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来个痛快的!
胡亥骑着马直奔柳亭方向。这地方,他常来,以前踢蹴鞠的那个场子离这里并不远。
越往前走,发现情况越反常,路上三三两两回来的行人,不是兴奋异常,就是面露忧色。是不是赵高说的事情是真的?
他撩开领口,透透气,发现一脖子的冷汗。
老天呀,胡亥还没玩够呢,你可不能对他下狠手啊!
来到柳亭,胡亥一时茫然,赵高说的黍子地在哪儿呢?好像远远近近都是黍子地啊!
有行人从北边的高坡上下来,一边说一边比划:“也是怪了,上天怎么知道的呢?”
另一个说:“上天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做了,他就知道。”
那比划的人说:“可是,他也就是浑不讲理、欺负欺负人,别的也没啥呀!”
那同伴一皱眉,说:“从小就这样,你还要他有啥?上天就是想趁他还没啥的时候把他收拾了,等他能兴风作浪的时候再收拾不就晚了?”
“哦,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
胡亥没法听下去了。又有人从高坡上下来,也是摇头感叹的样子。
他知道从哪儿看究竟了。
“小公子!”
有人叫了声小公子,哧溜一下,就跑了。胡亥恨恨地“哼”了一声。那人的样子他没看清楚,好像是和杜彪走的比较近的一个,名字记不得了,他爹好像也是咸阳县里当差的。
这声“小公子”。惹得附近的人都朝这边看。发现是他,那些看热闹的都不自觉得往旁边走了两步,这让胡亥很不舒服。但他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要看看哪里有“亡秦者胡亥”几个字。
顺着别人的视线看过去,胡亥一下子呆住了。
老天,是真的不容他了!
脚边不远处是烧焦的大树,烟已经散尽了,胡亥觉得自己的心像这焦木一样,黑灰色的。了无生机。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师傅看。就在那里。”一个少年的声音。
“嗯。长命儿,你下去溜溜马。让它喝点水。”
胡亥一听这声音,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梁辰来了。这就意味着。父皇知道了!
“梁公公”。他努力从地上爬起来,颤声问:“梁公公,您相信吗?”
梁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看了一眼那坡下面田地里明显可见的几个字,心里感叹: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扭过头,他说:“小公子,您看呢?”
他发愁地看着这具美丽的皮囊,他的皮肤白嫩细腻,嘴唇红得娇艳欲滴,头发黑得如墨如漆,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恐惧。此刻,他多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凄楚可怜。
这是皇上最疼爱的小儿子呀!
可是,他怎么能作到了连上天都不容的地步?他真就这么过分吗?他还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坏事吗?
胡亥冷汗都下来了。梁辰的眼神让他非常害怕。看到那“蚂蚁天书”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这次,他真的怕了,他把上天都得罪狠了。
“梁公公,您相信吗?”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梁辰摇摇头,沉重地说:“梁辰会如实告诉皇上今天所见的景像,其他就不是梁辰该做的事情了。”
胡亥嘴巴张了张,“啊——”,然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晃了晃,挣了两挣,颓然倒地。
小公子胡亥,晕过去了。
……
咸阳宫坤宁院。
“你亲眼看到了?”皇上不敢置信地问梁辰。
梁辰小心地点点头,跪下说:“梁辰也吓坏了呢。到了黍子地里看看,所有的黍子都差不多,那就是一块普通的黍子地。可是站得高点、远点,那图形、那——文字就显出来了,这……梁辰也不敢相信呢!”
皇上仰起头,闭上眼睛,半晌无语。这难道真是天意吗?
想起仰起头趴在他膝盖上的胡亥,在雪地上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的胡亥,不服气地撅着嘴巴的胡亥……,从小到大,一幕一幕。
良久,他才问:“胡亥他,后来呢?”
梁辰小心地说:“小公子他……,梁辰把他送回去了,让人请了大夫。看样子,只是吓坏了。”
皇上再次沉默。
梁辰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整间屋子,没有任何响动。
一会儿,门外有谒者韩邦小心的声音:“公公,皇上在里面吗?”
门口的太监小声说了句:“您等会儿吧。”
连门外也安静了。
皇上转过头,对梁辰说:“起来吧,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一会儿,门大开,强烈的日光从门外射进来。韩邦躬着腰举了一卷竹简,亦步亦趋地跟在梁辰后面。见了皇上跪倒磕头,说:“皇上,韩邦接到急奏,请皇上过目。”
梁辰接过奏章,呈给皇上。
始皇帝打开,一气儿看完,他脸色变得铁青,五官抽搐成一团,“啪”地一声,把奏章摔在地上,竹简散落一地。
牛皮绳儿断了。
天啊,韩邦和梁辰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生这么大的气,谁的人头要落地啦?
“传旨下去,明晨朝议,凡是能爬着来的,一律不得缺席!”
……
扶苏别院,晨光熹微。
扶苏又被院子当中高抬腿跑的声音吵醒,看来,抱小媳妇睡觉真的成奢望了。
不过,今天必须起早。
他穿好衣服,倚着门框看小寒练习她的“弹腿神功”,她也就会那两下子,看见来人,她就一转身“啪”地把腿弹出来,看着很有力量,实际怎样就不知道了。
果然,小寒看见他出来就这样打了个招呼,同时,露出一脸得意的笑。扶苏嘿嘿一笑,这小娘子不教训就要上房揭瓦了。他四平八稳地走过去,忽然,出其不意抓住她抬起来的脚,往身前一带,小寒重心不稳,向前仆倒,扶苏近身揽腰,顺势旋转,整个人又被扛在肩上。
“重来,重来,这次是没防住!”小寒不依,在他的肩上一阵挣扎。
“谁给你重来的机会?”说着就被扛进了屋子。
“扶苏,别乱来,今天你得进宫朝议呢。”“扑通”一下,她被扔在被褥上。
“知道,叫小媳妇给梳梳头发,夫君要出去光彩照人。”说是这么说,过来就扒衣服。
“坏人,时间不够的!你要迟了。”小寒急得直推他的肩膀。
扶苏不理她,只是把头埋进高高的谷堆里,固执且安静地趴着。小寒也渐渐安静下来,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长得真好!
“好了,起来梳头,要不时间不够了。”小寒敲了敲他的脑袋,温柔地说。
“嗯,真的不想起来。”可是,他还是起来了。
给扶苏梳头。扶苏趁机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能不能老实点?要不梳不好的,早饭还没时间吃呢!”
扶苏只是笑,该做什么做什么。
“小寒,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她退了一步,打量着他的额角。
“你那么用功,是不是觉得哪里都是坏人。难道,我们不够保护你吗?”
小寒顿了一下,她一边梳头一边说:“倒不是哪里都是坏人,但学一点本事防身总是必要的,不见得什么时候我们都在一起。”
“你是说你在店铺和路上的时间吗?”
小寒点点头,说:“差不多吧,虽然在咸阳一般人不敢找我的麻烦,但万一遇上个楞头青呢?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先应付了再说。”
扶苏笑笑,“像你这样想,不得累死吗?每个人既要习武又要习文,怕渴死得学会打井引渠,怕饿死还得学会种地种菜……”
小寒停下手里的梳子,注视着他的眼睛,无奈地说:“大公子就不要跟小女子讲一般人的道理了,小女子懂得是懂得,但还是要照小女子的想法去做,反正有一条,小寒不能成为大公子的累赘,不会让你分心。”
“可是,丈夫不就是要保护妻子的吗?你又会赚钱,又会打架,那还要夫君干什么?”
小寒嘻嘻一笑,抱着扶苏脑门儿一顿乱亲,“要夫君暖床作伴生小孩儿!”
“啪”,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扶苏一呲牙,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晚上回来,夫君陪你暖床作伴生小孩儿!”
……
急匆匆赶往宫中,扶苏下了车,看到久已不见的赵高也露面了。
“赵大人气色不错!”他得体地招呼了一声。扳掉阎乐,好像也没把赵高打趴下,真有些遗憾呢。
赵高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谁气色不错,他母亲的,能好得了吗?今天是不是要把胡亥从皇族里除名啊?
他不由得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看赵丛来了没有,赵丛是掌管皇族亲属及登记宗室谱牒的宗令。呀,真来了!他的心脏砰砰地跳,手也开始发抖,有点不听使唤。
“赵大人来啦!气色不错。”又是一个打招呼的,是候始坤这个没用的老家伙。
“内史大人,呵呵,您也不错。”他勉强支应了一下。
一路走,一路招呼,今天打招呼的怎么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行情多好呢!
肯定大家都和他的猜测一样,今天要处理胡亥了,他们这是在心里偷着乐,等着看他的好戏呢!
他母亲的,你当是别的皇子上台,你们就有好处吗?
终于捱完了长长的路程,进了坤宁院大厅。赵高长舒一口气,是死是活,尼玛,来个痛快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神也不行
坤宁院大厅里,文臣武将分班站齐。
梁辰在心里点了点数,冲皇上点点头,说:“皇上,来齐了。”说完,他退后,开始做他的木头桩子。
皇上威严地看了一下群臣,眼睛从李斯脸上扫过,扫到蒙毅和赵高的脸上,又看看几位皇子,再看看站得稍远的几位大臣,终于,开了口:“各位大秦的能臣良将,今天把大家召来,有几件事情要处理一下。”
大家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要处理一下”,而不是“商议一下”,这意思就是说,皇上已经决断了?
“首先第一件,是要通报一件事情,昨天拿上来一个紧急的奏章,说是奉命去寻找仙药的两位高人,卢生和候生忽然跑了。派去协助他们的人员都搞不清这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只好报告给朝廷。”
群臣当中“嗡”地一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要从彼此的脸上猜出皇上的意思。这是要杀他们吧?
紧接着,始皇帝不急不徐地说:“第二件事,谈谈联的儿子,胡亥。”
群臣中又是一阵微小的震动。不是第一件还没处理吗,怎么就跨越到胡亥了?
“联要问一问,冯相、李相,你们去过那片传说中的黍子地吗?”
冯去疾躬身拱手回答:“没有,臣只是听说。”
李斯也说:“臣不知道什么是传说中的黍子地。”
始皇帝定定地看了会儿他们的表情,又把目光转向蒙毅。“你呢,上卿蒙大人?”
蒙毅一惊,皇上这么称呼他是什么意思,他一般不是直呼蒙毅吗?
“皇上,臣不相信那个说法,于是,臣去看过。”
皇上问:“那么看过之后呢?”
蒙毅说:“臣看过之后,想不通那是怎么长成的。真的想不通啊,比起那图形显示的内容,臣更好奇这图形的得来。”
“哦。蒙爱卿是这样想的吗?”
蒙毅抬起头坦荡地看着皇上。胡亥是你家事。你要怎样处理便怎样处理,何须拿臣子的想法做下酒菜呢?
皇上错开眼珠,又看向赵高。此时的赵高噤若寒蝉,他心里一阵寒凉。人走下坡路时。原来脸是灰的。
他又看向内史候始坤。“候爱卿,你有个和胡亥一起玩耍的孙子,是不是?”
候始坤慌忙跪下。这关他孙子什么事呢?“回皇上,臣的孙子候二因为赌博的事情已经受了罚了,现在在中尉署军营里受训,有件事臣一直想跟皇上说,却找不到机会。”
“你说,什么事?”
候始坤字酙句酌地说:“臣要感谢皇上把那帮浑孩子发派到军营里去训练,臣发现,候二他懂事了,现在能吃苦,也懂得体谅家人,做错了事也能认错,不再一味地推卸责任。”
旁边的宗令赵丛抬头望望屋顶,心里呵呵冷笑,都说人老成精,果真是的,打岔都能打得这么艺术,高手啊!
皇上也很意外,这好像是要混淆主题吧?他咳嗽了一下,只好把话题拉回来。
“你的孙子能学好,这是好事。但现在联想问问大家,谁家里没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这个孩子闯了祸你们是如何对待的。是不是,他一闯祸,就被家族不容,被天下不容?”
候始坤并了并脚,他知道正题来了。
“扶苏,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是怎么跟父皇说的,你说,我们要找到帮助他的办法,而不是嫌弃他、抛弃他?就像我们面对任何一个问题,只要想着去解决,就可能找到办法?”
扶苏恭敬地上前,朗声说:“儿臣是这么说的。”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候就是需要扶苏的支持。他再次扫向群臣,严肃地说:“所以,联要问问大家,如果胡亥不是联的儿子,是不是,他也不会一而再地被卷进舆论的旋涡?”
赵丛心中一动,他似乎明白今天的走向了。
“联相信天地间有神奇的力量,比如,我们很难预知旱灾洪涝,很难抵挡瘟疫猛兽,但是,所谓‘羊皮天书’、‘蚂蚁天书’、联绝不相信。尽管,那黍子地里出现的图案联同样迷惑,但联也不相信。联只是觉得,如果他不是皇子,他不会被穷追猛打。诸位作父亲的,你们相信他一个十七岁的浑小子有灭秦的力量吗?”
他顿了一会儿,眼睛从群臣脸上一个个地掠过。他们现在一动不动,他很满意这个效果。
“那么,联就要问了,从春天到夏天,没完没了,为什么?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各位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如果没有推波助澜,那么各位有没有主动帮助朝廷消除不利影响,以正视听?是不是不是个人的职分你就看热闹去了,反正丢的是皇家的脸面而不是自家的脸面?”
被他眼光扫过的一张张脸接二连三地低下去,他心里一阵冷哼,看看,被他说中了!
“所以,联要处理一下最近的事,首先,要处理推波助澜的首恶——那些术士们。卢生候生,只会夸夸其谈,领受皇命而无法交差,竟然不告而逃,凡抓住者,就地处绝。罪由:欺君罔上!”
“其他术士,有没有兼营两种方术的,有没有利用方术造成人命的,有没有利用方术诈骗钱财的,有没有利用方术造谣惑众的,有没有利用方术逃避农田劳动的……,联不一一列举,联觉得是时候对方士们来一次清理了,凡没有真才实学妖言惑众的,一律处以坑杀之刑。”
群臣之中“嗡”地一震,这是要成批成批地杀人啊!这岂不是要血染咸阳,要知道咸阳有多少人靠着两张嘴皮子混饭吃呢?
始皇帝再次扫视群臣,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是,扶苏却近前一步,跪下磕头,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扶苏,你有话说?”
扶苏恳切地说:“父皇,扶苏也赞成对术士们进行一次清理,他们当中有人实在可恨。但,是不是应该依法量刑?如果是不敬皇帝的,按不敬皇帝罪处理,如果是造谣诽谤的,就按造谣诽谤罪处理,如果是诈骗的,就按诈骗罪处理。我大秦依法治国,是父皇多年来坚持的治国方略。如果一律坑杀,父皇,不太妥当啊!哪怕把他们当中的一批人判为刑徒,他们也仍然是我大秦的劳动力啊!”
这话一出,候始坤心中叹息一声:“嫩了,太嫩了!”
赵丛偷眼看看身边人的反应,默默地低下了头。
始皇帝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心里一阵失望,果然是愚直有余、权变不足,政治是政治,法律是法律,都三十岁了,连这都分不清!
父子之间出现了诡异的安静,整个厅堂鸦雀无声。众人不禁揣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纵是一个出息的儿子,也依然是臣子,皇上刚说了坑杀,你就反对,这——合适吗?
今天这阵势,就不是找大家议事,是让大家听决定的,难道大公子连这都看不清楚吗?
皇上眯了下眼睛,盯着扶苏问:“扶苏,如果什么事情都依法依律,灭六国的功臣们是不是都要判为死刑呢?”
扶苏愣了一下,这是两个问题啊!“父皇,时势不同,不能等同而论啊!”
始皇帝摇摇头,果然是一点转圜的灵透都没有,他都说到这地步了,居然还敢接话!想到这儿,他脸上出现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扶苏,有一个差使,你去做吧!在咸阳呆久了,你也该历练历练。上郡缺一个监军,你去配合蒙恬做好边境防务。明早起身,不得延误,非诏不得还都!”
扶苏一愣,这,太突然了,就因为他反对了父皇的决定吗?他抬头看看父皇的脸色,迟疑了一下,磕头领旨:“儿臣遵旨!”
其他大臣也觉突然,赴上郡做监军,这,不算贬谪吧,他原本就没什么固定的职务。要知道,上郡可是咸阳的北大门。可是,也不算升迁啊,这节骨眼上,把他赶出咸阳,还“非诏不得还都”……
赵丛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蒙毅的背影。
这时,蒙毅抬起头,看看皇上,又看看扶苏,他从这突然的安排中看到了皇上对蒙家的不信任。
派往上郡的朝廷特使赵行刚回来没几天,蒙恬没有一处做得不妥,上郡要什么监军?
心里淤着一口气,他不由得一阵悲凉。
还好,是扶苏,他不是个找事儿的人!
“蒙毅!”
蒙毅一激灵,“臣在。”
皇上盯着他看了两眼,才说:“辨别和清理术士的任务由你主持,三十日期限,必须完成。每个人都必须交待得清清楚楚。”
蒙毅跪下,放声说:“臣领旨。”这时候是一定要有个坚决的态度的。
始皇帝再次看向群臣。果然,老话儿说得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这么一个动作,就都噤若寒蝉了。他心中一阵冷笑,再次严厉地说:“今天处理术士,可能诸位能臣良将会认为联不敬神灵。呵呵,错了,联仍然敬重神灵。但是,有一句话联要说给诸位听听,谁都不能勉强联做任何事,哪怕是家务事,哪怕是神灵!”
“哪怕是家务事,哪怕是神灵!”
这句话在屋宇当中“嗡嗡”回响,撞击着每个人的脑仁儿。到这时,或许有几个人才明白过来,今天的主旨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以为什么都要有证据吗
“哪怕是家务事,哪怕是神灵!”这句话一直在扶苏的脑中回响。
他郁闷地从坤宁院出来,想了想,此去上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该去梧桐院看看母亲。
蒙毅走过来,欲言又止,扶苏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想说,父皇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蒙毅低下头,笑笑,冲他点点头,就此别过。
彼此想说的话,估计都不需说出口了。
母亲看上去很好,这让扶苏很安心。听说他要去上郡做监军,母亲既为他高兴,又有些不舍。至于为什么有了这个任命,他没有提起,她,只需要做一个安详的母亲就好了。
从宫里出来,上了车,马儿哒哒的蹄声依然轻快。可父皇那句“哪怕是家务事,哪怕是神灵”的话一直压在他的心里,让他觉得胸口闷闷的。
霸道一辈子,这就是他的父亲!
而他三十岁了,仍然怕他。
“木木,把我送回去,你去大宅,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去上郡的东西。包括冬天的衣服。”想到有三个孕妇,他就有些头疼。这段时间朱大夫倒是一直住在府里的,想着芍药的产期也快到了。
但他还是要先回一趟别院,关照一下小寒,女人出门前事情总是很多,不能让她不方便了。
“嗯?”木木一愣,紧接着“哦”了一声。
“这次,你不要跟着了。你留下,西施快生了吧?”
木木急了:“公子,她可以留给家里人照顾,我得照顾公子呢!”
扶苏很坚决,说:“不用了,我有你小寒姐照顾。你是个赘婿,用到你的时候,你不在,不太好。何况,咸阳这边的情形。也得有个得力的人通报一下。你留下来,有用的。”
木木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好吧,就听公子的。”
“字儿学得怎么样了?”
“一直在学。一般的字还是会写的。不过。公子。木木有个担心。”
“嗯,你说。”
“有财叔训练的鸽子能从外地送信儿回来,但是从家里送信儿到外地怕是不行。到上郡……”
扶苏沉默了一会儿。说:“哦,知道了。”这件事他没有怎么上心,何况上心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交给有财。
他交待:“有事你就去一趟上郡,别人怕也靠不住。”
“哎,木木知道了。”
该安顿的好像就这么多了。朝车外看一眼,这就是咸阳,人来人往,车来车往,有着全国最繁荣富庶的生活景象。一出咸阳,就完全是两样了。到处是蓬着头的农人,和赭红色衣裤子的刑徒。
去就去吧,好在,小寒也是喜欢肤施那个地方的。在她看来,肤施比咸阳还要让人开心,在那里,她能霸占着他,她能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放声唱歌。
那首歌叫什么,东山顶上。
想起这首歌,扶苏笑了,这首歌太有故事了。
可是,笑过之后,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父亲的话,始终压着他,让他的笑也变得奢侈。
回想父皇今天所说的话,一切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引起的。父皇不相信那黍子地里的字儿是天意,是真不相信吗?
他也去看过那块地,他的想法和蒙毅的是一样的,图形字意如何,且不去管它,它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呢?这和“羊皮天书”可不是同一级别啊!人们解释得了,它就不是天意,可是,人们解释不了,它就能算天意吗?
想起他和小寒一起看过的那两块神奇的石头,在别人眼中神奇到不行,在小寒那里就说得有来有去,它一点都不神奇。
忽然,“歘”地一下,像一道闪电,打得扶苏一个激灵,为什么小寒对那黍子地里的事情不好奇呢?他想起,“羊皮天书”、“蚂蚁天书”事件发生时,她也是不好奇的。
以她那认真钻研的劲头,她会不好奇?这说明了什么?
要论对石头、土壤、草木的了解,他找不出几个人如小寒那么痴迷的,也找不出有几个人能像小寒那样说出个所以然的。
石头崩碎那天,她的马丢了,包袱丢了……
大树烧着了,别人问为什么的时候,她在惋惜那棵树……
难道……
“公子,咱到家了。”
木木一声招呼,打断了扶苏的联想。他抓了抓车上的木框,心里觉得没着没落地那么不舒服。
跳下车,在门口站定了,看着木木向大宅方向去了。
抬头望望高高的树顶,有安家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对话。大树的浓荫让这个院子显得格外温柔,格外安详。扶苏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想起他当初把她哄来画画儿的事情。那时候,她问,这是公子的外宅?
可不是外宅吗?如今,他和小寒在这边安了一个家了。
在这个院子里,吃她做的饭,听她讲故事,和她一起恩爱缠绵……
可是,小寒,你让我这么不安呢!
一推院门,就是早上走时的景象,他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小寒又在刻苦练功。她的汗水打湿了头发,顺着耳根、脖子流下来,领子都湿了。
“这个时辰,干嘛这么用功?”他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寒冲他一嘻哈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紧接着快走两步,转身摆腿,脚尖堪堪直指他的下巴。
“调皮!”扶苏按下她的脚,说了一声。
“公子说我刚才的动作帅不帅?”她抬起袖子就那么随意地一擦。“要是有个坏人敢冲我不规矩,就刚才那一下子。我就先踢歪他的下巴。”这话说得豪气冲天,她已经找到点侠女的感觉了。
扶苏心情复杂地帮她拢了拢湿乎乎的头发,有意无意地说:“满咸阳,除了胡亥敢打你的主意,没有第二个了吧?你这是要对付他?”
小寒随意地点点头,得意地说:“对了,一脚下去,包他下半辈子都长记性!”
扶苏心中一暗,胡亥是个浑蛋,但何至于要让他下半辈子都长记性?
“小寒。彭彭说石头崩碎的那天。他看到你了。”说完了,他看着她的眼睛。
小寒一怔,彭彭看到她了?
“我没有看到他,他看错人了吧?在哪儿看到的呢?”小寒眼光有些躲闪。
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扶苏说:“你总是东跑西颠的。我不放心。有时候就让他跟着,怕你不自在,也没让他跟得那么近。总之。有事时,他能照应一下。”
小寒“哦”了一下,有些慌,彭彭到底看到什么了?
扶苏心里一阵悲哀,她撒谎了!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扶苏,我得去洗洗,我们该吃晚饭了。”丢下他,小寒就直奔上房。
扶苏一把拉住她,在这时候,她想逃,门儿都没有。
“呀,别拉我,动不动就上手,也不怕人家笑话!”她的声音里有一点撒娇,但已经不像平时那么自然。
两人拉扯着进了屋,扶苏顺手把门关上。
小寒一阵紧张,回头说:“天热,还不开着?”
扶苏摇摇头,他抓着小寒的肩膀把她按坐在炕沿上,此刻,他的心很疼,她一直在骗他。她在笑,故做镇定地笑,她肯定在想怎么再一次骗他。
“你坐下,我要跟你说话。”
“说什么?能不能呆会儿再说,我想先洗一洗。”小寒有点慌。
扶苏摇摇头,求证的勇气,他不是总有的。
“羊皮天书、蚂蚁天书、黍子地里的事情都是你干的?”
“你胡说,拿证据来!”小寒立马就要从炕上弹起来,扶苏强按住她。她这么激动,一定是有问题的。
两人就那么对抗着,一个要站起来,一个要按下去。
终究,小寒是敌不过他的。她昂起头,倔强地看着他。到这时,她肯定刚才扶苏的话只不过是诈她。
不是她干的,她当然可以理直气壮,至于庄嫁的事儿,她完全可以不认。谁要能说明白,她就倒着走给他看。她相信整个咸阳没有一个能解释明白的人。
至于那庄稼能长成什么样,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往地里撒自然铜粉末的时候,她也只是碰运气。直到都出了苗,她也还是不安的。就怕差别不明显,白下了功夫。
总之,把所有的事都怪在她头上,是不公平的。
“嘴硬!你以为什么都要有证据吗?”扶苏的声音有些发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动摇。看着不寒的眼神,他很怕真的问出了什么。可是,他又相信他刚才一刹那的感觉,他确实是被骗了。他很快强压住自己的动摇,回想这一年多来,他无数次放弃追究她那些不明所以的话,一切都是因为爱她。就这样被她牵扯着,走到今天,直到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父皇动了怒,直到他被父皇“委以重任”,去做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监军。
“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是我干的,你这样说我是要……”小寒大声辩白,她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下去。骂人容易,但,咒骂亲人总是很难的。
“别跟我要证据,你有这个动机,你一直都讨厌胡亥,你想尽办法折腾他,你不看到他死你绝不罢休!”扶苏这时越想越清楚。
“有动机就是我做的?讨厌胡亥的人多了,冒顿不是吗?你不是吗?被胡亥坑了的那些小伙伴儿不是吗?怎么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呢?你这样想问题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闭上你的巧嘴!”扶苏厉声低吼,他眼睛里好像喷着火。
小寒不禁缩了一下。扶苏从来没有这样发过火。
扶苏用两只手牢牢控制着她的肩膀,使她不能动弹。尽管很激动,他仍然不想满院子的人知道他在责骂她。可是,他虽然控制着她,他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的可怕,什么时候她都有说辞,什么时候她都能牵扯着他,让他失去个人的主张。他觉得自己像条被她牵着的一条狗。
小寒挣了挣,嘴上嚷嚷:“你放开我,弄疼我了!”可是,她怎么挣得脱!她再次觉得一个布娃娃的可怜。扶苏的神情让她很害怕。她觉得他这种表情会不会是要杀人?
而且,两世为人,她最怕吵架。她怕的不是讲不过道理,而是怕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出现在家里面,出现在亲人之间。这,太伤人了!
扶苏掐着她的肩头,小寒在颤抖,他能感觉到小寒的害怕:“你哆嗦了?你害怕了?你这样的女人也会害怕吗?扶苏以为你什么可怕的事都不怕呢!”
“你希望我把你抱在怀里吗?你以为我还会宠你吗?哈哈,扶苏大笨蛋,他怎么能够让你睡在他的旁边?他怎么那么喜欢你的花言巧语?他把全身心的爱都放在你这么个虚伪的女人身上,他……,他以为,这辈子,他终于……”
小寒拼命摇头,泪水就那样甩了出去。扶苏受伤的样子让她心疼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一路陪着绿萝的朋友。绿萝知道,有的朋友是不爱看这个调调的东西的,为了支持绿萝也订阅了。深情厚谊,都将化作前进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九 这是对扶苏的侮辱
扶苏的肩膀开始抖动,抓着她肩头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小了。扶苏强忍着,不让自己流出眼泪,但,他的心已经哭了。
看着他,小寒觉得可能是她错了,她不该一个人悄悄地揣着心事过了这么久。她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起码让扶苏知道她不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她舔了下嘴角的泪水,深吸了口气说:“扶苏,你让我说,我有苦衷的……”她一边说一边想努力站起来。扶苏的泪流出来了,他的眼珠子变得赤红,她想去安抚他。
扶苏猛地松开她,可是,放开她的同时,却推了一把,而他自己则退了几步,他嫌恶地指着她说:“别过来,你别过来,扶苏不要听你那些鬼话了!作为陌生人,扶苏想问问你,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多缺德?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让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弄得不得安宁?你三番五次作弄胡亥也就罢了,他不成器,你想出气,这些我都理解。可是,他是我弟弟,你害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我的弟弟,我再不喜欢他也没想过去害他,你觉不觉得这样做有多过分?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做让我有多失望?这是害人,这是害人!”扶苏手颤抖着,不知该干什么,他很想扯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打开看看,这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做人?
“我心中那么喜欢的小寒她……她害别人毫不手软,毫不犹豫,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机。……而这样的女人,她就睡在我的身边,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巧言令色……我觉得可耻!可耻!可耻!”
扶苏如困兽一般,呜咽着,低吼着,捶打着自己的胸,这“砰砰“的声音如打在小寒身上一般,小寒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因为眼泪,扶苏变得这么模糊。这么脆弱。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如小孩子一般可怜,她怎么制止他呢,他会伤到自己吗?
这时候,她有些委屈。但没那么强烈。今天这一幕她早就想过了。只不过。当它来临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知所措。
“扶苏,你听我说……”她试图接近扶苏。男人哭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走开!别过来!你根本就是个不正常的女人!”
“什么人都想害你,什么人都让你提防,和你生个孩子就这么难,把我抱在怀里你却想着你的破木板子,这是对扶苏的侮辱,你知道吗?侮辱!扶苏长大以来最大的侮辱!你知道吗?我,我……”他越说越不能控制,一拳捶在墙上,他气愤地转了个圈,好像刚刚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他快走了几步,到柜子的夹缝里找到那块木板子,“叭”地摔在地上,一脚踏上去,“咔吧”一声,木板碎了。
小寒跟着那声音一哆嗦,她想去抓住他,又怕他会伤到自己。她走了两步,哽咽着努力让自己说出话来:“扶苏,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想生,只是时间不对……,将来会生的,大约三四年,真的,我说话算话!我是爱你的……”
“住口!再不要听你说话了!把你的花言巧语收回去吧!我扶苏不要你这样的爱。扶苏不想一次次地被你玩耍,你今天处心积虑地害别人,明天你要干什么?扶苏只想要一个简单的爱人,只要一个简单的生活,自始至终,你知道吗?……”
小寒连连点头。这时的扶苏,他的声音好像从地底下勉强挤出来一样,透着绝望的疼痛。“扶苏,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难道忘记了吗?在上郡的时候,我们就说过的,你过不了简单的生活,你不害人,都有人害你。你的声望就是别人杀你的理由,你没办法退下来的……,扶苏,小寒也想要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爱,但是跟了你,没可能了……”到了这里,她也很绝望,尽管一直以来,她都信心不足。但此刻,尤其绝望。
扶苏的眼睛像着了火一般,他凝视着她,痛心地问:“所以,你就去害人吗?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吗?小寒,你太小看我了。我扶苏,宁可不要那个位置,也不要这样害人。害完了胡亥,还有那么多弟弟,你让我怎么办?你要怎么做?我要和你在一起做一对卑鄙小人,是这样的吗?”
“扶苏,你不能这样说我,也不能这样说你自己!”小寒捂着嘴,她好像没有放声哭过,很害怕声音控制不住。“扶苏,我承认我撒了谎,但我曾经说过的话你忘记了吗?撒谎有时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为了害别人。而今天,我还要说另一句,撒谎是因为爱你,是因为不想失去我们的爱……。”
“别说爱我,耻辱,耻辱!”扶苏咬着牙挥动拳头。他真的想狠狠地打她一顿。
小寒勇敢地迎向他,他就是要动手,她也得把话说完。
“你不喜欢撒谎,那么我今天说句实话,赵高和胡亥要害你,要杀你全家,然后有人借着这件事造反,全国一片混乱……。我并不是要害你所有的兄弟,我只想对付他们俩。我已经极尽仁慈,只是想让他们靠边站,被你父皇嫌弃,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
扶苏退了两步,冷笑着,伸手阻止小寒向他靠近,“看看,你这个假装仁慈的人,你承认了!你亲口承认了!你刚才不是说不是你干的吗?小寒,你的话哪句是真的,你自己知道吗?”
小寒急忙保证:“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从未来走过来的,这都是书上说的。我不想你被他们害啊,我不但要保护你,还要保护修文他们……,”说到这里,她忽然悲从中来。“扶苏,你要是不招惹我,说不定我还能活着,和你在一起,我连活下来都不能了,所以,扶苏,我不得不提前解决了他们,请你相信我……”
“够了,你这个疯子!”扶苏厉声打断。他的声音像炸弹一样震得小寒全身一阵紧缩。小寒相信,如果手边有刀,他一定会杀了她的。
但是此时的扶苏,眼中除了愤怒。只有悲哀。他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仿佛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
过了片刻,他低下头。声音暗哑:“你想跟谁生孩子就去生吧!尽管你做了坏事,骗了扶苏,扶苏还是下不了手杀了你,你走吧!”说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边,一推门,自己闪到旁边,然后,扭过头,眼神空洞,不再看小寒一眼。
小寒一直摇头,该说的话她都说了,他还是不相信她。她很想大骂一声“你这个蠢货!”,但她却骂不出来。此时,她哭得身体都痉挛了,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长这么大,头一次,能哭到痉挛。
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但是,她连蹲都蹲不住了,干脆,她很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尽管这样委屈,这样无奈,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不能走,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她仍然爱扶苏,这是个好男人,是个值得她去维护的好男人。
离开他,怎么可能呢?
看着她坐在地上,委屈而倔强地哭,扶苏的眼泪再次溢出眼眶,他们在一起这么久,终于还是因为那个位置的事情发生了过不去的冲突。他想要的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爱是不存在的。小寒给不了他,别的女人也给不了他。
他努力把声音放平,这时候,他觉得应该说点了结的话了。
“你走吧!真的走吧。让你留下来,坐在你谋夺的那个位置上,是对扶苏的侮辱!……以后,你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扶苏不会再去纠缠你,但你记住了,不要跟人说,我们在一起生活过,那是对扶苏的侮辱!”
小寒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的心清晰地感到了疼。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过分了,扶苏,你过分了,……我说真话你也不相信。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缠着我,我就当看戏一样看你大难临头,是你硬要把我和你绑在一起的,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挣一条命出来……。我努力帮你,为什么?我不要富贵和权势,我只是要活下来啊……”
扶苏摇摇头,他也真是无奈了,和妄想症病人没法沟通啊!
他努力调整情绪,对小寒说:“小寒,算了,你也不要哭了,如果你委屈,就受点委屈吧,我们没有办法说清楚,我想今后也是……,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确实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了……,好吧,你走吧。你有地方去的。”
小寒摇摇头,哽咽,但却坚决地说:“不走,你赶我也赶不走,你把我赶走了,我也逃不出被人杀掉的命!我只能和你在一起,只有救得了你,才能救得了我自己。我赖定你了……你难道不记得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了?她让你不要离开我……”
扶苏望望屋顶,扬起手,却拍在自己额头上,他无奈地叹口气,说:“算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不走,我走,这个宅子我不回来了。”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去,留下仍在抽咽的女人。
秋婶不安地看着大公子从门里走出来,闪到一边去。里面在吵架,她听到了,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反复说的“害人”她还是听到了。
女人哭,总是很可怜,但大公子又不是个欺负人的男人,这两人到底怎么了呢?作为下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扶苏牵过马,看秋婶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嘱咐几句,又理不清自己该说点什么,想想,算了,以后再说吧!(未完待续。)
ps: 绿萝最初想给这部作品起个名字叫“自说自话的爱情”,在绿萝心里,爱别人,那个别人其实经了你的想象,已经是创作出来的一个影像了。未必那人就是那个样子。小寒穿越了,她不得不撒谎,这种爱情更是自说自话的爱情。但,多么无奈,肉身要活下去,就相互依靠着吧。灵魂自由,就让它飘飞吧。
第二百三十章 为什么流泪
早上,大宅的女人们都起得很早,连久在床上静养的芍药都起来了。大公子昨日回来脸色不好,众人也不敢问。听说是去上郡当监军,想来是因为这个任命很不如意,除此,她们也想不出其它原因。
“你们在家里好好带孩子,生了,就打发人去告诉我一声,父皇说,非诏不得还都,所以,只能你们去看我了。现在都有了身子,只能静养,不要多走动。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几个女人点点头,他这样悉心嘱咐,心里还是有人的。
“来,修心,让爹爹抱抱。”
修心扑过去,扶苏把她抱起来,把自己的脸贴着她肉乎乎的小身子,一动不动,这是女儿的气息。可是,为什么抱着修心,却想起小寒,他仍然想抱着她,想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仍然好好的。
“爹爹,你哭了,弄得修心的小肚皮都湿了。”
扶苏摇摇头,勉强笑笑,说:“在家听话,别让你娘着急。想跟孙师傅学拳脚就学上几下,别弄伤了。”
“嗯,修心知道了。爹爹是跟小寒阿姨出门吗?修心也想去呢,我们一起玩肉夹馍……”
扶苏没有回答她的话,放下修心,摸摸修文,再摸摸修德,说:“你们大了,照顾好自己的娘,将来还有小弟弟小妹妹要你们照顾。”
“知道了爹爹,过年的时候,爹爹不能回来。修德就去上郡看爹爹。”
“修文也是。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去上郡从军,陪着爹爹。”
扶苏忍着泪,说:“好孩子,你们一定是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军人,最好的皇室子孙!”
宽人望着扶苏。他今天怎么了,这么容易动情,以往说走就走了,现在简直就不能碰了似的。
“宽人。家里有你。扶苏就放心了。”说完,他把宽人拉在怀里,抱了抱。宽人身子一僵,这当着人的亲昵动作从来都没有过。这。这。这么多人看着呢!
放开宽人,又看向悦容,再看向芍药。扶苏点点头,转头迈出大门。刚才宽人的反应让他想起小寒,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僵硬,她会贴紧他,让他享受一个女人的柔软和温情。
院门外,中尉署派出的护卫队已经到位了。他看了看,这些人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人家都恭敬地望着他,他客气地点点头,说了声,“有劳各位,走吧!”
彭彭和丁满跟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车子旁边。
木木看看车队,对那护卫队领头的说了声:“跟上我,去接人。”说完,就骑着马在前边领路了。
扶苏撩开帘子,想阻止,想想又算了,木木这是要去接小寒呢。到了地方,他说一声小寒不去了,也就完了,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
赶车的换了人,是惜福的儿子,小名儿叫大头,满院子的人都这么叫。
“大头,走吧,跟上。”
到了别院,扶苏犹豫了。木木已经下了马,肯定是要帮小寒提东西。他急忙叫了一声“木木。”
木木止住脚步,问:“怎么了,公子?”
扶苏定定神,含糊地说:“昨天你小寒姐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出门,这样吧,我进去看看,如果她不能走,就让她在咸阳呆着,过一段,她好了,你把她送过去。”
木木眨巴眨巴眼睛,懂事地说:“好的,公子。”女人们总有不容易出门的时候,说不定小寒姐也是有了。
扶苏跳下车,回身望望跟着的马队,这些人大概都知道这是他的别院。发生过的事,承认不承认意义都不大了。他抬起脚,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去看看。小寒尽管哭得厉害,但她是个成熟的人,知道事情的分寸。当着人,她不会让他下不来台。
秋婶和另一个仆人小犊子在院子里面洒扫,见扶苏进来赶忙行礼。
扶苏欲言又止,秋婶也是同样的表情。
扶苏叹了口气,问:“她在吗?”
秋婶紧张地回答:“一早出去了。”大公子这表情、这语气弄得人好不自在啊。
听到她不在,扶苏放下心来,她不在,可以免了很多尴尬。
进了屋,四下看看,昨天他跺碎的木板子已经收拾了,仔细看,碎的木屑还在砖缝里。到里屋去,整整齐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是他喜欢的简单素洁的样子。
但这里有小寒的气息,他习惯的喜欢的气息。他扬起头,眼泪就这样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脸上滑过。
她是个心机叵测的坏女人,为什么,他要流泪?
这个家,他说过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它仍然如此亲切?
低头看,镜子前放了一把梳子,他坐下来,拿起梳子,小寒喜欢一下一下地给他梳理头发,她经常说要是换个发型就更帅了。至于是换什么发型小寒没说过,他只记得她的手在他的鬓角留连,每天变着花儿地夸他。
“哼哼,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干什么?嫉妒死我们这些女人了!”
想到这儿,扶苏嘴角一扯,笑意就这样不经意地流淌出来,从昨晚到今晨,这是第一次笑。
她是个坏女人,为什么?
拉开抽屉,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是他的东西,头冠、束带、玉佩,到这时,他才发现,小寒的东西少的可怜,他没有给过她贵重的东西,她也从未要过。
他拿起那副箭簇和盾牌的头饰。这是因为一句笑言而做的装饰,洒脱的小寒就那样恣意地戴在头上,满咸阳,能佩得起这样东西的也就是她了。盾牌是皮胎的漆器,用得久了。上面的漆面有些开裂,木胎的箭簇还好,看着还那么凛冽精神,只是箭头的部分磨得有些掉漆。
他把头饰攥在手里,对自己说,就当是对这段感情的一个纪念吧,他给她的是全身心的爱,带走的只是一个头饰而已。
院子里,木木和何大厨站在一起,何大厨已经简单收拾完东西。等着吩咐。
“早上。她吃东西了啊?”扶苏被自己的问话吓了一跳,怎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吃了,两颗鸡蛋,一碗粥。”何大厨回答。
“嗯。”扶苏说完就站在院子里。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按说。是该走了。
何大厨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东西搬到车上去。这趟出门,应该是带他吧。可是,又不好问。只好给木木使了个眼色。
木木却没理会他的眼神,而是问他自己关心的问题。“公子,小寒姐她……”
扶苏勉强笑笑,说:“过一段再说吧,让她养养。老何,你就不要跟着了,这个院子,你多操点心。木木你也要经常过来看看。”
老何和木木点点头,应了。
应了是应了,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公子好像很沉重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呢?
车过柳亭,扶苏让车停下,子婴带着小山和小川已经等着了。
“大哥,带上这坛酒,出了门,就不能在一起喝酒了。”
扶苏微笑着接过来,凑近了闻闻,和上次的一个味道。子婴把很多时间都花在生活琐事上,有趣味,也有无奈,时光,就这样在一个优秀的人才手上流过,无声无息。
“大哥,去上郡挺好的,在不同的领域都做一遍,将来才能担当大任。”子婴这样说。
扶苏感动地点点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只有这么一个堂弟专门过来跟他说一句鼓励的话,其他的兄弟,没有了。
“兄弟,等待机会吧,大哥帮不了你,对不住了。”说着,他低下头去。
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生活,有这么多的不如意。
子婴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动情地说:“大哥,别这么说。这么多兄弟,只有大哥待我像亲的,子婴已经觉得很好了。”扶苏向皇上推荐他的事,他知道,梁辰有次看见他,向他卖好,他怎么可能不感激呢?亲兄弟都会避讳的事,只有扶苏这么愚直的人做到了。
扶苏抬头,强扯出一个笑容,说:“不说了,再会吧,咸阳的事情,只管用心、小心,也别事事上心。有空了,带着孩子到府里去玩,几个小家伙玩得不错呢。我回不来,孩子们想打猎,就只能让你带着去了。”
子婴点点头。和小山、小川一起目送大公子上车,离去。
用心、小心、也别事事上心,这是扶苏送给他的话,对他这个尴尬的身份来说,这是最好的嘱托了。
“爹爹,没见小寒阿姨。”小川说。他也跟着修文他们叫小寒阿姨。
小山说:“也许在车里呢。”
子婴没接这个话题,说:“走吧,我们爷儿三个也该返回了。”
孩子们说的事,他也注意到这个,以扶苏和小寒那蜜里调油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不跟着呢?但若是在车里,她一定会下车打招呼,那是个性格率直但处事周全的女子,她不会让扶苏在人前留下一点点不好的印象。
为什么呢?
但这好像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只希望扶苏此一去得到更多的磨砺,能得到皇上的认可。扶苏好过,他的日子就好过。别的兄弟们,是靠不住了。
“大公子,清风驿到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歇着吧?”说话的是卫队领头的,叫線辰。他胖乎乎的看着挺和气,一说话就带笑,也不知是不是只对地位高的人才这样。
扶苏说了声“好”,就再没什么话了。这一程他没有心思和任何人做兄弟,只是习惯性地配合好卫队的工作。
想一想,小寒拿出那么多心思为他考虑,他的安全、他的形象……甚至她在人前讲的每一个故事,都有她的心机,她一直在引导别人,只有他是众望所归的人。他就是狮子王辛巴,只有他可以带领荣耀国走向昌盛繁荣。他待别人如兄弟,别人待他如手足,小寒制造了这样的机会和条件,他配合小寒的安排,如鱼得水……
如今,鱼不在了,剩下一潭清水,有什么意思呢?
如今,水不在了,剩下一条张着嘴的鱼,有什么盼头呢?
驿丞赵微尘躬着腰走过来,恭敬地小声询问:“大公子,伙食还是跟他们一个标准吗?”
扶苏愣了一下,这赵微尘真是个细致人,这都记得,“好吧,和以前一样。”
“哎,微尘这就去办。清风驿里都知道,大公子待人,没说的!”说完,他颠颠地办事去了。
细节!小寒就是这么注重他生活的细节!她把他当一个精细的宝贝一样呵护着。
为什么,我刚离开咸阳,就想你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绿萝问先生,有个人叫十月的瘦马,他每天来看我的书,是不是你化了个名儿,在鼓励我呢?先生说:我哪有那个时间。这下,绿萝踏实了。原来,在家人之外,真的有人在看我的书。
书友们。来看正版吧。/mmweb/
第二百三十一章 马自己回来了
大清早儿,秋婶一开院门,吃了一惊,怎么马回来了,人没回来?望望后面,确实是人没回来。
把马牵进来,拴在马厩里,一边给它饮水一边琢磨,怎么也不对,事情好像很糟糕啊!
“何大厨、小犊子,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
何大厨从屋里出来,主人不在,他清闲得很,正睡着懒觉呢。“怎么了,秋婶?”
“老何,你快看看,怎么小寒姑娘的马回来了,人没回来,这不对劲儿呀!”
小犊子从花木中间穿过来,瞅瞅马,又瞅瞅上房,闷闷地说了声:“不会是被人……”
老何瞥了他一眼,做下人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秋婶不安地望着他,整个院子,木木和有财不在,他就是主心骨了。
“不能等了,通知人,找去!”
……
通知人,当然首先是通知木木。小寒姑娘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较多,他媳妇和小寒姑娘情同姐妹,一起做生意,怎么说都是找他最合适。
找木木到哪儿找呢,肯定不能到大宅去找,木木成家了,是胡家的女婿。但胡家在哪儿不知道,找到小寒姑娘经营的铺子胡家也就找到了。
西施正在和三春聊天,两人也在等着小寒姐。说好了,小寒姐今天要送画好了的布料过来,下午的时候,王元会过来取。这个王元也真有意思,别的男人是捧媳妇。他是捧他奶奶,说他奶奶是咸阳一枝花。
秋婶进门一露头,虽然没见过,但大肚子的那个肯定就是木木他媳妇了。
三春迎过去,看来人打扮普通,也得招呼一下,“您老请进来,随便看看也可以的。”家境败落了,她越发懂得看人的脸色,也越发懂得如何做事。
秋婶看看后面的何大厨。何大厨给她使眼色。女人的事,女人来问比较好。
秋婶紧张地问:“这里是胡家的铺子吧?我找木木他媳妇。”虽是和她身份差不多的人,但不知怎么的就会紧张,也许是这铺子的富丽让她有了不安的感觉。
西施迎出来。笑着问:“这位婶子。我就是您要找的人。可是有事要说?”
秋婶看她笑盈盈地,也就坦然了些,她进了铺子。就说:“木木他媳妇,小寒姑娘没回来,只有马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得通知木木呢,得让他想办法!我们这都要急死了。”
三春和西施都是一愣,三春问:“您老是大公子家里的?”
秋婶点点头,一指门外的何大厨,说:“那个是厨子,我是管清理的,我们都是跟着大公子多年的了,大公子不在,不就得找木木吗?”
三春望望西施,看来人不像说假话的样子。西施想了想,出了门,看那厨子手里牵着一匹马,可不就是小寒姐所说的“老陈”吗?那还是从她家牵出去的呢。
“它自己回去的?什么时候?”
何大厨说:“今天早上。不过,也可能昨天夜里就回来了,我们拴了院门,没人听到它回来。”
“小寒姐没说她晚上回不回来吗?”
何大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管厨房,最近大公子不在,他对门户操心多一点,但小寒姑娘的行踪不会跟他说。他干脆进了铺子,“他秋婶,小寒姑娘有没有跟你说她回不回来住?”
秋婶想想说:“以往小寒姑娘也有过不回来住的时候,她在别的地方有住处。到哪儿住她只跟大公子说,没跟我说过。”她是主人的身份,怎么会跟她说呢?
西施想想,说:“她在李相府上有间房子,咸阳城里,她只会在三个地方住,一个是大公子和她的家,一个是我们胡家,另一个就是李相府了。但是,马自己回去了,恐怕就是在外面……出事了!”说到“出事了”,西施的声音变得发虚,小寒姐可不能出事啊!
三春也急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何大厨说:“找木木,想办法。他能想到办法!”和一群女人说话真着急。
三春点头,找木木,那是了解情况和能拿主意的人。西施她一遇到事情就慌,还是得她出头。“西施,告诉我怎么找木木,你就踏踏实实在店里呆着,等我的信儿。”
西施不理她,一手抱肚子,另一只手一挥,“关铺子,不管了,大家都去找姐姐!”
……
三春着急忙慌地护着西施回到了胡家。她肚子大了,不敢让她骑马,一般是有车接送的。但现在这个时间,车子有事儿不在,她也只能走路回去了。
好容易回到家,西施一进门就哭,她赶路赶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爹呀,嫂子,木木!”
胡老爷子先出来,这是怎么了,回来得这么早?“呀,闺女,怎么哭啦?”
“爹呀,小寒姐她丢了,快找木木想办法!”
胡老爷子一怔,闺女急成这样,这是出了大事了呀!“信南、信北,快去找你姑父,他不在库里点羊毛,就是到作坊送料去了。”
两个半大小子撒丫子就跑到马圈,一溜烟儿就出去了。
等木木回了家,西施已经不哭了。木木强作镇定地一五一十听完,头皮都炸了,这真是出大事了,大公子让他常回去照看着,这才几天,就出事了,妈呀,咋交待呀?
“我回大宅报告去,小寒姐没有名分,可也是大公子的人,她们得想办法找人!”光他自己怎么找啊,这么大个咸阳,小寒姐那可是满世界溜达的人啊!
红叶正在院里织毛衣,这活儿挺好。一会儿织出一大截子,比绣花有盼头。她瞅瞅屋檐下乘凉的芍药,她那颗肚子算是保住了,可能也就这几天就生了吧!人家是又有盼头了,这下要是生个儿子,那可不就是油泼火旺的势头了?
木木急急地牵着马进来,把缰绳一甩,就赶紧叫人:“两位夫人歇着呢?木木有事要报告给当家的宽人夫人。”
芍药一听就皱眉,当家的宽人夫人,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小事呢我就做了主了。大事我会替你转达,宽人姐姐她身子不舒服,也不见得有精神听你啰啰。”
木木一咬牙,大声说:“木木有话要报告给几位夫人。小寒姑娘今天早上找不到了。需要派人手去找。如果夫人们觉得合适,木木这就去报官,让衙门派人一起找。”
芍药一挑眉。哦?是这事儿啊!
“木木,大公子刚走,小寒姑娘就自己找地方住了?”
红叶噗嗤就笑了,这话问得比较有水平啊!
木木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说话呢!
“芍药夫人,小寒姑娘虽没有名分,但她是大公子的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公子不在家,照料不好她,也说不过去吧?”
芍药一听,不怒却笑了,木木你个猴崽子倒是长大了,敢跟主子这么说话了!
“好了,木木,你对大公子忠心耿耿,这个大伙儿都知道,你先下去喝口水,要不,就回去等信儿吧。”
木木没动地方,这个时候,让他回哪里等信儿,耽误一刻,说不定小寒姑娘的命就没了。
“怎么?要在这里逼着主子听你使唤,是不是?”芍药放下脸,把她的眉毛立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威风了,再不抖抖,下人们都快忘了她的存在了。
木木嗫嚅了几下,退了几步,退到大门外头去。反正他要等着府里派人,那么多护院、仆役,拉出几十号人来,是难事吗?
屋子里的悦容陪着躺在床上的宽人,她们在屋里把屋外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那木木真的急了,要不他不会这么说话。
可是宽人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悦容就拿不定主意这事儿是不是该由她开口。
门“吱吜”一声开了,是芍药,宽人睁开眼,说:“你那么大个肚子,就别乱蹿了,可别再出了什么事儿!”
“姐姐今天不舒服,芍药惦记呢,不看看不踏实。”说着,就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宽人微微一笑,说:“难为你那么大个肚子,手脚倒是灵活。”
芍药笑笑,接话说:“估计得生个小毛猴子呢,生出来就让修文他们带着满院子跑着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人提起木木说的事,连悦容的存在都要忘记了。
悦容有些着急,虽然小寒比她们得宠,但那是一条人命啊,这个时候可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宽人姐姐,悦容坐得有些腰疼了,想回屋去躺躺。”
宽人笑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芍药说:“坐久了就站上一会,站久了再坐上一会,自己调整着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你一个人回屋去也闷得慌,倒不如和姐妹们说会儿话。”
悦容只好笑笑,站起来,沿着墙壁走走,但心里却慌慌的。她很想编个理由出去,给木木送个信儿,说这府里你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去吧,可是想想宽人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就胆怯了。
木木从中午等到下午,门房的老武给他端了两次水,喝是喝了,嘴角还是起泡了。他很想冲进去闹一回,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算了。他也想一走了之,到咸阳县衙报案去,可是想到公子府走失了人口,公子府自己却不派人寻找,那不是把大公子的脸丢尽了吗?
罢了,不等了,我们胡家自己找!
他站起来,就打算打马回去。正在这时,看见来车了,顿时眼睛一亮。
这是救星回来了。(未完待续。)
ps: 一群女人一个男人,怎么相处,绿萝没体验过。但想想就不容易,珍惜有珍惜的道理,蛮横有蛮横的道理,退让有退让的道理。男人给她爱,她就会发光,男人不给他爱,她就把阴暗的一面暴露出来。哪个女人有错,绿萝以为,谁都没有错。错的是那根肉骨头。没有那个能力,养的狗太多。迟早都是这个结局。
来看正版吧,最好的阅读体验。/mmweb/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没有帮助
车停了,修文、修德从车上下来,后边的孙师傅也勒住马,一骗腿从马上下来。木木焦躁不安地巴望着,嘴上一层爆皮。
平时的木木不是这样的啊!
“修文少爷、修德少爷,可把你们等回来了。”木木赶忙施了一个大礼。
修文、修德忙往后退了一步,伸着手说:“有话起来说。”虽然都是下人,但跟着爹爹的也还是要讲究些。
“你们的小寒阿姨走丢了,马回去了,人没回去,所以木木急着回府里叫人去找呢!”
修文一惊,急忙问:“母亲知道了吗?”
木木嗫嚅了一下,不知道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只好说:“兴许知道了吧,没见着宽人夫人,芍药夫人让等信儿呢!”
修文看了修德一眼,这话一听就明白了。还等什么呢?人都丢了还等什么信儿呢?
“走,你跟我们进去,我这就跟母亲说。”修文拉了木木就要进去。
修德说:“我去找惜福召集人,具体的事情还是得他来办。孙师傅,您找几个护院帮帮忙,能腾出来的人手都派上,咱们快一些。”
孙师傅答应一声,就进去召集人手了。
“娘,快些让人去找找小寒阿姨,她走丢了!迟了就要出事了!”修文一进门就是这话。
宽人从床上支起身子,抱怨着说:“一进门也不看看你娘是活了还是死了,倒是知道指派你娘做事情!”
修文一下子没话了。他确实冒失了,今天娘不太舒服呢。
旁边陪着的芍药说:“修文啊,不着急嘛,回来先歇歇,你小寒阿姨本事多大呀,整天骑着马满咸阳地逛,这个也认识,那个也认识,能出什么事儿呢?像我和你娘这样的,出了门还备不住让人欺负。她呀。只有别人受她欺负的份儿!”
修文不高兴了,这话怎么听着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姨娘,父亲走时对修文和修德说,要照顾好家。小寒阿姨她出不出事要看她的运气。我们管不管就是尽不尽本分的事。这件事。修文是要管的。娘,您好好躺着,儿子回来再服侍您。”说完。就打开门,大声叫:“惜福,惜福!”
悦容忙说了一句:“修德回来了,我出去看看那孩子,嘱咐两句。”说完,从打开的门缝里溜出来,还不忘再把门掩上。
院子里,孙师傅的人已经召集好了。木木告诉他们先往上林苑找找,横桥南边的区域就指望他们了。
护院们一听就头疼了,上林苑几十里,这范围也太大了吧。他们这位没名分的如夫人可是哪儿都去的呀!
但木木也只能这么指派了,横桥北边胡家已经在找了,只能把人都撒出去碰碰运气。
惜福慢腾腾过来,问修文:“少爷,夫人的意思呢?”
修文瞪了一眼,厉声问:“你去问问夫人,她不让你找人吗?”
惜福一听就闭嘴了,这怎么能问得出口呢。好吧,少爷也是主子,听主子指派吧!
这时,上房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哎哟,惜福,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听声音急迫,惜福两步并作一步,蹭地蹿了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修文也急忙跟了进来,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要生了,她要生了!”宽人叫了起来,“找朱大夫,快找朱大夫!”
惜福赶紧应了,就出门去叫朱大夫,同时嘱咐人把芍药夫人抬到她自己的房里去,别扰了宽人夫人的清静。
修文无奈地退了出来。看来,惜福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自己。
他不能在母亲面前晃荡,要不,还不知又有什么事情要把他绊住。
“修德,怎么办?”这时候,他只能从弟弟这里找支持,仆人们一般都听惜福的,他现在脑子都乱了。
修德没说话,看着他娘。悦容咬咬嘴唇说:“你们是这家里的少爷,别人都听你们的,娘也听你们的。”
修德在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娘都要让他拿主意呢,这如夫人是白当了!
“哥,咱们去找!生孩子的事有大夫呢!”说完,他看向十几个仆人,大声说:“府里遇上事儿了,两位如夫人一个要生孩子,一个走丢了,你们觉得能帮着生孩子的就帮着生孩子,觉得自己能帮着找人的,就帮着找找人。你们为这府里所做的每一件事,天看着,地看着,我们哥儿俩也看着。话就这么多,想跟着找人的,就跟我走,我们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梳理,一定把小寒阿姨找出来。”
仆人们一看,生孩子这事儿咋帮呢,有几个丫头不就可以了吗?得了,去跟着找人吧,小主子今后可就是主子呢。
………
木木回到胡家大院,能派出去的人手已经派出去了。西施急得饭都吃不下,嫂子们陪着、哄劝着,总算喝了一碗面条汤。
木木拿了块馍,边吃边问:“爹呢?”
西施肿着眼泡儿说:“爹去李相府上求人去了。”
木木点点头,这算是找对人了。不说私人交情吧,小寒姐的身份可还是他李府的奴隶呢,这事儿怎么说,他们都得管。
“你在家乖乖等信儿,我去看看爹,通一下消息,也跟那李府的人说说。”
西施点点头,论办事能力,胡家现在也只能指着木木了。
胡老爷子等到太阳落山才把左相李斯等回来。一见那车马和来人的气度,胡老爷子就知道,这是李相回来了。
“草民胡用有急事求见相爷,是小寒姑娘的事。”说着。胡老爷子“扑通”跪在地上。
李斯一皱眉,谁是胡用?看车马倒是殷实人家出来的。小寒姑娘的事是什么事呢?
他从车子里边探出头来,老邓赶忙把他搀扶下来。
老邓很机灵地代主人问话:“你起来说话,说说是小寒姑娘的什么事?”
胡老爷子并没起来,而是跪着说:“小寒姑娘走丢了,昨天一晚上没回去,到现在都没信儿,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了?”
李斯听得直皱眉,怎么回事,小寒她没跟着大公子去上郡?他看向老邓:“邓子。你知道的消息呢?”
老邓有些囧。自从小寒姑娘跟了大公子,他就很少探听小寒姑娘的情况了,只是觉得人家过得不错。
“老爷,最近的情况。邓子也不知道。不过。这位是小寒姑娘那店里的东家。他应该清楚。”
胡老爷子忙说:“小老儿只知道小寒姑娘不见了,其他就不知道了。对了,她那匹马自己回到大公子家里了。”
老邓看看老爷。这情况很严重啊,这是自己出意外了呢,还是让人谋害了?满咸阳城敢打她主意的也没几个吧?
正在这时,木木骑着马跑过来,到了门口,飞身下马,见人就跪,反正他们不是比他地位高就是比他辈份高,跪一跪总是好说话的。
“在下是大公子的跟班木木,现在有情况要跟李相禀报。”
………
扶苏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赵微尘给的干花也不管用了。只有在车上颠簸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只要到了驿站,一挨床铺,完了,清醒无比,满脑子都是他那大树荫蔽的院子和笑语嫣然的小寒。
她和修心追着玩,她坐在门槛上冲他笑,她认认真真地练习她的弹腿神功……,还有,她像个猴子一样蹲在地上玩火,他都闻到了她头发里的烟火气……
他知道,他这是中了她的病了。
想起他说过的话,“别跟人说我们一起生活过,那是对扶苏的侮辱”,现在,他觉得自己真无耻,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小寒,扶苏无耻地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他只想抱着你、贴着你、把自己融入到你的身体里。那个位置上的风光,扶苏不想要了,他只想要你……
小寒,真想让彭彭去接你,可是,想想你处心积虑地害人,扶苏又怕了。如果扶苏重新接纳你,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容忍你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帮他,而他将堕落到只问利益不问由自的地步?
小寒,扶苏好苦啊!
……
咸阳城,老邓带着人搜寻。
木木毕竟是嫩了些,只知道撒开人马到处找,却不懂问题的关键怎么解决。如果是她自己走失了,出了意外,他那个方法是可以的,如果是被人谋害了,他那个方法只能打草惊蛇,说不定这会儿找到的就是尸首。
小寒常去的药店、漆器店、陶器店都找过了,大家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这几天他们就没见过她。
西施提供的蒿子姐家里也调查过了,她在那里呆了半下午就走了,是拉着马走的。小六子和小五子都见她出了巷子,还打了招呼,这是千真万确的。
王翦家的小少爷王元也带人帮着找,他说,要是不好好找,他奶奶那里交待不了。几天前他请小寒姑娘给奶奶设计一件秋天穿的罩袍,小寒姑娘答应了,没想到人却找不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邓很犯愁,找了两天了,还是没有消息。那匹马肯定是什么都知道的,但是他又不会开口说话,老邓牵着它走过大街走小巷,他安安静静地,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
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可是,她待人周到和气,精明却并不市侩,按说是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
远远地,看到胡老爷子已经等在门口了,老邓知道,这是等着和他通消息呢。看来是没有好消息,否则那老头子就不会是这副神情。
老邓下了马,交给手下人牵进去。“怎么样,老爷子,你那里的情况……”
胡老爷子先施了一礼才开口讲话:“邓公啊,小老儿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帮助?”(未完待续。)
ps: 胡老爷子提供的到底是什么消息呢?亲爱的书友们,你猜到了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查!查!查!
胡老爷子说他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对调查有没有帮助。
看老爷子那郑重的神情,老邓叹了口气,说:“有没有帮助,先说来听听。”
老爷子犹豫着开口:“小寒姑娘在我家的时候,有一天两个术士来找,小寒极不情愿搭理他们,但是又躲不过,只好出来应付一下。当时,小老儿和家里的老七都是在场的。他们好像是让小寒姑娘帮他们什么忙,被小寒姑娘回绝了,那两人并不高兴。事情过去很久,其中一个现在和我家有生意往来,叫已缺,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另一个叫献玉的,就不知怎么样了?”
“两个术士?”老邓重复了一句。叫已缺的那个已经接触过了,看来是没问题的,他说最近几天没见到小寒姑娘,他媳妇倒是见过的。那个叫献玉的倒是个新情况,值得打听打听。
“好了,老爷子,明天咱就从献玉身上下功夫,你也回去歇着吧!”
第二天一大早,已缺又见到了挎刀的大肚子,相跟着的人管他叫邓哥。他赶忙迎上来,人家在为小寒奔忙,怎么也是值得尊敬的。
“邓哥,有消息了吗?”
老邓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摇摇头,这个少东家看来是真关心小寒的,也难怪,他们这店还指着小寒挣钱呢。
忽然,灵光一闪,老邓找到了小寒失踪最可能的诱因:利益!
美色这东西,小寒也是有的。但谁敢动大公子的女人呢?正常的人为了那片刻的需要还不至于糊涂到这般地步吧?
“已缺少东,老邓想找你问件事,问个人。”
已缺赶忙点头:“您说。凡已缺知道的一定都告诉您。”
“嗯。胡老爷子他找我说,一年多以前,冬天吧,你和一个叫献玉的去胡家找小寒姑娘,想让小寒姑娘帮什么忙,结果被小寒姑娘拒绝了,胡老爷子说你们不太高兴,有这件事吗?”
已缺心下一惊。胡老爷子这是把他和献玉当作怀疑对象了?“哦。有这件事,我们只是有点失望,倒没有太不高兴。不过,小寒姑娘当时说想来我家当学徒。我就很高兴了。后来。我们合作得很好。”
“那献玉呢?”
“献玉先生有些遗憾。但也没有不高兴。后来,他和小寒姑娘也有来往,已缺觉得他们的关系也是很融洽的。献玉先生主持直道的堪舆工作。和小寒姑娘还有过一些意见交流,应该说是彼此欣赏呢。”
“哦,”老邓点点头,“那么请问,你们想让小寒姑娘帮的忙是什么忙呢?小寒姑娘为什么拒绝呢?”
已缺又是一惊,这回他真不知该不该说了。这事,小寒姑娘一再嘱咐过,不能对外人说起,否则朋友都没得做。可是,老邓是调查小寒姑娘失踪的事的,这要是不说,是不是耽误事了?
老邓盯着已缺的反应,这下应该是问到关键之处了吧,看来,是真有问题!
“邓哥,是关于矿物的事儿,你知道小寒姑娘对矿物是有些研究的,当时我们是去请教矿物知识,可能交往不深吧,小寒姑娘不愿多讲,事情就是这样的。”
老邓一皱眉,怎么,就这么简单?要是这么简单为什么胡老爷子那么郑重其事地找上门来专门讲给我听呢?
再看看已缺,一脸的坦荡,好像真的把事情都讲清楚了。
“那个,献玉人呢?怎么找到他?”
已缺想想说:“我带邓哥去吧,他不一定在,我也好久没见了,从春天起,直道开工,他就在云阳路段忙乎。”
“好吧,咱去碰碰运气。”老邓说。
既然已缺肯带路,那就说明这小子问题是不大的,或许,就是那个献玉有问题。
献玉有没有问题,御史中丞衙门和廷尉署的署官也在问这个问题。
献玉是奉命回来述职的,没想到,一回来,就被请到了廷尉署来交待问题。候生和卢生那两个名气最大的术士已经全国通缉了,作为这个行业中的佼佼者,不从他那里开刀,又从何处开刀呢?一同回来的还有步云,只不过,他的问题轮不到主官过问。
这次皇上责成蒙毅来清查整个咸阳的术士,作为御史大夫,他对御史中丞衙门里的堪舆大师献玉还是略有耳闻的,他们这种人属于专业技术人才,审查他们的案子不容易,因为你不懂他的那套说辞,就无法判定他是真有才学还是徒有虚名。为了提高效率,也为了减少误判,蒙毅请廷尉署出人联合审查。(用今天能理解的话说,就是纪检委监察部和国家司法总局一同办案。)
他们对献玉还算客气,毕竟这是主持直道堪舆工作的总负责人。你要说他有问题,那不是说上面识人不明、用人有误吗?但是过场还得走,从献玉往下,一个一个地过筛子,最后,筛子里剩下的就是要坑杀的那些个妖言惑众、作奸犯科的。
蒙毅冲夏枯草使了个眼色,夏枯草主审,他只是旁观,他并不会场场都参加,他没那个精力。即或有那个精力,多一个术士少一个术士被误判,他又有多少同情给他们呢?在他看来,种地看见收成,打仗拿到首级,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业绩,而术士这个行当,它的实在之处在哪里呢?
可是,上有所好,下必践之,皇上好这一口儿,咸阳才出现了术士云集的局面,而今,术士把人心搞乱了,皇上又反过来收拾术士,一里一外,就是自己拉的屎让别人擦,除了恶心人,就没有别的。
但这是心里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面子上还得威严地拿着国家法令吓唬人。
夏枯草问:“献玉,说说你的主攻方向和从业以来的主要业绩。”
献玉抬头,看了看这过堂的架式,不禁从心里打了个寒战。连御史大夫蒙毅都到场了,他这规格多高啊!
“各位大人,献玉多年以来,一直研究望气之学。在咸阳,有上百户人家的阴宅和阳宅都是献玉给看过,子孙多么出息不敢说,那得靠时间来检验。单指活人住着舒服。这是有口皆碑的。房子的通风、采光与朝向、周边环境有极大的关系,同时也影响着人的健康和情绪。比如这廷尉狱里关押的犯人,那原本是朝廷里的大臣,要论远见。论毅力。那绝对超过普通百姓。可是关在黑暗阴湿的牢房里,他们会生病,会绝望。或者会做出种种以前不齿的事情。但是,我们再看那些刑徒,虽然脸上刺了字,让人鄙视,可是在阳光下劳作,能和一同服刑的人有限度地交往,多年过去,他依然强壮,依然心怀希望、惦记家乡。这就是环境对人情绪的影响。只此一点,说明望气之学它就是一门专门的学问。”
蒙毅闭上眼睛,他今天来是走过场的,不是来听课的,没想到第一个案子是这么审的,无聊!
夏枯草问:“除了给人看阳宅阴宅,你还做过什么?”
献玉说:“去年春天,在上林苑发现一块好地,献玉已经做了详细的堪舆报告给所属的衙门,那里适合建宫室住宅,衙门也接收了。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献玉一直在做直道的堪舆工作,这件事是和步云一起做的,四段工程的开动都是按照我们的堪舆图展开的。”
夏枯草偷眼看看蒙毅,蒙毅仍然闭着眼睛,这副样子让他对自己的审察方法越发没底,可是术士们说的这些真的不好懂啊!怎么办呢?
“献玉先生,我听说,有一户人家自从搬进了你看好的阳宅,驴子不生,女人不生,羊倒是怀孕了,可是羊都会流产,这事你怎么解释呢?”
蒙毅仍然闭着眼睛,却在心里偷笑,要是献玉问你是哪户人家,我看你怎么说?
献玉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他明显感觉到了审查人员对他的不友好,但是能怎么办呢,今天是人家审他,不是他审人家。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请问大人,是不是农民种地种下一粒籽就一定能长出一株庄稼?如果这粒籽结不出果实,是不是就可以判定这个农民技术不行,甚至不佩当农民?”
蒙毅睁开眼睛看看夏枯草,我看你怎么回答?
夏枯草镇定自若地瞅了一眼献玉,说:“现在是审查你的问题,你可以有什么说什么,我可以想问什么问什么,也可以想答什么答什么。我只管问,你只管答。献玉先生,你明白吗?”
献玉无奈地“哦”了一声。
夏枯草说:“我听说望气的总说,好的阴宅阳宅都能旺个十代八代,那岂不是说你们能看到未来?”
献玉无奈地摇摇头,这话别人说过,他偶尔也说,但这话其实是不能深究的,要深究的话,好的宅子住个十代八代确实不成问题,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看来他们今天就是要挑刺的,怎么终结这场不愉快的调查呢?
想了想,他说:“看到未来那是大人的理解吧?这样吧,为了取得各位大人对献玉望气能力的认可,献玉说一个地方:从咸阳往北二三百里,雍州同官附近有一个陈家村,从村子往西南方向八里处有一座并立的山,人称双羊山,在两山之间的地方会发现一座铜矿。那是去年春天献玉望气而得,同行者一个是三闾巷陶器店的少东已缺,另一个是江平,他已经去世。我们回来时,都拿回一袋矿石样本,要是大人不信,可以跟随献玉去家里拿一趟。估计已缺的东西也还在。这样可否?”
夏枯草呆了,献玉说的这样确定,难道是真的?他望气的能力这么神?他看向蒙毅,蒙毅一脸玩味的笑,审查审到这般地步,真是想不到啊!
不行,调查还是要有始有终,不能让被审查对象看扁了。
“好吧,献玉,你说的我们自然会派人去查,我们也愿意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有一个问题请你回答,你所接触的术士当中,你认为谁是有诈骗嫌疑的,谁曾经谋财害命,谁兼治两种方术,谁造谣生事妖言惑众?谁利用妖术逃避本业劳动?”
献玉一皱眉,这是让他出卖同行呢,这怎么可以,知道也不能说啊,说了以后没法混下去了。“大人,献玉埋头研究望气之学,别人做什么,说实话不太清楚。不过,有一个人做得不错,就是我刚才说的已缺,他踏实钻研,不辞劳苦,咸阳的陶瓷业有迅猛的发展,此人功不可没。”
蒙毅冲夏枯草点点头,这样审查就对了,就是让他们相互揭发,才能发现问题,也能达到清理整顿的目地。
不过,这个献玉真是滑头,让他揭发别人,他逮住个机会就推荐年轻人,这样的人,他人缘能不好吗?要都像献玉这样的,那他的任务也没法完成了。
“献玉,你不说别人,别人也要说你的,前边说的驴不怀孕可不就是别人提供的材料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没有四季没有光
献玉终究还是没有出卖同行,他把廷尉署的小吏领到家里,把装矿石的袋子拿给他们。血雨腥风要来了,有了这座铜矿的庇护,他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已缺和老邓在等他。两人说明来意,献玉才知道,小寒姑娘丢了。
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丢了呢?
老邓从进门来就一直在观察献玉,这人也是一脸坦荡,对小寒的失踪忧心忡忡,难道不是他?
“两位,小寒姑娘她有没有不喜欢的人?”
已缺看看献玉,说:“邓哥,大家都有不喜欢的人吧?这也能当线索?”
献玉摇摇头,接话说:“邓公思路没错,不喜欢的人大家都有,可要是明显表现出不喜欢,难免让对方记恨。所以,做人要注意言行细节,就是不要处处结怨,给自己设置重重障碍。”
老邓点点头,年长的人生活学问就是多,这些,年轻人是很难理解的。
已缺说:“要这么说,我倒想起两个人来。”
老邓问:“谁?”
献玉看着已缺说:“你说的是恕己和怨人吧,那两位很多人都不喜欢呢,只不过小寒姑娘自视甚高,不屑于交往的意思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老邓一拍腿,这小寒姑娘是有点小清高,她那个劲儿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呢!好了,先沿着这条线索往下走吧。
………
小寒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的手被反绑着,她笑了。扶苏总爱这样。霸道地反剪着她的手,然后把整个人拥在怀前,他结实的前胸挤压着她的,嘴巴也被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他说这叫亲密无间。
她使劲挣了一下,没挣开,后脑勺却有些疼。
扶苏真是的,总是胡闹,也不看看地方,好好的床铺不上。有地方就挤她。头都让他磕疼了!
扶苏。别闹了!别闹了,小寒求饶好不好?
她幸福地撒娇,身子乱扭,企图甩开扶苏的控制。可是头却更疼了。这次。她疼醒了。是真的醒了。
先醒来的是味觉,她闻到了灯油的味儿,这不是她家的味道。她家的味道没有这么刺鼻。
……
“哥,她又醒来了!”怨人光着脊梁说。
小寒失望地闭上眼睛,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醒来,一睁眼就是这两个讨厌的家伙。而她居然能强大到每一次晕旋都能把这段抹掉,然后幸福地和扶苏在一起。
扶苏,你去了上郡我都要纠缠着你,只要你活着我就要纠缠你,而你必须活着!
……
恕己走过来,蹲下,嫌恶地搧了搧,说:“真臭,这样的女人扔在大街上狗都嫌,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能下得了口?”说完,他拨掉她嘴里塞着的布子。
小寒闭着眼睛不说话,她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这几天,她都没动地方,能不臭吗?
怨人递给恕己一个碗,说:“给,喂她喝上点东西,快快让她说出来,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恕己把碗放在鼻端闻了闻,夸张地说:“嗯,真香,新米的香。”然后他端详了小寒一会儿,用手指去撩小寒的眼睛,小寒嫌恶地一扭头,恕己的长指甲从眼角一直划到鬓角,生疼。
“你看看,何必呢?这么嫩的皮肤我都心疼,尽管臭一点,我还是想咬上你几口。”说着,他就凑过来,一股强烈的韭菜味儿混合着口臭,让她“哇”地吐了出来。
“啪!”一巴掌打在小寒的脸上,“臭女人!”恕己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粥碗晃了晃,洒了一半。
小寒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她没有力气骂他。
刚才她吐了,是苦的,可能是胆汁都出来了。她已经饿了好几天。每天,他们会给她一点点吃的,然后折磨她,让她说出金矿在哪儿。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非要让她说,是不是献玉和已缺露了消息,让他们以为她是什么都知道的?
刚开始她不说,说了以后他们一定会杀掉她。她的命不仅是自己的,还是扶苏的,她绝不能这么潦草地死掉。
可是,她经不住饿,每一次晕倒她都觉得这是最后。每一次醒来,她也觉得这是最后。如果饿得不能醒来,她同样不能陪着扶苏。所以她说了一个、两个,或者几个,脑子乱乱的,自己都不记得了。至于找到找不到,看他们运气了。
她,也只求拖延时间,有人能来救她。
怨人走过来,端着油灯在小寒眼前晃了晃,感慨地说:“哎呀,美人就是要在灯下看才更有味道。可要是这火苗不小心晃到美人的脸上,那你说可惜还是不可惜呢?”
小寒感觉到光,也感受到油灯的炙热。她害怕地缩了一下,扶苏要是看到我一脸疤瘌,他还会爱我吗?
可是,扶苏,小寒连命都要没了,美丽还有用吗?你在哪儿,你不是能保护我吗?
她的眼泪缓缓地流出来,从脸上滑落,一直滑到脖子,痒痒的,不舒服,却是生命的感觉。
恕己脱掉上衣,他已经没有耐性了。“兄弟,烧她,烧死她,要死也泄泄这口恶气!凭什么他们过着好生活,咱们却不能?听说献玉被带去调查了,说不定明天就是咱俩!”
怨人扯住小寒的头发,凑近油灯,还没有挨住火焰,头发就糊了,糊味儿飘得到处都是。小寒害怕地一挣,可是她没有力气,挣不动。
“我说过了,你们自己去找,别烧了。”她软软地乞求。
“招远地哪儿?我怎么没听说过?你骗人的吧?嗯?”他狠狠地揪着她的头发。
小寒微微摇头,招远在哪儿。招远在哪儿,她就像个接收信号不好的手机,一会有一会没有,她人生的大幕真的要拉上了。
“给我口吃的,我……努力想想……”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怨人放下油灯,站起来,无奈地叉着腰。恕己冲动地过去踢了小寒一脚,小寒又是一缩,接着,像个布娃娃一样歪倒在一边。
恕己又是一脚。这次小寒缩都不缩了。
怨人拉住他。说:“算了,看来不是说谎,给她口吃的,她都快死了。还说什么谎?”说完。他拿起刚才的粥碗。里面只剩下小半碗了。“哥,你扶起她,我来喂。”
恕己又踢了一脚。这才解恨地蹲下。“来,吃东西,张嘴。”他粗暴地掰开小寒的嘴,让怨人把粥灌进去。小寒被呛得咳了一下。
“我还要,还要……,我要死了……”
怨人起身又盛了半碗,粗暴地给她灌进去。然后,“啪”地一摔,“这是最后的粥了,说吧!”
小寒靠着墙壁喘息,她的命真大,半碗粥就能让她的心跳慢慢变得正常。
头脑渐渐变得清明,真的,好像换了显像管儿,屏幕上的字都能看清楚了。
“招远,应该是东海,你们去找吧。在开满石竹花的地方,或者长满云杉的地方可能有金矿。如果找不到这些东西,可以看看地表植物的颜色,可能大片的植物是黄绿色,而不是青绿色,它们不是奇异地旺盛,就是异常地病变、衰败……。如果,再找不到就找金的伴生矿,可能是铜、银、铅,其它的,不知道了。”
恕己看看怨人,问:“她说的真的假的?”
怨人盯着小寒看了一会,小寒闭着眼睛,除了虚弱,他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相信为真吧?你听清楚了吗?”
恕己点头,说:“她说的东海,不正是咱老家吗?石竹花,什么样,你见过吗?”
怨人摇头,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不管怎么说吧,调查的时候,拿这个消息可以搪塞一阵子,等他们从东海回来,也得几个月的光景,这中间会有许多可能发生。”
恕己点头,应该可以捱过一段的,如果消息为真,那他们今后的前途将非常光明,怕是能被当作国士看待呢。看了看靠在墙上气息奄奄的小寒,他问:“她怎么办?杀了她?塞到地窑里?”反正活着的是不能出去的,她出去,他们就都要完蛋。
怨人点点头,说:“杀吧,留下她是麻烦,这女人太狡猾。”
“你们真要杀吗?不想要更多的消息了?”小寒虚弱地抛出一句。
怨人一怔,不想要更多的消息了?能不想吗?多一个消息,他们就能多捱一段,让调查的人忙乎去吧。可是,留下她……
恕己拿不定主意,“兄弟,你说怎么办吧?”
怨人没说话,俯身到陶盆里洗了一把脸,抬起头说:“继续饿着她,要不就打她,想活,就说一个消息。”
恕己点点头,有主意就好了,他一般只管执行。“那我们把她挪到地窑里去吧,这屋子让她弄得已经臭得没法住人了。”
“地窑不通风,我会死的。”小寒又弱弱地抛出一句。
怨人拧着眉毛,这女人事儿真多。“走,把她挪出去,给她留条缝儿,让她活着。”
“咱再把她的嘴塞上。”怨人说干就干。
地窑里很潮,有严重的霉味,小寒缩了缩,这么热的天,她却浑身发冷。寒气一直钻到骨头里,她需要找到能吃的东西,提供一点热量。可是这里很黑,也看不清什么,脚没绑,但是没有力气,她几乎挪动不了。
扶苏,我会在这里发霉,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上长满蘑菇,你信吗?
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你一定会明白,小寒害人是不得已。她害人,只是想活下来。现在,她活不了了。
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我从未来走来。哪怕我们因此而失去爱,你疏远我、怀疑我……
可是,没有你给我的爱,咸阳就和这个地窑一样,没有四季、没有光。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在肤施等她
小寒睁开眼睛,不明白是不是还在梦里。刚才她又和扶苏在一起,他抱着她,揉搓着她的手,说:“看看,你又不爱惜它,能让下人做的就让下人做嘛。”她抬起手看了看,说:“长着手干什么呢?就是给爱人做饭,让他吃得美美的。针线活儿你就不要等我了,你有那么多女人呢。”扶苏揪了她的脸蛋一下,说:“你不喜欢,还经常提她们干什么,来世就我们两个,我出去挣钱,你在家里带孩子。”她高兴地抱着他的头,“叭叭”地亲他。
“她醒了,她醒了!”李良惊喜地大叫。
李武放开她的手,“腾”地跳下地,带着哭腔叫人:“醒了,醒了。”
冯妈赶忙进来,用湿手摸摸她的头,“呀,还热着呢!”
李良嚷嚷:“给她喝糖水,要很甜的。”
冯妈说:“已经喝过了,她现在应该喝一点粥。”
“粥要甜的!”
“好,好,好,甜的,甜的!”
一会儿,冯妈拿进来一碗粥,当着李良的面放了糖,说:“晾凉再喂。”
李武也蹿了进来,后面跟着老邓。老邓咧着大嘴得意地笑:“嘿嘿,终于活过来了,我老邓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来,小娟子,你帮着照顾照顾小寒姑娘。”
跟在后面的小娟子应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小寒看着他们忙乎,觉得像坐在剧场里看电影一样。他们演得那么真。但都是假的。她与他们,隔着两千多年呢。
可是,他们是假的,那她呢?
她咬了一下嘴唇,有点疼,嘴角有一丝丝甜味,模糊地记起喝过糖水。
扶苏,小寒又活了,她穿过两千年来救你,你一定要等着她啊!
“小寒姐。你张嘴。我喂你喝粥。”李良蹲在她身边,用小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寒勉强笑笑,泪水先流下来。“我身上脏,你们快出去。我自己来。”
“不脏了。冯妈给你脱光了擦过。”李良说得非常认真。
小寒脸一红。老邓这个大男人还在呢。这孩子说得……。她垂眼看看身上搭的东西,确实是干净的。她的身上不臭了。
老邓也是老脸一红,他嘿嘿笑了一下。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先养养,老邓这就去通知胡家,那老爷子为了姑娘可是急坏了!”
老邓出去了,小寒抬起手来,搭的东西从胳膊上滑落。胳膊瘦了,手腕上有一圈淤青,刚才肯定是两个孩子在给她揉搓。
这样的情景自己看见了也心疼,可是,毕竟活过来了。
李良安慰她:“小寒姐,你放心吧,坏人已经被老邓打伤了,一个都没跑了。这回,爷爷一定饶不了他们!”
小寒笑笑,她希望他们死,他们罪有应得。
只是,她说的话,希望不要泄露吧!
即便泄露,也没有关系吧?两千年,地层接触关系可能都变化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到?要是这么容易,研究地矿的人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李良,你先出去,我想先穿上衣服。”
李良认真地摇摇头,“不,你身上软,没力气,发烧的人都这样,我会帮你的。”
小寒无奈地笑笑,只好先不穿衣服。“好孩子,好吧,先喝粥。”
“哎。”李良愉快地盛了一小勺拿到她嘴边,小手有点笨,鼻子都要沾上了。
甜粥进肚,真舒服,粮食才是最体贴人心的东西。
肚子有食儿了,头脑变得更加清明。这是真实的世界,看戏的感觉没有了。
“我再去弄一碗,还要给你煮个蛋!”李良兴奋地跳下地,出去了。
舔了舔嘴角的残粥,小寒再次抬起手,抓了抓,力气回来了。
光线穿过手指,一丝一缕的,这一幕跟她刚来大秦时一模一样,也是迷迷糊糊,也是躺在硬硬的炕上,也是扒光了被人洗,也是全身无力。
那个地方叫什么?
对了,叫双流镇。
……
双流镇驿站到了。
大头停下车,掀开帘子,扶苏久久没动。他脑中还在回响前边清河驿那个老实疙瘩说过的话:“那位姑娘没有来?她还带着人捉鱼呢?”
一路经过的驿站,清风驿、蚂蟥驿、二里头驿、清河驿……,不少人都记得小寒,她是个和气的人,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人。
他们都觉得她是个好人,而他对小寒说:不要跟别人说,我们在一起生活过,那是对扶苏的侮辱。
是不是他错了?他过分了?
“羊皮天书”出现的时候,她被他关在家里,无聊得抠墙。
而“蚂蚁天书”出现的时候,她还提醒过他,有术士利用这个赚钱,影响不好。
她不像他,做事情能指派手下。她没有手下,只有有限的几个朋友。而她的朋友就是西施那样胆小怕事的女子。这些害人的事别人不会替她做。她只能自己做。
那么,就是说,她没条件做。
那么,那些不是她做的?
难道他错怪她了?
可是她明明又承认了,她说只想让父皇嫌弃他们,并不想要了他们的性命。
难道,只有黍子地里的事是她做的?她怎么做的呢?
什么叫作“我从未来走来”,怎么听着像个梦话?
……
扶苏摆摆头,每天都被这些问题纠缠,他的头都要裂开了。有多少天没有好好睡了?
对了,小寒是个脑袋受过伤的人,就在这双流镇。她被驴踢了。报信的那个小女孩他见过,她还给了她一整罐子蜜饯。她受伤时可能也像他此时的感觉,胀胀的,乱乱的,什么都理不出头绪。
她就是一个病人,我跟她计较什么?
她臆想出来的那些危害,也是一心为我,我跟她计较什么?
即便是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可爱的病人,为什么我不能继续爱她?我只要做得足够好。给她信心。她不就可以自在地做她的生意了?
兴许,她放下心来,我们会有一个孩子……
……
“双流镇驿丞张俊恭请大公子下车歇息!”
一句话打断了扶苏的思绪,扶苏不快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他低着头。声音里的谄媚掺杂着不安。脚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张俊。”扶苏冷冷地叫了一声。
张俊抬起头。紧张地笑了一下,“是,双流镇到了。请大公子下车歇息。”
“嗯。”
扶苏下了车。望着石头牌坊上面的“双流镇驿站”,他想起小寒说的:“别跟他一般见识,就是块烂泥巴。跺跺脚甩了就是。”听了这句话,当时他问:“你确定你忍了以后心里是舒服的?”
小寒却说:“大公子,我只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拦着我们的河跨过去,挡着我们的石头踢开它,其它的东西不值得费力费神。”
这就是小寒,一个始终头脑清晰的女人。
有时候,她比他强。
但是,小寒,今天我不想忍,看见这个张俊,我就不想忍了!
晚饭是在伙房旁边的厅堂里吃的。扶苏一行都在。
饭一端上来,扶苏摔了筷子,他存心找茬儿,总是能找到的。
“张俊,超标了,知道吗?”
旁边的線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心里“呵呵”了一下。多少葱、多少韭、多少酱大家都清楚,各个级别差别是有,但不是很大。这个,确实是超标了。
张俊陪着笑,却不知说什么,来往接待有严格的标准,大家都知道,但伙头上的事儿,也没人那么较真儿。为了讨大公子的欢心,准确地说,为了不让大公子不高兴,他只是额外加了一碗肉沫炖炸豆腐。
“大声儿背诵接待标准!立刻!”扶苏黑着脸,看也不看地说。
张俊说了声“是”,就开始背诵接待标准。
“………”
可是人越紧张越出错,他背错了两处,他看出来大公子是存心拿捏他,可是以他的地位,也只能任人拿捏,何况人家是皇长子呢。
“够了!”扶苏打断他。“就这么几句律令都记不清楚,每天还担负着如此重要的差事,我倒要让你的上级看看,这差到底是怎么当的?”
一句话,使张俊的脑袋“嗡”地一下,他想辩白几句,可是挣了几挣,还是软软地倒了下去。众人一看,得,前二十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扶苏扔下筷子回了屋子。处理完张俊他仍然不解气,觉得全身憋着劲儿砸在一个鼓鼓的皮囊上,看着是有着落了,可是,并没有得到有力的回应。这让他更加难受。
这时候,想起李由,他说过,遇到麻烦,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打上一架。把对方打服了,他就能好好地听你说话。要是被对方打服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如果小寒跟了李由,会不会变得纯粹简单……
不能想,他怎么会让小寒跟了别人?
“丁满,彭彭,你们俩谁陪我过上几招儿?”他站在门口儿,一脸憋闷。
丁满看看彭彭,彭彭看看丁满,大公子一路上都气儿不顺,刚才那是还没撒够吧?
彭彭站出来,说:“我来吧。”
丁满跟着一起出去,到院子里观战。彭彭下手是有准儿的,但大公子这个情绪还真不好说。必要时候,他得上去。
月光很亮,树叶的脉胳都能看得清楚,两人拳脚碰撞的声音越发显得黑夜的安静。有几个胆大的溜出来看热闹,其他人则是竖着耳朵听动静。大公子今天发威,大家的心都攥着呢。
打了有一刻多钟,彭彭收住手,大公子已经吃了不少拳头了,按说火也该消了。
扶苏举着拳头又要扑打,看彭彭一脸的笑意,收住步子。
算了,彭彭比他年长差不多十岁,这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明天,彭彭,你返回去吧。把小寒接来。我在肤施等她。”说完这话,心里忽然像月光一样,安谧,透亮。(未完待续。)
ps: 谢谢各位看正版的朋友,绿萝的劳动得到回馈了。
为答谢十月丹阳月票支持,绿萝决定今天这章提前发布了。《渡灵神探》是十月丹阳的作品,既有侦探故事,又有异能奇功,读起来比较有快感。/book/
第二百三十六章 让她进宫休养吧
咸阳宫坤宁院。
李斯急匆匆地赶过来,遇上蒙毅。
“怎么,皇上也召见蒙大人了吗?”
蒙毅点点头,说:“不知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想来是大事。”
李斯“嗯”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他心里盘算,能有什么大事是他不知道的呢,难道是六国故地的贵族又不安分了?
两人进了坤宁院议事大厅,就看到赵高已经在皇上身边陪着了。皇上看来心情不错,难道是赵高又拍对地方了?
“二位来啦,咱们今天说件小事。”
一听是小事,李斯把心放下,没出乱子就好,太平日子刚过了多久啊!
“蒙毅,咸阳出了一起绑架伤害案,是两个术士干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蒙毅一愣,他是管监察的,最近全力处理术士的事儿,但绑架伤害案属于刑事案件,应该是咸阳令管的事儿吧?怎么问到他头上了呢?
“臣并不知道,最近接手的术士的调查工作正在进行,正在一个一个地问讯,一个一个地甄别,这件事可能具体审查的官吏更清楚些。”
皇上点点头,对蒙毅这个级别的官员来说,这种案子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他那儿,不过,就这么大个咸阳,他的敏感性也太弱了点吧?
“蒙毅,你虽然管的是监察,主要面对官员身上出现的问题,但你的职属也与刑狱之事相关,还是要多上心些。你看。赵高他虽然隶属太仆,管着车马,可是对刑狱之事却非常认真,他不是把它当僵死的学问来看的,而是经常收集实际案例,以备修法时运用。这种做事的态度是我大秦官吏都应该学习的啊!”
蒙毅闷闷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在他心里,赵高不知又给皇上灌了什么**汤,才让皇上说出这番职属不分、似是而非的话。
算了,与小人同殿事臣。免不了要受点闲气。今天暂且忍了,总有还回去的一天。
皇上又转向李斯,“通古啊,这件案子你知道吗?
李斯试探着问:“皇上是说两个术士参与的绑架伤害案吗?”
皇上点点头。眼神灼灼地望着李斯。这眼神让旁观的蒙毅心中一惊。刚才借赵高之事贬低自己只能算作敲打。难道,今天的主打对象是李斯?
李斯还是很沉稳,他斟酌着说:“这种案子不知咸阳最近发生了几起。通古只知道一起。臣的职属不在刑狱,臣认为那种乱打听、乱插手的作为不应该发生在一个法治国家官吏的身上。一个人,只有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才能做好自己的职分,否则精力太分散了。”
皇上嘴角一扯,看来,这老太子很不服气他夸奖赵高啊。没办法,赵高人缘太差了,想替他说话都不容易。
可是,他多贴心啊!
“通古,赵高说你府上长期容留一位神仙,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联呢?弄得联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满世界地寻找!”
李斯猛地扭头,看向赵高。这话太毒了,这不是要给他制造一个心中无君的嫌疑吗?
好小子,好小人!
赵高却像没事儿人一样,恭敬地望着皇上。李斯的反应他当然知道。你们满世界地找小寒,难道我能无所作为吗?要是不利用好这次机会,那就太对不起我赵某人几十年的修为了!
李斯心中冷笑,转头看向皇帝,恭敬地施了一礼,才不紧不慢地说:“皇上,赵大人说的那女子是小寒姑娘吧?这姑娘您应该也不陌生,大公子去年献的《长城图》就是出自她的手。”
“哦,是她?”皇上越发有兴趣。
李斯接着说:“要说这姑娘呢,确有过人之处,臣也把她和神仙联系在一起想过。但是,凡是关系到皇上安全健康的就没有小事,李斯活了七十多岁,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他不但白活了,更没有做臣子的资格。所以,臣很认真地观察她、琢磨她,并且与她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师生关系。在臣看来,她似乎并不像我们想像当中的神仙,比如她想给陶瓷变个颜色,可是釉料从哪里来呢?她就从药店里买来药物,一样一样研磨,一样一样地做烧造试验,我们今天看到的漂亮瓷器,不是她用法力变出来的,而是她不辞劳苦试验出来的。皇上,包括布料的印花都是她一点点试出来的。用废寝忘食来形容她的痴迷绝不夸张。在李斯看来,她更像个优秀的匠人。”
“匠人?”皇上皱着眉毛转头看向赵高。
赵高一阵紧张,忙说:“李相只凭这些就能断定她不是神仙吗?麻将是她发明的,相棋是她改进的,就是现在卖得相当昂贵的纸张也在她的店铺里销售,满咸阳的女子,包括男子,找出哪一个来,能有这般见识和智慧?另外,李相能说清她是从哪里来的吗?她一个户籍不清的人如果不是隐匿身份的逃犯,那就只能是来由不明的神仙。”
李斯在心里冷冷一笑,又用那不紧不慢的语气说:“看来,赵大人想扣我一个隐藏逃犯的罪名啊!照赵大人这种想法,孤苦的人就不应该收留,恻隐之心就不该拥有。难怪赵大人声誉不高,原来都是这么做人做事的!”
赵高一时语塞,转而看向皇上。“皇上,臣今天不是来跟李相辩论做人品格的,臣只想告诉皇上神仙在哪里,以解皇上多日之忧。而李相在这里久久不入正题,还百般狡辩,是不是想把神仙留为己用以求长生不老呢?”
皇上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到底这小寒姑娘是怎么回事呢?
蒙毅觉得自己该说话了:“皇上。臣没听出哪里是狡辩,臣赞同李相刚才所说的话,凡是关系到皇上安全健康的都没有小事,李相与那姑娘接触多日尚不能判定那姑娘是否是神仙,只是慎重地观察和琢磨,臣认为这是对皇上负责的态度。而赵大人只凭几样发明就确定人家是神仙,这不得不让蒙毅想到最近办的术士们的案子——平常表象,简单推敲,胡乱宣传,我说了。你信了。你的命没了,我的钱赚到了。”
李斯暗暗一笑,这一刀捅得好!
“皇上,此事确实得慎重啊!我大秦规定‘不得兼方罪’就是怕术士们兼治不同的方剂危害到皇上的健康。若是找一个热衷试验的女子放在皇上身边。这不是太冒失了吗?以李斯看来。她可是胆子大得很呢!”
皇上听了不再言语,而是严肃地望着李斯,过了会儿。他问:“这个小寒人品如何?她不会故意害人吧?”
李斯的脸上微有得色,他说:“她对臣相当好,会时不时做点好吃的给臣,把臣当作她的老父亲一样对待。但对坏人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这种事可以问赵大人。”
蒙毅在心里偷笑,这老头子还得真快,连遮掩的功夫都省了!
皇上听了直摇头,苦笑着说:“通古啊,你也七十多岁的人了,是不是觉得睚眦必报有利于身体健康啊?
李斯也笑了,他说:“不是臣睚眦必报,而是说赵大人这四十几岁的人了,做事太不讲究。臣子想取悦皇上,这很正常,但要是踩着同僚拾阶而上,就让人很不舒服了。取宠太急切了也不好,万一小寒不是神仙,那不就是欺君罔上吗?”
皇上摆摆手,说:“好了,你们不要相互扣罪名了,联想知道这姑娘现在怎样了?”
李斯说:“她被救出来以后,在臣府上养伤。她被绑架期间挨打受饿,目前身体非常虚弱,臣离开家的时候还没有苏醒。”
“哦,”皇上点点头,说:“是够可怜的,那就让她到宫里将养吧!”
李斯和蒙毅都是一愣,皇上就这么急切怕她跑了?
赵高不禁一阵得意,你们再伶牙俐齿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按照我的意思来了?
李斯一看赵高的表情,急忙说:“有一件事,臣不能不说。”
皇上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说:“你说!”
“皇上,臣早有心把小寒的神奇之处告与皇上,但她后来成了公子扶苏的爱宠,臣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什么?扶苏的爱宠?”怎么会扯上扶苏了呢?
蒙毅一看皇上的表情,心说不好,这事儿会不会牵累到扶苏,让皇上以为他把神仙收在身边,对将来有所图谋?
他看了一眼李斯说道:“皇上,李相与大公子,一个是与小寒姑娘有师生之谊,一个是与小寒姑娘有夫妻之实,他们对小寒姑娘的了解肯定甚于赵大人这种猜测推想。就是因为他们不肯定她是神仙,所以才以常人待之。皇上让小寒姑娘到哪里养伤,本来是小事,但大公子人在外地,是不是知道一下为好?”
赵高上前一步,一副心底无私的样子,“皇上,臣既然提供了神仙的线索,就不怕她和哪位皇子有什么牵连,在臣的心里,皇上的利益是最高的利益,其他的,都不是臣该考虑的。”
李斯也近前一步,冷笑着说:“赵大人,老头子真的得倚老卖老一下了,你这样想问题,取宠倒是简单了,你想到人家君臣父子的关系了吗?做人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吧?君臣不和,家宅不宁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够了!”皇上的眼光冷冷地扫过几个各怀心思的臣子,威严地说:“扶苏不在,他迟早会知道这事儿,就是换个地方养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神奇不神奇,联自有判断,哪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妄自揣度?梁辰,带上人,随通古到府上接人!”(未完待续。)
ps: 绿萝兼职写作,时间很紧张,有哪位书友愿意帮忙做个副版主,帮着打理一下书评区,绿萝感激不尽。虽然订阅不太多,但这本书不会烂尾,这不是虚言。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神女进宫
小寒是被抬着送到车上的。
从仰视的角度看,夕阳映照的天空,温暖而从容。这一刻,她流泪了。
扶苏,本想好起来,就去找你,没想到,去不成了。
那个会“走阴”的女人说,你不能离开我,为什么你偏偏离开我?我的话真的不能让你相信吗?
我们过了这么久,连小寒的人品你也怀疑吗?
今后,小寒不能照顾你,小寒自己也不知道前途在哪里?
……
李斯把头探到车上,一脸遗憾,“小寒,本想让你养好了,再把你送回去。没想到赵高他对皇上献媚,说你是神女,所以,小寒,你只能从我这府里进宫了。”说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气流直冲到小寒的脸上,她不禁躲闪了一下。
他鬓角上已经长出浅淡的老人斑了,小寒盯着看了两眼,问了一句:“先生,您真当小寒是神女吗?”
李斯讪讪地笑笑,说:“是不是,皇上说了算。”
小寒嘴角一扯,扭过头去。她心里什么都明白,无论李斯怎么说。
……
耳边马蹄声,车轮滚动的咕噜声,车夫的咳嗽声,还有孩子们追打嬉闹和女人喝喊孩子的尖叫声……,这是她骑着马自由游荡的咸阳,今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躺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小寒感慨万千。
如果他们不发生争吵,扶苏走时不会不带她。
如果她不是想麻醉自己。她不会接手王元拿来的衣料。
如果她不去蒿子姐那里配色,她不会中了那两个狗东西的阴招。
如果没有这段非人的日子,她会不顾他们之间的矛盾,厚着脸皮去找他。
“扶苏,我会对你说,你不要我,我仍然要你。”
“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不起,扶苏,因为我的到来,一切都乱了。因为我来了。‘焚书’一节直接跳过。让你赶上了‘坑儒’。你提前奔赴上郡,会不会赐死的诏书也提前到达……”
“扶苏,小寒被困住了。她不知道有没有能力阻止厄运的降临。你一定要想想小寒千百次叮嘱你的话,要好好活着。要自然老去……”
……
车外又有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小草果和冒顿。他们和很多人一起看热闹。冒顿懂得心疼老婆,让她别挤着。
车外好像是胡黑毛的声音,他是来下夜的吗?
那个一惊一乍的声音是三春吗?她知道她的事情吗?
我在车里。连说声“再见”都没有机会了。
……
咕咕,咕咕,车顶上落了只鸽子。呵呵,它不怕吗?这可是皇家派来的车子。
扶苏,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
“小寒姑娘,咱们到了。”车外的梁辰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小寒没吱声,她知道,接下来就是上不完的台阶,走不完的石板路,以往是扶苏领着她,今天,他们要把她抬进去。
神女不是不会走路,只是,她不需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坚强了。
肚子“咕噜”一声,神女饿了。这些王七旦,吃晚饭的时间都给她耽误了。
天色暗了,宫灯亮了,一路摇摇晃晃,晃得天上的星星都乱了。
“走得慢点,稳当点,她是病人,知道吗?”是梁辰的声音。
步子慢了下来,确实稳当多了。
梁辰走过来,俯身问:“姑娘还好吗?”
小寒嘴角一扯,说了一句:“饿了!”
梁辰愣了一下,她一路上第一句话竟是“饿了”!
“梁公公,你也觉得小寒是神仙吗?”
梁辰又是一怔,这语气淡到极致,不知道她怎么想?
应该是不痛快吧!
“姑娘,走到哪儿就说哪儿的话吧,皇上说姑娘是什么,就是什么。梁辰没看法,但梁辰知道珍惜缘分。”
小寒笑了一下,望向星空,扶苏,这时候,你睡了吗?
梁辰看了一下,扭过头去。从今以后,这咸阳宫里又多了个比星星还寂寥的笑容。
………
胡家大院。木木痛苦地蹲在柿子树下,抑制不住地哭,他想把哭声吞下去,却怎么也办不到。屋子里,西施已经哭得抽搐了。
他是看着小寒被抬上车的,却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下午,老邓让人捎话说,小寒姐醒了。西施急着要赶过去,他使劲阻拦她,怕小寒姐受苦的样子吓着她,也怕她再哭哭啼啼,毕竟,这几天,她已经很难过了。没想到,阻拦西施的功夫,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怎么跟大公子交待?
老邓找到人直接抬回了相府,如果他在,一定不能让他这么干。
可是,即便抬回了大公子的别院,皇上下了旨,难道就能违抗吗?
李相本不屑于跟他这种小人物说话的,可能是觉得大公子那里也得有个交待,才跟他说,全是赵高的谗言,他也是遗憾的。
他才不管小寒姐是不是神仙,反正她是不害人的,而且,小寒姐对他有恩,她不在,大公子怕是要疯掉了。
明天,怎么办?去上郡报信儿吗?
……
扶苏大宅,同样有人哭干了眼泪。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婴,但芍药预想当中的欢喜只停留了片刻,之后,这个家的上上下下都陷入沉默。
孩子是个六指。
他是双手六指,不同于一般的是,他的六指是从手掌上长出来的,每一根都漂亮,放在一起也漂亮,但就是多了一根。
这还是修心发现的。她咋咋呼呼地说:“娘呀,他比我多了一根。”
于是,满地的人眼光都不一样了。
宽人上前看了看,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悦容不明就里,呆了一会儿,想清楚多了一根意味着什么,也推门出去了。
芍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就是没完没了地哭。丫鬟说。别哭了。坐月子哭将来会眼睛疼,可是眼泪就是不由人。等哭得全身无力的时候,她脑子都木了。等脑子不再发木的时候,她就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事儿肯定得通知大公子。他说留下就留下。留下了他就得当自己孩子待着。不祥又咋啦。以大公子的福禄还扛不住个六指吗?
他要说不留。芍药纵然心疼,也得狠下心来扔掉他。不能因为他,让大公子连她娘儿俩都嫌弃了。
丫鬟小糖也陪着伤心。看她情绪终于稳定了。小糖小声说了一句:“这事情就是蹊跷,堂屋里那画上那么多娃娃,怎么就有一个是六指呢?可能这孩子本来就是这家的小主人,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
芍药一听,眉毛竖起,怎么,堂屋里的画上有一个孩子是六指?
“给我穿上衣服,我要去看。”
“夫人,你坐月子呢,不能着了风寒。”
“大夏天的,哪来的风寒,快快给我找衣服,扶了我去看!”
“夫人别去,怪小糖多嘴,您打上小糖一顿吧!”说着话,她“扑通”一下就跪倒了。
芍药不再理她,她愿意跪就跪去,她自己找衣服。好在是夏天,不用穿那么多,但身子太虚了,好歹打扮得能见人了,也折腾出一身虚汗。
小糖看看没办法,只好止住哭,从地上爬起来,给主子罩上头。等一切停当了,这才搀扶着她朝堂屋走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了,整个大院子安安静静,连孩子们都不知跑到哪个屋玩去了。
芍药能感觉到夏天晚上惬意的凉风,小糖周到地给她掩住脖子。老人们都说不能着风。
堂屋开着门,可还是光线弱,小糖让人把灯盏拿过来。夫人要看便看个仔细,免得说她瞎说。
“夫人,您看,是这儿。”灯盏来了,小糖用手指点着说。
芍药走过来,盯着壁画上的娃娃。坐在地上抱着果子的那个他真的是六指吗?她近看,就是几条墨线,看不出什么。离远了再看,数一数,确实是多出一根指头。
那另一只手呢,看不清楚,只能看出手掌。
不行了,芍药受不了了!小寒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从画画儿那一刻起就咒她。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惜福,叫人,快叫人!”
小糖也跟着大喊,“来人啊,芍药夫人叫人呢!”
惜福不明就里地跑过来。一般只有宽人夫人指派他,今天这芍药夫人是哪根筋抽着了,坐着月子还到处乱跑?
“惜福到了,夫人有什么吩咐的?”
芍药打着哆嗦,指着墙上的画儿,“快,让人把这画儿铲了,刷白,刷得白白的。我一刻都不要看到它!”
惜福一愣,这指示好像不能简单执行吧?这不是芍药夫人屋里自己的东西,怎么也得宽人夫人同意才行。
他含含糊糊发出个声音,就跑去请示了。
宽人这几天身子正懒,多少年没怀孕了,能娇惯着自己干嘛要硬挺,所以,她晚饭后就在床铺上躺着了。儿子坐在旁边陪着念书,竹简在炕几上拖动的声音和儿子念书的声音,让她欲发困倦,这样的时光,可能就是幸福安宁的好时光了。
“夫人,惜福有事要说。”门外的惜福很有分寸地叫了一声。
宽人懒得搭理,又往里靠了靠。修文见状,跳下地,拖了鞋子出来。
“怎么了,惜福?”
“少爷,芍药夫人她要把堂屋墙上的画儿铲了,要全部刷白,惜福不敢执行,所以来请示夫人。”
“铲了?”修文不悦地眉头一皱。这个小妈想一出是一出,她是安宁日子过够了吧?
“走,瞧瞧去!”他也不打算请示母亲了,母亲在屋里什么都听得见,这会儿都不吱声儿,就是她懒得管呢。
“少爷——”,惜福有些迟疑,但想想,大公子不在家,少爷处理事情也没什么不妥。
两人赶到堂屋,就看到芍药靠在墙上发抖,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就是虚弱。这会儿,她命令小糖去找工具,她是一刻都不能忍了。
“都安静安静,姨娘,怎么回事,能不能跟修文说说?”强忍着心中的不耐,修文说。
芍药看了更加生气,宽人的谱越发摆大了,让个孩子来安顿她,在这家生活了十年,难道连个孩子的地位都没有了?
小糖看主人体力不支,怕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对修文施了一礼,替主子说话:“少爷,夫人生出个六指,心里不痛快,这堂屋的画上偏偏有个孩子是六指,夫人气不过,就想铲了它。”
修文皱着眉,不耐地问:“在哪儿呢?”
小糖小心翼翼地指给他看。
修文越看越气,拉着脸问:“谁没事儿琢磨出来的?”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数手指头!
他也参与画画儿了,多一笔少一笔,谁能算计得那么细呢。吃碗饭还备不住有颗砂子呢,怎么着,要把厨子宰了?
小糖吓得脸煞白,战战兢兢地说:“是小糖偶尔发现的。”
“你数树叶儿了吗?你数头发了吗?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儿干了?惜福,给她找活儿,省得她闲得难受!”
惜福应了一声,他也讨厌没事儿找事儿的人。
“够了!”芍药一声尖叫,“你爹爹不在家,你就开始欺负小妈?你还有没有一点长幼的规矩?你娘……”她本想说你娘是怎么教育你的,看见宽人已经站在门口了,就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宽人不说话,她从心底里发懒,可是这宅子里就有人不让大家安静,没办法,只好出来看看。
悦容和修德也出来了。两人一脸好奇。
红叶也向堂屋走了过来。家里就这么几个主子,这么大动静,谁都不知道这要闹什么?
修文回头看了看娘,转身面对芍药,压着语气说:“这副画儿谁都不能动,一笔都不能动。爹爹题过字的,《平安图》,就是希望我们家宅平安。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平安,什么都有,小寒阿姨这么说的,修文也这么认为,所以,谁敢动,修文就肯定跟他过不去了。”
宽人微微一笑,修文确实长大了,那说话的样子坚决有力,像极了大公子。这才是能顶得住门户的男人!她看看芍药,也不管她气得全身发抖,转身回去了。
悦容好一阵子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她怕怕地凑过去,让修德给掌着灯,看看墙上的娃娃们,认真数了一遍,心里立刻踏实了,只有一个是六指,那么,她肚子里的娃娃就没事儿了。
“娘,咱们回去。”修德把灯换了手,体贴地扶着她。
娘儿俩经过门框的时候,修德对惜福说:“收拾完了去睡吧,大家都累了。”
惜福应了一声,大小少爷意见都一致了,这事儿就算处理完了。
修文没动,他看也不看芍药,冷冷地说了一声:“爹爹不在,就都省点心吧!”
他已经知道了爹爹为什么去上郡,是因为爹爹的话让爷爷不高兴了,所以才被赶出了咸阳。他是老大,他要为爹爹好好守着这个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痛苦有什么意义
扶苏到肤施大营的时候,蒙恬已经知道了消息。他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件事,说不上扶苏有多委屈,只是皇上借了个机会,一边敲打扶苏,一边打发个人来看着他罢了。
被皇上不信任,他当然是不悦的。但他是成熟的军人,为官十几年,这种事见得也不少。他想,假如他是皇上,看到边境领兵的将官一步步地坐大,他也是寝室难安的。将心比心,他也就淡然了。
但,淡然是淡然了,心,确实是凉的。
对于扶苏的到来,他和蒙毅的想法是一样的:好在是扶苏,他不是个多事的人。
扶苏还选择住在他原来的营房里。每天和军士们一起训练,训练完了,路过那面墨迹仍在的白墙,他就忍不住停下来,把上面的《满江红》在心里默一遍。
蒙恬也感觉到扶苏的不同,这次来,好像沉静了许多。
“要不,叫人再重新描一遍,日晒雨淋的,有些模糊了。”
扶苏摇摇头,这是小寒写上去的,他不想让别人的笔迹覆盖。
“就这样吧,还认得出来。”
蒙恬也就不再作声。他很好奇扶苏这次来,怎么没带上他的“贼婆”,上次来那么短的时间,他都要和她黏在一起,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怎么就不带了?
难道,人家真的嫌他出身不好,把他给蹬了?
想想大公子那动不动就要人迁就的性子,和那姑娘自在洒脱的劲儿。蒙恬想,肯定是那姑娘觉得他太难伺候了,人家不跟他玩了。
“大公子,门口有人找,说是咸阳家里来送信的。”一个值勤的伍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告。
扶苏精神一振,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可是片刻之后,却又回归平淡。他想,彭彭接人时间不够,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肯定是芍药生了。
喜欢。也还是有些喜欢的。
“把他们带进来。”
那伍长又飞也似地向大营门口跑去。
端详着扶苏的脸色,蒙恬试探着问:“有好消息了?”
扶苏笑笑,说:“应该是的,家里有孩子出生了。”
蒙恬点点头。这下他明白了。“贼婆”生孩子了。怪不得没有跟过来。
“那我先回去,晚上咱们喝两杯,给大公子贺喜。”说完蒙恬向营房走去。留下扶苏满心期待地站在当院。
送信的人领进来了,不是一个,是三个。扶苏一下就愣住了,彭彭不是走了没多时吗?为什么也跟着回来了?
难道——出事了?
彭彭艰难地开口:“大公子,走到蚂蟥驿就遇到木木和怀庆了,这事情还是让他们说吧!”
大公子担心地看向木木,“木木,你说。”木木现在分外紧张,没有大事,他不会这样。
“公子,”叫了声公子,木木的声音就开始颤抖,“木木对不起……”他不由得哭出了声儿,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会儿,话肯定是说不下去了。
扶苏越发着急,他一把抓住木木的领子,急切地说:“小免崽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你这是要急死我呀?”
木木一个劲儿地摇头,他干脆蹲下来,呜呜地哭,今天要打要罚他都认了。
彭彭一看,没办法了,几个人当中,他总算年长一点,算个能沉得住气的,“公子,我替他说吧。事情是这样的,小寒姑娘被两个术士绑架了,她受了些苦。”
扶苏一惊,绑架了?她受了些苦?
看着扶苏的脸色,彭彭接着说:“胡家、我们府里和李相府上,大家都去找人,后来是李相府上找到的。他们把小寒姑娘送到李家休养,说休养好一点,再把小寒姑娘送回去。哪成想,就这一天的工夫,赵高对皇上说,小寒姑娘是个神仙……,这样,李相那里也没法强留她了……”
扶苏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说小寒是个神仙,赵高你个王七旦,你怎么能说她是个神仙?父皇哪能看着神仙在咸阳而不动心呢?
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日头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晃眼,都照得发热,彭彭的声音听不见了,木木的哭声变得远了,怀庆张着嘴,不知道要干什么,一切都跟着转了起来,他变得轻飘飘的,飞了……
小寒在眼前变白、变亮,她成了透明的空洞的一个影子,抓不住,抓不住了……
……
咸阳宫坤宁院。
梁辰把廷尉汪持正领了进来,就退到后边去了。
术士绑架伤害案是刑事案件,报到咸阳县,最终还是归廷尉署管的。皇上把小寒姑娘“请”进了咸阳宫,对于相关的案子就相当上心。
“皇上,持正已经把卷宗拿过来了。”说完,就把卷宗往案几上一放,人往后退了几步。
皇上“嗯”了一声,目光从《长城图》上移开,转身看了看卷宗,又看看《长城图》,这才慢慢踱到案几前坐下。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大厅里非常静,静到只有竹简拖动的声音。汪持正估摸着皇上该看完了,可是却久久等不到问话。
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那两个术士是孬种,恕己一吓唬就尿了,再吓唬就把陈年的谷子都吐出来了,恕己一招,怨人也扛不住了。他们绑架那姑娘就是因为觉得她很神秘,很神奇,凡是和他交好的术士都能发达,迫于整个咸阳的形势,他们才铤而走险,绑了人,希望能从那姑娘嘴里得出点能应付调查的东西。
“汪持正。”皇上抬起头来。
汪持正赶忙应了一声:“皇上,持正在。”
“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是。结案了。他们把陈年的故事都说出来了,旁人的指证也可以证明他们二人有妖言惑众的行为。”
“嗯。办得好,你下去吧。”
“哦,持正下去了。”终于,他可以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对他来说,不求建功立业、论功行赏,只求不出漏子安安稳稳地在这个位置上呆着就行了。
皇上合上竹简,抬头望着《长城图》出了会儿神,才说了一声:“梁辰。把谒者赵行叫来。”
“是”。梁辰领旨,倒退着出去叫人去了。
他猜想,叫赵行肯定跟那卷宗有关,至于卷宗里有什么秘密。他就想不出来了。赵行。也是皇上非常信任的人。说他是皇上的触手和耳目都不为过。
绕过前庭。在廊柱下看到小太监梁辉,看来是等他半天了,这是他在宫里认的本家。算是他的触手和耳目。
“有事吗?”
梁辉施了个礼才恭敬地说:“没大事,那神女能吃些硬的东西了。看她的人说,饭量不错。就是整日价发呆,不说话。”
“嗯,知道了。”
“那,师傅,梁辉就告退了。”说完,施了个礼,就准备走了。
“等等,梁辉,别神女神女地叫,如果别人这么称呼,你也告诉他们,神女这事儿只能让皇上认定,咱们只叫她小寒姑娘就行。”
梁辉愣怔了一下,想明白了。“好的,师傅,梁辉知道了。”
这几日,照顾小寒姑娘的人每天都会向他汇报藏那边的情形。皇上不一定什么时候问起,他得把细节都掌握了,以备问询。
听说,小寒姑娘这几日气色好起来了,精神还不大好。想想也能理解,那么洒脱自在的人忽然被“供”起来了,她怎么能痛快得了?敬婵说她****发呆,一言不发,看人的目光都是直的,有时候看着都怕怕的。
梁辰想,她怕是思念大公子了。
在这高高的咸阳宫里面,有这么多受苦的人,在这高高的咸阳宫外面,也有数不尽的受苦的人。梁辰自己、大公子,小寒姑娘……,或许还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六福,大家生来就是皇上的奴仆,这是谁也逃不开的命运!
藏大院,树木高大,花草葱茏,知了在不停地叫着夏天,听着听着,就让人困倦了。
宫女敬婵放下陶盆,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想顺手使用“神女”的面巾,却又缩了回去。那神女看着呆呆的,备不住把她所有的动静都记在心里,回头有精神了,要找她算帐的。
“咣当”一声,她碰了一下,盆子没破,水洒了。这下不用出去倒水,改收拾地面了。她偷眼看看那神女,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动一动,这功夫,真的不一般啊!
……
小寒在发呆,起码在外人看来就是这样。
身体在一点点地恢复,身上的淤青慢慢散成了黄色,胳膊上的皮又被脂肪撑了起来,摸一摸,又有了弹性。疼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是她懒得动,别人以为她伤得不能动,吃喝都给她端过来。
好好吃饭,她是能做到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跟食物过不去。
痛苦和思念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但她不能让自己沉溺其中。上帝把她打发到大秦是有任务的,她不能在哭哭啼啼中浪费时间。人们哭,都是哭给值得的人、心疼的人看,没有这样的人,干脆不哭。
既然没那么容易出去,她就要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干?
养好身体是第一步,起义军杀入咸阳宫的时候,她得有能力逃命,所以,锻炼身体不能懈怠。
乐观地想,进了咸阳宫,未必就是坏事,她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怎么做,得相机行事,始皇帝没见着,还想不出怎么在敌人内部起到作用。
美人计不在她的考虑之列,携带了两千年的信息,如果还靠身体工作,那她真的要鄙视自己了。
必要时候,得装神弄鬼,或装疯卖傻,打击敌人不需要考虑手段。有了神女这个身份,估计一般人也没人敢惹。
现在如果有机会,赵高把脖子伸过来,她就不会犹豫了。
现在,她狠得下来。
敬婵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轻探问:“姑娘要喝点水吗?”
小寒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问话的人。她知道她身边的人对她都负有看管之责,她们都是探子。她该怎么与他们相处呢?
“姑娘要喝点东西吗?”敬婵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啊——”,小寒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几天不出声儿,声音变得这么难听,一定是哭坏了,前几天还有点发烧,说不定烧坏了呢。这声音让她想起那个会“走阴”的女人。那女人的声音也很难听,眼神躲闪,精神游离,说话却一下子命中靶心。
敬婵怯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神女发呆的时候还好,盯着人看的时候好怕人呀。
小寒闭了下眼睛,又忽地睁开,把声音压得沉沉地,用钻头一样的眼神望着她,说:“你晚上敢睡觉吗?”。
敬婵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身上凉嗖嗖的?
“你不要睡觉,小心我跑了。晚上我的翅膀就会长出来。”她说得煞有介事。
“围墙上要粘上蒺藜,院子的上空要拉上铁网,你们得小心我从空中跑了。”
敬婵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由得想缩到角落里去。
小寒站起来,往前撵了一步,压着嗓子继续说:“如果有看管我的军士,你让他们全身重甲,我睡不着的时候,怕伤着他们。”
“你离我远点,我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出了事儿,皇上不会怪我,他只会怪你。”
敬婵怕怕地又退了一步,这话倒是真的,出了事儿,她只能自认倒霉。
“给我找袋陶土来,我要做小人儿,到了月圆的时候,我要吩咐他们几句话。我生病了,他们得给我办差去。”
“给我找几条麻袋,另外要找一大堆沙子。隔几天我要在沙子里埋一会儿,吸点湿气,要不,我的皮肤会裂开,我怕露出来的骨头吓着你呢。”
敬婵哆嗦起来,牙齿抖动得“咯咯”响。
小寒又撵上一步,继续压着嗓子:“你别怕,如果骨头真的露出来,你就往我身上浇点水,皮肤会自己愈合。记住,别浇多了,水太大了,皮肤会自己脱落,一层一层的,我倒没关系,反正新皮会长出来,就怕粉红色的新肉吓着你呢。”
“你和我在一起,千万不能回头看,如果身上痒痒,千万不能抓,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想亲近我,可能会认错了人。”
“对了,他们没有眼睛,是认味道的,我今天吃什么,你一定不能吃,免得他们寻着味道就爬到你的身上。”
……
敬婵一边退一边点头,她没法控制自己的牙齿,这“咯咯”抖动的声音让她几欲发狂,这时,后背开始发痒,胳膊也痒,但是不能抓,一定不能抓。她靠在门板上来回蹭了几下,可是,还是痒。
小寒逼近一步,关切地说:“不能抓哦,记住,不能抓!”
敬婵退到门槛,“咕咚”一下,向后倒去,小寒逼到近前,俯身看着她,阴阴一笑,用飘乎的声音说:“不要看你的影子,千万不能。看一次你就少一岁,你会天天掉头发。你掉下来的头发要缝在你自己的枕头里,记住了吗?”
敬婵躺在地上连声“哦哦”,“哦”了几声,腿一蹬,头一歪,不动了。
小寒直起腰,冲天上的太阳翻了翻白眼,就这水平还敢当探子,不自量力啊!
尼玛的,换赵高来!(未完待续。)
ps: 月底了,手中有票的书友们,投了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知自己是人还是神
扶苏醒来,看到木木跪在地上,也不知这样跪了多久。
“起来吧,就是我在咸阳,也护不住她的,你又能怎样?”说完,示意怀庆:“去,把他拉起来。”
彭彭听了,赶紧过去,抓住木木的胳膊,一把把他拉起来。木木的腿麻了,站不住,踉跄了两步,又差点摔倒,只好靠墙站着。
怀庆支楞着两支手,倒没事干了。
“怀庆,你是要说孩子的事吗?
怀庆点点头,支吾着说:“嗯,是个男孩子,看着挺壮实的。”
扶苏点点头,经历了小寒的事,心里好像上了冻,本该喜悦的事情好像只是被呵了口热气,热还是热的,但似乎真的无能为力了。看怀庆神情不大对头,他强打精神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
怀庆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是这样的,那孩子的两只手都是六个指头,不过,公子且莫着急,是这样的六指,猛一看,看不出来的。”说着,他就急忙伸手比划。
扶苏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诸事不顺,就是他这样的。
怀庆小心地说:“芍药夫人让怀庆问问公子,这孩子要,还是不要?”
地上站着的其他两人也悬着心,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呢?
屋子里鸦雀无声。过了会儿,扶苏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要,为什么不要?告诉家里,这孩子就叫修福。”梁辰都敢要一个“六福”。他为什么不敢。难道他的命都硬不过梁辰吗?
除了扛不过父皇,他扶苏什么是扛不住的?
怀庆一颗心掉在肚里,这事儿终于有个说法了。
“大公子,小的提一件事情,您别嫌我多嘴。”
“你说。”还能有更倒霉的事吗?
“临走前,芍药夫人闹过一回,要把堂屋墙上的画儿给铲了。说那上面有一个娃娃是六指,肯定是那画儿给闹得,她才生了这个……修福。大公子说留下这个孩子,小的高兴。这孩子本来就该是公子家里的。那画儿早就知道了。”
听到的几个人都睁大眼睛。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扶苏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不管怎么说,这话让他稍感安慰,那多出来的一笔对小寒那么认真的人来说。肯定是失误。但正因为无意。这才是天意。
顺天而为吧!
他问:“那画儿还在吧?”
怀庆点点头,说:“还在,还好好的。修文少爷真是了不起,公子不在家,少爷立马就长大了,他发了话,就没人敢动那幅画儿了。少爷说,那画儿能保家里平安呢!”
扶苏嘴角一扯,修文能拿主意了,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怀庆,木木,你们俩先出去,找地方歇歇,我跟彭彭说几句话。”
盛夏的咸阳宫,人心像气温一样躁热。穿着黑衣的宫女和太监们机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盼休息就像盼雨天一样无望。
敬婵醒了以后,说什么都不去藏了。她抱着被子呜呜地哭,她惊恐地发现,她在掉头发。
梁辰拿敬婵这样的人没辙,只得让梁辉另派了一个。
另派的那个叫敬娴,她比敬婵大两岁,胆子也稍大些,想着梁公公派下来的差事,别人做不了,她总是能做得了的。
哪成想,只做了一天,她也哭着回去了。同样的症状,抱着被子就哭。
听了梁辉的汇报,梁辰就纳了闷了,怎么这小寒姑娘看着随和洒脱的性子,就能把宫女们治成这样?
又打发走一个宫女,小寒略略感到心气平和了些。弄她进来的人一直不露面,她心里的火总要找个出处。何况,吃饱了总要找点事干,不试试火力,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潜能呢?
那宫女是哭喊着跑的。
其实,在她看来,她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就是在半夜轻哼了会儿维塔斯的《歌剧2》,唱了几个小节,她就去睡了。凌晨时分,她从梦中惊醒,梦中的扶苏一身的鲜血,眼睛像死鱼一样绝望。她再也无法入眠,听着宫女的鼾声她有些烦,就把唱过的几个小节又反复唱了两遍。这次不是轻哼,是像维塔斯站在音乐厅的台上那样松弛的状态。等敬娴尖叫着跑出去的时候,她才又回到床上。
维塔斯在mv里面是一只误入人间的人鱼,他渴望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长着腮的同类,但终究找不到,只好在空旷的夜空下呼啸。这个镜像和她何其相似!
扶苏和她纵然不是同一时空的同类,但他们相亲相爱,她如果是一条鱼,会把嘴里的最后一口水让渡给扶苏,相信他也会。
前些天,他不要她了,这一刻,他一定后悔。从始到终,她都知道,那是个孩子,他离不开她。
接到梁辉的报告,梁辰无奈得很,据说宫女们一个个地往后躲,说梁公公,洗衣服、刷马桶,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行,就是别让她去藏大院。没办法,他只得亲自指派个年龄大的粗使宫女去照顾小寒。饭总得有人给她送,只要不饿死了,其它都好交待。
………
“姑娘,小的名叫春桃,有事姑娘只管吩咐。”
小寒扭头看了一下,来了个新的,五十左右,慈眉善目,见人先带三分笑,那小心谨慎的样子,很像别院里的秋婶儿,小寒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倒不忍心吓她了。
也许接下来,她还有事要人帮忙,总不好把人都得罪光了。
“哦,好吧,姑姑以后就和小寒做个伴儿吧。”
春桃长出一口气,这姑娘能正常说话。看来也没那么吓人。可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能呆得住吗?
“姑娘,以前春桃是做粗活儿的,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春桃怕做不了呢。”做惯了粗活儿,一下子派来伺候神女,这让她惴惴的。
小寒嘴角扯了一下,也没去开解她。“春桃姑姑帮小寒一个忙吧,院里需要砌一个灶或者搭一个厨房。天热。不想在屋子里生火。小寒想自己做饭吃。另外,帮小寒找几条麻袋来,沙子要很多,竹子和粗的绳子要几根。陶土先来上一袋。其他的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要。”
春桃强装着笑,却愣愣地点点头,搞不清这姑娘要干啥。
不管干啥吧。先汇报上去再说,东西给不给上面说了算。
始皇帝从坤宁院里出来,扭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梁辰。梁辰总是跟在他的影子后面,似乎多行一步就要踩着,但他总是刚刚好保持着和影子的距离。这件事是他无意中发现的,观察了好几次都是这样。这让他越来越喜欢梁辰。
谁都不要在他面前表现放荡不羁,无论你有多高的才学,有多大的功劳,在皇上面前,都得把自己的脚爪收起来。这就是身为臣子的自知之明。哪怕是装的,他也要他们装下去,装的时间长了,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梁辰,有人说藏那边闹鬼,你听见了吗?”
梁辰摇摇头,肯定地说:“梁辰没听见。”
“真的没听见?”始皇帝逼问了一句。他不相信宫里的小消息有梁辰不知道的。
“梁辰确实没听见,也许有人听见了不寻常的叫声,就臆想出了鬼叫的说法。”
“你这么肯定?”始皇帝又逼问一句。
梁辰干脆站定了,直起腰来,直截了当地说:“皇上,那边就是新进来个小寒姑娘,哪里有鬼?就是有鬼,她不是神吗?神还镇不住个鬼?再说了,她若是鬼,您还让她进宫吗?”
这话倒是把皇上问住了。他让她进宫来,是想,兴许她就是神呢。宁可错了,也不能漏了,这就是他的想法。可是她干嘛鬼叫,弄得人心惶惶?
“那么,是她叫的?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梁辰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他能想明白,但是不能在皇上面前说明白。想了下,他说:“皇上,她是生意人,每天骑着马四下里走惯了,兴许,刚来,不适应呢!”
皇上点了点头,梁辰这么说,他当然就明白那“不适应”到底是怎么个不适应了。
“她是怎么叫的?联很好奇。”他真的很好奇。
“皇上,梁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叫的,兴许今晚就不叫了呢。”
“你这么肯定?”
梁辰吸了口气,说:“皇上,梁辰让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去照顾她,那姑娘应该不忍心吓唬老人家。”
“怎么,你了解她?”这同样让皇上很好奇。
梁辰一滞,这话怎么回答呢?“皇上,说不上了解她,只是见过两面,她总和大公子一起的。那姑娘很特别,但从说话做事来看,周到和善,挺能为人着想的。”
“怎么个特别?”
梁辰迟疑了一下,怎么个特别他也说不清楚,他只好说:“这个,梁辰怕说不好,还是皇上自己看吧。也许,在皇上看来,就是极平凡的一个女子呢。”
“那么,最近几天,除了吓人,她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不寻常……?”梁辰想了想,说:“她要绳子、沙子、麻袋、竹子,还有,她想自己做饭。”
“什么?绳子、沙子、麻袋、竹子?”皇上的眉毛皱成一堆,扶苏的女人这么古怪吗?
“那么,你给她了吗?”
梁辰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还没想清楚该不该给她。”
“走,去藏大院看看。”
梁辰一怔,去看看,这就要去看看吗?能看出什么来?怕是谁都不想看谁吧?
皇上已经向着藏去了,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跟上。这时,影子跑在前面,他只好跟在皇上五步远的地方。
小寒正和看管他的军士“理论”。但。人家基本不做回应,这让她更是火大。
她并不是真的想和这些人发生冲突,她只是想试试火力。她想知道自己的自由度到底有多大。
这藏书院里的藏,共两层,分门别类码放了大量的竹、木简,有两位年长的太监在那里看着。小寒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搬来搬去,给书籍通风。小寒溜了一圈就出来了。这时,后边跟了人,她回头问:“怕我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吗?”
那人讪讪地笑笑。往后退了两步。但他还是跟着的。
等她从藏里出来,往后院走的时候,那人还是跟着。她回过头问:“我上茅房你跟不跟?”那人又是笑笑,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来回溜达了半个小时。她差不多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她了。除了藏工作的太监。有六七个是看着她的。她能自由走动的空间有一亩地这么大。
还好,有十几棵高大的银杏树,还有一大片可以撒欢跑的院子。小寒自嘲地想,这比渣滓洞强多了,神的待遇到底跟囚犯是不一样的。
“你别跟我太近,我嫌烦呢。我要是伤着你,你可没地方哭去!”说着,她就摆了一下腿,试试,这造型应该还是挺吓人的。
那军士还是笑笑,不说话。他的任务就是看人,只要人没事儿,她闹就让她闹去。
“哎,我说,你们能不能站在大院外面,我看不着,心里还清静点……”
“哎,我说,能不能把我的马牵进来,它不在,我想它呢。”
“我的厨房里有好东西,你让何大厨来一趟,把我要的花椒拿进来。还有我的颜料,没有这些东西,姑娘心里不舒服呢……”
“哎,你能不能跟我店里的姐妹说一下,就说我还没死呢,好让她们放心。”
“哎,你怎么光笑不说话?你不跟着我,我也跑不了,我的翅膀坏了,正在修呢……”
“你跟皇上说,我想要一把大刀,赵高来了,我就一刀劈了他。我把他剁碎了,包饺子,够你们兄弟吃好几天的。”
“哪天,赵高来了,你提前告诉我,等我把他修理完了,家产我给你一半……”
……
梁辰陪着皇上从小门蹩进来。刚才那几句,皇上听得似笑非笑,梁辰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寒姑娘,皇上来了,快过来见驾!”梁辰不得不提醒一句。
小寒正泄愤呢,话没说完,她憋得慌。她转过头来看到和梁辰一起出现的男人,微微一怔。一看梁辰那略略弓着的身子,她就明白这是谁了。
这就是不可一世的秦始皇?中年大叔嘛,没有扶苏长得帅,架子端得挺足!
他净高大约有一米七五吧,戴了头冠显得更高些,额头不算宽大,发际线和鬓角像扶苏一样整齐。和扶苏区别最大的是眼睛,扶苏眼神总是很平和,他要不是对人有敌意,一般都让人感到挺温厚的。而对面站着的这个人,眼神锐利,极具侵略性,他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哼,没礼貌,扶苏从来不这样看人!再看他的脸颊,毕竟是年龄大了,略略有些塌陷,要不是线条绷得紧,摸上去应该是松的。一撮黑胡子有半尺长,打理得非常乖顺。下巴也不像扶苏,有点窄小,扶苏的下巴可是很性感的,宽宽的,刚好放下她的嘴巴。
衣服,哦,衣服就更没看头了,他穿了、脱了都不如扶苏好看。
“小寒姑娘,过来见驾!”梁辰只好又一次提醒。她毫不掩饰的打量人的眼光让梁辰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小寒从扶苏的下巴回过神来,错开眼珠,平静地看向梁辰:“梁公公,对不住了。小寒不知以什么身份见驾。小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神,若是草民见驾,自然要跪下磕头的,若是神女见皇上,小寒倒没听说过神要给人下跪的。”说完,转头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梁辰喊了声“哎”,却没什么效果,那姑娘连步子的节奏都没有变。他只好尴尬地看看皇上,姑娘啊,你该不会引祸上身吧?
而此刻,皇上也僵住了。梁辰心里一抽,这是多少年未见的景象啊!这下,皇上总算知道她的特别了吧?(未完待续。)
ps: 各位书友,绿萝喜欢一本书,是修仙的,想推荐给大家,是逗跌写的《镜中行》,这本书写得很美,也有作者的深入思考,绿萝经常能在阅读中发现直击心灵的句子,在修仙文中,这本书显得很特别,是质量很高的网文。祝大家阅读愉快。/book/
第二百四十章 怎么入睡
各位书友,在阅新章之前有几个朋友要感谢一下,这几位朋友是十月的瘦马、逗跌、十月丹阳、润德先生、铁血坦克兵、芷若初见、不灭情火等。绿萝是新兵,很多不懂的东西他们都会告诉绿萝。
“把她要的东西都给她!”
这是皇上从藏大院出来时的一句话。
因为这句话,竹子、沙子、绳子、麻袋都来了。小寒得寸进尺,又要了些青柿子和面料,还让人给梁公公捎话,说她想要家里的花椒和颜料。要是允许,马也要给她牵进来。如果,她的朋友想见她,得把她们直接领进来。
这些要求让梁辰直摇头,这姑娘就不懂分寸在哪里?你这么闹下去,能得了好吗?
小寒却不是这么想的,她现在是神,神需要跟人讲究分寸吗?现在的情况,是神求着人呢,还是人求着神呢?你越可怜兮兮的,人家越不把你当回事。作为神,他们就得供着她,皇上就得听她的话,说不定,一不高兴就把赵高杀了。再说不定,一高兴就把扶苏给调回来了。
可是,她心里也打鼓,要是她不装神人家会不会放她离开?如果她能离开,就能自由地去找扶苏,呆在肤施那个好地方,想吃羊烤一头,想吃鱼钓一条。两个人在大草原上想怎么浪荡就怎么浪荡。
就在小寒在神与人之间抉择的时候,始皇帝又来藏大院溜达了。这时候,小寒的脚下正踩着一堆泥。
离她不远的地方。地上摊了一堆刚刚截断了的竹子,看管她的人坐在地上,抱着个柴刀咔咔地干活。看那意思,小寒像个监工。
始皇帝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有人在他面前用刀呢!
梁辰近前一步,正要喊话,始皇帝举手示意,同时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梁辰赶忙往后一缩。
……
陶泥是淘洗了好几遍的泥,已经非常细腻。
那姑娘叉着腰。抬头望天。赭红色的泥巴扑哧扑哧地在她的脚上涌动。她踩得浑然忘我,似乎只是享受软泥和小腿摩擦的过程,而并不关心泥巴是不是到了她想要的程度。她的裤子扎得很高,到了膝盖以上。赭色的泥巴让她的小腿白得触目惊心。她每次从泥巴当中把小腿拨出来。都露出纤细的脚踝。两种颜色的分明对比不由得让人生出些怜惜。
也许,那是应该握在手里好好把玩的。
扶苏的女人,长了一双好腿!始皇帝禁不住“嗯哼”了一声。
这动静。让看管的军士赶忙扔下柴刀,他连起身都顾不上,直接趴在地上。
小寒放下手,扭头看了一下,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叉腰踩泥。她给了天空一个大大的白眼:偷窥者,鄙视之!这一刻,她想明白了,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神,对这个囚禁自己的人,她需要顺着她的心。
她仰头望天的小脑袋随着踩泥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皇帝受不了了,他感觉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不怕联杀了你?”
“你不会!”小寒淡淡地说了一句,停下脚上的动作,直视着这双不善的眼睛:“无论小寒是人还是神,杀了我,皇上都是不划算的。”说完,她从泥里拨出脚来,一溜儿泥脚印儿,找清水泡脚去了。
杀了她很容易,想让扶苏忘记这件事,不容易。
而且,她是神,没了她,他还怎么长生不老?
皇上的鼻翼因为生气急速地翕张,他咬着槽牙,急需干点什么撒撒气,这个女人她把他的脉号死了,他确实不能这么杀了她。
可是,他真想杀了她。把她的小脑袋拧下来,再一掌劈断她的脚踝。
梁辰的心揪成一团,胡亥那么折腾他都没有气成这样,今天,可真的不能冲动啊!
他乞求地望着皇上,但是他不敢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脸面没有那么大,小寒和他的缘分也没有大到让他豁出去的地步。
皇上闭上了眼睛,胸脯起伏了几下,渐渐趋向平缓。现在,他仍在生气,但生气的原因变了,不是因为不敬,而是因为让人号准了脉。他这么一个拿捏别人的人,居然让一个头发散乱、满脸流汗的小商人拿准了尺寸!
耻辱!耻辱!
“啪啦!”他一脚下去,把那一堆竹子踢开,军士本能地躲了一下,但,他的脸还是被划了一下,血顿时就下来了,像一条细细的蚯蚓,红红的,逐渐变长变大。
最怕人的不是脸上开了口子,而是这声势所带来的意味,跪着的军士吓得不停哆嗦。
梁辰却悄悄松了口气,皇上他找到撒气的方式就好了,怕就怕他一句话不说,咬着后槽牙。
“谁都不许帮她干活!”这是皇上拂袖而走时留下的话。
皇上那么气咻咻地离开,让小寒快乐了一小下,囚禁他的人终于让她回敬了点颜色。
可是,让她算计不到的是,皇上是个小心眼儿,这种敬不敬的小事他非要扳回一局。这一点倒是和扶苏很像。
事情是这样的,踢竹子事件之后的一天黄昏,皇上和郑夫人一起驾临了。这让小寒张大了的嘴好一会儿才合上。这是要组团认亲吗?我并不想啊!
郑夫人一见她就泪眼婆娑,看到她就想到儿子,现在,她已经知道儿子为什么去上郡了。虽然,当着皇上的面哭哭啼啼是不好的,但她就是禁不住。
小寒心软,最见不得长辈哭,她能在皇上面前挺起腰杆,表达她的不满,但对她却不能。这女人是扶苏的妈,她对她也是很有长辈风范的。
“夫人。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她扔下手里的竹子和绳子赶忙迎上去。
郑夫人抹了抹眼角,把手捂在脸上,在人前流泪,她自觉是丢人的。
小寒有些心疼地抓住她的胳膊,嗔怨着说:“您这么大肚子,还来看我,本来我应该去看您的,这不是出不去吗?”
郑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皇上。轻叹了一声。说:“你受了苦了,我才知道你在这里养伤。皇上也是想让你养得好好的呢。”
话说到这儿,小寒就没办法了。这是扶苏的妈说出来的话,她再不满。对扶苏的爹也得有点恭敬之意。她微微屈了下腿。小声说了一句:“多谢皇上和夫人的关心。小寒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始皇帝扬起下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还是没有跪下,但总算还没有咯牙到连长幼都不懂的程度。
话说。扶说怎么找了这么一位……,他就不怕不消化?
他在琢磨儿子的功夫,郑夫人已经拉着小寒的手叙家常了。
“怎么没跟着扶苏去上郡呢?你不在,谁照顾他?上次你不就跟着去了?”
小寒咬着嘴唇没有搭腔,看着疑惑的郑夫人,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跑出来了。她把头扭到一边去,她怕她问起这个问题,偏偏,她就问了。
“看看,这孩子!”郑夫人疼惜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一会儿,小寒转过身来,沙哑着喉咙低低地说:“夫人别问了,我们拌了几句嘴,他让我气跑了。”
“哦。拌嘴难免的。”郑夫人体贴地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说:“他就那样的性子,从小就是,你得让着他。”
小寒用力点点头,其实,她一直都让着他。
她不想让这个话题再持续了。忍着泪,她勉强笑笑,一指地上的竹子,说:“小弟弟快生出来吧,我做一个秋千给他。”
郑夫人一听就笑了,“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儿呢,好天天陪着我说话。”
小寒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竹子,说:“我做好了,让人给您送过去,不过,您可不能坐,小心摔下来。”
郑夫人一把把竹子扔在地上,心疼地说:“着什么急,还早着呢!倒是你,刚刚受了那么大的苦,该好好养着。”
小寒摇摇头,苦笑着说:“夫人,小寒不能歇着,小寒总得把自己累到支撑不住,才能睡得着。”
郑夫人脸色一滞,偷眼望望面无表情的皇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说,没事的,你养好了就可以找扶苏去了。
……
此刻,在上郡的营房里,扶苏也不知道怎么入睡。
他让油灯一直亮着,好歹有光线填充,屋子里是满的。可是昏黄的光线照着,他这么健壮的一个人,投在墙上的影子却分外可怜,好像大冬天一条没人认领的野狗。
没了灯,也不好,仿佛墙壁都消失了,他一个人直接躺在营地大院里,空空地,没依没靠。
星星和月亮都能照见他的凄清,是不是?
好几次和小寒亲热的时候,都想把酒倒在她锁骨的窝窝里,然后一口口地喝掉它,但每次只是想想,他就情难自禁了。到今天,这绮丽的想法终究成了遗憾。
黑夜显得这么漫长,一闭眼就看到小寒哭泣着指责他:“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他真的过分了。
小寒不是他的耻辱,小寒是他的命啊!
如果只想着独善其身,小寒犯不着做坏事去算计胡亥。因为他,她才做了坏事,她把自己弄脏了,他却嫌弃她。
她数次暗示他,赵高这种人,要早点想办法。他迟迟没有觉悟,或者觉悟了,却反应迟缓,心不够狠,手也不够辣。
他曾经指责小寒处心积虑地害人,现在,他才知道处心积虑地害人的人是谁。
“小寒是神仙”,他怎么不说他女儿是神仙?
这个狗东西,他这么一说,不但讨得了父皇的欢喜,还打击了自己,捎带了李相。
若论根由,可能是阎乐的事情让他愤愤难平吧,他总要找个机会把这口气出了。
如果他不离开咸阳。赵高他未必有那个胆敢欺负到门上!
难道是小寒做的事情让他知道了?
不可能吧,自己也是诈了一下,小寒才承认的。他要是知道,只要去告发就可以了,这样同样可以打击到自己。往严重了说,连带责任是逃不了的。
……
归要结底,小寒做“坏事”有他的原因,小寒失去自由,也是有他的原因的。他渐渐明白小寒最后说的几句话,如果不是他纠缠着她。她完全可以像看戏一样看他大难临头。或许。大难临头,是言过其词了。聪明人,总是不停地推演,推多了几步。就想到了死。小寒就是这样的。她的错,也就是这样了。
小寒,你是神是鬼我都不怕。在我的怀里你总是温暖的,可爱的。如果天下的神鬼都是你这样的,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扶苏现在有些怕,李由这家伙的话,可千万不能成真啊!
……
蒙恬已经知道大公子的事了。“贼婆”带不出来了,“贼婆”进了咸阳宫成了“神”了。
作为男人,他非常同情大公子的遭遇。
以前不理解扶苏说的话,说小寒姑娘嫌他出身不好,现在想来,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至于小寒是人是神,他根本不关心,无论是人是谁,人家都没亏待过他。只是,唉,她要吃苦了,那么一个自在放达的姑娘被关进笼子里了。
“大公子,荆花有个妹妹,叫荆枝,人长得好,做事也灵巧,让她照顾你的生活吧。”
扶苏摇摇头,他的心很疼,这时候,容不下任何女人。
“让她帮你浆洗衣服啊,铺床叠被啊,想吃小灶让她做啊,别的不说,每天早上梳头不也得一个帮忙的人吗?”蒙恬再次努力。
“哥!”扶苏乞求地望着他,眼睛竟然是红的。
蒙恬马上闭嘴。尽管他年龄大,但扶苏哪会轻易叫人一声“哥”?
这事儿,是真的不能再提了。
咸阳宫坤宁院。
始皇帝嬴政一边溜达一边甩手,教他养生的温泽友说,走两步,深呼吸,再走两步,深呼吸。每次深呼吸要配合着甩一下手。看温泽友做得很流畅自然,到了他自己做,不是忘记步子,就是忘记深呼吸,总也配合不好。
看来,心里的事情太多了,他做不到专注,没有真正用心去练。
谒者魏晨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看皇上在练功,轻轻地磕了一个头,怕扰着皇上。什么时候皇上想起来,就什么时候回话吧。外面的人看他在里面呆得久,不一定以为他多得宠呢。
“起来吧,说说扶苏的情况。”
魏晨一下子直起腰杆,看来皇上对他挺挂心呢。他小声儿清了清喉咙,观察着皇上的脸色说:“大公子在肤施每天和军士们一起训练,一起吃住,自去了上郡,只去了一趟肤施城。其他时间都在营里。”
“嗯,接着说。”皇上点点头,这个儿子是能吃苦的。
“上郡那边建了很多营房,蒙恬将军说,要做长期驻守的准备,就不能老让军士们住在帐篷里。大公子也很认真地在做这件事,军士们都称赞大公子呢。”
“他还做了别的事吗?”
“别的?”魏晨想了想,想到一件,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皇上摇摇头,不满地看着他说:“你直说,他还做什么了?”
魏晨咬了一下嘴唇,说:“是有件特别的事,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皇上一皱眉,问:“什么事?”
魏晨说:“大公子带了一些人在那边村子里挖大坑,是很大很大的坑,大约挖了五六个。”
“他是要找矿吗?”
魏晨摇摇头,说:“不是,大公子跟人说,他要把夏天牛羊吃不了的青草储存起来,等冬天没的吃了,再从坑里拿出来当饲料。大公子管那些坑叫蓄青池。”
“他要养牛羊吗?”皇上皱着眉头问。
“应该不是替军队弄的,他说只是试验,如果成功了,河南地的牧民就都可以这么做了。他说,将来牧民不用不断地搬家,只要守着一大块草场,也可以过上稳定的生活。”
“哦?”这倒是个新鲜的想法。
看皇上的脸色转好,魏晨来了精神,他说:“大公子还说,如果试验成功了,就告诉匈奴人,让他们学着守住自己的土地,同时尊重别人的土地。”
皇上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儿子,就是理想化。以为匈奴人就那么听话吗?抢东西不比劳动来得快?
但,这是个肯干事的儿子,也算让他欣慰了。
“别的,还有没有了?”毕竟他的女人被“请”进宫了。
魏晨拧着眉毛想了半天,肯定地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皇上点点头,说:“好吧,你下去歇着吧。”
魏晨再次磕了头如释放重负地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景,皇上轻松地摇了摇头,他想,女人,多一个少一个,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女人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看看扶苏,什么爱宠,吵过一架不也抛在脑后了?
哼,就她那死样子,多好的男人都得让她气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