拥有她的豁达。
他们之间,有着远远的距离,是神和人的距离,或者,是凡人和帝王的距离。总之,他们,无法相互激荡、相互回应!
想到此,他有些莫名的伤感,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的苦闷,没有一个人能宽解他的孤独。
连神也不能!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遗憾地叹了口气,嘲讽地说:“姑娘歇着吧。做皇上的囚徒,也是你的命。你就接受吧!”
小寒微微一笑,淡然回应:“做自己愿望的囚徒,也是皇上的命,皇上就接受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派送与索要
小寒又开始画画儿换鸡蛋了。
事情源于将闾的一次造访。
他不但带来了扶苏让他家仆人捎来的一麻袋花椒木,还带来了王元托他带进来的布料。
“你看看这个王元,整天围着他奶奶转,生怕他奶奶有一点委屈。我看啊,他肯定是托人托遍了,人家不搭理他,才求到我这儿来了。”
小寒感慨地叹了口气,说:“人家这才是好孙子,那些孙女们都没有他细心呢。”
“哼,这个家伙贼精,就会讨他爷爷奶奶的欢喜,将来也是个吃不了亏的。”
“我看公子也是个吃不了亏的,这么热心帮助别人,怎么也是积福积寿了。”
这话说得将闾很受用。他亲自扛着这么一大袋东西,进了宫门一路招摇,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娘送什么好东西呢。
“小寒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形,出不去么……,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寒倒是愿意为公子画点布料什么的。绣花,就另请他人吧。小寒实在笨拙得很。”
“呵呵,那当然好,有劳小嫂子了!”将闾愉快应下。其实,她做得好不好他并不关心,他要的就是她的安心,这和他接受那半袋子不值钱的白果是一个道理。
有一就会有二,不几天,就有人找上门来,要求为她们画衣料。小寒闲着也是闲着,天冷了。也不适合长时间在外面呆着,也就应下。但她也没义务伺候她们,还不如按照市场规则,有偿服务。有些话当面讲比较尴尬,倒不如公布出去广而告之。于是,在藏书院的前后门的墙上,出现了大大的几个隶体字:“画衣料换鸡蛋,每件二十枚。”
在宫院里面做起了买卖,这倒是新鲜事。始皇帝听了,反而气得笑了。
这女人是真奇怪。前些日子死活闹着要出去。现在就开始踏实赚钱了。她要那么多钱干嘛呢?难道宫里的供应不够她用吗?
“梁辰,把将闾叫来。”
梁辰答应着去了。最近将闾比较活跃,凡是跟小寒姑娘沾边儿的,都引起了皇上的关注。包括那个茹公主。也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将闾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出现在父皇面前。
嬴政盯着他那笑容一言不发。将闾受不住了,重新并了并腿,表现出很规矩的样子。
哼哼。每个儿子在他面前都会装,其实,有几个不是大尾巴狼呢?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将闾,最近老去藏书院,是吗?”
“是的,父皇,去过几次,代替兄长看看小嫂子。也送过点东西。”
“小嫂子?”嬴政一听就不高兴了,哪儿来的小嫂子,她有名分吗?
“啊,父皇,就是那个……,啊,您知道的,将闾一向古道热肠,何况是兄长托付的事情。大哥扶苏对将闾也一向不错的,所以……,所以,父皇你的儿子们都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行了!”书读得不好,看把这一段话说得,支离破碎。
将闾只好闭嘴,缩着脖子陪着小心。父皇总也不搭理他,搭理一次就挨训,也不知这爹是怎么当的?
“她要钱干什么?你知道吗?”
“嗯?”将闾被父皇这跳跃的思维惊到了。她要钱干什么?她没要钱啊!
“她——,她要鸡蛋来着。”
“那么多鸡蛋,她能吃得了吗?”
将闾一下兴奋了,这件事他也觉得好玩呢。“父皇,那鸡蛋对小寒姑娘太有用了。她煮熟了,给藏的太监和看守她的军士们分着吃,人家都念她的好呢。她还把吃不了的,装了个篮子,让将闾带出去,放在三闾巷胡家的豆腐铺里,说让店里时不时地做点煎饼派送给吃不起煎饼的孩子。”
“派送?”她图什么?
将闾“嗯”了一下。“小……小寒姑娘说,要让咸阳的平民孩子享受到宫里降下的恩德呢。”
“嗯?”这下轮到嬴政吃惊了?她有那么高尚吗?她以什么身份那么做呢?
看着父皇的表情,将闾颇为得意,他简单是太机智了。兄弟十几个,论机智他比哪个都强,论勇敢吗,就不好说了,这得看是什么时刻。
小寒的原话本是这样说的:“公子把这些鸡蛋带出去吧,时不时地从宫里传出个信儿来,也好让胡家和牵挂我的那些朋友知道,小寒还好好地活着。如果有孩子们能吃到从宫里出来的鸡蛋,念一声好儿,也算是给这宫里人添福添寿了。”
“将闾!”
“嗯?父皇?”父皇的表情不太好琢磨啊!刚才是不是说多了?
“你就那么甘心给她跑腿儿?”
父皇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将闾不禁有点紧张,他对自己说,稳住,稳住!
“嘿嘿,父皇,儿子哪是给她跑腿呢,儿子想,这是好事啊,能让人说皇上一声好的事儿,为什么不去做呢?”
“哼哼,就那几个鸡蛋就能买到好了?天真!”
“父皇,”将闾一脸郑重地说:“别看东西少,如果天长日久做下去,就让人看到皇上的仁心了。水滴还石穿呢!将闾打算也拿出府里的东西和她一起施舍出去,哪怕多一个念好儿的,也是为父皇添福添寿呢!”
“哼哼,天真!”
虽然是不以为然的语气,但这回父皇却是笑着说的。将闾再次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
这时候,梁辰进来了。
“皇上,太常的何敏西何大人和廷尉署的汪持正汪大人一起求见。”
“嗯?他们一起?………让他们进来。”
将闾忙挺了挺身子,“父皇,那没什么事,儿臣就告退了。”说完,跪下就磕。
“不用,你留下听听,你也不小了,得操心点正事儿了。”
将闾一阵窃喜。看来,他今天的急智很对父皇心思啊!
何敏西和汪持正弓着腰就进来了。看到将闾也在,汪持正咳嗽了一声,看看皇上。
皇上问:“有事吧?”凡和廷尉署挂钩的事,那一般都不是好事。
“皇上,有事,但也不是大事。”汪持正说着,就跪下行礼。
何敏西也跪下,却没说话。
“什么事,都起来说!”
汪持正看看何敏西,得到何敏西的示意,开口说:“皇上,是这样的。东郡那边报上来一个案子。本来这事儿是归太常管,有人报告说,夜里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火球。等火灭了,发现是块大石头。可是东郡当地蔷夫和三老赶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大石头上刻了字……”说到这里,汪持正停下来,小心地看了看皇上的脸色。
“说!有什么不能说的?”皇上的脸沉了下来。
“啊,皇上,是这样几个字,持正已经写好了,准备呈给皇上。”说着,两手一托,重新跪下。
梁辰走过去拿了,低眉呈给皇上。
皇上打开竹简,只扫一眼,就看到了他要看的内容:“始皇帝死而地分。”
“啪!竹简被扔在地上。没用多大力气,但那声脆响却让人心惊肉跳。将闾吃惊地望着父皇,在场诸人,只有他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啥,越是不明白,就越是害怕。这到底是遇到什么祸事了?
“呵呵!呵呵!”皇上冲着虚空冷笑了几声。“他们想得美!一会儿羊皮上有字,一会儿石头上有字,这是天意,还是人意假借天意?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贼心不死,妄图地分?朕既然统一了天下,就不会让它分崩离析。汪持正!”
汪持正忙说:“臣在!”
“查,查个水落石出!把那搞鬼的人抓出来!如果查不出来,凡住在那附近的人户一律斩了!有提供线索的,重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发鸡蛋的技术
听到“斩了”,将闾脖子一缩,觉得后脊梁凉嗖嗖的。按说,这两个字也听得不少了,但每一次听,还是有生理反应。
何敏西和汪持正出去了。将闾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应该走了吧?
挪动了下脚步,他说:“父皇,儿臣也告退了。父皇早点歇着。”说着就跪下了。
“你——”
“父皇?”将闾抬起头来。
“走,跟父皇去趟藏书院!”
“嗯?哦!”
将闾应了,就跟在父皇身后,他不明白,刚发生了要杀人的事,怎么就一下子跳到藏书院去了。但是能跟父皇同行,在别人眼里也是恩宠了。
……
路上有一点泥泞,下过一次雪,又化了。石板路上的泥脚印儿是从花园里带出来的。这个冬天并不太冷,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女人们要去园子里走一走。有时候,她们会带一点吃食喂鸟,同时也是出来透透气,有相处融洽的会凑在一起说说话儿。
梁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小包袱,这种天气出门,备不住就得换鞋,总不能让皇上总带着一脚湿泥。
这种天气见到皇上是挺尴尬的,跪下就得弄脏了膝盖,不跪就是对皇上不敬,但你远远地跪下,皇上也未必看得见你。这不,已经有两拨儿散步的跪下了,可是皇上哪儿看得着呢?
穿过洗翠园就到藏书院了,梁辰舒了口气。最近,小寒姑娘不怎么挑剔了,梁辉到他这里汇报的事情也简单了。除了偶尔还上树呆会儿,其他危险的事情是不做了。打赵高么,还是打的,但她现在不用脚踢,改用弹弓射了。
还没进大院,就听见里面尖锐的啸音和孩子们的笑声。梁辰就是一愣,这声音是怎么来的?
将闾和皇上也面面相觑。皇上问:“什么声音?”
将闾摇摇头,他这段日子是来得勤些。但也没听见过这种动静。就像箭羽划破长空时引起的震动,但这个更响、更悠长些,不像那个“刷”地一下就没了。
带着疑惑走进来,就看到俩孩子围着小寒在玩游戏。小寒手里拿着两根短的细竹杆。竹竿上绑了一根绳子。她一只手吃住劲儿。另一只手来回地捣鼓,就看那绳子上的物什不停地旋转,转得人眼都花了。
“啪!”掉了。声音消失了。
“箜竹,皇上,这应该就是箜竹。”梁辰不禁说了一句。梁辉跟他汇报时提过的,这东西没见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见了,才对上了号。
“箜竹!”皇上重复了一遍。这好玩的东西他也是头一次见,不觉精神一振。
“皇姥爷安好!”
“皇姥爷安好!”
皇上点点头,这俩孩子每见一次就长高一截,在他们看来,就是日新月异,而在他看来,就是岁月欺人。
小寒也冲两位点点头,她现在不跪了,跪不跪都没什么不同。
皇上不放她,也不再掉脸子,就是这样不阴不阳的状态。听天由命吧!能怎么样呢?面对这位皇上,闹自杀都没用的,死了白死。
皇上问:“这东西好玩吗?”
李良说:“好玩,皇姥爷,可好玩了!就是还不会玩呢。一抻它就掉了!”
李武也点点头,他更稳重些,乖巧地把箜竹捡起来,递到皇姥爷手中,没说话。
把这东西抓在手里,皇上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看着别人玩耍还有点兴致,一旦要自己玩,兴致就不大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给,将闾你看看!”箜竹脱了手,他一下就自在了。
将闾拿在手里,很好奇,这小嫂子太好玩了,不但在宫里做买卖,还弄出了这么个新鲜玩艺儿。
“舅舅,我教你!”李良自告奋勇。
小寒在旁边眯眯笑,他还不会呢,就想来教别人,勇气倒是不输于他老子。
将闾带着俩孩子去琢磨箜竹了。
他们一走开,嬴政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对,鸡蛋!
“姑娘觉得把鸡蛋拿给外面的小孩子吃,他们就会说你一声好吗?”
“嗯?”这个问题问得比较突然,小寒一时醒不过味儿来,看看将闾,好像想清楚了。皇上这是又跟鸡蛋较上劲了!
“小寒不图他们说一声好!”
“那你图什么?”
“图什么?皇上看到自己的外孙玩得高兴,您高兴吗?”
“高兴啊!”
“小寒也高兴。小寒看到他们高兴,自己就高兴。虽然看不见外面的孩子吃煎饼,但想到他们终于吃到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就图这个!”
“但你能让几个孩子吃到呢?一个月你能挣多少鸡蛋呢?”
小寒把目光从孩子们身上收回来,笑着问:“皇上觉得小寒是圣母吗?小寒不过是被皇上困住了,没事做,才想出个打发时间的法子。既然自己能做到,就去做一些,并不图能做得多大,小寒只求心安理得地睡个好觉。”说到这里,她语气渐冷,“让全咸阳的孩子吃上鸡蛋,说到底,是朝廷的事,是皇上的事。小寒哪想得了那么多呢?”
“呵呵”,始皇帝笑了,现在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这边来了。不管谈什么话题,也不管高不高兴,和她谈话,就像高手对决,要的就是这个交锋的过程!
“姑娘,有些人啊,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你认为好,他便觉得好,今天廷尉署来报,说有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刻了字,假借天意的名字,搞乱民心。妄图回到天下割据、各自为王的时代。这种人也不想一想,回去便好吗?统一以后,战乱结束了。不统一呢?还不是你吃掉我一块,我吃掉你一块,有完吗?没完没了!”
小寒不禁笑了,这就是得了便宜卖乖了。人家的爵位失去了,财富也失去了,他们能甘心吗?凭什么不能借着天意嚷嚷两句?
“姑娘笑什么?”
小寒摇摇头,也不说笑什么,只是笑。
嬴政被笑毛了。“嬴政很可笑吗?”
小寒忙摇头。安抚似地说:“不是,皇上不可笑,小寒想说的是,大家都有道理。你不理解他。他不理解你。就像皇上把小寒困住觉得非常有道理,小寒觉得非常没道理,难道一个被困的人还不许他说声冤屈吗?皇上。大度一些,接受吧!”
嬴政急了,“这能一样吗?这是搞乱民心!”
小寒笑了,“看皇上说的,民心哪是说搞乱就能搞乱了的。如果皇上做得足够好,想搞乱的人也得不到呼应,只会做得像个跳梁小丑。”
嬴政一竖眉,“怎么,姑娘言下之意是嬴政做得不够好?”
小寒摇头,“小寒不敢妄评朝廷的得失,小寒认为皇上足够勤勉,这是真心话。”
“姑娘话里有话啊!”只承认勤勉而不论得失,这明显是说他……,特么的,牛也很勤勉啊,还不是一年到头,从这头忙到那头!
“皇上,小寒哪里是话里有话。皇上看到将闾公子的动作了吗?他使了多大的力气啊,他不努力吗?不是!但是他不如李良玩得好。李良隔一小会儿才掉一次,而将闾公子几乎一抖动就掉。这不是力气大小或者认真不认真的事儿。这得讲技巧,懂平衡。”
“看来,姑娘是说嬴政治国不懂平衡喽?”哼!他要不懂平衡,能把那些个臣子们治得乖乖的?
“皇上说笑了,小寒只是个买卖人,哪儿懂得治国?只是从那鸡蛋的事情上来说,如果有四个人都吃到了小寒给的鸡蛋,其中,只有两个人说好,那么这四个人就不会抱成一团来辱骂小寒。剩下两个不知恩图报的,想来,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所以,小寒觉得给他们四个人吃鸡蛋还是有用的。这就是小寒所理解的平衡。”
嬴政不禁笑了,原以为鸡蛋的事情过去了,敢情她又拿到这里来理论了。这姑娘,有意思,够劲道!
“姑娘的意思是说,应该多给他们一些鸡蛋,他们才不会跟着捣乱?”
小寒没有立即回答,望着飞起来的箜竹,她想了一下,说:“鸡蛋怎么给,也是个学问,光看给的数量上去了,也不行。”
“平均给呢?”
小寒摇摇头,说:“也不好吧?有的人胃口大些,他认为他应该得到更多的,在他看来,得的多些才是公平合理的。但是别人并不这么看,给他多,别人怎么甘心呢?人家吃不了可以留着下顿吃啊,要给就一起多给。结果,弄得发放鸡蛋的人怎么做都不落好。”
“那姑娘觉得怎么发放鸡蛋才好呢?”
“小寒也没什么好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那个胃口大的,有能力管好那些胃口小的,那就不妨给他多发,如果胃口大而能力不够,只会因为他导致更多的麻烦,那就干脆取消他领鸡蛋的资格。让其他能管好别人的人来领他那份鸡蛋。这样,呵呵……”
“怎样?”
小寒笑笑,说:“这样,发鸡蛋的人就可以放心地睡大觉了。胃口大没能力的人闹不了事,有能力能闹事的他也不闹事。皇上说,是不是这个理?”
嬴政摇摇头,说:“说得好像在理,但事情没那么简单,今天胃口不大,未必明天他的胃口还是这样,人是不知足的动物。要是他明天胃口大了,而你已经把他养肥了,那怎么办呢?”
小寒盯着皇上看了一眼,心想,他这会儿是不是想到朝中那些大员了呢?蒙恬、蒙毅、李斯………或者,他的那些儿子们?
“皇上,您说的在理,小寒是个商人,也只能考虑到这么些了。要是真有胃口不断增长的,那我就告诉他,喂,你继续努力,好好管着那帮人,我会在下个月给你多加一个鸡蛋。”
嬴政问:“你真的会给吗?”
小寒摇头,说:“不一定。但答应给他的鸡蛋肯定是要留出来的,安抚是必要的措施。有了安抚才能给自己打出腾挪的时间,但这一个月内必须发现和培养新的制衡力量,这股力量就是不满意别人多拿鸡蛋而为自己叫屈的人。他就是重点培养对象。”
听到这儿,嬴政真的笑了,“姑娘的娘家做什么的?你们神仙都这么培养吗?”
小寒望望天,这个问题又来了。我要说他们是做什么的呢?
“小寒娘家杀猪的,或者做小买卖的,记不得了。不管做什么的,见过刀子,见过血,算计点蝇头小利,也就是这样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要征税吗
听小寒这样随便地回答她的出身,嬴政笑了,这又是不说实话了。
“你们神仙……,不爱说实话吗?”
小寒奇怪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还没忘记这个茬儿,她都掰开了揉碎了说也说不明白吗?
“皇上,小寒说实话,您相信吗?”
嬴政玩味地看着她,没吱声。
“小寒是逆着时光走过来的,大约走了两千多年。小寒读过的书里讲,赵高是个大奸贼,他骗取了皇上的信任,谋夺了篡位的机会。扶苏会死在他手里,而李相是个帮忙的。这些,皇上信吗?”
嬴政笑了,这姑娘太好玩了。讲瞎话都讲得严肃认真,好像下一刻,天就要塌下来一样。那天在车上,讲蚂蚁和野猪的故事,她也讲得跟真的一样。好像蚂蚁和野猪,一个左邻,一个右舍。
“姑娘让嬴政看看你得的鸡蛋吧!”
小寒听了直皱眉,“皇上,咱能把正事儿先办了吗?杀赵高。”
嬴政玩味地笑了,“姑娘,你们神仙也动不动就说杀杀杀吗?”
小寒翻翻白眼,人民民主****当然得说杀杀杀,不****哪儿来的民主?
“姑娘,去看看你的鸡蛋吧,将闾说你买卖做得好,嬴政不知道到底有多兴旺?”
小寒嘟着嘴,身子一扭,哪有他说去就去的道理?让他杀个人都这么难!
“皇上,杀赵高之外的事情小寒都不感兴趣。鸡蛋。也就是普通鸡蛋,有什么可看的,莫非皇上征税都征到宫里来了?”
嬴政更乐了,这姑娘变脸变得真快呀,前一刻还得意地分鸡蛋,下一刻就恨不得要吃人,好玩,太好玩了!赵高真把她得罪得这么惨吗?
他绷起脸说:“征税,只要有经营行为,那就应该征的。也未必不可以。”
小寒气愤地望得这个无耻的家伙。“皇上征吧。把天底下的商户脖子上都套根绳子,您这儿一使劲,他们一蹬腿儿,好了。全清静了。从此。大家只守着那两亩地。种什么吃什么吧。皇上您也别穿金戴银了,大臣们也别吃喝享乐了,有皮子穿就不错了。怕捂一身痱子就脱光光,大家赤条条地聚在朝堂上,说说老天怎么下雨不均呀,饿死了东边的,撑死了西边的可咋办呀?……”
嬴政快绷不住了,大家赤条条聚在朝堂上,这个情景,呵呵……李斯应该最难看,一身皮包骨,还有遮不住的老人斑……
“可是,姑娘,酒、肉、盐、铁如果不征重税,人们就会耽于享乐,不事农田,而且人人手执刀兵,天下能安吗?”
小寒正色问道:“请问皇上,仅田税一项来讲,不论耕与不耕,不论地力如何,不论农民年龄体力如何,田地产出一律一半都交给朝廷,朝廷有税收了,可是农户呢?他买不起酒肉就真的不吃酒肉了吗?他可不可以去抢?他得不到刀枪,可不可以拿农具当作武器?难道这样,天下就安定了吗?”
嬴政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他可以追问抢白别人,哪儿轮到得别人这样质问他的!
小寒瞥了他一眼,小样儿,还变脸了!
“姑娘说得过分了吧,以今天的形势,谁敢?”
小寒摇摇头,不禁苦笑,她想起了她最近经常做的梦,大火烧起来了,咸阳宫里无处藏身。怎么逃,也逃不出去,她跑得好累、好累……
“小寒有一个前辈,叫苏轼,皇上愿把他当神仙就当吧,小寒也崇拜他呢。他说,‘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今天的形势,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看到的形势,也不知有没有豪强之人在不可知的地方在准备着他的……人生的大成功?”
嬴政气恼地“哼”了一声,这话是越来越不爱听了。
小寒毫不在意地笑笑,“皇上,您忙您的天下大事去吧!小寒一个商人,不过是皇上拘起来的一个囚犯,也就是赚个嘴上痛快,到明天,有没有这份痛快还难说呢,所以,说痛快了也就是赚到了!而您,于百忙之中驾临这藏书院,也不过是拿小寒消遣的。既然消遣过了,就请回吧!”说完,她向前迈了一步,准备撤了。
也奇怪,这话一出,嬴政反而不气了。他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觉得自己还是失态了。他来这里,不就是想酣畅淋漓地与她——对弈吗?只不过,他习惯了主导地位,倒不会平等地交谈了。想到这儿,他不禁自嘲地笑了。
“姑娘对朝廷的意见很大啊!”
小寒凉凉地说:“不敢,我一个小商人,好不容易依傍上个皇子,还让皇上活活地困住了。小寒的命还不在自己手里呢,哪敢放肆?只不过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就不自觉地想把胸口的郁闷倾吐一下。家里先辈讲过,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知经误者在诸子,小寒正因为居于宇下,才想把知道的讲出来,如果皇上能思考一二,垂怜体恤天下农商,那也算小寒活得值得,为万民祈福了!”
嬴政沉默了。这一刻,她的脸上全是悲戚,倒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天下万民。但,她这个人,他确是领教了。
“姑娘,从统一到现在,时间不长,边疆防守,需要重兵,南边新开拓的区域,需要管理,这都需要赋税的支撑。东部几个原来各自为政的国家,旧贵族旧势力始终蠢蠢欲动,这就需要强力压制他们,这也得靠赋税来支撑。没有雄厚的税赋,这个国家寸步难行。这个情况。姑娘知道吗?”
小寒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他怎么不说说骊山的陵墓花了多少钱呢?
但揭短肯定是要挨打的,这不能说。
“皇上,您说的是您考虑到的,小寒说的是小寒考虑到的,这不矛盾。皇上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吧?”
嬴政点点头。
“小寒听说,别人治水是堵,越堵越厉害。他治水是疏导,给大水以出路。小寒想。治国也是这样的。”
“疏导?怎么疏、怎么导呢?”他现在真的挺想跟她说话。
“嗯。小寒不懂治国,但小寒懂经营。利益是可以交换的,交换的过程就是互让一步,然后皆大欢喜。就拿这税收来讲。原六国故地。收上税来都要报给朝廷。再由朝廷统一分派,那么请问,六国故地。他们能得到多少?如果总也得不到,积全国之力只托举出一个富足繁华的咸阳,这种情形能持续多久?”
“那么依姑娘之见,要怎么交易?”这时,他倒真想考她一考。
“小寒说不清楚,那就讲个故事吧,我想,其中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嗯,姑娘讲吧。”
“皇上,有这么一家人,一个老汉很能干,有七个儿子。大儿子是嫡出的,老汉非常疼爱。其他几个是庶出的,老汉也很珍惜。他对七个儿子讲,你们都出去挣钱,挣到钱都交上来,由爹来统一管理,咱们一起攒钱,尽快给你们娶媳妇盖房子。儿子们心里老大不愿意,但当爹的很厉害,他们也就只好服从了。可是过了一段,他们发现,交上去的钱,爹好像另有安排:他们的爹爹开始给自己相亲,他要续弦了。儿子们就问了,我的媳妇呢?这个老汉讲,媳妇嘛,要一个一个地来,娶完一个娶一个。儿子们更不乐意了,你都娶过了,我们还没娶过呢,怎么也不能错过了我们的青春年华呀!于是,他们就消极怠工。今天,这个说,农具坏了,要修农具。明天,那个说,脚扭伤了,要养伤。总之,花样百出,麻烦不断。”
“然后呢?老汉发威了吗?”嬴政听得饶有兴趣。
小寒微笑着发问:“皇上认为,这时候该怎么办呢?是把其中一个吊起来打,打给其他的兄弟看吗?”
嬴政只是笑,没吱声儿。
小寒说:“皇上,这个老汉呢,他很聪明,他说,这样吧,你们挣的钱,我给你们计上账,你们要零用呢,就向爹提出申请,爹根据你们的具体情况把你们挣的钱再发下去。你们要是申请的次数多了或者数目大了,娶媳妇的日期就要往后推延了。”
嬴政笑着问:“然后儿子们老实了吗?”
小寒反说:“皇上认为呢?
嬴政呵呵一笑,说:“可能老实一段吧!”
小寒点点头,说:“小寒也觉得可能老实一段,但,这一段的老实也很重要,毕竟这个家的秩序平稳地维持下来了。以后发现了问题再想办法吧,谁能把千秋万代之后的事情都想明白呢?”
嬴政没吱声儿,在他心里,他就是想把千秋万代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然后都做了。小寒她还是短视了,是个走一步说一步的人。
哦,或者,她是个边走边看的神。
“那么,这就是姑娘说的疏导了?”
小寒摇头,认真地说:“不是,哪儿会这么简单!”
“那么姑娘认为还要怎么做呢?”
“皇上您想怎么做呢?”
“嬴政只想问姑娘的看法。”
“我有看法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救民于水火,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还不是被皇上拘起来,像个猴子一样,想耍弄就耍弄一下,翻跟头翻得好,给个桃子吃。翻得不好,打一巴掌!”
嬴政一时语塞,摇摇头,下意识地举起手来,但他很快又觉得不妥,就不自然地放下了。他并不是想打她,但她还不能忘记那一巴掌,他就想打断她。
小寒往后退了一步,她当然是忘不了那一巴掌,但她并不纠结于那一点疼,一个连命都攥在别人手里的人,挨巴掌算什么!
想来,她目前的处境……,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聊天的气氛就这样变得不好了。两个人都沉默下去。
而孩子们却玩得特别开心。箜竹的啸音尖锐而悠远,李武等着李良玩坏了,能得着玩的机会,就一个劲地喊“掉,掉,掉!”
将闾看上去在陪着孩子们玩,心却并不在游戏上,所以他总也玩不好。父亲和小寒的关系有点奇怪,他从父亲的神色上看出来了。小寒脸上却尽是无奈和悲戚,有时笑笑,却带着怨尤或者嘲讽。
他想起大哥扶苏,没来由地替他担心。虽然他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种感觉却清晰地出现了。
“小寒姑娘再来示范一下,将闾怎么也弄不好呢!”这时候,他知道他这句话对父亲来说是需要的。父皇看上去已经很不自在了。
小寒心里叹了口气,只好走过去接过竹竿,一下一下地抖弄起来。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做不好的。抖几下,箜竹就要掉下来,捡起来,再抖,也还是这样。终于,玩得进入状态,“悠悠“的声音就连起来了。李武还在喊,“掉,掉,掉!”
李良也跟着喊,整个院子只有这俩孩子的声音。
小寒停下来,把杆儿交在李武手上,抬头四顾,将闾不见了,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整个大院,空气湿冷,土地潮润,啸音单调悠长,竟像一个醒也醒不来的梦,任凭你抓挠,任凭你喊叫,没用的,别人只会以为那是你的一个酣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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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把她放了吧
又下了一场雪。
树上、屋顶上,地上都盖上白白的一层,风吹过,雪沫子飞起来,飞到脖领子里,凉丝丝的,让人觉得很是提神。
将闾美滋滋地从母亲那里出来,最近,他成了宫里最受欢迎的人,当然,也是最忙的人。
一路上,到处都是箜竹长长的啸音,而那些,都是他跑到少府下面的作坊里订制的,不但如此,他还兼任教练,走到哪里,都有娇娇的声音喊他:“将闾公子,请留步!”这感觉,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而在宫外,他也同样受欢迎,既然当着父皇的面儿说了,要和小寒姑娘一起捐鸡蛋,那这个事儿就得当真。每次送鸡蛋的时候,他都不派仆人,是他自己亲自己去送。先拿出小寒姑娘的,再送上他的,胡记豆腐铺的伙计一看到他的时候,就当神来了一样,一个劲儿地对人说:“看看,将闾公子又来送鸡蛋了!”
人们就“哗”地一下,齐齐把脸扭过来,对他露出感激或尊重的笑容。
那伙计也是个会办事的,大声说:“鸡蛋是宫里出来的,面粉和油是我们胡家的。初一、十五早上过来排队,可别忘了,派完了就没有了,大伙儿也别嫌少,毕竟这是个买卖。”
人们懂事地点点头,都说“不嫌少,不嫌少!”
这时候,将闾就觉得有点飘飘然,被人夸上一阵恨不得再回去拿上一篮子鸡蛋。
可是。冬天,鸡下的蛋也少。别说他家,就是宫里那些夫人、美人们也嫌鸡蛋不够呢。
话说,小寒姑娘那手艺真不便宜,每件衣服二十枚,他看她画画儿挺容易的,一会功夫就画出一件,可是,鸡下蛋多不容易啊,憋半天。才好不容易屙出来一只。得二十鸡一起努力。才够得上她一件衣服的手工钱。
可是,女人们就是不嫌贵,宁肯少吃鸡蛋也要穿上小寒姑娘画的新衣服,那有啥辙呢?现在各宫院都抱怨配给他们的鸡蛋不够吃。但她们抱怨她们的。少府的配给却一点没变。他们的政策是让各宫院自己想办法。要不。你有个富裕的娘家,让娘家人周济周济,要不。就找儿子要去。当然,那也得有儿子,儿子有农庄才行。
将闾看她们被鸡蛋所困就偷偷地乐,他这里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他张口,小寒姑娘给他免费画画儿。用小寒姑娘的话说,如今,他们是义工二人组。
将闾挺喜欢这个说法,反正,呆着也是呆着,跑跑腿、露露脸的事情为啥不干呢?
何况,他发现,他这样跑来跑去,见到父皇的机会也比以前多了。
这不,刚进藏书院小门儿,就看到父皇了。哦,还有那个叫清的老妇人。她是这咸阳宫里最特别的人,父皇封她为“贞妇”,平时有空就会去看她,吃用供应和资格老的夫人们一般,不但如此,她的生日父皇还会特意记下来,一般的夫人们哪会得到这个待遇呢?就是皇祖母在世时也没听说得到过啊!
呃,那个皇祖母是不能提了!
厨房外面砌的大烤炉里冒着烟也冒着香气。整个院子都是这个味道,闻到这味儿,就觉得饿了。将闾抽了抽鼻子,快步走过去。
“儿子拜见父皇,也给贞妇问安了。”
嬴政笑笑,没吱声儿,这小子最近来得挺勤,倒是个识时务的。
清则惶恐得很,她急忙弯腰去搀扶将闾,哪知弯得太急了,“嘎巴”一下,倒似闪了腰似的,一时不能动了。嬴政“哎呀”一声,忙出手托了一把。嘴里抱怨着,“他一个小孩子,搀他干啥?”
清用手托着腰缓缓地直起身,抱歉地笑笑,说:“真是老了,这么一动,就要坐下病了似的。”
小寒轻言细语地说:“哪儿就老了呢?也不过五十出头吧。没事儿,弄包炒热的盐敷上几回就好了。以后使力不可太猛,人一上了年纪,柔韧性就差了,得时刻注意着点儿。”
清连连点头,觉得这神女说话就是受听。
将闾讪讪地笑了,他站起来,看了眼父亲,把手放在烤炉边烤了烤,用力吸了一下,说:“小寒姑娘这是准备给大家烤好吃的?看来将闾是有口福了。”他知道,这时候,就是需要他这么一个多话的。
小寒笑笑,说:“也不知成不成呢?他们送过来一块肉,我看太肥了,干脆炼了猪油做小点心吃,第一次做,把握不住火候儿。”
“这么香,我看行了吧,再烤就要出糊味儿了!”
“哦,那好吧,咱把它打开。”
“我来!”将闾殷勤地上手帮忙。呀,不小心还烫了一下。
炉门一打开,香味就飘出来了。真正的甜香。
“嗯,颜色也好,将闾要趁热来上一块!”说着就要伸手。
“馋!也不怕烫手!”嬴政责怪了一句,却自己动手,到铁板上用两根指头去夹那圆圆的小点心。
“嘶!”他也烫到了。
清抿着嘴笑,这样的情景真是少见呢。
小寒把盘子递过来,用筷子一块块地夹出来。大冷天,吃块甜香的热点心,也是享受了。
这次将闾没有急切地上手,他看着父亲夹了一块,先递给清。
清推让了一下,感激地接过来,一手拿着往嘴里喂,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以防止掉渣。她边吃边点头,“嗯,好吃!”
小寒笑笑,冲父子两人举了一下盘子。来了就是客,谁让他们赶上了!要说,将闾这人是一点儿都不讨厌,皇上嘛,也不算讨厌。他是太可恨了。
父子两人也开始吃点心。
嬴政边吃边说:“就说嘛,带贞妇过来,肯定是来对了,不但能做衣服,还能吃上姑娘做的点心。以后,贞妇可以自己来,朕没功夫,怕想不起来呢。”
清急忙托着腰弯了一下,恭敬地说:“总让皇上惦记着,老妇都要愧死了。人老了。身体犯懒。也就这样了,皇上日理万机,快不要为老妇操心了!”
嬴政摇摇头,笑笑。又继续吃。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小寒也拿起一块尝尝。好像面硬了点儿,下次再软些或者醒得时间长一点就好了。
嬴政拍了拍手上的渣儿,对将闾说:“呆会儿。你把贞妇送回去,虽然坐着车,也得注意了,路上有雪呢!”
将闾连忙应了。
清看看这情形,忙说:“衣服也订下了,点心也吃了。清这就要回去了,人老了觉多,再不回去就要出丑了!”
嬴政点点头。小寒只是看着她笑笑,心想,虽说老了,这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他们都走了,小寒托着盘子回到屋里。冬天,在外面站一会儿还行,时间长了,脚很凉的。
嬴政也跟了进来,随意地说:“以后她要来,姑娘好生对待着。”
小寒扭脸看了看,没说话,只是把灯挑得亮了一些。冬天,屋子里真是太暗了。
“她是个可怜的人,也是受人尊敬的人。”
小寒淡淡地问:“她怎么就可怜了呢?有小寒可怜吗?”
嬴政一滞,心想,她这口气看来是怎么也顺不下去了,他不禁觉得有些惆怅。
“她么,很早就死了丈夫,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带着族人开挖丹穴,就是后来有钱了,她也还是经常劳动的。姑娘没注意她的手吗?都变形了,回不去了。”
小寒“哦”了一下,她刚才接点心的时候,她倒是注意到了,她还以为那是风湿导致的关节变形。
嬴政接着说:“但是他没有再找男人,就是一个人过日子。嬴政把她接过来,就是想让她晚年过得好一点。”
小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不捐钱修长城,你会接她吗?
她问:“皇上觉得她进了宫就过上好日子了吗?”
嬴政点头,说:“那是当然。反正在哪儿她都是一个人,倒不如在这里,能得到好的照顾。”
“那故乡山川呢?皇上能给她吗?”
嬴政抿了一下嘴,说:“这当然不能,但嬴政会经常去看她。反正她也没有亲人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没有亲人,也还有旧邻。就是听着乡音也觉得亲切啊!何况,以皇上这种身份,就是去看她,也只会让她惶恐。在外人看来,皇上去看她那是多大的荣耀和恩德啊,可是,在小寒看来,她进了这咸阳宫,就是受罪来了。”
嬴政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你们神仙讲话都这么不受听吗?
小寒不理他那脸色,伸手拿了块点心。
“姑娘说话……”嗯,真让人不舒服。
“是让皇上不舒服了吧?这是因为听话的人是皇上。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您自己说话,听话的人也是不舒服的。小寒说一句讨嫌的话,站在您这个位置上,就不会有舒服的感觉了。您问问崤山顶上最高的那块大石头,除了身边吹过的风,它还能得到什么?树荫遮蔽的是比它低的东西,那山顶的巨石太高了,树荫照拂不了。鸟儿敢上去歇脚是因为石头让它觉得稳固,请问皇上,您身边的臣子或家人有哪个在您面前坐卧倚靠是安心的?扶苏不会,郑夫人不会,小寒就更不要说了,她就是皇上拘起来的一个囚徒!……所以,皇上,您对清的好,在她未必是好,放了她吧,她都那么大岁数了……”
一句“放了她吧”让嬴政半晌无语。她把清请到咸阳宫里享福,在小寒眼里居然是“放了她吧”,难道他连尊重一个人都表达不了了吗?
望着他无解的样子,小寒心里不禁有些可怜他。可是……,她以什么身份可怜他,真是可笑!
人珍贵的都是他缺少的东西,与赵姬那么一个风流放荡的妈相比,这位守了一辈子寡的清女士当然是白璧无瑕,可是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吗?没有人从她的角度考虑,只是从自己的需要出发选择一部分来推崇和看重。
“皇上,可能小寒的话说太重了。您回去歇着吧!您是皇上,不需要把小民的意见放在心里,……我们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在清这件事情上,您做您想做的就好了,……人不能思考对不对,好不好,一思考,就孤独,都是这样……”
嬴政站着没动,当她说出“都是这样”的时候,她也是孤独的,就像他常有的状态。
啊,她也是孤独的!
“那……把她送回去就是好的吗?”
小寒摇头,无所谓地笑笑,“随便吧,皇上,小寒多嘴一说,也可能是小寒想错了。人经常会以己度人,小寒自己不想在这宫里憋屈着,以为别的女人也不喜欢,难免小寒是犯了这样的错了。”
嬴政犹豫了,似乎是自言自语:“她进宫这么久,从来没说过不舒服!她总说喜欢这里。”
小寒真想骂他一句白痴。但,算了,她的命还在人家手里呢,操那么多心干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不想放她走
嬴政让人把清送回巴郡去了。他一再说,冬天,巴郡太远,路上不好走,等开春雪化了再走,可是清就是等不得了。说她门口的河里有种特别鲜的鱼,这是咸阳没有的呢。坦
她走的那天,嬴政亲自送她到宫门口。清一再跪谢皇上给她的荣宠,说回到家乡就跟乡邻们说,咸阳多好,皇上多好。他从来没在清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这笑容让人想到踏实和舒坦,这一刻,他意识到,这件一厢情愿的事情,他竟然做了好几年。
“姑娘,贞妇清,嬴政已经派人送她回去了。”说不清什么心理,清走了,他就觉得他应该过来告诉小寒一声。
小寒嘴角扯了一下,没吱声。把没人坐的秋千高高地荡上去。
秋千像只大鸟,飞起来又倏地落下,她伸手抓住,又把它高高地悠起来。那上面的雪沫子纷纷扬扬地落下,竟像满天的银针,带着点重量,打在脸上,冰凉尖锐,微微的疼。
人家飞出这宫墙了,她呢?
“边城射雕终有时,待来日,夫妻纵马。回望咸阳千万里,也不过,一念天涯。”
扶苏啊,天涯就是天涯,哪里来的一念天涯?小寒欺骗自己也好久了!
嬴政抿着嘴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神情像结了冰的河水,看着是平静的,平静下面却湍流不断。
但,无论她是不是神。他都不想放她了。这一点,这一刻,他想得尤为清楚。
放走了她,他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这偌大的咸阳宫,无聊透了!
“姑娘,嬴政……”有些话终究要说。
“皇上,请回吧。”小寒扭来脸来,正色说道:“如果皇上不想放了小寒,就请不要来这藏书院了。如果一意要来,也请不要搭理小寒了。小寒决意要和这咸阳宫一起……。变成断壁残垣!”狠绝地说完。她扭身就走,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嬴政上前就拉她,他一把把她带到怀前,弄得小寒一个趔趄。“姑娘不要走!”
“放开!”
“不放!……陪嬴政说会儿话!”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暗哑温柔。带着乞求。
小寒把身子稳住。长长地舒了气。带着鼻音说:“皇上回吧,小寒的心不在这个上面,它……结冰了!”
“别。别这么说,嬴政不会害姑娘……,嬴政会好好对待姑娘!”
小寒摇摇头,扭过脸来,直视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皇上,您的‘好好对待’给别人吧,小寒要的你不想给,你给的不是小寒想要的,做你的孤家寡人去吧!”
“你——”嬴政一下子气急,这句“孤家寡人”伤到他了。从小到大,他已经孤够了!
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他真的想好好地对待她,她怎么能这么说他?
“放开我!”小寒大叫一声,使劲一推,上脚就踢。她的声音竟像被困的野兽,绝望,悲哀,带着尖锐的啸音!
这声音激荡着他的耳膜,它带着重压,刺得他心里痛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不由失声:“呀!”她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用了野兽般的力气。
他撒手,小寒拔腿就跑,进了屋她便关上门。
嬴政懊丧地站在原地,这扇门他当然是可以推开的,但,这会儿,推开有什么意思呢?
梁辰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完全呆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儿来。
大公子,出大事儿啦!
……
扶苏大宅。人们喜气洋洋。
腊日里,门神、户神,土神,灶神,行路神等各位神灵都祭祀一遍之后,宫里的消息来了。皇上让全家大小都到宫里去,说要与郑夫人和全家大小一起共进午餐。说是蜡日里,扶苏在外不能回来,就让他的一家子都到宫中团聚一下。
宽人格外精神,早早地让人把车马刷洗干净,仆人的衣服也都换了新。把修文叫过来,怎么看怎么喜欢,再三问,礼仪都记住了吗?见了皇上怎么说?修文点头,说:“娘,您都高兴糊涂了,不是都给您做过一遍了吗?
“娘怕你忘了!”
“怎么会,也不是第一次进宫!”
“那能一样吗?以前是去看你奶奶,这次是和你爷爷一起吃饭。只有我们一家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修文懵懂地点点头。得宠和看重是肯定的,其他的,他就想不明白了。不过,也不用想那么明白,他是第三代,还隔得远呢。
宽人笑笑,她觉得她是想得明白的,但这个现在还不能说。她可是扶苏的长房夫人,修文是扶苏的大儿子。今后,他们娘儿俩的前途亮堂着呢!
一家子套上车马出发了。
芍药往里坐了坐,给怀里的孩子掖紧羊皮褥子。现在,她只担心一件事情。皇上见到修福的样子会怎么说呢?会不会不高兴呢?上次倒是让梁辰来看过,但那次给全家所有的孩子都带了礼物,也不是单给修福的。而且,事情往往听人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就是另一回事,一旦看到修福的样子……,不说旁人,就是她这个亲娘,每次看到孩子的小手都别扭呢。
可是,这也不是躲得过的事儿。今天让全家大小都去,未必没有看看孩子的意思。越想,她的心就越沉。
修心兴奋地扭来扭去,大人们告诉她,说这是进宫见世面去。她一直问,能不能见到小寒阿姨。芍药呵斥了她两句,让她安静点儿,说弟弟怕吵呢。修心看着弟弟圆骨碌碌的大眼睛,心想。他怎么会怕吵呢?我一叫,他就笑啊。可是,想到娘是不喜欢她提小寒阿姨的,也就闭嘴了。
红叶意兴阑珊地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旁边望月陪着。今天全家团聚,人人都挺高兴,唯有她高兴不起来。她越来越成为这个家的外人了。可是,不去就是抗旨,去了呢,肯定非常尴尬。她的不受待见那不是明摆着吗?可是。又一想,尴尬的也未必是她自己,那生了六指儿子的还在前面呢,藏都藏不住的忌讳。不比她更难受吗?
就当今天是看热闹吧。红叶这样劝慰自己。
吃饭的地点定在梧桐院。
这个地方。修文和修德来过,修心也来过,不过。那时她太小,记不清楚,所以看见什么都是好奇的。
郑夫人对芍药生了个六指儿子的事已有耳闻,今天抱过来了,和慰怀并排放在一条炕上,她探身略略看了一下,心里也是一惊,这样的六指她是真没见过。不过呢,面子上得过得去,直说这孩子带得不错,养得又白又胖的。
皇上进院子了,众人迎出去齐刷刷跪下。
“这么冷,怎么把孩子抱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皇上的声调很高。
一句话,说得芍药心中一暖,看来,今天是太平无事了。
众人起来,腾开路,让皇上先进去。平日里宽敞的屋子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显得非常逼仄。宽人悄悄推了一下修文,修文有些紧张地往前站了一步,说:“皇爷爷,父亲不在家,让修文替父亲尽孝吧。”说着,就蹲下来,要替皇上脱鞋。
皇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不过呢,也不能让孩子尴尬了,他支楞着脚让孩子把鞋子脱下来。
“你叫修……”孙子辈的太多,他想不起来了。
“皇爷爷,我叫修文。”修文脱完鞋子恭敬地回答。
“嗯,不错,扶苏的孩子长得都不错!”
“皇爷爷,我叫修心。”修心嫩嫩的小嗓子响起。
“哦?”皇上来了兴趣,“上前来,让朕看看修心。”
修心一扭一扭地走过去,像只肥鸭子。“皇爷爷安好。”
“嗯,安好。告诉皇爷爷,是不是父亲最疼你啊?”
“是的,最疼修心了。修德哥哥欺负修心的时候,父亲就训他。”
“哦,修德呢?过来,过来。”皇上扫了一眼,冲着修德招了招手。
修德过去,重新跪下,“皇爷爷安好。”
“嗯,也生得这么好,扶苏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好。懂事乖巧。”说着,他伸手摸了摸修德的头。
“你欺负妹妹了?嗯?”
修德从容地摇头,说:“哪有,只是疼爱的方式不同,谁要是敢真的欺负她,修德定要给他一个忘不了的教训!”
“哈哈……”皇上仰头大笑,说:“朕小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兄弟姐妹,你们在一起,真好!”
众人都跟着笑了,皇上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爷爷,真是一家人啊!
“哎,那个小的呢,抱过来让朕瞧瞧。”说着话,皇上就看向抱着孩子的芍药。
芍药忙把孩子抱过去,看皇上伸着手,紧张地把孩子递到皇上的怀里。
皇上接过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孩子醒着,并不认生,黑亮亮的眼睛天真地盯着皇上,竟然咧开嘴笑了。小舌头圆圆的,粉红鲜嫩,没长牙的小嘴巴像个粉红色的小洞洞,让人看一眼,心就化了。
“这孩子也生得好!”说完,他把孩子放稳当了,伸手从小被子里掏出孩子的小手。
众人一阵紧张,皇上他什么都知道啊!
孩子的小手握成拳头,皮肤细嫩得仿佛一碰就会弄破。皇上把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掰开小拳头,这是小而精致的一个小巴掌,真得像梁辰说的,就是多了一条脉胳的树叶子。
“嗯,是叫修福吧?扶苏这名字起得好,修福长大会有福气!”
芍药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修福他就真的有福了。
郑夫人也一颗心放了下来,她这一房,就生出这么一个有毛病的孩子。如今,皇上这么说,那毛病也就不算毛病了。
舒仪过来说,饭准备好了。请皇上移驾到厅堂里吃饭。
今天人多,小炕上自然放不下那么多桌子。吃火锅图热闹倒也罢了,人多自然要分桌的。
一人一张小桌。一个一张软垫。
“来,修心,到爷爷这里来!”
修心看了看娘,乖巧地走过去。
“朕要看看小胖丫头一顿能吃多少!”
修心嘟起嘴巴,哼,又有人说她小胖丫头!
众人跟着笑,芍药心中又是一喜,这小丫头就是她的福星呢!
郑夫人陪坐在皇上的右侧,看看满座都是自己的这一枝儿血脉,心里也甚是欣慰。这样的场景,从扶苏成了家就没有过。满咸阳那么多宫院,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可是,媳妇好几个,就是没有小寒。往日里,皇上还说一家人、一家人的,怎么今天真的一家人都来了,偏偏就把她落下了呢?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一丝隐忧。
梁辰看着没什么需要他的,就往门后退了出去。舒仪过来,恭敬地问:“梁公公,要不先简单吃一点,等皇上用过了,您再吃,也不知多晚呢!”
梁辰摇摇头,这么多年,他的吃喝是自有规律的。哪能皇上召唤“梁辰”的时候,梁辰嚼着东西过去应答呢?
舒仪鞠过躬走了。人走了,还是很贴心地留了碗汤和两个鸡蛋在他旁边的案子上。
梁辰心里叹息了一声,望望头上阴沉着的天,这雪欲下不下的,都几天了,真真憋得人难受呢。
大公子,这样的荣宠,你就是磕掉了牙齿,也吞下去吧!(未完待续。)
ps: 喜欢奇幻小说的朋友,如果书荒,可以看看魔化咸蛋写的《治安官》,绿萝跟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它写得太逗了,每看一章,都有笑点出现。如果累了,看它倒是不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