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太高估自己了
胡亥笑得哈哈的,几乎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他的状态。
小寒越听越觉得挫败,几句好听话就把皇上哄高兴了,这完全是白痴父子啊!照这样下去,胡亥怎么走出始皇帝的视野呢?
胡亥似有诚意地说:“姐姐,这次真得谢谢你啊,你那个‘自然神’、‘人间神’的词儿给了我无限灵感,我一想到父皇对神仙的态度,就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果然父皇他是吃这一套的。”
“而且,姐姐,我真是觉得我有语言天赋,你没见当时那个场面,我都快吓得尿裤子了,可是,就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局面发生了反转。赵大人他也吃惊得不行,你没见他那个样儿,呵呵,跟噎了个蛋黄似的,哼,就这样的还敢跟人说他是我老师?天底下有这么不了解学生的老师吗?要是有,也是个不上心不称职的老师!”
“姐姐,还是你了解我,你是最早肯定我语言天赋的人,你是发现了一个天才的另一个天才!满咸阳,我最服你了。要不是你跟大哥好,我就把你娶回家去供着!”
小寒“腾”地站起来,这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了,怎么就蹿到‘娶回家’的路子上去了呢?她还以为要认她做老师呢!
胡亥讪讪地笑笑,赶紧转圜:“姐姐,你看我,一不小心说秃噜了。”
他确实喜欢和小寒呆在一起,这女人比较有意思,美色倒在其次。但现在这么说容易给自己惹麻烦,大哥他肯定是惹不起的。那是除了父皇,他最怕的人了。
小寒也不管他怎么转圜,正色说道:“你走吧,说得高攀一点,咱是叔嫂关系,常来常往的不合适。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姐姐,你别生气啊,我今天来是向你表示谢意的,我真的感谢你给我的灵感。再说了,我对你只是心里惦记一下,也没干什么嘛!”胡亥努力挽回局面。
这话小寒更不能听了,听了会更生自己的气,她的说法鬼使神差地成了资敌的弹药,她的心都快疯了。她绷着脸四下寻找,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又弯腰往桌下瞅了瞅,她想找个称手的家什,把这个东西赶出去。
胡亥跳起来,呀,这女人可是要来真的!
他一边退一边喊:“姐呀,你别胡来啊,弄出事来,大哥也不好收拾的!我是你小叔子,你还能真这么下手啊!”
小寒只找到一把尺子,对了,剪子在柜子里。她打开柜子就找剪子。
胡亥已经跑出去了,边跑边喊:“姐呀,兄弟跟你闹着玩的,你别当真了。下次兄弟再来看你啊!”说完,一头钻进车子,催促“快走,快走,泼妇追出来了!”
小寒找到剪子,站到门口,胡亥的头闪了一下就钻进去了,马车哒哒哒地走远了。
三春吓得不敢吱声儿。小寒姐今儿是怎么了?以往那胡亥来,也说些没分寸的话,她也能软软地顶回去,怎么今天就至于要动手了?
看她刚才那样子,是真的想狠狠揍他一顿的。那可是皇子呀,小寒姐这么玲珑的人,怎么这下子就糊涂了?
小寒把剪刀扔在桌子上,她在生自己的气。多么烂的一个人,在人家父亲眼里都是个宝,她努力让他更烂,可是,那真的管用吗?
明显的,她对那浑蛋父子的估计是错误的,捉弄来捉弄去,一点效果都没用,反而成全人家了。
寒洲同学,你太高估自己了!
她站起身来,想出去走走。她要找找新的思路,人不能对自己的颓势无所作为。抬眼看到三春担忧地抓着件毛衣,毛衣的一头脱线了也不自知。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把三春吓坏了。
“三春,别怕,以后这种事儿不会再发生了。我会改!”
三春呆呆地嗯了两声,还是没理脱线的那一头。
小寒走过去,把毛衣从她手里拿下来,拉着她坐在椅子上,郑重地说:“真的不会再发生了,以后,要是他还来,我不理他,要不就好好打发了。说得难听,我就出去。肯定不会跟他动手的。你放心吧!我也知道他是惹不起的!”
三春呆呆地点点头,机械地“嗯嗯”着。
“要是以后我有按捺不住的时候,你就提醒我一下,我会改的。”
三春还是“嗯”了两下。她心底里对小寒姐的话是怀疑的。冲动这种事情哪是别人提醒就管用的。
最终扶苏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不是小寒说的,小寒不会说,她不想给他添堵。
是木木告诉他的,而木木是从西施那里听来的,西施又是从三春的担忧中听出来的。
扶苏心里这个气啊,你母亲的胡亥,毛还没长齐就惦记起嫂子来了,我看你那条腿也想断了!
他心里也生小寒的气,对那赖皮一样的人,你招他干嘛?说两句把他打发了就完了,还陪他聊天,这不是给人家机会呢吗?
他严肃地对小寒说:“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在家里乖乖呆着,想画画就画画儿,想烧烤就烧烤,总之,反省反省自己有没有过失。”
小寒点点头,她确实需要考虑考虑未来的问题。至于过失,那是扶苏想出来的,她没必要跟他解释。
小寒的态度,让扶苏放心了。他要去解决一下胡亥的问题。
就算找上门去,狠狠打他一顿,父皇知道了,也不算什么事儿。作兄弟的惦记哥哥的爱宠,这走哪儿都说不过去。
但是,他不能让父亲知道小寒的存在。他宁可小寒每天穿得普普通通,混在市井中,埋没在人堆里,也不能让父亲看到她的光芒。这个险,他是不能冒的。
治胡亥这个小犊子,他有的是办法。
过了几天,中尉署的官佐牛祖佑亲自上胡亥府请人,与他同来的是军中的大夫刘不二先生。
可巧的是,给胡亥开假病厉的牛大夫也来了,说是刘先生请他给小公子会诊。
牛大夫一看牛神佑那张黑脸和刘不二那张白脸,就知道会诊的结果是什么了。没点儿查颜观色的道行,在这国都怎么混?
胡亥无奈地伸出腿让这个捏完那个捏,又伸出胳膊这个摸完那个摸,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两个大夫都说他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遗留的病症。甚至,那牛大夫还隐晦地说,年轻人于床第上的消耗不宜过多。
他貌似镇定地穿好衣服,又假装客气地问牛祖佑:“牛将军,真是有劳。胡亥想问问,是父皇让你们来催促我的吗?”
牛祖佑严肃地摇摇头,说:“没有。只有一道并未撤消的命令,那是皇旨,只要不撤,它就一直有效。我等就得严格执行。”
胡亥顿时萎了。父皇那天转变态度原以为会是好的转机,从此不用再去军营受苦,哪想到父皇做事这么模糊,留了空子让他们钻。可是,这事儿能去问父皇吗?怎么说,我一说不就相当于提醒他了吗?还是直接说,我不想去军营受苦,父皇,您就留我在身边拍马屁给你听吧?
牛祖佑催促道:“小公子,看看有什么替换的要一并带着,就让家里人准备一下吧。我们早点动身,还能赶上下午的训练。”
胡亥磨蹭了几下,好像找不出什么借口。
门人来报,说是赵大人来了。胡亥精神一振,他来的太是时候了。
门人刚走,赵高就进来了,是小媳妇明玦领进来的。哼,她倒懂得替他尊敬师长!蠢女人!
胡亥迎上去,热情地说:“赵师父,您来了,我这里正待客呢。您看我这刑狱之学还没学完呢,牛将军他们就让我去中尉署报到了。这真是……,时间上好像有点冲突吧?”
牛祖佑一拱手,黑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大嗓门亮亮地说:“呵呵,在下是执行皇命啊!与小公子一批来的宦官子弟都在营中受训呢,皇命一天不撤,就一直有效啊!”
赵高理解地点点头。他今天上门是因为不能断了与胡亥的联系,他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成长总是阶段性的。但内心深处,对胡亥的无情无义不知好歹非常不满。哼哼,这样的人不正需要有个地方改造改造吗?
他对牛祖佑也拱手还礼,人家的职位并不低,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牛将军,皇命当然是要严格执行的。刑狱之学嘛,以小公子的聪颖,从军营中回来再学也不迟的。何况,走时从家中带些文牍,在军营训练之余也可以自学的,呵呵,对小公子的自学能力,赵某当然是有信心的。”
“吧嗒”,胡亥觉得自己的心掉进灰堆里了。世界一片灰暗,看不到美丽的色彩了。
对于胡亥的归来,候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犯了错一同受罚,这是公平,否则他心绪难平。可是,他的回来意味着支使他的大爷也回来了。
他娘的,难道他就没有抬头之日了?
人家巴结皇子,是因为能得着好处,他沾上皇子,好处没沾着,却惹了一身屎。爷爷现在把候三当宝一样地看着,其实他老人家是老糊涂了,一根蔓子上结出来的瓠子,能一个有毒一个没毒吗?
杜彪在另一个屯里训练,胡亥不在的时候,抽空儿他还能过来互相诉诉苦,有好吃的两人分享一下。现在,胡亥来了,估计杜彪也不敢过来了。
想一想,因为胡亥,他失去了多少宝贵的东西啊!
这他妈的就是个臭狗屎,谁沾上谁臭,直到他回归大地那就是找到正经去处了!
“候二,端洗脚水去,哎哟,屁股疼!”
候二郁闷地端来洗脚水,看着躺在炕上哎哟哎哟的的胡亥,他心想,如有来世,我一定当你爹!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张神奇的羊皮
小寒这几天真的不出门了。每天起来认真锻炼身体,认真做饭,认真织毛衣,扶苏一回来就看到这副贤妻良母形象,心中快慰不已。
看来胡亥生事也不全是坏事!
但小寒却没那么快乐了。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能想到的都做了,也不知效果如何,若是全部交给上天就太不牢靠了。似乎只有不停地做事,才能让她感到安宁。
因此,她在院子里挖了一小片地,把从农庄带回来的瓠子种上。秋婶儿说种得早了,得过几天才行,她就又把种子挖出来,小心放好。
她说不懂怎么使用硝,不知用硝腌肉时放多少合适,何大厨就真地弄来了硝。硝弄来了,也没有立即腌肉,她就是听何大厨讲了讲要领,就把硝收起来了。
上完厕所,看到阴面外墙根上那白花花的东西,她就蹲下来用柴火棍儿一点一点地把它刮下来,收在一个不用的陶罐里。这事儿被秋婶发现了,她就说没什么事儿,看着怪难看的,收拾一下。
秋婶嘴巴张得老大,收拾家都收拾到这般地步,那我们这些仆人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主人满意呢?
秋婶把这事悄悄告诉了木木,木木却不这么想,他知道小寒姐是太闲了,可能都要闲得发疯了。她不去店里,西施也觉得没劲,哪怕跟小寒姐聊天呢,日子也有趣得多。
出于私心的考虑,木木对大公子说:“小寒姐没事儿干,在家里抠墙,她肯定很不开心。”
“抠墙?”扶苏吃惊了。一个人闲到了抠墙的地步,那该是多痛苦啊!怪不得,晚上她也是闷闷的,没有那么多话了。
要是把小寒给拘成这样子,那他的日子还有意思吗?不行,得把她放出去。
说到做到,他回来就对小寒说:“你要是想出去做事就还是出去吧,别在家闷坏了。”
小寒点了点头,恹恹的。她还是没有找到出路呢!
这神情把扶苏吓坏了,她不会是憋出病了吧!这才十天不到啊!
就在扶苏为小寒担心的时候,外面却出了一件奇闻。
木木一溜小跑儿地进来,神情复杂。他内心是兴奋的,可是那关系到皇子们之间的关系,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好表现得那么明显。
扶苏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出事儿了。问:“出什么事了?”
木木看看扶苏又看看小寒姐,压抑着情绪说:“有人剖鱼,剖出了一块羊皮,上面写着几个字。”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看二位的神情。
扶苏一皱眉,命令:“接着说!”
“哎!那羊皮上写着几个字:亡秦者胡亥也!”说完了,木木暗暗舒了一口气。就看大公子如何看待这件事吧。胡亥肯定不是好人,西施也很讨厌他呢。
扶苏一惊,这句话不是出现过一次吗?以前那张羊皮上写的是“亡秦者胡也”,坊间传闻父皇听信了这句话就北伐匈奴,现在这句话变了,“胡”变成“胡亥”,那坊间又会如何传说呢?
小寒也一惊,难道是那个匈奴人发力了?只提示一次就记住的学生一定是好学生啊!
扶苏在地上来回踱步,扭头问:“小寒,你怎么看?你这连神鬼都不怕的人怎么看?”
小寒摇摇头,淡淡地说:“继续观察吧。”在这一刻她巴不得大家都是信鬼神的。
扶苏默了一下,点点头,这时候重要的不是他们怎么看这件事,而是人们怎么看这件事,甚至父皇怎么看这件事。神谕这种事,很多人都相信的,如果那卖鱼的、剖鱼的和这件事有牵连,那就是散布妖言,要按律惩处,如果查不出所以然来,那在很多人心中它就是神谕了。
“木木,这件事你继续上心看着,只看着就可以了。”
木木点头,应承了一声就下去了。他私心里巴不得胡亥倒霉。不管最后能不能抓到那写羊皮的,胡亥不得人心也是一个事实了,否则那么多皇子干嘛只针对他?
事实上,那个写羊皮的是很难抓到了。咸阳县衙门派出了好几个人,调查得一头雾水。
卖鱼的鱼档每天收不同的人送来的鱼,买鱼的人你来我往,眼睁睁当着顾客的面杀出了一张带字儿的羊皮,这到底是谁做的呢?是不是凡是和这个鱼档有来往的人都是怀疑对象呢?
而一头雾水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也是相信神谕的。世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大家都能认同:人在做,天在看。那胡亥不停地作事儿,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普通人间的孩子调皮捣蛋能生出多大的事儿来,胡亥那是皇子呀,他要是撒开了祸害,可不就是要“亡秦”了吗?
这件事一层层上报,报到蒙毅手里,蒙毅作为天子近臣,也不敢把这事儿就按下了。当今皇上,对神鬼的看法比一般人都敏感,还是他自己拿主意吧。
始皇帝一脸凝重地问:“蒙毅,你怎么看?”
蒙毅心说,臣不敢有任何看法,他又不是我儿子。但他此刻必须拿出一个看法,就试探着问:“皇上是想起以前卢生进献的那张羊皮了吗?”
皇上点点头。他发兵上郡攻打匈奴不能说和那张羊皮没有一点关系,那时候他把“胡”理解成“北胡”,他之所以没有禁止传播那张羊皮神谕的事,是因为感觉到一些阻力,李斯就觉得国力不足很难支撑南北两场战争。不少人也认同李斯的看法,认为这样更稳妥些。有了羊皮神谕的说法,有些人就得想一想,是不是要置上天的意旨而不顾?
如果人们那时把“胡”理解成上天的暗示,现在是不是要把“亡秦者胡亥也”当成明示呢?
始皇帝说:“蒙毅,你说说。”
蒙毅略一思考,沉稳地说:“匈奴那一仗,我们打赢了,依现在的情形,武器兵力我们都占上风,北边局势几年之内都不用担忧。这个结果,所有人都看得到,未来的趋势也能想得到,所以,对于过去的那张羊皮怎么理解已经无关重要。”
始皇帝点点头。
蒙毅接着说:“现在这张羊皮,姑且当是它神谕吧。不管小公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到了触怒上天的地步,也可以看得出他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好像不大得人心。否则传言为什么会有多么高的支持率?既然人们愿意相信,那要不,就随了民意,做个姿态吧!”
“做个姿态?”始皇帝重复了一句,又问:“你相信他能亡秦吗?呵呵,就他那个样子!”
蒙毅再次低头拱手,说:“若要让别人信,总是要有一点夸张的声势,这倒也不是新鲜的手法。但因为他是皇子,这又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所以,还是慎重对待吧。”
皇子?始皇帝想了想,问:“这件事会不会是皇子们搞出来的把戏呢?”
蒙毅摇摇头,就不再说话了。那是您的家事儿,您自己处理吧。是非多的人家,往往是家长不会当家长,处事不公,奖罚不当,才导致兄弟们争斗不断。但这话,他怎么能对皇上说呢?
看蒙毅不发表意见了,始皇帝就知道剩下的事是外人没法说的事了。
“梁辰,你问问胡亥最近在做什么?”
胡亥最近在受苦。
受过伤的腿好了,但是他怕了,总是不敢用它使力,越不敢就越找不到正确的用力方式,总是扭到这里,摔到那里。每天晚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现在,营里的刘大夫都成了他的熟人,但那刘大夫也可恨,每天看完了他的伤,弄点跌打损伤的药抹一抹,都笑眯眯地说上一句:“不碍事的,不影响明天的训练。”弄得他好像多喜欢训练似的。
躺在床上他就思念没有见过的亲妈,如果亲妈还活着,肯定隔三差五地来看看他,给他弄点好吃的。明玦和仇富这些死人,只知道趴在他身上喝他的血,却不知道过来送送温暖。跟前能使唤上的也就是候二了。
“候二,让你家里的人下次来的时候多带点羊头肉,你家的厨子不错,公子我没吃够。”
候二“嗯”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句:一颗羊头才多大点肉,你全吃了都没吃够,我呢?我还是正经主子呢!
军营里比较封闭,但再封闭也是人群聚焦的地方。外面发生的事还是一丝一缕地传了进来。黑脸宋只做自己的份内工作就好了,士兵们传什么他才懒得去管。那胡亥一看到他就白眼仁儿变大,他有什么好心意给他。胡亥将来有没有“亡秦”的机会和本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的一亩三分地,胡亥没有好日子过。牛祖佑吩咐过,对皇子要严格要求认真训练,不能把圣旨当儿戏。看牛将军那表情,这不是冠冕堂皇的话,而是要切切实实地执行的。
就当我是为民除怨吧!黑脸宋这样想。
屯长的想法也顺利地传达给了训练标兵吴正红,每次训练都是他和胡亥捉对儿。
胡亥心中那个怨啊,如滔滔江水,每当他摔倒在地,他都用怨毒的眼神射向一根筋的吴正红和屯长黑脸宋。黑脸宋看都不看他,只是厉声呵斥众人:“全体都有,不能偷懒,再来一遍!”
这时候,吴正红就毫不怜惜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他站好了,重新把他摔倒在地。
胡亥死的心都要有了。
受过伤的腿真的不能这么蹂躏啊!明天早上起来,它快快肿起来吧!
真是天遂人愿,那条腿神奇地又肿起来了,胡亥又惊又喜。
“刘大夫,您快快给我报上去,让我回家歇着,养一养它就好了,上次就是这样的。”
刘不二笑眯眯地端详着胡亥的表情,这真是个奇人啊,腿都伤成这样了,还如此兴奋。不知轻重到这种地步,上天也没法可怜他了。何况上天本来就要责罚他呢。
“好,小公子,我给您报上去。”
报了一天,胡亥等得眼眶都干了,来信儿了。
是大公子扶苏把牛大夫送来了。这就是始皇帝根据情况的发展所做的一个姿态。
哦,应该是姿态之一吧,扶苏想。毕竟是父子,毕竟只是传言,能把他怎么样呢?
“哥呀,你是来接我的吗?你快看看我这腿都成什么样儿了?这浑蛋大夫什么病都治不了,把我生生的扔了一天!”
牛大夫一听就不高兴了。虽然骂的不是他,但物伤其类,他也感同身受。
扶苏没理他,只让牛大夫再检查一遍。
不是同一个妈,到底很难拿出真切的兄弟情,若要是做一做样子,那也太难受了。这个胡亥不值得。如果是子婴或是其他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兄弟,那就又不一样了。
“大公子,我每天过来上一次药吧?没大事儿的。”
扶苏点点头。看着牛大夫给胡亥上药。
胡亥“哇”地就哭了。难道我是父皇从街上捡来的?我妈死了,爹也不心疼了吗?
一个成年男子哇哇地大哭,营房里外的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情形。可能轮到他们身上,只有家破人亡才会这样吧?
“亡秦者胡亥”,呵呵,你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恕已和怨人这几天春风得意。事发的时候,碰巧他们在现场。神谕这种事情居然让术士赶上了,这要不好好利用岂不是糟蹋了材料?
开始的的时候,他们还有点犹豫,毕竟那是皇子,说了皇子的坏话肯定后果相当严重。但是呢,忽然有那么多人吃惊地围过来,你不说,人家也要说啊!
所以嘛,说还是要说的,关键是既要传递了消息,又要突出自己的专业素质。
果不其然,最近他俩业务量激增,虽然还不能实现出门有车,但顿顿有鱼还是实现了。
天将热了,为了以更体面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人决定给自己弄身新袍子。买布嘛,哪儿都能买,但是呢,他俩就想到小寒姑娘那个高档的店里转一圈儿,紧张日子过惯了,其实精神上也相当**的。
胡亥挨整,小寒心里还是高兴的,虽然不敢预测将来的走向,但目前还是能安慰一下她脆弱的心灵。扶苏怕她憋坏了,硬是把她送到店里,让西施和三春好好看着她。
西施和三春两人偷着乐,小寒姐还用人看吗?她多强大啊!
最近店里生意好,西施和三春都乐颠颠的。
小寒对赚钱没多大兴趣了,她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不过,昨天去看过蒿子姐,看到她的光景就想着还是得赚钱,帮他们赚点钱。
可是,她那些男孩子们都小,也做不什么,再等等吧。
她一露面儿,就有人找上门来请她画画儿,小寒不想画,就推托,人家就坐下来聊天,也不走,弄得没辙没辙的。设计费就是个说法,她还真不好张口,因为都是老顾客了。
三春说话了:“看在您老照顾我们生意的份上,小寒姐就帮您这次。不过,跟您说实话,小寒姐画画儿全凭兴趣,可真不是为了钱。她帮王老夫人画的那件衣服,人家都要给她设计费呢,她硬是没收。不夸张地说,满咸阳可真是难找到这么会画画儿的人了。”
那范夫人笑笑,锣鼓听声儿,说话听音儿,这设计费她出得起,她就要一个漂亮。
小寒摇摇头,这买卖家出身的人真是不一样啊!
她客气地对范夫人笑笑,说:“范夫人可别多想了。今天我就帮您这个忙。不过,您也知道,画画儿这种事儿会凭感觉,感觉到了,怎么画怎么好,感觉不到,硬憋出来一副也不像样儿。因为是老顾客,我更得慎重。不把您打扮好了,我自己都过意不去呢。”
说完,又扭头对三春说:“你们两个也记住了,别瞎应承人,回头我交不了差,弄得大家不愉快。咱这是开门作生意,但可不能因为生意就把交情给弄丢了。”
两人忙点头,连连称是。
听了这话,那范夫人脸上讪讪的,自己这是有些勉强人家呢!
不过,以她和大公子的关系,也确实不在乎那点钱,也确实可以凭心情做事。
送那范夫人出门,看到门脸儿对面的瓷器店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黑一白,正是恕己和怨人。
她转身回来。这两个人是全咸阳她最讨厌的人中的两个。也许他们一会儿要过来,她最好还是避一避。
把范夫人拿过来的衣料收拾一下,她准备回家去安静地画画儿。不管怎么说接手了,就要给人家一个满意的交待。以后还要相处呢。
可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恕己和怨人就进来了。他们一进门就咋咋呼呼,一说话就倒吸一口凉气,弄得人心脏很不舒服。
西施如今娇贵了,看到他们那样子就出去,到对面聊天去了。
总算是熟人见面,小寒只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随即打开布料,想装模作样地画点东西,可是,一时没有思路,总也不能落笔。
三春只得上前招呼客人。
那两个人很有风度地一摆手,说:“姑娘你先忙着吧,我们有需要自会叫你。”
三春只好退到一边。
恕己挺着胸脯和怨人一幅一幅看墙上的蜡染画儿,两人还不时发表评论,笔力呀、形像呀、寓意呀,好像很懂的样子。
三春都嫌他们吵。到这里来的客人一般看上了就买,都没那么多话的。
等画儿都看得差不多了,两人去挑布。这里只有毛麻混纺的面料是男女都适合的,剩下的就是印花和蜡染的,都是为女性准备的。
恕已这次真的倒吸一口凉气,她们这布真贵啊!
可是质感真好啊!这要是做好了往身上一穿,那还不是像献玉先生一样的风度?
怨人也是一样的心理,他看看恕已,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买吧,值!”
出来混,没身好装备还怎么打天下呢?
恕己凝重地点了点头,买就买,买了好装备打天下去!
三春给他们量好布,用布条捆扎好了,双手递到他们手中。
小寒肩膀一松,这两人终于要走了。她站起来,准备做个送客的姿态。
“小寒姑娘,”恕己带着一脸笑意走过来。
小寒微微一笑,说:“两位走好!”
恕已摇摇头,说:“我们不急着走,跟小寒姑娘说会儿话。”
小寒往后退了一步,心说,我几时跟你们这么亲近了?
恕已说:“姑娘,胡亥小公子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小寒不置可否,等着他们往下说。
恕己说:“前些日子见小公子,还以为……,呵呵,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啊!”
怨人没说话,也是一脸叹惋的样子。
小寒微微一笑,说:“我可是记得两位还让我引见来着。这才多久,两位就不打算和小公子打交道了?”
恕己忙摆摆手,说:“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是为他可惜啊!”
小寒一挑眉毛,说:“为他可惜?先生以什么立场和资格为他可惜,他现在可还是皇子呢。除非,两位先生法力无边,弄得小公子连今天的地位都不保。”
怨人忙凑上前,说:“哪里哪里,姑娘说笑了,我们有什么资格参与小公子的事儿呢!”
小寒正色说:“这就对了。什么时候人都得有自知之明,如果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财富地位?”
两人脸上都讪讪的,怨人嘴角抽了一下说:“不打扰姑娘发财了,我们走了。”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恕己有些不忿,但看了看抽身而去的怨人,就甩了甩袖子,随后跟上,经过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狠狠地摔门。
两人走得远了,恕己才气愤地骂了一句:“她算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指头,指着小寒商店的方向,似乎受了极大的侮辱。怨人按住他的手,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不跟女人计较!”
“不,兄弟,你说说,她以什么身份回护那胡亥,一口一个小公子,跟她自己姘头似的。一个姑娘家,占着大的,护着小的,祖宗八代的脸都让她丢尽了。还拿什么命都保不住的话来威胁我们,当她自己是谁?难道让那大的出面来护那小的吗?她敢让大的知道她那臭事吗?”
怨人摇摇头,恕已一开了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了。这人的毛病这辈子就别指望改了。
“我说,咱能不能声音小点,咸阳是谁的咸阳你弄不清楚吗?那女人确实态度恶劣,可是她说了一个事实,除非咱有本事让那胡亥从此地位不保,否则……,嘿嘿,咱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兄弟,你说什么?”恕己打了一个激灵,怨人轻易不挑头,但今天这话怎么听着大有深意呢?
怨人摆摆手,小声地说:“有事儿回去说,不在大街上嚷嚷。”
“哎,咱回去说!”恕己紧张地点点头。
小寒骑着马回家,到岔路口的时候,看到冒顿坐在马上冲她笑。这家伙还是乱扎扎披散着头发,上衣没扎紧,胸口的肉都露出来了。裤子可能原先是赭色的,现在有点发乌。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他,在大秦朝,赭色是刑徒专用的颜色,一般正常人是不会选这个颜色的。
小寒不禁感叹,好端端一个小伙子,偏偏喜欢流浪者的造型,上帝也是无奈了。
“姑娘,这么巧?”
小寒点点头,说:“是很巧。”说完了,小寒又冲跟着的龅牙李和大个苏打了个招呼。
两人也殷勤还礼。
小寒问:“搬到农庄住,还好吧?那里房子都还是不错的,就是买东西不方便点。”
冒顿点点头,说:“打酒不方便,其他有没有都行。”
小寒没接他的话,转头对龅牙李和大个苏说:“跟着过去,两位回家就不方便了。”
龅牙李笑笑,说:“姑娘心细,说的是呢!我们哥儿俩能错开,家里也没啥放不下的。”
冒顿接话:“咋没啥放不下的,媳妇就放不下。我又不会跑了,你们想回家就回家呗!”
龅牙李也不接话,跟这匈奴人没法好好地交流。
冒顿也不觉得尴尬,他呲着一口白牙说:“姑娘,你是我的朋友,很久没见你了,有些想念呢!”
小寒一竖眉毛,这个家伙忘了擀面杖了?
冒顿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可是,你说,满咸阳就我们两个外乡人,你不当我是朋友,也不能拦着我把你当朋友吧?”
小寒也急了,“是外乡人就能当朋友吗?姑娘我不喜欢你那做派!你受了点委屈怎么了,你不还好好活着呢?比起死去的战士你就知足吧!何况,这是咸阳,你撒娇给谁看呢?”
大个苏冲龅牙李嘿嘿一乐,这真的说到点子上了,撒娇给谁看呢!
冒顿伸出手指点了点,仿佛小寒愚顽不化了,“看看你,牙尖嘴利的,一点都不可爱!怎么说咱也是朋友,我听你们华夏人说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难道我们不是这种情况吗?”
小寒嘿嘿一乐,她现在笃定那鱼肚子的事儿是他干的,活儿干得漂亮,话可说得不漂亮。
“你错了。在我看来,朋友的朋友不见得是朋友,敌人的敌人也不见得是朋友,一码归一码,可别搞乱了。”说完,冲龅牙李和大个苏打个招呼,催马走了。
赵高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叹息一声,冒顿把别人的腿踢断了,活得正滋润呢,小公子的腿又肿了,一次两次,看来是坐下病根儿了。照这样下去,他怎么办?半生心血真的要付之东流了?
这坏事儿到底是谁干的呢?那胡人有这头脑?
那女人倒是有这头脑,可是事发那几天,她被大公子关起来了,据说是因为和胡亥起了冲突。
难道是大公子干的?他迁怒胡亥惦记他的女人?他这样干不觉得失了身份?难道他连皇家体面也不顾了?
可是,要是他干的,他那跟班为什么是看热闹的姿态呢?
这坏人到底在哪儿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坏人又多了一个
正当赵高为胡亥前途担忧,搞不清坏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坏人又多了一个。
在老居民区柴火巷,早起的人们发现了一件怪事,蚂蚁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挨挨挤挤地向着一个方向进发,似是行军一般。
而聚集起来的蚂蚁好似领命的军士,都在动,却不是乱动。一打眼看上去,呀,这不是图形吗?
张三喊李四,李四叫王五,王五拽赵六,紧接着牛七、马八也来了……
人围得越来越多,出来倒泔水的、叫孩子吃饭的、去街坊家说事儿的、过来送货的,带着狗一块撒欢儿的,所有的事情都停顿了,只是围着看。
“呀,这是字儿!”送豆腐的叫了一声。
“可不是字儿吗?啥字呢?”那人四下里瞅瞅,看看哪个是认字的。
穿长衫的怨人被人推了一下,“哎,看你像个识字的,快说说这是啥字?”
怨人探头看了看,说:“你让让,我换个方向看看。”听着的人就往开让了让,怨人挪动几步,蹲下来,又站起来,倒吸了几口凉气,脸色越来越凝重,却迟迟不置一词。
有个急性子耐不住了,“你只管嘶嘶地吸气,倒是说句话呀!”
怨人凝重地摇摇头,说:“这事儿不好说出来,一但说出来,鄙人关系大了。”
他这么一说,别人更好奇了。到底怎么就关系大了呢?
怨人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等大伙儿都安静下来,才为难地、一字一顿地说:“上天谕示:胡——亥!”
说完,就欲从人群里出来,表现得极为紧张。
“哎,你别走啊,你倒是说清楚了!”那急性子就去抓他。
怨人慌忙摆手,一边往出走一边嚷嚷:“不行了,已经泄露天机了,小哥快别拦着我。”
那人就更不让,围着的人也想看个究竟,堵着路不让怨人离开。
怨人生气了。他站定了,甩开抓着他的手说:“大家别难为我了。这是事关小公子胡亥前途的事情,我一个平民哪敢随便开口呢?虽说只是一个名字,可是这朝向、这颜色、这集中起来表达上天谕示的蚂蚁,这事情出现的时辰和位置,这都是有所指的。我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众说出来,列位想想,我这人头也是要留着吃饭的呀!”
众人相互看看,有让开道的,有站着不动的,也有盯着怨人琢磨的。
怨人叹了口气,一脸诚恳地说:“在下卞怨人,家住宽街染布巷,平生涉猎庞杂,但出息不大,人生信条一句话:能帮人处且帮人。怨人不求闻达富贵,只求一生安宁。各位也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自平安。至于这蚂蚁摆出的图文嘛——”
众人竖起耳朵,这才是关键的。
“谁家有一岁大的母猪,让她过来好好地撒上一泡尿,就没事了。人家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街坊四邻都平安平安的!”
众人纷纷点头,有积极的就去找母猪了。
只一天的功夫,满咸阳都在播撒新的神谕。
一泡母猪尿下去,连物证都消失了,调查从何做起?咸阳县衙来了人,他们问了几个街坊就回去了,老居民区像往日一样鸡飞狗跳、孩哭娘叫。
赵高坐不住了,不知胡亥得罪了谁,咬住了就不撒嘴了!
小寒也坐立不安。
羊皮卷的事情过去没几天,事情还在发酵当中,新的一波打击就又来了。冒顿需要这么急迫吗?如果过几天,再来一下子,那前面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这种事情偶然为之,人们还觉得神乎其神,要是变得经常,那就成为娱乐项目了。
不行,必须阻止冒顿这么愚蠢地干下去!
他一个人玩得爽不要紧,他会坏了自己的大事。接下来自己的步骤也要调整,瓠子显字项目直接取消。一定不能因为前边的试探性射击影响了后面打击的威力。
正想着到农庄去找个什么借口,“顺便”找找冒顿,冒顿就上门了。
他进了店门,先机警地扫了一遍。小寒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三春给人送面料去了,西施在对面聊天。
冒顿朝后看了一眼,那两位在门口拴马,还没跟进来。
他盯着小寒,小寒盯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异口同声:“你干的?”
问完了,双方松了一口气,确认不是对方干的。
小寒咬了咬嘴唇,坐下来,同时指了指另一把椅子,示意冒顿坐下。
冒顿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跌,弄得椅子吱嘎一声。小寒翻了翻白眼,她很喜欢这两把椅子的,这匈奴人这么不珍惜别人的东西!
冒顿呵呵一笑,说:“我就说嘛,我们是朋友,你还非要否认。现在,你不能否认了吧?”
小寒没搭这个茬,冒顿没看过三国,不懂得联吴抗曹的真义。曹、刘、孙三家,谁和谁都不是朋友。
她说:“不是你干的很好,接下来你不要有什么动作了!”
冒顿眼睛一眯,忽然笑了,这好像有点联盟的意思了。他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龅牙李和大个苏一个刷马,一个咬着一颗草靠在门口晒太阳。
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不喜欢胡亥,但我也不喜欢扶苏,不喜欢胡亥是因为他就是一坨狗屎,不喜欢扶苏是因为他日当正午。要是因为整胡亥而帮了扶苏,那我冒顿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我怎么能让阴山对面站着一个强大的华夏呢?与其那样,还不如换那一坨狗屎来当这个皇上。”
小寒往后靠了一下,盯着未来的冒顿大帝,平淡地说:“狗屎有没有机会,看皇上的意思,谁说了都不算。扶苏不用你帮,你管好自己就行。你能不能顺利回去当你的太子,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得看头曼单于对你的感情。当然了,这应该没问题,你不存在小妈和弟弟的问题。”
冒顿鹰眼一眯,探着身子问:“你真不知道我小妈和弟弟的事情?”
小寒心下一惊,表演得过了。她立时笑笑,说:“扶苏提过一次,他也不当回事,你弟弟太小了,他和你差二十多岁呢,把整个匈奴交给他,那头曼单于不是……?呵呵,这话一个外人就不好说了。总之,相信你父亲是个慎重的人。”
冒顿鼻子一“哼”,没接茬。父亲是不是个慎重的人呢?
小寒又说:“总之,过好你现在的日子吧!你的儿子也快出生了吧?”
冒顿摇摇头,说:“还早。得夏天才出生。”
小寒站起来,说:“你走吧,我不喜欢你,但孩子出生时告诉我一声,我给他准备一份厚礼。我对你没话了。我得把边境和平的希望放在孩子身上。”
这话说得冒顿很开心,那照这么推演下去,他还是可以回去当太子的。
不管将来如何吧,过好眼前的日子还是重要的。他不打算在最近搞事了。搞得太频效果反而不好。
事情既不是冒顿干的,就是另有他人在暗中潜伏。小寒纳闷了,这个胡亥整天惹事,谁知道他有多少对头要找他的麻烦。她该如何实施拦截动作呢?
事情既是从柴火巷起的,那就从柴火巷开始吧!
柴火巷有胡家的豆腐店,以前是她常来巡视的地方。那伙计让她批评过,现在见了也还热情。
“小寒姐,大正让七哥抽去干大事了。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呢?我算帐也很快的。”
小寒笑笑,都知道她和胡家亲近,说话够份量,见面才聊了几句,就谈到这问题了!
“你这营业额高吗?你认识字吗?”
伙计委屈地说:“小寒姐,这柴火巷的住户又穷又抠,还爱装见识找麻烦,这跟花枝街的居民没法比。所以,不能光看营业额的!字嘛,也认识点,就是不多。”
小寒点点头,理解地说:“你说得有道理。大正他运气好,落在花枝街那个店里,不过,你知道吗,大正他自学了很多字,待人接物也让人喜欢。你多用点功,多留心,也会发展得不错的,你不是还比大正小吗?”。
那个点点头,“嗯”了一下,情绪不算高。
小寒见了,温和地笑笑,说:“你看我,时间长了,我都怕记不准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该跟胡老爷子怎么提?”
伙计精神一振,小寒姐这是要提携我了!“小寒姐,我叫吴三桂!”
小寒差点没趴下,吴三桂给胡家卖豆腐,这是神编剧的作品吧?
“呵呵,三桂,我记住了,这名字永远都不会忘了。”
吴三桂激动地点点头。人家都说他的名字好记呢,前头有大桂和二桂,后头还有四桂、五桂。
“三桂呀,你刚才提到你认识字,昨天发生在街面上的蚂蚁排队的事儿,你清楚吗?你看到那字儿了吗?”
三桂点点头,笃定地说:“嗯,我看见了。正赶上我哥二桂送豆腐过来,我和他在交接。开始街上人不多,太早嘛!可是吆吆喝喝的,就都一个个地凑过去了。我和我哥也凑过去,就看见蚂蚁黑煞煞地排成一队队,看得人一阵阵身子发痒。”
“后来呢?”小寒问。
“后来,二桂说是字儿。然后有个穿长衫的,看着像有学问的,他说是个人名:胡亥。”说到胡亥的时候,三桂的声音虚了下去,还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小寒点点头,问:“你能看出是那两个字吗?”
三桂摇摇头说:“我认识胡字,另一个不认识。但当时我站的方向也不对,那个穿长衫的也是调整了方向才辩认出来的。”
小寒问:“那穿长衫的是这条街上的住户吗?”
三桂摇摇头,说:“应该不是,若是常出现的,我应该有印象。咦,奇怪呀,那么早一个外人来了干嘛?难道是走亲戚的?反正是不见过。”
小寒皱皱眉头,怪人伴随怪事,事情就不怪了!
三桂接着说:“开始那有学问的死活不说,怕惹上麻烦,后来又说这事不简单,和时间、位置、朝向都有关系,和那显示神谕的蚂蚁也有关系,只是他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透露。请大家不要逼问他了。”
小寒听到这儿笑了,手段挺高明啊!
她问:“那有学问的还说了什么?比如怎么找他之类的……”
三桂想了想说:“他没让人找他,大概是怕麻烦上身。但他又是个热心人,说能帮人处且帮人。”
小寒又笑了,这次她笑的是吴三桂,他比大正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儿啊!
“那么,三桂,帮助别人也得让人找得到他呀,找不到还怎么帮助别人呢?”
三桂“嗯”了一下,说:“小寒姐说的是呢。他说他在宽街染布巷,呀,他的名字叫卞怨人!”说到这里,他“啊”地一声,脸“腾”地红了,这不就是想让人去找他吗?
小寒站起来,笑笑,说:“没什么的,你还年轻,见的人多了,什么都明白了。”
三桂“哎”了一声,心说,叫你一声小寒姐,就真以为是前辈了,咱俩也差不多大吧?
可是,他怎么就不如她聪明呢?
“三桂,看看还有没有油豆皮,我拿两张回去做凉菜。”
三桂弯腰拿了两张,今天真是丢人了,还等着人家推荐呢!
第二百章 可能就是你干的
扶苏从大宅回来,再次享受了泡花椒水的待遇。他现在逐渐找到规律了,小寒让他泡,不是因为想要那个香味,而是想去掉他身上别的女人的味道。
在小寒的心里,她还是想独自占有他的。这让他既窃喜又无奈。
如果早十多年,他刚成年的时候,遇到小寒,是不是可以满足她这一“霸道”的愿望呢?
可是,那时候,她可能才刚刚穿上整裆裤,这怎么可能?
不能想了。小寒不提,他也就不去多想,她让泡就泡泡,反正也很享受。
小寒一下一下地给他擦干头发,一边擦一边说:“头发长得真好,鬓角也有型。要是换个发型更帅!”
扶苏赖赖地往后靠了一下,又来回地蹭了蹭,真舒服,柔软而有弹性。
“别乱动,弄湿了还得换一件!”可是,已经弄湿了。前胸突起的地方两片半月形的水印儿。
扶苏不听话地还蹭。小寒抬手敲了他一下,正打在头顶上。
“手劲够大,一点都不温柔。”扶苏抱怨。
小寒没理他这个茬,说起了正事儿。“扶苏,火柴巷那件事你知道吧?”
扶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有人拿这件事发财,是个术士,叫怨人,挺讨厌的!”
扶苏应了一声,仍然懒洋洋的。
小寒问:“你不打算管一管吗?”
扶苏回头,看了小寒一眼,转过去,把头靠在她的前胸,说:“他发他的小财,管他做什么?”
小寒皱着眉毛说:“他们这样做不是闹得更乱吗?”
扶苏“哼”了一下说:“管他呢!一个术士,能有多乱!”
小寒便不言声儿了。扶苏这政治敏感性也太低了!但是她也没法再说,否则扶苏可能会怀疑她的意图。
如果不能借扶苏的力来控制当前的舆论,那就只好再想其他办法了!
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房间里一时安安静静。
扶苏伸手抓住小寒的手,转过身来,小寒还要继续,拿着梳子的手僵在半空。
“怎么了?”她傻呆呆地问。
扶苏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这女人就是操心太多了。术士的事情是应该注意,但是做事要于法有据,不能乱管。至于他们怎么闹腾的,他还得了解了以后再行判断。
“不梳了,让它慢慢干着,我要抱着我的小媳妇上炕了!”
说是抱着上炕,却不是像平时那样拦腰抱腿,而是直接把人举起来,头贴着她的前胸,不怀好意地哈着热气,用鼻子顶了一下。
小寒赶紧拍拍他的头,娇嗔地说:“不能乱来啊,今天不方便的。”
“什么不方便,都听你的,人类都要死绝了!”两人“扑”地倒地炕上,扶苏欲行其事。
小寒一手一只抓住他的耳朵,咬着牙“恶狠狠“地问:“不听话是不是,不听话我就回娘家!”
“切!”扶苏鄙夷地回应了一声,“你倒是有娘家,你回一个让我看看,我倒想见见我老丈人,问问他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小寒松开手,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
扶苏受不了了。这女人的眼珠子盯得他心里发软,让他觉得再进一步就是欺负人了。
“好吧,你胜利了!”他悻悻然从小媳妇身上滚下来,干脆做个姿态给她个后背。
小寒鄙夷地说了一句:“小样儿!”
扶苏一撅屁股,狠狠扛了一下。
“啪!”反打击的动作来得也是很快的。
扶苏“啪”地翻过来,一把把小媳妇按住,“不行,心里太委屈了,你倒让我把这股火消了。”
小媳妇淡淡地问:“讲故事?”
“嗯,也行。但是你得解开小兜兜,让我搂着我的小兔兔听。”
“行!”小寒扒拉着他的湿头发,把头发放到枕头外边去。扶苏已经兴高采烈地抱小兔兔去了。
小寒问:“咱们讲个快意恩仇的,还是讲个因果回报的,或者讲个儿女情长的,你选吧!”
扶苏摇头,说:“就讲简单幼稚的。就像上次那个小狗拖着小猫的身体擦地板,然后小狗小猫一起挂在晾衣绳上那种。”
“又要把我的故事贩卖给修心?”
扶苏点头:“说对了!”
小寒点头,说:“好吧,我们今天就讲个蜘蛛和猪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夏洛的网》,夏洛是一只蜘蛛,那只猪的名字叫威伯,他们一同生活在一个农民家的仓库里。这个仓库可能还有其他小生命,总之大家关系都很和谐。可是,有一天,大家听到农夫和邻居的谈话,他们准备在过节的时候,把威伯杀掉,做成熏肉火腿,这可怎么办呢,大家都急坏了。小猪威伯也非常恐惧。正在这时,蜘蛛夏洛说,我来帮你……。哎呀,扶苏,你老实点,要不我没法讲了。”
扶苏哼哼着说:“你讲你的,我听着呢!”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拱来拱去。
小寒只好接着讲:“农夫和邻居看到猪栏上出现的几个大字都惊呆了,‘好猪威伯’,那不就是说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猪吗?如果杀掉它,那不太可惜了吗?不,不能杀它,得把它好好留着去参加比赛。于是,农夫带着猪去参加了一个猪的选美比赛。在比赛期间,人们惊奇地发现,关着威伯的那个猪栏上又出现了神奇的字迹,那是蜘蛛织出来的字‘杰出’,人们一传百,百传十,结果呢……呀,扶苏,你听不听了,不听我就不讲了!”
扶苏腾开嘴巴,哼哼着说:“讲,讲吧,我听着呢!”说完,就又专心地含着去了。
小寒拽着他的耳朵,他这样,让她也精神涣散。扶苏不满地打掉她的手:“你讲不讲了,快点,我还听呢!”
“那你要乖一点啊!”只好接着讲。
“威伯获得了荣誉,人们都羡慕这个农民养了一头了不起的猪,农民也很高兴,他要把威伯好好地带回去,把他好好地养起来,从此再也不打吃肉的主意。可是,威伯并不开心,因为,为了他的命运,夏洛不停地织网,他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他的卵袋托付给了威伯,他很担心他死后,孩子们能不能正常地活着。威伯很内疚,觉得是他拖累了夏洛,可是夏洛说……,夏洛说……,扶苏,别闹了,我讲不下去了,啊,别闹了……”
“不行,我停不下来,你也不许停下来……”扶苏气势汹汹地把小寒翻了个个儿,背面还没亲够呢。
“夏洛说……,夏洛说,蜘蛛一生总是在结网,他这样做是想让他的生命更有意义……,啊扶苏,你,坏人……”
“不许说话!我一生最喜欢两个人的小屁屁,修心的,和小寒的,我就是爱它,爱它!”
“啊——!你出去!”
“城池攻破了,哪又退出去的道理?我要杀得守城的将士哭爹喊娘,我要打巷战,旷日持久的巷战,一个毁灭之后重生的城市……”
“坏人,坏人,我投降了,好吗?出去……”
“晚了!过了忍耐期了,只有攻下来的城池才是真正臣服的城池!你别做梦了!”
………
当城头招展大王旗的时候,城下一片废墟,悄无生息,真的是连一个活口都找不到了。
屋子里静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扶苏美美地躺下,觉得活着真好。
是小寒睡在他的旁边,让他觉得活着真好。
他们两个,契合美好!
他动动小寒的手指,手指一动不动,她现在连骂人都没力气了!刚开始她还颤颤悠悠骂人来着。
哼,小婆娘!口是心非!
扶苏刚睡着就被蹦蹦跳跳的声音吵醒,刚想骂人,一听,院子里已经有人在问了:“小寒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小寒跳得气喘吁吁,一边跳一边说:“对不住了,我跳一会儿就回去,实在睡不着,得累惨了才能睡得着。”
“哦,那您害怕不害怕,我和您就个伴儿!”是秋婶的声音。
“不害怕,大月亮底下,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您回去睡吧!”
“那,那我就真回去睡了!”秋婶说得很迟疑,话音落了很久才移动脚步。
扶苏这个气啊!听这声音这死女人又是在练高抬腿跑呢!
大月亮底下,一个女人蹦蹦跳跳,这不是神经病吗?
他也不去喊她,继续闷头睡觉。她不怕,就让她怕上一回,下次她就不敢了!
哗啦哗啦,扶苏第二次被惊醒,还是小寒!油灯亮着,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外屋没有亮儿,她一个人在外屋摸黑弄了些水,洗得稀里哗拉。她轻手轻脚的,可是在暗夜里,这声音显得很刺耳。
扶苏只好起来,端着灯出去看看。小寒坐在盆里,洗得很认真。
“呀,惊醒你了,对不起,我马上就好!”小寒抬起头说。
扶苏一看就明白了,他的小虫虫和他的种子,被她嫌弃了!
他“哼”了一声,把油灯“咚”地搁在她面前的地上,一句话不说,回身倒头就睡。
人是睡下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他扶苏的种子被她那么嫌弃!
过了好久,小寒才进来。她探头看看扶苏,给他掖了下被角,才吹熄了油灯。
被角儿一掖,扶苏的心马上就不那么憋气了,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第二天早上,小寒是痒痒醒的,扶苏往她脸上的喷热气。
“呀,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要被你吓死了!”大清早,有两只黑油油的眼睛正在头上方,这不吓死人才怪呢!
“哼,我也要吵你一回!”吵人的目的达到了,扶苏翻身起床。
小寒翻了个身,没理他。自己做了没理的事情,还要找理由,这人真差劲!
“你不能睡,我要跟你聊天!”
小寒拉上被子,蒙住头,要聊你自己聊吧!
“不行,我非要跟你聊,我非要再吵你一回!我知道你听得见。”
小寒依旧拉着被子不撒手。这家伙报复心真强!
“嘿嘿,城池失守那是你守卫能力不行,你能怪外敌强大吗?他不强大敢去攻城吗?就你这样子,我要让你再次沦陷,你信不信?”
不得不信啊,被子里面透进亮光,这家伙从被子脚底下钻进来了!
“你出去,我还要睡会儿呢!”小寒抓着被子慌乱地踢人。
“入侵者”连被子带人抱个结结实实,嚣张地露着他的白牙,笑得得意非常。一副有本事就来呀的嚣张样子。
小寒只好求饶:“扶苏,我真的好睏,你让我再睡会儿吧!”
扶苏扯着嘴角,定定地看她两秒,才低下头,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小口,小寒松了口气,皇子终于开恩了。
“小寒,你说那夏洛的网和柴火街上的字儿,不都是人干的吗?”
小寒精神一凛,呀,好死不死的干嘛要讲什么夏洛的网,肚子里的故事不是成吨成吨的嘛!
“嘿嘿,有人能编出故事来哄小孩子,就能弄出个蚂蚁拼字来骗老百姓,要我说呀,这事儿可能是你干的!”
小寒“腾”地坐起来,“扶苏,这可不是乱说的。我怎么能那么干呢?”
扶苏捂着磕疼了的脑袋,嘶嘶怪叫,他就是开句玩笑,她至于这么激动吗?
“你看看,我只说是可能,你至于吗?要不是你干的,那你说是谁干的?”
小寒没好气地说:“问蚂蚁去!说不定过几天满城的蜘蛛、蚂蚁都在忙乎,人们走哪儿都能看到‘胡亥是个大坏蛋’!‘胡亥是个大坏蛋’!‘扶苏也是个大坏蛋’!‘扶苏是个比胡亥还坏的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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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瞧热闹与盼倒霉
小寒让扶苏问蚂蚁,对不起,蚂蚁没空,蚂蚁在忙着做另一件事情。
大清早,军营里就吵吵开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往茅厕方向走去。伍长、什长都管不住自己,屯长喊了几嗓子,没人听,也就跟着瞧热闹了。百将来了,五百主来了,二五百主也来了,来了就来了,跟着看了一会儿,该汇报的就汇报去了,该管自己人的,就扯着嗓子喊人。
胡亥傻眼了,这一大圈子人围着的,可不是自己的名字吗?蚂蚁那么多,挨挨挤挤地蠕动,看得人直闹心。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不认识字儿的一个劲儿地问:“什么字,什么字,谁能告诉我是什么字?”
有的人直摇头,说不认识字儿,胡亥就在身边站着呢!
可是一大堆人里总有看不见胡亥的,你一嘴我一嘴,慢慢地大家就知道那是“胡亥”两个字了。
人群变得压抑而兴奋。
小公子胡亥和他们一起受训这都已经不是新闻了。
乖乖,在茅厕边出现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呢?
上天想说什么?
上天,你倒是说清楚啊!这猜到哪辈子去?
候二兴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拉着小公子的袖子,说:“公子,咱别看了,这是上天在做出选择呢!”
旁边的人一听,嗯?上天在做出选择?
对呀,这可能是上天在做出选择!可是,那是按什么标准选择的呢?
同一个铺的扁老三傻乎乎地开口说:“小公子这样身份的,上天怎么也得选择个铺满鲜花的地方,怎么能选择在这臭哄哄的茅厕旁边呢?”
“哈哈——”,有人低低地笑。这笑声带动得旁边人也笑。有不明白的就问他们笑什么,接着就也跟着笑,总之笑声不断。
胡亥恼了,这他妈的军营还能不能呆了?
“你们他妈的笑,我让你们他妈的笑!”胡亥抓住一个笑的人就打,把那人推了一个趔趄。那人一倒,胡亥越发起劲,骑在那个身上就打。
旁边有人赶紧拉架,有上前拉胡亥的,也有趁乱推搡的,后面有不知情往上涌的,前面有被扑倒的。总之,乱了,全乱了,中尉署大营多少年没有见过此等盛况了。当二五百长发令的时候,胡亥的衣服乱了,头发乱了,脸上没伤,可是他站不起来了。他疼得杀猪一般地嚎叫。
“都起来吧,说说经过!”
胡亥破口大骂:“**的没看见我让人打吗?说什么经过,等我出去,你们一个个的,包括你们的家人,谁也别想好过!”
二五百长心中暗骂,什么东西,不就是托生了个好人家吗?
“小公子,有话好好说,不管怎么说,您是有身份的人,犯不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了皇家体面!”
“屁呀!”胡亥张口就骂,“你们,动不动就是皇家体面,动不动就拿这个来压我,皇家体面就是我让人欺负连声都不能吭了吗?”
“爹呀,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呀?你把我放在这里怎么就不管了呢?”
“爹呀,爹呀,你倒是管管这帮孙子呀!他们给你儿子住硬铺,吃粗饭,每天往死了摔你儿子,老大来了看看就走,是不是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儿子啦?”
“爹呀,你是不是儿子多就不珍惜啦?是不是儿子在这儿折腾死,你也不心疼呀?你反正老婆多有人给你生是不是?那几个肚子里怀上的,你就断定他们能活着出来?你就断定他们能好好地长大?”
……
二五百长听不下去了。这胡亥疯了,连大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算了,我也不管你了,你爱在地上坐着就坐着,我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就汇报什么,您身份尊贵,让更尊贵的人来打理你吧!
二五百长一走,其他下级军官也走了。他们边走边摇头,心说,这就是条疯狗,不搭理还好,谁搭理谁倒霉。要是让这家伙囫囵个儿地出去,指不定咬住谁!
有几个人没走。
胡亥身子下边骑着的那个走不了,胡亥不起来,他也不敢翻身起来。刚才他让胡亥一顿打,可是他真的没还手。
可是胡亥挨打他还是看见了的,他躺着看得清清楚楚,胡亥却是被背后的人打懵了。
他心中暗爽,让你做人嚣张,这不,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另两个没走的,一个是候二,一个是杜彪。
杜彪在另一个屯,但两个屯的营房隔不远,早上,那边的茅房不够用,也会用到这边的这个。他早就到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看了个清清楚楚。有人打胡亥,他没看清,拥上去的人太多了,如果能挤上去的话,他也会踩他几脚。
不过,比起踩几脚,他更佩服“上天”,公平公正的力量终于出现了,教训胡亥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候二蹲下来,挠了挠头,他搞不清胡亥不起来是不想起来还是没能力起来,在他看来,耍赖的可能比较大。他总是爱摆姿态,也许一早上的时间不够让他摆姿态的。
杜彪也蹲下,大家都爱摆姿态,那就一起摆吧!
“公子,要不咱先去吃早饭,要不,过了时辰没饭了。”候二说。
胡亥一拧眉毛,“就他妈知道吃,没看见爷爷起不来了吗?”
候二心中冷笑,他娘的还给老子当爷爷,过几天是不是爷还不一定呢?
他站起来,一脸小心地说:“那要是这样,您就先呆着,我去报告屯长,然后,如果有训练任务,候二就很难过来了。”
胡亥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儿就扔过去,“去你妈的,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
候二望望天,冲天翻了个白眼,心说,总有一天,让你知道白眼狼的厉害。他冲地上马马虎虎点了个头,就走了。连杜彪都没打招呼。
杜彪也站起来,为难地说:“他去报告,那就不用我去报告了。呆会儿会点名,我也走了,您慢慢歇着吧!”
胡亥在军营里出事儿,赵高并不知情。但他也在忙着处理胡亥的事。
不,准确地说是他自己的事。如果胡亥倒霉,他今后的前途也光明不到哪里去。
他总觉得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那就是扶苏找的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他亲眼看见她和冒顿说话,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好像也是不欢而散,但他们都和胡亥有过节。虽然这过节的起因和胡亥不会做人有关,但有过节就是事情发生的缘起,这样推断应该还是成立的。
而且,虽说扶苏比胡亥要势大,但同为皇子,他们是竞争关系。出于帮助扶苏的目的,这女人也有理由插上一脚。
总之,无论怎么分析,这女人都是有问题的。
小寒骑着马泱泱地出来。大公子太不像话了,得好好治一治他。要不,这家伙总是说了不算,说不定这次就真的有了,那她怎么办呢?欲哭无泪啊!
看到正前方一个骑着大马的人伸长脖子看着自己的方向,小寒忽然不烦恼了,奶奶的,以为自己是个送快递的呢,家里没人死等!
“哟,这么威风,不是赵大人还是哪位?是等小寒说事儿,还是路过?怎么不进店里去呢?”她下了马,一边行礼一边说话。
赵高一扯嘴角,没有下马,他耷拉着眼皮,摇了摇手里的马鞭,看似平淡地说:“只是路过,看到姑娘了,就说几句话。”
“哦,”小寒点点头,热情地招呼,“那就进来说吧!”说着,就推开门。
赵高摇头,说:“不了,呆会儿有要紧事儿。赵某过来,想跟姑娘聊聊小公子的事儿。”
小寒精神一振,她也想说说胡亥的事儿。这不是来得太巧了?
她皱起眉头,假装糊涂地问:“赵大人是说哪件事呢?最近小公子不是在受训吗?呵,另外嘛,街上的人谈的也比较多,倒是知名度……,嘿嘿,这种事赵大人就不要在意了,只是街谈巷议嘛。”
赵高眯着眼观察,看出她有一丝窃喜。不过,这倒也正常,胡亥打她主意惹恼她了,胡亥倒霉她当然高兴。
“姑娘,赵某比较关心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肯定是极不喜欢他的人,和能惹得起他的人。以赵某看来,姑娘倒挺符合这个条件的。”
小寒一听,脸色“刷“地就放下来了,“赵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依小寒愚见,赵大人您也符合这两个条件。招上那么个不求上进又目无尊长的学生,作老师的怎么可能喜欢他?您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您见皇上比谁都容易,哪个公子是您惹不起的,您想给谁上眼药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赵高扑了一鼻子灰,他有点后悔选择这个谈话方式。他本来是想试探一下的,实在是没什么证据才想试试看的。
“姑娘,赵某只是看到他被人整治,心中急切,凡是他得罪过的,都是怀疑对像,这也是人之常情。姑娘何必一说就急呢?”
“呵呵,赵大人说的在理。要是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想。可是,赵大人,小公子得罪的人何止我一个?满咸阳的人为什么传言这个事情,难道这跟他做人没有关系吗?实话跟您说,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不屑于这么干,要是他敢再骚扰我,我还拿大棍子打他,这就是我的手段。他威胁我,说如果出了事儿,大公子也不好处理。呵呵,我这人就是个愣头青,先打了再说,管他怎么处理!”
赵高的马往后退了一步,赵高不禁懊恼,连马都怕了这女人的锋芒吗?她果真一个不计后果的愣头青吗?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没法往下谈了。赵高一拉马缰绳,准备走了。
“赵大人且慢。出了事,您心急,但找不到头绪的时候,更不能乱。小寒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天意,但有人借着这事儿发财,小寒是知道的。也许点拨一下这些人,于形势的控制是有益的。”
赵高重新拉住马,听她把话讲清楚。
“有一个叫怨人的,是个术士。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在柴火巷。您打听打听吧。”
赵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没有立即离开,有些不明白小寒为什么告诉他这个情况,难道不是胡亥越倒霉她越高兴吗?
小寒自嘲地笑笑,说:“大人又在怀疑小寒了。实话告诉大人吧,我不为大人,也不为胡亥,我是不想让大公子操劳。我们本来可以过得更悠闲快乐些,但老有些麻烦事找上门来。他是个认真的人,总想把事情做好,但摊上个不省心的弟弟,也就没法安静了。所以,只好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赵高呵呵一笑,这个说法倒也成立。“那么,姑娘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公子吗?大公子怎么说?”
小寒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他说,一个术士,发点小财,管他做什么!您看,这就是大公子的态度。”
赵高点点头,心说,这倒像是扶苏的态度。事情发生了,总是认真仔细,反复掂量,有全局意识,就是不懂得事急从权。
“那么,姑娘是希望我去整治那个怨人啰?”
小寒无所谓地笑笑,说:“随您的便,整了他,扶苏省点心。不整他,小公子知名度大增,小寒跟着看看热闹,怎么样,小寒都是乐见的。”
第二百零二章 是神干的还是人干的
怨人这下真后悔了。
今天刚送走一个客人,就来了一拨人,他们一共五个,进来就堵着门,把屋子里的恕己吓得蹲下就站不起来了。
丢人的是,对方还没开腔,恕己就尿了。
尼玛,你是女人吗?还蹲下就尿了!
为首的那个穿着长衫,冷冷地扫了眼屋子,吩咐旁边一个:“去,到外面看着去”!
那人刚出去,穿长衫的就发布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命令:“打!”
三个人打两个人,力量分配一点都不均匀,但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恕己和怨人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最令怨人害怕的是,他破相了。他们这一行真的是靠脸吃饭啊!你见哪个仙风道骨的人是靠伤疤作装饰的?那风头正劲的献玉,脸上真是一个小痘痘都找不到啊!
等那些人打够了,放下袍袖往后一靠,穿长衫的才说话了。
“谁是怨人?”
怨人听了又气又怕。对方连人都没认清楚就大打出手,他们就不怕打错了人?就不怕惹上大事收拾不了?
他自觉挺光棍地说:“在下怨人,先生有什么事就明说吧!”反正今天揍也揍过了,想来不会再来第二轮了。
穿长衫的眼睛一眯,鄙夷地笑笑,说:“要搞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小公子的事是你能掺合的?今天大爷搁下一句话,只要让我知道谁从你嘴里听到关于胡亥一个字儿的消息,你就别在咸阳混了。至于到哪儿混,哼哼,我看城外的乱坟岗子还有空地儿!”
怨人连连点头,这个可以做到。只要让他明白所为何来就行。
“好了,那就再会了!”穿长衫的说完,耷拉着眼睛又扫了眼地上的恕己,“啪”,往炕上扔了一袋钱,“给你们治伤的!大人一向做事讲究。”
听着他们走远了,恕己坐在地上就哭。怨人鄙夷地骂了他几句,恕己终于慢慢地把猫尿收回去了。
“兄弟,咱俩这打就白挨了?”
怨人瞥了他一眼,可不是就白挨了吗?以为大秦宣扬依法治国,你就找地方告他去,多幼稚啊!人家敢打你就不怕你告。
说实在的,人们没给你个罪名已经是够轻饶你了!
两人气闷地爬上炕,目前最紧要的是出去找个大夫,治治脸上的伤。现在,天大亮着,出去太显眼,让人看到了不好,等天暗些吧。
可是,有伤不能拖延,时间长了治疗效果就不好了。怎么办呢?
恕己说:“兄弟你去,是你的主意把他们招来的!”
怨人说:“你吃肉的时候不是挺靠前的吗?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恕己说:“不能忘记,但是兄弟,哥哥给你当帮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取得的成就难道就没有哥哥的份儿吗?”
怨人说:“那是当然,咱俩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可是,哥你要明白一件事,咱俩谁主谁从?兄弟的脸坏了,咱俩的生意就都黄了。你的脸坏了,还有兄弟我在前面顶着,好歹咱哥儿俩还有饭吃,你好好寻思一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恕己抽搐了一下鼻子不说话了。他很想说,我其实长得比你好看。我的脸坏了,损失更大。
形势比人强,出去吧,丢脸就丢上一回!
恕己爬起来,扶着墙,疼是很疼,筋骨没断,那些人还算手下留情。他一步步地挪出去,本想怎么也要挪到大夫的家里去。可是,一见巷子里的人,他就蹲下了,妈的,真没脸见人啊,好歹他算个穿长衫的。
好容易等那孩子过来,他壮起胆子喊了声儿:“哎,小孩,你是叫老五吧?”
小孩怔了一下停住脚步,他本来是要去通知爹爹家里来人的事儿。见路边有个人瘟鸡一般哆嗦,只好停下了。
“老五,能帮我通知一下大夫吗?我家有人病了,让他带跌打损伤的药来,好不?”
小孩迟疑了一下,这人平时都不理他的,他不是老五,他是老六。
“我不白让你跑腿,我会给你钱?”
小孩转了转眼珠,问:“多少钱?”
“十个钱!”
“十个钱?好吧,你等着。”小孩撒腿就跑,十个钱是不少钱呢!
好容易上完了跌打损伤的药,怨人起来强撑着生了火,受了伤,饭总要吃的。
可是,粥则盛出来,又有人上门了。
来人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和一个壮硕的大个子。那大个子一言不发,往后一站,两脚开立,两手操在怀前,一看站相,就是练家子出身。
年轻人轻轻掩住门,问了一句:“哪位是怨人?”
恕己的碗“啪”地掉在炕上,黏糊糊的东西流了一炕。
怨人勉强站起来,问:“在下怨人,请问您是哪位?”他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问题是疼也得疼得明白。
年轻人轻轻一笑,说:“告诉你也无妨,目前市面上的传言影响不好,小公子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所以大公子让我来提醒一下,端自己的碗,吃自己的饭,别的就不要管了。别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搞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怨人连忙点头,大公子磊落,好歹让人明明白白。
年轻人又是笑笑,问:“你真的明白了?”
怨人说:“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年轻人说:“下面就不是大公子的话了,是我的话,也一并送给你。做术士的你做好术士的事儿,别整天妖言惑众,无事生非,万一搞出事情来,你收拾不了,还带累了别人,何苦呢?”
怨人没说话,只是点头。在他心里,做术士的,不就是要妖言惑众,无事生非吗?
终于送走了第二拨,恕己颤颤巍巍地也把粥喝完了。
“兄弟,要不咱离开咸阳吧?这一天来了两拨人,咱哪拨儿都惹不起啊!”
怨人吸溜吸溜地喝粥,等喝完了,才搭理恕已。
“哥呀,咱离开,怎么离开,光说长了腿就能走了?到哪儿不得问咱要个迁徙文书?再说了,咱这几年在咸阳好歹混出了个名号,离开咸阳,干什么去?种地,你有地吗?当兵,那是想当就要你的吗?从商,你有本钱吗?上天入地的路都给你堵上了,你往哪儿去?只剩下一条要饭的路了,你去吗?”
恕己不说话了,要饭他肯定是不去的,丢不起那个人,好歹现在是个穿长衫的!
“哥呀,你这是让那两拨人吓破胆了。大公子不是让人来说了吗?既然是提醒的态度,只要咱听话,就不会把咱怎么样了!你就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咱俩还一起出门打天下去。”
隔了会儿,恕己低声问:“兄弟,你说他们两拨人一个吓唬,一个提醒,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怨人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怂货,真不让人放心啊!
“你记住了,这事儿是天意,不是人干的!”
恕己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哎,记住了,这事是天意,不是人干的!”
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事儿每个人都在想。
始皇帝听完了任嚣发来的奏报,当着群臣的面儿,狠狠地把任嚣和赵陀夸赞了一番。他们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安定当地的土著,取得他们的合作,思路是清晰的,效果是明显的。大秦朝的官员就是要像他们一样摸情况、动脑筋、有魄力、创造性地为国家效命。
说到“创造性”的时候,始皇帝心中一暗,在胡亥的眼中,他这个父皇可是当之无愧的开创型人才。
可是,开创型人才的儿子胡亥……,哎,胡亥!
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搅和得宫里宫外沸沸扬扬!
“大家散了吧,专心做事。左相、右相、蒙毅、赵高、扶苏,还有内史候始坤,你们几位留下来,陪联聊聊天。”
几人应了一声,和众人一同跪下。等众人散了,听到招呼他们才重新站了起来。
候始坤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也留了下来。要知道,点到名的人可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啊!他从来也不敢想自己会与他们列为一班。
他虽是内史,位同九卿,可这咸阳是国都,由朝廷直辖,城里具体的事情找咸阳县令就可以了,大点的事情各对口衙门都有权插手,他这个职位不上不下的倒似可有可无。
难道我一大把岁数了,终于要得皇上重用了?
“嗯哼,”皇上开腔了。候始坤不得不聚敛心神。
“最近有几件事,本来不是大事,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得不重视了。”
皇上这么一说,众人精神一凛,这到底是要说什么事呢?
“联听到几个说法,说什么‘羊皮天书’、‘蚂蚁天书’,想来,大家在宫外也听到了吧?”
右相冯去疾点点头,候始坤也赶紧点头。
皇上问:“这件事,大家怎么看?”
候始坤偷眼看看他人,他们不说话,他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内史,你说!”
“嗯?”候始坤愣了一下,为什么让他先说?可是,已经点到名了,就不得不说了。
“皇上,臣不明白皇上是问什么?是问这天书是真是假,还是问对小公子胡亥应该如何……如何处理?”
皇上垂下眼帘,有些倦怠地说:“你想到什么就随便说说。”
候始坤沉吟了一下,说:“没法证明的事情人人都会假设为真,等找到办法证明以后才知那其实是假。始坤只能说说自己的看法,不代表他人。以始坤的生活经验,这还是没办法证明为假的。至于对小公子胡亥如何看待,这是皇上家事,始坤就不便发言了。”说完,候始坤隐隐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打算进入看戏模式了。
蚂蚁那事儿他和孙子们玩过,但胡亥把候二带成了那样,他为什么不装糊涂呢?
皇上抬眼看了看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滑头!”
候始坤故作紧张地弯下腰,表示这个批评让他非常害怕。
“通古,你怎么看?岁数大的人见识毕竟多些!”皇上又在点名。
候始坤这才明白为什么把他留下,原来是因为他岁数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了。
这样混着挺好,近臣有近臣的麻烦!
李斯拱了拱手说:“臣和老候的看法一样,臣也没有那种见识和经验,不敢随便判定那事的真与假。
皇上“哼“了一声,心说,又一个滑头!
“那么,通古,今天做一个假设,你还有一个女儿,愿意把这个女儿许配给胡亥为妻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李斯,看他怎么回答。
李斯略一思索,不紧不慢地说:“臣和皇上已经是儿女亲家了,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能改变我李家与皇家的姻亲关系。皇上的儿女都是宝贵的血脉,与其娶了李家的女儿倒不如让这宝贵的血脉更多地结好原六国的贵族,这样于国家更有益处。”
皇上嘴角一扯,一抹嘲讽的笑意浮在脸上,轻轻地说:“通古,你不喜欢胡亥!”
李斯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小公子贵为皇子,哪轮得到别人喜欢与不喜欢。何况,说句实在话,通古对自己的儿子也是不满意的,老大太直、老二太软、老三太嫩,挑挑拣拣的,年轻人也烦我这样苛刻的老头子。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对别家的儿子能有多在意呢?”
“哼,还是滑头,要是换个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斯讪讪地笑笑,有些事情说白了就没意思了。
“蒙毅,你不要像他们一样狡猾,说说你的想法。”
蒙毅心里一颤,谁想参与皇上的家事啊?他宁愿先说话的那个人是他,这样说辞就不会被他们抢去了。
他硬着头皮往前一站,沉声说道:“其实蒙毅觉得两位大人的说法也不算狡猾,毕竟这是皇上家事。但皇子所为比之一般人家的年轻人影响巨大,而就目前所造成的影响来看,当作国事来看,也不为过。当那所谓的‘羊皮天书’出来的时候,蒙毅就有一个建议,让皇上做个姿态。今天,蒙毅还是这个意见。天书真假不需要证明,也很难证明,但造成的影响是真的。与其让人沸沸扬扬地猜测,让人借事兴风作浪,倒不如皇上明确地给个态度。要不,把这件事压下去,要不,就让小公子为件事作个担待。毕竟,他是皇子,为了国家,他是应该尽责的。哪怕是冤枉了、委屈了。”
赵高不满地看了一眼,皇上让你发言,你需要这么表现吗?你就不怕胡亥得了势杀了你吗?
皇上听了没吭声,也没点头,众人的反应他都收在眼里。
蒙毅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真把胡亥得罪了。但是群臣当中,哪个是真想解决问题的,哪个是往后退一步看热闹的,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冯相,你的看法呢?”
冯去疾嘿嘿一乐,上前说:“臣没看法,臣有办法。”
众人一齐看将过来。皇上心里一宽:且看他如何“歪打正着”?在他心里,冯相总是有办法。
冯去疾说:“凡是古怪的事情,大多和术士们有关,要不就是他们做的,要不就是他们能破解的,他们破解不了的,也会一千个人一千种说法,而他们总是有办法让人听信。臣在这里保举一人,让他去联系术士们控制当前的舆情。”
皇上眉头一舒,对呀,说法嘛,你有你的说法,我有我的说法,以备治乱,这不是正经策略吗?
“那冯相要保举何人呢?”
冯去疾又是嘿嘿一笑,说:“臣保举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他认识的术士比较多。”
候始坤心中暗乐,这真是找对人了。他整天价拍皇上马屁,跟术士们混在一起,又是炼丹又是求神,我老候倒要看看你如何操作!
李斯也点头微笑,不错,真是好主意,赵高,把你的金钢钻亮出来吧,这悠悠众口,呵呵……
赵高听得直骂娘,心说,这老冯真不是好东西,有好事干嘛不想着我呢?可是皇上向他看过来了,他只好点头应承下来,总不能给皇上留下个没担当的印象。
冯去疾又拱了拱手,说:“皇上,臣还要保举一人。”
皇上眉头舒展,说:“你尽管说!”
冯去疾说:“当前舆情混乱,需要新的热点把人们的视线吸引过来,以淡化对天书事件的关注。臣以为,大公子扶苏可以把这件事做好。冬春以来的两次大型活动,大公子组织得有条有理,有趣有益。如果大公子再组织一次参与广泛的、意义积极的活动,对当前的局面肯定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皇上看向扶苏,“扶苏,冯相保举你了。”
扶苏忙向冯相深施一礼,虽然他没有这个精神准备,但冯相的举荐还是有更多的善意。
“父皇,冯相,这个提议太突然,扶苏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扶苏想先应下,容我回去慢慢想周全了,再向父皇汇报,也向几位前辈请教。”
扶苏言语诚恳,冯去疾及几位年长的人都很受用,比起胡亥,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天书”事件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皇上让他们一一散去,把大太监梁辰叫到跟前来。
“梁辰,你去胡亥那里传联的口谕。”
梁辰躬下腰,紧张地竖起耳朵。皇上的眼神像冰一样,这是要动杀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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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教训与领悟
皇上确实动了杀念,但却不是对胡亥。那是他的儿子,只是调皮捣蛋不成器而已。
胡亥是该教训,但教训不教训是他的家事,轮不到别人逼着他去教训。可如今,他们就是在逼他,不教训都不行。
“他们”是谁?
他们绝不是街上随便一个听风就是雨的贩夫走卒。这件事一定有人策划、有人推动,如果让他抓到了,定将他深深活埋,让他下辈子都喘不上气儿来。
他信奉天地之间有神奇的力量,但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都能骗得了他。
胡亥这个猴崽子也真是神奇了,走到哪儿都能得罪人,别人是一个个地得罪,他是一批一批地得罪。而且不是一般地得罪,人家非要把他整死才解恨。
那军官都被他气得够呛,一点都不想替他遮瞒,一五一十全给他报上来。如果他在军营里听到他那么信口胡说,备不住他一气之下就踢歪他的下巴,真是没脑子到家,还问我是不是你亲爹!小王八羔子,这种事能怀疑吗?
追根究底,没娘的孩子不好带,带他的也不是好娘。他娘的,光是一张好嘴!
这时候,光是一张好嘴的莺美人陷入深深的忧虑。
胡亥他媳妇儿明玦来宫里,哭哭啼啼地说了胡亥的事,让她想办法。
可是,她还想哭呢,她能有什么办法!
也不知这个猴崽子的脑子长到哪儿去了?得罪人还能得罪到被人踩断了腿。那可是又一次断掉啊!她想都不敢想自己的一生要和这个断腿的皇子绑在一起。
难道,前途黯淡,已成定局?
靠别人都靠不信,只能靠自己!
莺美人再一次给自己打气,她一定能生的。她还这么年轻。家里的姐姐都生了四胎了,姐妹几个都会生,她怎么就不会生呢?
要靠机缘,把皇上多多拉到她的床上来!
要诚心求医,好好找到问题所在!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借个种,也许是皇上的种子和她这块地犯冲呢?
这个想法让莺美人吓了一跳,这种事到此为止,不能再想了。这可是在宫里,连装在肚子里的想法都是不保险的,万一说梦话让人听见了呢?
“缘儿,我刚才说什么了吗?”她有些不自信地问缘儿,她是从娘家一起陪着进宫的。
缘儿想了想,说:“您说‘怎么办,怎么办’?就说了这几个字。”
“真的?”她盯着缘儿的脸。
缘儿点点头,肯定地说:“嗯,您就说了‘怎么办’,其它就没有了。”
莺美人放心了,但还是责备自己,“怎么办”是心里想的,还是说了出来。要是不小心,其他想法也要说出来了。
“小姐,有难事不妨让缘儿替您办,自小公子家来人,您就在犯愁,缘儿也替您着急呢!”
莺美人勉强笑笑,缘儿倒是热心肠,果然是一个家出来的,比别人就是近了一层。
“缘儿,没别的事,你给家里传个信儿吧,看有没有好医生,让他进宫来给我看看。”
缘儿应了一声,这又是孩子的事。她也真替她着急呢!按说皇上还挺亲近莺美人的,可是为什么就不见动静呢?要是换了我,恐怕早有了。她肯定是地不行。
胡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跟具僵尸一样。自梁辰走了,他就是这副模样。
梁辰模仿着父皇的腔调训他:“胡亥,你老子也爱欺负人,那是你老子有本事。你呢,你招了事儿能处理吗?这次是断了腿,下次呢,下次断了脖子还有机会吗?”
“从今天起,不许出门,好好在家反省!”
“家仆奴隶减一半,农庄土地减一半,皇族供应减一半……”
明玦小心翼翼走过来,问要不要喝点汤。胡亥没理她。
明玦又问了一句,胡亥一扭头,把明玦吓得一哆嗦,放下汤就跑。
死女人,真没眼力劲儿,他正在想是什么人把他的腿踩断的,硬是让她打扰得想不起来。
大夫说了,这次的伤不容易好,因为断的位置不对,是在脚脖子上,那个地方不太好固定。他当时骑在那人的身上,光顾着挥拳打人,脚的内侧着地,正好足部关节处与地面的接触是虚空的,让人一脚踩了上去。若是正常情况,踩着人了,怎么也得“哎呀”一声,可是他除了听到“咔嚓”,再没有其他声音。这不明摆着是故意踩他的吗?
而且这人的份量肯定不轻,以候二那小鸡崽儿的样子,踩一下也断不了。
怎么想到候二了呢?
这家伙有胆踩他吗?他和杜彪还在军营受大罪呢,哪像他,已经睡在软乎乎的床上了。
只可惜,不能动,这次是真的不能乱动了。大夫没说,但一看明玦那样子,就知道这次真的严重了。
屋外传来鬼祟的动静,是仇富的声音。
“进来吧,老子还没死呢!”
仇富听了,翻了翻白眼,心说,年轻轻的一个孩子,整天老子老子的,这不是给自己折寿呢吗?他蹑手蹑脚地进来,伏身跪下,等着问话。
胡亥侧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房梁,问:“干完了?”
仇富说:“干完了,他们都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胡亥冷冷笑了一下,又问:“打残了没?”
仇富犹豫一下,说:“好像打残了,听到‘咔嚓’一声。”
“就一声?”胡亥厉声喝问。
仇富连忙摇头,说:“小人就是那么形容一下,也不知道是几声。”
“嗯”,胡亥这下满意了。
仇富动了动膝盖,这胡亥躺着也不让人站起来,弄得人真不舒服。平时还让人站着回话的,现在他躺着,就不让人比他高了。
“公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胡亥想了一下问:“有没有说是谁让人打的他们?”
仇富愣了一下,这怎么回答呢,事先也没交待清楚呀?刚才问打残了没,他已经撒谎了。打就打一下,他哪能那么缺德呢?
想了下,他说:“他们应该知道了。”
胡亥满意地“哼”了一下,说:“就是要让他们记住,爷爷我是惹不起的!想打我的主意,等下辈子吧!”
仇富不再吭声儿,听着这位爷自顾自地发泄。
“莺美人有没有信儿?”
仇富一愣,这话让人怎么回答呢?你们不是以母子相称吗?我一个外人怎么知道?
“她没让人来看我吗?”
仇富踌躇了一下,说:“小的没接到信儿,可能是小的出去办事儿,错过了。”
“屁呀!”胡亥张口就骂:“全家上下什么事儿瞒得了你,没有就没有,还替她说话,你到底是谁的人?是她养着你吗?”
仇富再次噤声儿,胡亥总有骂累了的时候,他就当是运气差,赶上黄鼠狼放屁了。这赵高也真是不嫌事儿多,你要替胡亥出气就自己动手吧,他一回来,还马上过来邀功,把那术士的所为添枝加叶一番渲染,弄得他们这班下人也不得安生。
奶奶的,他们作下人的容易吗?添茶倒水涮尿盆,也就是伺候伺候人,生来命贱他认了,可是打上门去,那就是作恶人,让谁动手不胆虚呀?
恕己和怨人这次胆虚了吗?
准确地说,没有。
这才几天,接连三拨儿人找上门来。相对而言,大公子派来的人是最讲理的,警告了一下就走了。论打击力度,第一拨人是最狠的,但论做人,也是第一拨人最讲究,打完了还给钱治伤。第三拨人只管打,打完了只说不能再拿小公子说事儿了,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就扬长而去了。
看来,从打人上也是能显出境界的。
恕己和怨人达成共识:胡亥这个人境界最低。
他们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人不能惹,但是只是现在不能惹,一但有人开整胡亥,他们要是不干点添油加醋的事儿,那就太对不起今天的这顿胖揍了。
他们相信,想整胡亥的人,如长江后浪推前浪,而想借胡亥之事发达的,也如过江之鲫。
浑水好摸鱼,要是连这都不懂,就白活了几十年了!
恕己和怨人确实没白活这几十年,术士们想浑水摸鱼的大有人在。
赵高经过几天的接触,就已经不想再干下去了。冯相举荐他来完成这个任务,纯粹是拿他开心。
和术士们群聊,那是聊不出什么结果的,每个人都有一套说辞,但就是不接触实质。赵高渐渐想明白了,如果是术士搞出来的把戏,术士自己是绝无可能揭穿的。揭穿了它,就是揭穿了行业秘密,从此,那个揭穿的人就不要在这个行业混了,谁都不会容他。这种潜规则比什么都厉害,威胁的作用是不大的。
而如果和他们单聊,献媚取宠的人肯定是不缺的,可是那个人怎么就不站出来呢?
赵高后来又想明白了,他们受到一种想象的压迫:万一别人都不说那蚂蚁是怎么回事,而只有他自己说了,会不会蚂蚁天书的事情要赖在他的头上呢?
那么转变一个策略,咱们不去揭秘了,咱们改变个传播方向,就说“胡亥”那两个字是上天对小公子的选择,上天选择有上天的理由,凡人是不需要问清楚的。
可是好几个术士面露难色。因为你不让凡人问清楚,凡人肯定还是要揣测这个问题。最后这个问题肯定还是要留给他们。
因为“羊皮天书”已经在前面定了调了,只相隔几天的事儿,往另一个方向解释难度太大,上天的意旨也不能一会儿一变,这以后还让人怎么相信上天的权威呢?一但动摇了对上天的信任,那大家今后还怎么混呢?
那既然不能往好的方向上去解释,上天的选择只能是往坏的方向上考虑了。可是,赵大人,您的意思也不是这样啊!
赵高无奈了,板着脸做了个失望的姿态,说:“以后可没有那么多举荐的机会了!”
术士们陪着笑。也只能陪着笑了。
在咸阳,有机会的早就有位置了,没机会的始终没位置,这种事可怎么说呢?反正不得罪赵大人是需要谨记的。
等威风凛凛的赵大人离开,个别术士的心就活了。原本还没想着拿胡亥这件事兴风作浪呢,如今赵大人要借术士的口来平息市面上的风浪,那岂不说术士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天地之间,什么最大?
吃饭最大!
第二百零四章 劳动技术大比拼
从扶苏嘴里得知对胡亥的处理,小寒没有半分欣喜。她现在越来越清醒了,哪怕把胡亥剥夺得半亩田都不剩,哪怕胡亥只剩下一条腿,都不能改变他是皇上亲儿子的事实。只要始皇帝还惦记他,金口玉言一句话,该有的就都会回来。
她以前的策略完全是幼稚的,想让胡亥永远靠边站那不太可能。他现在也在边儿上,但皇上一句话就能把他拉回来。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危机,只有两条路。要不消灭胡亥,要不消灭赵高,除了**消失,其它都是枉然。
可是,这种事她做不到。她的心纵然比过去冷硬了几分,也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因为赵高与胡亥夺权篡位谋害扶苏那是未知,不是必然。
重点是,她没这个能力,也不能借扶苏的力。
她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火药,但对这种东西,她没有一点把握。
要是老陈在就好了,他能开发一系列的火药,连爆炸的级数都是可控的。
如果老陈在,他一定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术士。而她,是半个,是助理实验员的角色。
虽然没有技术,她还是决定为试验做做准备,就当是用想象麻痹自己娱乐自己吧,她对自己说,我造一个烟花来庆祝和扶苏相爱一周年吧!
她把罐子里带着泥土的硝倒在盆子里,既然要试,就拿出一点认真的劲头来,先提纯再说。
倒上水,用柴火棍搅一搅,等那白花花的东西都融化了,静置一会儿,让泥土沉淀下去,再把表面清澈的液体倒出来,置入另一个小盆儿里。然后放在阳光下面,让它蒸发。
她做这些事不用避着人,扶苏对她烧来烧去都不奇怪,弄点土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扶苏看到了,也真的不当回事,他把小寒和已缺归为一类人,有别人不能及的聪明也有别人不可能的呆。
现在,他需要这个聪明人帮他想想办法,让咸阳人转移视线,找到新的兴奋点。
“小寒,擂台打过了,游戏也做过了。文的武的都比过了,还比什么呢?”
小寒想了想,悠悠然说:“能比的太多了!唉,大公子的眼睛只盯着上层,却没看到我们下层。看看夏师傅的木刻手艺,看看陶师傅的泥塑功夫,看看本姑娘的画工,再看看咱家木木那一手算盘,公子说说看,有多少可比的项目?”
扶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让小寒说着了,他的眼睛只盯着上层,而没看到下层。目前需要转移焦点的群体正是集中在市井人群当中。
“姑娘的画工还是不要比了,只本公子知道就可以。但别的姑娘的织、绣、缝的手艺倒是可以比上一比。”
“若是要比这个,小寒倒是有个主意。让大公子这样的名流公子去给姑娘们助阵观摩并且颁奖,公子想想,报名的女子将会多么涌跃,多么激动啊!”
扶苏假装生气地弹了她脑门一下,这女人是要把她拿出去展示呢!
不过,这也算增加吸引力的一招儿!
“那么春天里,农耕技术也得比,这是重头戏,得严肃认真地比。”
小寒点头,那是当然,好农夫在这个社会是非常受尊重的。
她说:“那就设立几个分赛场吧。适宜室外的就找室外,比如屠宰,适宜郊外的就找郊外,比如播种耕作,适宜室内的就找室内,比如药工抓药、帐目盘点。总之,每天不重样,天天有看头,咸阳人天天有节目。啊,他们会说,做个咸阳人好幸福!”
扶苏点头,他又找回了他俩最初合作时候的感觉,他们是最好的搭档和情人。
“小寒,要是比绣工,那你来画图样,一次要画好几副一样的,你不能拒绝。”
小寒说:“没问题。不过扶苏,要是比陶器塑型,你来做模子,让人家照着你的样子塑造,你也不能拒绝。”
扶苏点头,他是男人,他不怕抛头露面,小寒不行,不能让别的狼惦记上。
两人越说越兴奋,连木木进来汇报高岭土矿的收入都没人听。没办法,木木也只好加入讨论。木木一加入,可比的项目就更多了,比打铁,怎样算赢,比抓药,怎样算赢,比剔骨怎样算赢,比编麻袋,怎样算赢。这都得讲究细节和程序,也非常有看头。
拉拉杂杂说了好大一堆,扶苏直摇头,这样比下去,何时是个完呀?他不得操碎了心吗?
小寒听了直翻白眼,“我说大公子,你不就是要帮朝廷转移舆论焦点吗,干嘛要把它做完呢?我们的目的是一项一项出成果吗?先找几个好玩好看的做着呗,边做边看情况,什么时候你不想玩了,就歇着,大家兴趣高就再来一项。何必那么上心呢?”
扶苏摇头笑笑,自己就是太认真了,就想着每一个比赛都能有一个行业佼佼者出现,一场一场地做下去,倒忘记了做事的初衷。
“那么,咱们这个比赛这么多场次,总的名称叫什么呢?”
“劳动技术大比拼,公子说如何?”
公子还没说话,木木先兴奋了,一听这名称,就觉得匠人、伙计可以做得受人尊重。这多好啊!小寒姑娘这是想到人心里去了。
对于扶苏的提议,始皇帝没有任何意见地通过了,而且对于要竞赛的项目非常有兴趣。
“父皇小时候很爱看杀猪,有的屠夫真厉害,一会儿就把整个猪解剖的明明白白,那都是功夫。但是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总有人管着,觉得身在王室看这些是不好的……”
“还有,小时候觉得打铁也挺有看头,火花四溅的,很为那些匠人担心,就想要是烧到了可怎么办……”
“你真的要去做那个塑性的模子吗?父皇觉得你长得太标致了,塑性的匠人会不喜欢,他们宁可找个丑的、比较有特点的……”
“比绣工、织工那些你要找些官宦人家的主母去观赏和评判,她们很挑剔的,也能给你的比赛壮壮声势……。”
“农耕技术那一场,父皇会出去看看,就是要鼓励人们好好种地,重视农田……。”
“奖励的布帛、粮食宫里可以出,要是大户能捐一部分那就更好。东西不在多少,重要的是他们能参与这件事,把心思放到正事上来……。”
聊了好多比赛的事情,始皇帝情绪忽然低落,他说:“扶苏,冬春以来,父皇心情好了很多,南北的战事都结束了,结果都不错。虽然雨水少,但不会总是这样,今年冬天的雪还比较大,春天还下了几场雨,要不是胡亥经常搞事,父皇心情会更好。”
这话让扶苏不太好接,只好说:“父皇,山不一样高,海不一样深,这是天地自然。人间事也是如此。儿臣去上郡的路上,看到很贫穷、很无礼的人,心里很沉重。有一个人就对儿臣说,这个国家当中,无论是粗鄙的、丑陋的、张狂的、肮脏的还是美丽的、文雅的、恭顺的人们,他们都是这个国家的国民,作为皇族中的一员,你只能给他们想办法,而不能鄙夷、厌弃任何一个人。这是你的责任。这句话,儿臣始终记得,今天就拿出来说与父皇,儿臣想,它们的道理是一样的。对于胡亥,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这都是我们的责任。只要把胡亥的事情当作一个题目去解决,剩下的就是解决问题的步骤和解决问题的快乐,心情就没有那么差了。”
“哈哈!”始皇帝轻笑起来,“扶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安慰别人?”
扶苏低下头,赧然一笑,说:“都三十岁了,父皇还把扶苏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是啊,都三十岁了!”始皇帝不由得感叹。
扶苏都三十岁了,他岂不更老了?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岁数的事情。
“扶苏,话说得容易,可是,他是人,不是庄稼,今年欠收了,熬过去,还有明年,胡亥越长大越气人,唉……”
扶苏又不好接话了。他很想说,这块地不行,那就干脆新开一块地,何必指着这点收成?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就会引出不关心兄弟的嫌疑。
想了想,他说:“父皇,是问题就一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只不过需要我们耐心去寻找。在军营里磨砺其实是不错的方法,只不过他不会做人,才让自己过得如此辛苦。就像掉进大河里的石头,开始都是有棱角的,磨着磨着,就成为河里的鹅卵石,成为河的一部分。只要他的命在,我们不急,给他时间就好了。”
始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也许时间真的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胡亥可以,他还小。
他也不等着看结果了,只要他活着就好。他的时间不是用来看一个浑孩子成长的
看父皇脸色晦暗不明,扶苏转移话题:“父皇,劳动技术大比拼的事儿子这就着手去办了。骊山皇陵的工程儿子可能有些忙不过来,能不能让儿子保举一人?”
“你说!”
扶苏说:“儿子觉得子婴可以做好这个事情。他很细致,并且知识广博,人缘也不错。”
始皇帝眉头一皱:“子婴?成蛟的儿子?”
扶苏惴惴不安地点点头,成蛟是因造反而被父亲处死的,提子婴不会是害了子婴吧?
始皇帝望着扶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的事情忙,可以找帮手,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打杂跑腿那是别人的事,你只要控制好局面就行了。”
扶苏听了,后退一步,拱拱手,低声说了句:“是,父皇,儿子受教了!”
“好了,你去吧!今天联也乏了!”
“是,儿子去了。”
听父皇的语气有些不快,扶苏赶忙跪安,从东暖阁出来。总想找机会替子婴谋个好差事,没想到还是惹了父亲不快。检察一下今天的言行,总体还是满意的,只是,时间问题能不提就不要再提了,父亲对于时间的敏感是异于常人的。子婴的事情只能再找机会了!
当儿子的在做谈话总结,作父亲的也同样。
每一次与扶苏谈话,他都能发现儿子的进步,但每一次也都能发现以前未能发现的不足。成蛟与他同为庄襄王之子,成蛟与樊于期合谋造反,四处散布他这个兄长身份不合法礼,这样的人留下来于国于家都是个祸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扶苏倒想举荐成蛟的儿子去参与皇陵的工程,你说说这个扶苏,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做人大度也不是没有限度,该有的忌讳还是得有,不需要什么都摆到明面儿上来,说这可以,那不可以。扶苏这孩子,愚直仁爱,顾全大局,就是缺少点为政处事的通透!
论做人,胡亥不行!
论通透,呵呵,扶苏有时候还不如胡亥!
第二百零五章 龙有龙道,蛇有蛇道
小寒对扶苏的事非常上心。
虽然她和冯相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但对舆情的控制更加迫切。特别是连军营当中都出现了“蚂蚁天书”,小寒就意识到要坏事了,胡亥到处闯祸,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趁机整他。难道真得要使“打击胡亥”成为一款流行的小游戏吗?
不能,决不能!如果那样,胡亥、赵高及始皇帝的免疫力都要练出来了。
难办的是,她和其他恶整胡亥的人不是一个团队的,没法协调步调,“猪队友”好歹还有沟通的机会,现在连队友都算不是,就更是无法控制了。
所以,帮扶苏,就是帮自己,控舆情,就要控节奏。只有控制了打击节奏,才能保证后面的打击力度。
基于以上认识,小寒把大量精力花在帮扶苏设计比赛方案上。
要想达到转移焦点的目的,不是热热闹闹决出一个冠亚军就完了,而是要有话题性、可看性。所以对于屠宰的比赛,奖品的发放是这样规定的:冠军得猪头,亚军得血脖子,最后一名得猪尾巴,中间的名次什么都没有。这样一来,话题性有了。
对于打铁的比赛,她是这样设计的。几位师傅各打一柄弯刀,由军中将士来评出比赛名次,但所有弯刀都将进入拍卖程序,拍卖所得即为各位师傅的比赛奖励。所以人们看的是打铁的比赛,其实还附赠了一场拍卖。
而速算比赛,除了组织方给出的问题影响每位选手的排名,还要加上现场观众出题所得的成绩,两项相加才是最后的成绩。这样,互动性有了。
至于绣花、缝补、纳鞋底那些慢功夫,一两个小时坐着不动,实在没有什么可看性。怎么办呢,她们做她们的,找几个学室的孩子背背书,写写字,考一下功课或者练练拳脚都能让场面更好看些。
泥塑比赛就只塑人的肩膀以上的部位,这样能迅速比出结果。
扶苏问:“小寒,要是有人起哄,也要竞买我的人头怎么办?”
小寒拍拍他,安慰说:“放心,多高的价钱我都把它买回来!”
“要是真有人花更大的价钱怎么办?”
小寒“哼”了一声,洒脱地说:“那就便宜那个花痴了,反正我抱着的是一个活的!”
扶苏悻悻的,“好吧,那就便宜那个花痴了!那么农耕那一场怎么有话题性呢?”
小寒白他一眼,说:“呆子,皇上都去观战,还怕没有话题性吗?让皇上扶犁、亲自牵着耕牛奖励给农民,随便怎么做都行!”
“呆子,哼!和你在一起总是脑子不够用!”扶苏抱怨。
小寒“叭”地亲他一下,送上甜言蜜语鼓励一下:“来,加油,继续写。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嘿嘿,我喜欢这句!”
“喜欢这句,好吧,好点子又来了:夫妻选手在各场比赛中的成绩相加,优胜者就是劳动技术优胜家庭。由王翦将军夫妇颁发奖品。”
“嗯?”扶苏挑眉一笑,“你对他们两位挺有好感啊!”
小寒一耸肩,说:“我就认识这么几个人,要不让皇上和郑夫人颁奖?那不嫉妒死宫里那些美人?纯粹给皇宫添乱不是!”
“好吧,让年纪大的人颁奖也挺好的,看着和和美美。这事儿,我上门去请,你和我一起去,你们现在也算熟人。”
……
小寒在全力控制打击节奏的时候,被打击对象胡亥也没闲着。
他人在床上躺着,心却在外面飘着。
这次他真的疼醒了。当然,他始终是醒的,因为总是疼得睡不着。
他现在反复思量赵高和他进行的那一场关于位置和机会的无耻的对话。这事儿过去一段时间了,当时比较走心,过后又搁置了。胡亥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行动力太差。而行动力太差的原因是动力不强。
现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压力就转变为动力了。
他再次问仇富:“莺美人那里有消息吗?”
仇富这次变聪明了,反正关于莺美人的消息他天天都让人打听着。他说:“莺美人娘家有消息了,她二姐郭夫人从云阳县找了个不错的大夫,当地人称白神医,昨天把人送进宫里去了。”
“嗯?”胡亥一激灵,“白神医?主治什么的?”
仇富顿了一下,放低声音说:“孕育之事!”
胡亥“啪”地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了。他娘的,这是要把他当弃子啊!
仇富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别动,别动,大夫不让公子动弹啊!”
晚了,再说也晚了!
起来得太快,骨头又痛了!胡亥汗都下来了,骨头疼,可是这个消息让他的心比骨头还疼啊!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力挽狂澜!
“仇富,去找条绳子来!”胡亥咬着牙吩咐。
“啊?您这是要……”。不是想上吊吧,他现在这样子,上吊也得人帮忙呀!
“快去,我的话你都敢不听?”胡亥细长的眼睛瞪得血红血红的,看着就怕人。
“公子,您得想开呀!”仇富拉长着声音劝道。
“去你妈的!”胡亥抡拳就打。从现在起,他要严格控制脚的活动,他自认是个有自控力的人。
仇富只好去找绳子。随他吧,再作就把自己作死了!
当仇富拿来绳子的时候,赵高已经坐在胡亥的床头了。
看到绳子,赵高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小王八羔子终于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了。
“来,仇富,搭把手把公子的腿绑上!”
仇富舒了口气,敢情是怕自己再动弹,弄坏了腿,要把自己绑上。妈呀,他都十七了,终于明白轻重了!
两人把胡亥绑了个结结实实,怕他勒得疼,绳子底下垫了块羊皮。
赵高挥挥手,仇富下去了。
“咱们现在谈谈接下来怎么办吧”!
胡亥“嗯”了一声。他娘的,绑着真不舒服。
“莺美人在找大夫,这事儿公子知道了吗?”
胡亥又“嗯”了一声。
赵高嘲讽地翘翘嘴角,说:“被赵某说着了吧,莺美人可以找另一个孩子来疼。”
胡亥没搭腔,不是亲妈,也没啥可说的,只是白叫她那么多年娘了。
“娘可以放弃儿子,但爹没法换,所以,接下来公子的任务就是抓住皇上的心。”说到这儿,赵高看看胡亥,确定他是在认真听的,又接着说:“怎么办呢?用公子的长处!赵某发现公子确实很会哄皇上开心,这揣摸人的功夫别人不及。可是,公子现在这样子,出不了门,皇上生公子的气也不会来看你。所以,我们得做点别的。”
胡亥抬眼看了一下,赵高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把老师的架子又端起来了。
“你明说吧,让我做什么?”
赵高也不在意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为皇上寻找仙药!”
胡亥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我还能上哪儿找呢?”
赵高摇摇头,若有深意地说:“不是出去找,而是在这院子里找。”
胡亥脖子一扭,很不以为然,“要是那么容易,大家不都去找了?”
赵高还是摇头,他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说:“公子,我们要让皇上看到的是公子在为父皇的长寿劳心劳力,而不是找到找不到。你明白吗?”
“哦,做样子啊?你早说嘛!”
赵高继续摇头,只可意会的事情绝不能言传,胡亥还是太白了。“小公子,真的要认真寻找,不要当做样子来做,否则被人识破,那皇上就更生气了!如果让皇上意识到你是在跟他玩游戏,那公子的麻烦就大了!”
胡亥想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确实不能让麻烦更大了。
“具体怎么做吧?”
赵高点点头,这态度还算不错,就说:“赵某去找几个术士,公子让人在家里腾开几间房子,让他们在公子家里炼制仙药。皇上派人到外面找,公子在家里做试验,只要对身体有好处的,就进献一点,皇上吃不吃是皇上的事,只要让皇上看到公子的努力,事情就有转机了。”
胡亥想了想,这确实是当前一个能救急的法子。
“那我要养着他们吗?”
赵高点点头,术士也要吃饭的,要不干嘛那么辛苦啊?
“好吧,虽然被拿走一半儿,养几个人还是能支撑的!不过,胡亥想问一句,有女术士吗?”
赵高无奈地摇摇头,心说,你都这样了,有女的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唉——”胡亥长叹一声,说:“太没劲了,整天跟一帮男人混!好吧,那就有劳赵老师了!”
术士们一共来了五个,明玦看着这些人就头疼。
虽说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可是她刚十五岁,在家时没管过事儿,来了这里一切事情靠仇富。胡亥有时也过问一下,他一般是挑毛病,帐目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这一下子来了五个奇奇怪怪的人,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人家说有神有鬼,她也跟着相信。可是当这些术士们真的住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鬼跟着他们一起住进来了。
有个叫姜山的挺不客气,顿顿要吃肉,其他的术士也跟着要。这让明玦觉得赵大人给这个家请来了一堆爷爷。
胡亥也不满意,他倒不是多心疼花费,而是在他面前,除了他爹和几个哥哥是不能有别的“老大”存在的。
但是赵高已经把人请来了,如果不让这些人吃好,可能他们要消极怠工,出不了成果,他就没法取宠,罢了,老子先忍上一回。
那几个人除了吃喝嚣张些,其他时候倒也很安生,每天往屋子里一呆就不出来。
仇富很看不上他们那样子。也不知肚子里有多少学问,看人怎么总是空空的,遇到他,好像也打招呼,但就是不那么实在。那笑意“忽”地一下,就飘过去了。让人有些抓不住的感觉。
仇富总结出来了,这五个人肯定是同门兄弟,要不是一个师傅教的,怎么说话做事一个模子呢?连走路的姿态都一样,怕踩死蚂蚁似的。
呃,蚂蚁是不能提了,全是蚂蚁闹的,才把这些眼高于顶的人请进了门。
胡亥也好奇请进来的人每天都干些什么,问明玦,明玦直摇头,说不敢到他们屋里去,丫鬟陪着也不敢去,总觉得他们让人怕怕的。
问仇富,仇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他们拿进来一些东西,有木头有石头,有锤子有刀子,有时候看到他们在研磨,有时候看到他们一遍一遍地洗粉末,有时候还会用到火。
胡亥把明玦和仇富各自骂了一顿,他们长着眼睛不会看,难道还不会问吗?如果他能够下地,一定把他们的事情搞得清清楚楚。
“仇富,去,把他们带头的那个叫进来,公子要问他们话。”
仇富去了,不大一会儿,那个叫姜山的进来,见了面倒头便拜。
胡亥说:“起来吧,你们最近在做什么,跟我说说。”
姜山看看绑在床上的人,有些惊讶:这就是传说中能亡秦的胡亥吗?就他?
不过,面子上他还是相当恭敬。
“公子,不才几人最近在炼丹药,过程复杂了些,过些日子应该能看到成果。”
胡亥一皱眉,问:“你们几个过去在做什么?”
姜山说:“炼丹药。”
胡亥问:“炼了几年呢?”
姜山说:“有十几年了。”
胡亥又问:“怎么老炼老炼就是炼不成呢?你看看你,胡子都炼白了。”
姜山从容地说:“值得的事纵然难做,哪怕花上一生的时间也要去做。不值得的事,别人贴钱给我,我也不会去做。”
胡亥一听就生气了,怎么,一生的时间,让我等一生的时间吗?
“那个,姜山是吧?你说的过几天有成果,是不是吃了它就永寿延年了?”
姜山淡定一笑,说:“阶段性成果,吃着试试看吧!”
“什么,吃着试试看?试试看我要你们干什么?”胡亥火大了。
姜山一点都不害怕,从容地说:“长寿就是活得很长,吃着试试,如果觉得身体强壮些,那就是有效果,隔段时间再吃吃,一直吃一直强壮下去,那不就是长寿了吗?”
听了这话,胡亥就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这人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好吧,就让他们试试吧,要不,他现在的状况也真是找不到出路了。
第二百零六章 变成狼性了
术士请进来了,每天还当大爷地伺候着,这要是没人知道,那就是白费了。
胡亥躺在床上越想越清楚,总不能任时光悄悄地溜走,一定得起点水花才行。
“仇富,把下人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本公子请术士来家里做什么,别人问起的时候得知道怎么说。”
仇富眨巴眨巴眼睛,问:“要怎么说呢?”
“笨蛋!得告诉人们,本公子请术士来家里炼仙丹,是为父皇永寿延年做准备的。”
“哦!小的知道了。”仇富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他心想,就那几个人的样子能炼出长寿仙丹?别闹了,那里边岁数最小那个,都像个痨病鬼的样子,要管用他早就先吃了,还能留给皇上?
想归想,事情还得做。不管奴仆们一脸茫然的表情,仇富就把事情吩咐下去了。
天底下的事情,难事易事,不外乎策划与执行,执行得好,难事变成易事,执行不好,易事变成难事。
请个屠户上门宰猪,屠户问:“那走路飘飘乎乎的人以前没见过,看上去不像干粗活的,是新来的吗?”
养猪的说:“不是我们这里的,是请来炼丹的。”
“炼丹的?”屠户一边扯着猪大肠一边问。这事听说过,没见过,敢情世外高人是这样的。
养猪的说:“嗯,是我家公子请来的,说皇上吃了他们炼的丹药就能长寿了。”
“真的?”
“请人的事儿是真的。其它爱真不真吧,反正我是不信的。”
“呵呵,”屠户笑了,“我也是不信的,能吃饱能睡好就是福分了,哪怕下辈子转世为猪呢!”
上门来掏粪的也见到了那世外高人。
掏粪的问接待的仆人,“这是公子家里的贵戚?”
仆人一撇嘴,说:“什么贵戚?你见过公子府上有吃得放不下筷子的贵戚吗?”
掏粪的“哦”了一声,说:“难怪呢,看神情是高傲的,可是怎么看都压不住一身的穷气。呵呵,跟我家邻居一样。”
仆人说:“那是公子请来府上炼丹的,说是皇上吃了他们的丹药就能长生不老。”
“真的?”
“嗯,说是这么说的。”
掏粪的说:“要是我有了这丹药,我可真不舍得给人。”
仆人笑笑,说:“那你就等着受穷吧,你看着,他们把丹药献上去就要发财了。”
掏粪的说:“呵呵,受穷就受穷吧,总是活着好。兄弟你在这府上,得了空,偷他们一粒仙丹,那你可就要发财了。赶明儿都不敢高攀了。”
仆人哈哈大笑,说:“能偷也不偷,谁知道那东西吃了会怎样呢?”
明玦回娘家,娘家人问起过得如何,明玦一肚子抱怨。
小公子那脾气秉性,谁知道他哪一会儿是正常的。这就不说了吧,嫁鸡随鸡,他还招来几个不明所以的术士,弄得她晚上就不敢到院里去,生怕鬼魂附在身上。
母亲问:“他招术士干什么?”
明玦说:“不是他招的,是那赵高请来的,说是要让皇上知道他的一片孝心,他在给皇上炼制长生不死的丹药呢。”
母亲点点头,这赵大人是个有心机的人,替女婿谋划呢。
母亲转头就去教训另一个女儿:“明珠啊,你嫁的也是皇子,你看看小公子那里,人家请了术士到家里向皇上表孝心,你们也得有个动静呀!唉,可惜了,高不在家。”
明珠心想,高不在家,我在家呀,怎么着也不能落在胡亥后面,让小垫窝儿站上高枝头,那不成笑话了?
她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她的方法不是效法胡亥,而是走访亲戚,走访的对象就是另一些皇子。
当然了,她一个侧室,也轮不着皇子们接待她,但本着对等接待的原则,侧室们也要见上一见的。就这么大个咸阳,就那么多贵族,找几个表姐、表妹、小时候的玩伴还是不成问题的。
麻将桌上稀里哗啦,整牌的间隙,胡亥的举动也就传播得七七八八。
嫁给皇子的女人,有几个是把谈笑当作浮云的,而皇子们听了,虽是笑笑,心里却说,大家一起打胡亥,多好玩啊,哪能让他抢了先呢?
过了几天,街上就传开了。关于胡亥的消息,五花八门。
版本一:胡亥是个孝顺孩子,招了一帮术士炼仙丹,为他父皇解忧。
版本二:找口饭吃也不是太难的事儿,上胡亥府上去自报家门,就说会炼仙丹。
版本三:都说亡秦者胡亥,他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怎么做得到呢?呀,找术士了,会不会是要做法呢?
版本四:听说以前有个叫江平的术士,吃自己配的东西吃死了,胡亥让术士炼仙丹给皇上吃,妈呀,这会不会……,不太敢想啊!”
版本五:上胡亥公子府上骗吃骗喝的那个姜山,以前可是名声不好啊,让这种人给皇上炼仙丹,好像不太可靠吧!
消息由木木的嘴里传进扶苏和小寒的耳朵里,两人一笑置之。
小寒说:“你们家兄弟铁定是咸阳名人了!”
扶苏说:“都是让赵高给闹的,他那脑子怎么会想出这种招儿!”
小寒问:“你相信仙丹这种事儿吗?”
扶苏问:“你相信蚂蚁天书这种事儿吗?”
小寒说:“去,我问你呢!”
扶苏说:“你问天去!只要父皇相信,其他人信不信都不重要!”
赵高急了,事情的发展怎么这么出人意料呢?
多好的一个盘算,怎么弄成了现在的走向,舆论没有控制住,反而保持热度了?
猪队友!真是遇到猪队友了!他娘的胡亥,你就不能不心急吗?
皇上问:“赵高,胡亥还在养伤吗?”
赵高答:“是的,皇上,他这次学乖了,把自己绑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生怕养不好,让父母操心。”
皇上笑了,说:“哦?老老实实地,真地老实了吗?”
赵高讪讪地笑笑,这话就不好回答了。
“赵高啊,他就是个浑孩子,本来调皮一阵子就过去了,他身边的人要是不想让他消停,他可就没法老实了!”
赵高汗都下来了。皇上这话意有所指啊!
皇上又说:“仙丹呢,有人在炼着呢,你就别让他折腾了。也不小了,得学会在风口浪尖上把自己隐起来。”
胡亥很快就收到了父皇的意思。
但是现在,他欲罢不能了。他简单爱死了姜山和他的团队。
他们把阶段性成果拿出来,让他检验。
怎么检验呢?当然是由小公子自己来试试。不试效果,怎么能显出这个团队的杰出呢?
胡亥小心地把小药丸捏在手里,这可是人家十几年的心血呀!这可是让人强壮永寿的灵药啊!他可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替父皇试药了啊!
想到这儿,他情难自抑:父皇你知道吗?儿子这是多么勇敢呀!万一胡亥要是像只瘟鸡一样蹬了腿儿,你可记着,曾经有一个儿子叫胡亥,他是为了给你试药死的。
结果,当凉凉的小药丸下肚以后,他猛然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力大无穷,甚至,他都能听得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啊,这就是渭水,这就是泾水!要不是躺在床上不敢随便动弹,他一定跑到院子里去,跑到井边上去,跳进那凉丝丝的井水里,咕咚咕咚灌上几桶。
“水,我要喝水,凉的水!”
明玦战战兢兢地把水端过来,他两只眼睛暴突的样子太可怕了。听说暴死的人就是这样的,我不会是要做寡妇吧?妈呀,我才十五岁!
胡亥灌完水,还是不解渴,用手一指众人,“你们下去,明玦你留下。”
姜山得意地带着众人退下,看看,效果这么快就出来了!什么叫能耐,这就是能耐!
明玦往前迈了一步,“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公子,我去喊大夫吧!”说完,撒腿就跑,跑得太急,门槛跘了一下,她坐地上就哭,腿软得起不来了。
胡亥破口大骂,他的腿绑着,动不了,这是让他活活地烧死吗?
“仇富,仇富,找个胖丫头来,要胖的!”
仇富也吓坏了,这是要怎样啊?怎么小公子的眼里闪着绿光,吃了药就变成狼性了?
很快,胖丫头找来了,是管浆洗衣服的胖丫。鼻子有点塌,脸上长了几颗麻。
但是胡亥顾不上了,他命令那胖丫头坐在他身上,好好跟他玩了一场游戏。
等明玦含着泪把大夫请来,小公子已经没事儿了。胖丫头红头涨脸地给他整理衣服。明玦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这是让人羞辱了!
但从这天起,胡亥就爱上姜山和他的团队了。
而胖丫头也不用去洗衣服了。胡亥虽然不喜欢她的长相,但吃了药之后,长相就不重要了。那丫头坐在身上有份量,比明玦强,何况明玦也不肯啊!
妈的,要不是老子身上有伤,会求你吗?老子到外面找姑娘去!
普希金有多少次经历来着,忘了,反正我比他差远了!
赵高简直要气绝身亡。
才几天不见,胡亥就瘦成这个样子。他除了嘴唇依旧红艳,其他地方都变得不能看了。
“仇富,把那几个术士赶走,快快赶走!”
仇富应了一声,却没动地方,这家的正经主子是小公子胡亥,他不能随便被人支使了。
胡亥翻翻白眼,他躺在床上就这么点乐子,还要把它剥夺了,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
“仇富,你听见了没,要是不听使唤,赵某立刻就打你个半死!”说着就站起身来,按向他腰间的佩刀。
仇富吓得一哆嗦,撒腿就跑,赵大人可是有名的狠人啊!
术士们被赶跑了,是挨了打才走的。
赵高把胡亥得罪了,是摔了杯子才走的。
明玦小心翼翼地进来,蹲下收拾碎瓷片。下人们吓得都不敢进屋子。
“你也走!吃里爬外的东西,是不是你把他找来的?”
明玦吓得又哭了。他生气的时候眼珠子都要跳出来。
“仇富,仇富,给我松开,快点松开,他祖宗的,都欺负我不能动弹!”
第二百零七章 蒙家的孩子
在有关胡亥的传言持续发酵的时候,劳动技术大比拼进行得如火如荼。
王翦家的老夫人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这些天几乎场场不落。家里的人也高兴她老有所乐,她要出来,便都陪着她。一般来说,这个任务就落在王元的身上。其他兄长各有各的职属,不像他,只是在学习阶段。
小寒是个灵巧的人,看老夫人这样热衷,就关照家里的佣人,比赛场地设在哪儿,就提前把家里的椅子搬过去,见老夫人来了就拿出来。人老了,站不了多长时间。这年头,在室外,要不就站着,要不就骑在马上或是坐在车上,这几种情况对于近距离观看比赛而言,都不太适合老太太。
王元也渐渐品出了公子府的善意。人家完全可以送一把椅子给你,来表达人家的关切。但人家偏偏就不厌其烦,搬着椅子满城地转,在你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让你既感觉体贴又不那么巴结。
呵呵,想多了,公子府何需巴结别人!
只有体贴!
“做一把,不,做几把,王元,你奶奶喜欢就做几把!”这是王翦在吩咐。
今天是泥塑比赛。
场地选在咸阳宫西北的陶瓷作坊区。这里好多作坊都接了皇陵需要的人俑任务,熟练工非常多。
大公子做人俑的模子,这是这场比赛的看点之一。
比赛时间还不到,家家作坊派出的塑型师傅都已到位。活泥的小工一遍一遍地摔打泥坯,务必使它变得致密筋道。整个比赛场地,除了人们说话的声音,就是“啪啪”摔泥的声音。
“大公子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人群“轰”了一下。今天可是大公子做模子啊!
塑型师傅们朝着大公子来的方向看过去,不禁有些犯愁。塑了那么多陶俑,数今天的任务难。一是因为比赛,要在细微之处比出高下来,二是因为大公子长得太标致,很难抓住特点。
一个塑型师傅对蓄富坊的管事张三说:“张管事,跟大公子说说,换个人行不,找个歪瓜裂枣的,咱好下手。”
张三摇摇头,他没那么大面子,大公子把这当作这次比赛的噱头,把自己都搭上了,怎么可能换人?
扶苏在场子中间站定,四下环顾,小寒在不远处冲他吐了一下舌头。哼,这个鬼丫头,他长这么大就只听她一个女人的摆布,真是鬼迷心窍了!
不过,乐在其中。宣传效果非常不错呢!
看到王元在远处嘿嘿直乐,他眼睛一眯,坏笑着向王元走去。
“老夫人安好,扶苏有几句话要跟王元说。”
王老夫人笑眯眯地点点头,大公子人缘真不错。
王元一拱手,打趣着说:“大公子,今天全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要赶过来一睹您的风采吧?”
扶苏点点头,说:“是啊,不过,一个人做模子太单调,我想拉上兄弟,怎么样呢?”
王元一咧嘴,“啊?不要吧,我长得不如您标致!”
老夫人哈哈地笑,一挥手,“去,去陪着大公子,也让全城的姑娘们看看我孙子。”
“奶奶,我都成亲了,您不能把孙子往火炕里推啊!”
老太太一撇嘴,说:“什么话,我就是要让那些人馋在眼里,记在心上,吃也吃不着!”
扶苏也哈哈大笑,这老太太就是个活宝!
王元苦着脸被拉到了场地中央。
塑性师傅们仍然一脸愁容,这个王元长得也太周正,比大公子年龄小,目光成熟却是一副娃娃脸。相比起来大公子轮廓线更分明些。
扶苏朗声说:“我们两个,你们任选吧,塑哪个都行。”
比赛这就算开始了。
围观的人都很兴奋,尤其是女人们,平时难得见大公子一面,今天不但见着了,还赠送小帅哥一枚,真是不虚此行。
一排车子停靠在附近,修文陪着母亲也来了。
宽人坐在车上,远处的大公子看不真切,人太多,把他们隔开了。大公子这么喜欢玩,以前怎么不知道呢,跟小寒那个疯丫头在一起,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这真是怎么说呢?
红叶也来了。今天早上,她说要来,倒没有理由让她不来。她如今倒轻松了,反而无所顾忌,下了车就挤到前面去,也不怕被人挤来挤去,失了体面。
芍药倒是要来看看,没让她来,怀着孩子呢,有了闪失,怎么都不好。
那个悦容总是怯怯的,想来又不敢说出来,那干脆就不给她机会说,自己先出来。
比赛还在进行。
天气很好,不冷不热,但这个过程其实挺沉闷的,可是又不舍得离开,特别是站在前排的。
负责管理秩序的军士们渐渐地也不想说话了,围观的人群很听话,让站哪儿就让哪儿,也不敢推搡,最多就是说说话,或小步地移动一下。
胡亥呆得有些烦,在车上离得太远,看热闹看不真切,到近前来又不能久站,他的腿刚刚好了一些,不能硬使唤。出来的时候,明玦给他备了根拐杖,被他骂了一顿,他这种样貌气质的人拄根拐,还怎么体现玉树临风?那不是老房子上支架,凑和着用吗?
仇富小声建议:“公子,要不,把那老太太的椅子借用一下,你看她都坐累了,起来好几回了。”
胡亥摇摇头,那老太太还是不要招惹。他虽然活得任性,也还能分清轻重。刚才王元就站在她旁边,一副孝子贤孙模样,不用问,是王翦家的老夫人。那王翦王贲父子,统一六国的战争中连下五国,整个大秦,连父皇都得让着三分,他凭什么招惹呢?
不过,有一个人他能招惹,而且非常想招惹,不招惹难平他心中郁闷。
离老太太不远,站着蒙不弃那小子。左边一个姑娘,十四五岁,右边一个姑娘,十三四岁,还有个七、八岁的,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
妈的,才刚成年,配置挺高!
赵高说,父皇听了蒙毅的话,说作为皇子应当有所担待,才把他的待遇减半。蒙家这是惹到他了,他以牙还牙,不算无事生非。
“哼哼”两声,胡亥从人堆里穿过去。仇富赶紧跟上,这位爷今天又要惹祸吗?
维持秩序的军士,看到个穿华服的,没吱声儿,只是沉默着保持关注。
一拍蒙不弃的肩膀,他张口就是这话:“呀,左拥右抱,好滋润!你们家好门风啊,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蒙不弃皱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嫌恶地弹了下刚才胡亥拍过的部位。这是坨狗屎,能不惹就不惹,换上个人家,立马打得他满地找牙。
弹肩膀的动作让胡亥的火更大了,妈的,以往找你玩,你嫌老子,做出一副有志青年模样,现在还嫌老子,**是仙女生的吗?
“怎的?嫌老子不干净,嫌不干净你回家去,别在这儿碍了老子的眼!”
蒙不弃强压着怒火看着胡亥,沉声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能不能不要给家里丢脸?”
这话让胡亥更恼了,“妈的,轮到你教训老子吗?你有什么脸,你爹你叔叔包括你爷爷都是为我大秦卖命的,你算老几?”
这话真把蒙不弃气坏了,家人能让这狗东西侮辱吗?他把小女孩往右边姑娘的怀里一塞,说:“看着妹妹。”这就要上手教训人。
左边的姑娘一看,不行,他这样子是要出人命的。她往前一步,推了一把,说:“哥,等我打不过,你再上手!姑娘我今天非要教训得他知道高低上下!”
话音刚落,脚就踢出去了,正是冲着胡亥的下巴。
胡亥赶忙一躲,躲是躲开了,脚没好利索,不敢用力,身子一歪,向旁边倾倒过去。
仇富赶紧扶了一下,幸好,扶住了。
扶稳了小公子,那女子的第二脚就上来了,人家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这次还是冲着胡亥的下巴。仇富也生气了,这不是小看他这个大管家吗?尽管不是职业保镖,可他是个男人!
仇富手脚并用与那姑娘打在一起,结果没打几下,两人都不打了。因为胡亥已经躺在地上嚎叫了。他一边嚎,一边用手捂着裆,受伤部位已经非常明确了。
一个小姑娘气咻咻地站在他旁边,不解恨地指着骂:“你再嘴贱说我家人,我立马让你废了!”
骂人的正是蒙不弃牵着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这时,军士们也赶过来了。不用喝止双方了,战斗已经结束,一方完胜,一方完败。
仇富赶紧去扶胡亥,看看,不带保镖后果多严重啊!
“你们赶紧帮我把小公子扶到车上去!”仇富冲军士们喊话。
两个军士一愣,小公子?这人是小公子胡亥?
胡亥捂着裆嚎叫:“抓他们,当街行凶,当街行凶,我要他们死!”
军士看这架式,就基本确定了,敢用这口气说话的不会有别人,传说往往是很准确的。
“您是小公子?”
胡亥没理他,捂着裆**,腰弯得像一只熟了的虾。
仇富赶紧呼喊:“还愣着干什么?小公子让抓人还不快抓人!“
蒙不弃挺身上前,扬着下巴说:“不用抓,我跟你们走,走到天边也得有个说理的地儿!”
大小三个姑娘紧跟其后,一个个挺着胸脯,也是要找人讲理的样子。
军士往大公子的方向看了看,大公子也正在往这边看,有一个人向大公子跑过去,说了几句话,那人就跑过来了。
“大公子交待了,凡扰乱秩序的,不论什么人,按事先说好的办!”
有了这句交待,军士们就好办了,把双方几人一一带下去。
人们没有热闹看了。
说是热闹,其实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站得远的,根本就没看着。
虽没看着,听来的却非常精彩:怎么?小公子胡亥让踢着蛋蛋了?那他还能不能够那个了?
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公子身上下脚啊?什么?是个小姑娘,才七、八岁,我的天呀,这是技能大赛的第一脚啊!
啊?大公子让依法从事,两边人都让带走了?呀,那姑娘不会吃亏吧?那可是皇子!
皇子怎么了?七、八岁的姑娘够治罪的吗?敢踢皇子的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吗?
……
总之,这个插曲让比赛不再沉闷,胡亥挨这一脚还是有贡献的。
各位塑型师傅也都做完了,等着评判评出结果。
评判官一共二十人,各窑的管事或东家一名,再从现场观众中随机选择几名占满剩下的名额。
评判官认认真真地围着十尊半身像看来看去,有点头的,有摇头的,站得远的观众看得很着急。
观众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拍卖塑像,我拍大公子的。”
立即有人附议,“我也拍大公子的。”
扶苏一看,那喊第一嗓子的一身素净的服装,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将闾,旁边眯眯笑的是子婴。而附议的是同他站在一起的王元。
这些家伙,真会凑热闹!
再看看塑型的师傅们,一个个眼巴巴等着他同意,依照铁匠铺比赛那场的先例,拍卖所得是参赛匠人的奖金,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
罢了,跟他们玩一场。
“好吧,拍卖就拍卖。王元,起拍价定多少?”
王元想了想,冲着坐在椅子上的奶奶问:“奶奶,大公子起价多少?孙子起价多少?”
奶奶朗声说:“一人十个钱,起拍开始!”
人群“轰”的一下,这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啊,可这价钱也太低了吧,哪有拿自己孙子开涮的?
扶苏哈哈大笑,这老太太真好玩,一定长寿!
“好吧,就依老夫人的,扶苏和王元的塑像起拍价十个钱,张三,来,你主持一下!”
蓄富坊的张三颠颠地跑过来,这个任务可太艰巨了!一定要把大公子拍出高价啊!
现场热闹而有序,咸阳少有的群体性狂欢事件。
小寒始终没开口,听着价钱蹭蹭地往上涨。
王老夫人玩兴大发,和几个人飙上劲儿了,她不拍自己孙子,专拍大公子,这纯粹就是来找乐子的。
小寒凑过去,低下头说:“您老听见没,刚才那孩子都急了,让让他吧,那是扶苏的儿子。”
老太太愣了一下,站起来往那男孩儿的方向看了几眼,哈哈大笑,说:“好吧,就把他爹卖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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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你蒙家的孩子教得不错
胡亥这次伤得不轻,但也不是不可医治,牛大夫说养上几日即可消肿。至于功能恢复嘛,且治且看吧。
一句且治且看,让胡亥死的心都有了。
在他决定寻死之前,有一个人是一定要处理的,那就是仇富。
为什么他不顾着保护自己却要分了心去和别人打架?难道你四十多岁的人都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仇富捂着屁股欲哭无泪,这到哪儿说理去,你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无事生非,不是你找事我需要和人打架吗?你出门不带保镖,你以为你是扶苏吗?你知道你在外面行情有多差吗?
罚了一年的工钱,仇富越想越气,要不是有油水可捞,他真就不在这里干了。
小公子,终究有一天,你要众叛亲离,我等着!
对于胡亥的伤势,明玦却没有那么担心,姐姐过来看了一眼,对她满怀同情,她却觉得无所谓。对于那件事,她一点都不喜欢,胡亥做那件事的时候,就像牲口棚里养着的那些东西,低着头都不看她一眼。他不能够了,她也就少些麻烦,她只是担心他身体不舒服会冲她发脾气。
咸阳宫花园甬道。
蒙毅跟在皇上身后表现得忐忑不安,他把请罪的奏章已经呈上去了,皇上当着他的面看了看,扔到一边去,在园子里转了半天,却一言不发。
事情的经过他回家问过了,胡亥那浑小子连他蒙家几代全都捎带上言语羞辱,如果他在场,也怕会忍不住。所以孩子们是没错的。蒙不弃没出手是最好的结果,他出手恐怕胡亥那小鸡仔儿得骨断筋折。
何况,他成年了,按律怎么也得承担责任的。
育华、育芳、育菁三个女孩儿,他的两个,蒙恬的一个,都不够年龄,能把她们怎么样呢?大不了就是家长陪着一起让三老训诫。
他蒙家征战几十年,如果连养尊处忧的胡亥都能随便羞辱,而皇上不给一句公道话,那他蒙毅这个官也做得没意思了。这大秦是嬴政名下的,可是也是他们蒙家出生入死打下来的。
只不过,他现在做这个姿态,是让皇上心中好受一些,毕竟是育菁那孩子把胡亥的蛋蛋踢坏了。
呵呵,八岁的育菁,天天一斤羊肉不是白吃的,就是有劲!
也是赶巧了,胡亥腿不好,躲着育华的时候崴了脚,育菁一脚踹过去,才能把胡亥踹倒。这丫头的行事做风跟他爹一样,要不不下手,要下手便是狠手。遗传这东西真是奇妙,蒙恬常年在外,女儿也是得了他的精髓,这要是让蒙恬知道,他一定快慰不已。
呀,也担心不已吧!
皇上停下步子,看了会儿一寸高的青青嫩草,回过头说:“蒙毅,你蒙家的孩子都从小习武吗?”
蒙毅一愣,没想到皇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如此平淡。
“差不多吧,皇上,男孩子们都习武,女孩子自愿。”
皇上又问:“他们每天都学些什么?”
蒙毅说:“除了学室教授的内容,回到家便是习武练功,早上鸡叫即起,晚上狗睡才眠。”
皇上点点头,说:“你蒙家的孩子教得不错,连小丫头都身手了得!”
这话就不好接了,蒙毅心里惴惴的,只好作出谦虚的样子。
“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蒙毅迟疑了一下,谢恩离开。
望着蒙毅走远的样子,皇上拽住旁边的树枝,使劲扯了一下。春天了,树枝变得很韧,一下子竟没有扯断。梁辰很识眼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梁辰,去看看胡亥的伤,是不是不中用了?”
“哎,梁辰马上就去!”
应了皇上的吩咐,梁辰退了两步,转身离去。人是走了,心却停留在皇上刚才讲的那句“是不是不中用了”。皇上到底是皇上,只想着自己讲话痛快,却不顾着有些事当着太监的面是不能提的。他早就不中用了,可是还能替皇上端茶倒水打小报告,胡亥呢?除了活着出口气,偶尔气气人,他能做什么?他才是真的不中用了!
始皇帝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过来过去的人见了他都远远地行礼,远远地避让着。一个人呆得有些无趣。
再往前走就是梧桐院了,看到梧桐院,便想到扶苏,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军士把双方带走,他做得一点错都没有。
蒙不弃他们几个也是没错的,家庭尊严嘛,谁都在乎的。而且他们还小,怎么说都说得过去的。
那错的就只有胡亥一人了?
始皇帝嘲讽地笑笑,他可不这样认为。那几个女孩子动手的时候未必不知道胡亥的身份,知道而敢大打出手,招招凶狠,那就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小孩子这样想,就可见家里大人是怎么做的。
据说,现场还有王翦的夫人,还有其他一些官员的家眷。他们功劳大了,过上稳定安闲的日子,就开始睡在功劳薄上藐视咸阳宫了。
哼哼,谁都不行!浑蛋胡亥有一句话说对了,他们都是给大秦卖命的,他必须得让他们知道高低上下!
莺美人喝着缘儿端过来的汤药,一口气灌下去。已经喝了几日了,大夫让连着喝两个月,月亮最大的时候要倒坐在门槛上再加三钱驴鞭,她做得一丝不苟。
“缘儿,昨日皇上在哪儿过的?”
缘儿递过漱口水,说:“在郑夫人那里过的。听说和蒙毅说了会儿话,就上郑夫人那里了,今儿早上才离开。”
莺美人端着水碗的手就僵住了。过了会儿,才把碗递给缘儿。
皇上这么久不见她,肯定是把胡亥欠的帐算她的头上了。
可是,皇上,您不想想,那是我生的吗?我说得重了,让人怎么说?管得轻了又让人怎么说,后妈难当,您这英明神武的大帝都不明白吗?
“小姐,”缘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你说!”还有什么更可怕的消息,都来吧,最近她都习惯了。
“小姐,宫外传来一个消息,说是胡亥小公子让人踢得不行了。”
莺美人一皱眉,这话说的,怎么叫不行了?“不是腿又断了一回吗?”
缘儿咬着嘴唇顿了一下,想想怎么说才能说得出口,这还真不太好说。
“小姐,他的腿应该是恢复得不错,都能出门溜达了。昨日他去大公子组织的比赛上看热闹,结果与蒙家的孩子发生了口角,让人家给踢了,踢得……踢得可能以后都不能生育了。您看需要我代您去看看他吗?”
轰隆隆,五雷轰顶!
原以为不会有更坏的消息,结果比腿断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莺美人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床下,不省人事了。
小寒从扶苏嘴里知道了胡亥的病情,嘴巴张得半天合不拢。
“大夫说且治且看吗?”
扶苏白了她一眼,男人那个地方受了伤,她怎么还窃喜的表情。“哎,我说小寒姑娘,胡亥是我弟弟,他再混蛋也是我弟弟,你不要用这付表情好吗?”
小寒装模作样整理了一下表情,说:“本姑娘只是好奇那是什么感受,因为没尝试过。而且,那孩子才七八岁,就有这等作为,这蒙家人生来就带着功夫吗?”
扶苏给了她一个栗凿,好奇宝宝有时候挺欠揍的。
“没事,没事的,有大公子传宗接代,皇家子孙兴旺,不用发愁啊!”小寒反过来颠颠地安慰他。
扶苏又给她一个栗凿,他当然不担心这件事,他是觉得这胡亥不停地惹事,没完没了,不但把自己玩废了,还要带累别人,若是父皇对蒙家有看法,那就麻烦大了。君臣嘛,最忌讳相互猜忌,相互提防,往往事情就是在猜忌中走向不归路的……。
这件事,父皇不会把蒙家怎么样,毕竟胡亥有过在先。但会不会有想法,就不好说了。儿子受了伤,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心绪难平。
而且,此事一起,胡亥的传闻就更多了吧?他做的转移焦点的努力还有用吗?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几天之后,关于胡亥的传闻更新了,人们不再担心胡亥亡秦的事,而是把胡亥的生育能力当作一个笑谈。尽管这一样是让皇家体面有损的,但比起“亡秦者胡亥”,它的打击级数明显低多了。
小寒吃惊于人们的反应,她觉得蒙家小丫头那一脚简单是中国队踢进世界杯的一脚,这是要载入史册的!
赵高简直要撞墙。人们不再传胡亥亡秦,是因为皇上不可能把位子传给一个生育能力让人担忧的人,那他再怎么蹦跶都没有亡秦的可能了。而他呢?他的指望在啊儿呢?如果探不到那个位子,凭胡亥的能力会在皇子中的排位靠前一点儿吗?
梦魇一样的人生啊!每走一步都陷在淤泥里,拨出前脚,拨不出后脚,住前看往后看,没有彼岸,只有沉没,只有沉没……
小寒窃喜了几天,就清醒了。如今舆论形势喜人,但并不能真地改写历史。当李斯、赵高、胡亥三人在沙丘宫合谋的时候,始皇帝已经死了,他也没有传位给胡亥。所以决定胡亥命运和扶苏命运的不是胡亥那个地方还管不管用,而是赵高这个坏人的心机。赵高扶起胡亥并不是想让大秦江山世代相传,而是因为胡亥好控制,他能成为实际的掌权者。所以,如果赵高不除,结局还是可能发生。
当前胡亥的状况应该给了赵高不小的打击,那么怎么进一步打击他呢?
梦魇一样的人生啊!每走一步都带着烂泥,干爽的土地和可以借力的抓手在哪里呢?
第二百零九章 财神奶奶再出手
院子里又是高抬腿跑的声音,扶苏郁闷地坐起来。
自从那日突袭进城,他抱兔兔睡觉的福利就取消了。而且大清早,小寒起得极早,就怕他早上起来不依不饶。
抱小媳妇睡回笼觉,成奢望了。要知道,今天他好不容易才可以赖会儿床!
院子里,小寒喘匀了气,擦了擦汗,就缠着丁满要学他的弹腿神功。
丁满挠挠头,为难极了,这功法哪是半路出家的人学得会的。
“教教我吧,万一有坏人,我得把他一下子撂倒了,像我这样的,如果让他有了还手的机会,那我就完蛋了!”
丁满还是犹豫。一是教不会,二是没这个必要,满咸阳城,但凡不是眼瞎的,谁敢打小寒姑娘的主意呢?
“教吧,教吧,丁大哥,就教蒙家小丫头踢胡亥那一脚!”
“呵呵,是不是想拿这一招对付你的夫君呢?”一声凉嗖嗖的话语从身后飘过来,扶苏已经懒洋洋地靠在门口。
丁满讪讪地笑笑,行了个礼,一溜烟向茅厕的方向跑去。
“公子太懒惰,这会儿才起!”小寒叉着腰歪着头,一付女侠模样。
扶苏伸出几个指头,招了招,“过来,让本公子教你一招儿!”
小寒往后退了一步,诱敌深入这招儿已经屡见不鲜了。俺不上当!
扶苏一个箭步过去,一把把人举起扛在肩上,小寒踢腾着两腿哇哇怪叫:“不公平,不公平,我还没出招儿呢!”
“走,咱回屋切磋!”
……
切磋的结果,胜负分明。作为败将,小寒连饭都没好好吃。
扶苏得意洋洋地撩起她的头发,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想着怎么给她变个发型。弄了半天,弄不好,只好拢整齐,给她别上那个弓箭和盾牌的头饰。
“美人,接下来做什么?”
小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做什么?做生意!”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对付赵高的法子,也只好做回生意人的本份。
春天了,她想做几款大的金鱼缸、乌龟缸或者荷花缸,想着大户人家摆在厅堂里一定挺好看,会有销路。
最近忙着扶苏的事,生意有点不上心,丁小满和已缺都有话说了。到了应人师傅那里,和塑性师傅说好要求,把她想要的感觉画出来,然后约好,等过几天泥坯干了,她过来画画儿。
订完货,已缺跟着送出来,那么巧,遇到了小虎他们几个。
二狗子一脸愁容,后面跟着小虎、小山子、关西和孙大诚。
“小寒姐,这么巧!”小山子热情地打招呼。
其他几个人也赶忙问候。确实,自冬天小虎成亲起有好久没见了。
“今天休息?”小寒问。
“嗯。”小虎回答。“小寒姐这是又来订货?”
小寒点点头。关切地看向二狗子,“你这是怎么了?”
二狗子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开口:“缺钱,还得到小虎家来借钱。”
小虎接话说:“他养父病了,可能这几天已经不行了。同乡来送了信儿。”
二狗子苦笑着说:“虽说他待我不好,但好歹没让我饿死在大街上。他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得好好把他发送了!”
小寒点点头,回身从马背上拿下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小包钱来。没数,就那样递过去。
“今天出门,没有多带,你就把这些也带回去吧,有来帮忙的人,大方些,本乡本土的,面子上也好看。”
二狗子犹豫了一下,接过去了。小寒姐是个爽直的人,要给钱便是真给,推辞反而不合适了。
“也怪我,平时有钱便喝酒,没存下钱来。”
小寒笑笑,大家都不容易,谁又能存下几个呢?
望望小虎几个,想了想,问:“平时休息时做什么?”
关西说:“也不做什么,睡觉或者喝酒,有家的能回家一趟。”
小寒点点头,对二狗子说:“先回去顾着老人吧。等回来了,我带着兄弟几个赚点小钱,一定不能让大伙儿过得这么紧张。”
哥儿几个一阵兴奋,小寒姐说赚小钱,那就不是小钱了。这是财神奶奶又要出手了。
小寒让小虎把张龙找来,张龙是他们的头儿,有事儿不能避着他,得和他通通气儿。
张龙家境比他们都好,但挣钱的事儿谁不喜欢呢?小寒姑娘要带着大伙儿挣钱,他要不合作一下,那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姑娘说吧,我看看能帮什么忙?”
小寒笑笑,说:“我打算把他们的业余时间利用起来,这也是一份吃苦的差事,只要肯下力气,钱还是能挣到的。我需要张大哥给他们排班的时候排得灵活一点,活儿要有人干,也都能挣到钱。还有,张大哥,小寒带人挣钱,纯粹是帮兄弟们的忙,心里又不想因为这事儿给兄弟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联系可靠的人最为要紧。”
张龙点点头,这话确实说到了关键之处,他们的身份虽是个小卒子,也是禁卫军中的一员。有了闲言碎语就不好了。所以,满嘴跑风的人不能要,见利忘义的人不能要,要想合作愉快,斤斤计较的人不能要,偷奸耍滑的人也不能要。
“姑娘放心,找十个人姑娘看够用不?”
小寒想了想,十个人,应该够了,一开始上不了规模,有几个人捣鼓着,分班次轮着来,应该也可以了。
到蒿子姐那里一趟,让几个男孩子去收旧衣服,要非常破非常破的旧衣服,小寒给了他们本钱,大概说了说收购的标准以及他们的回报。小男孩很开心,他们终于也能挣钱养家了。
场地选在小虎家的院子里,春天里,水不结冰,正好干活。
从已缺那里买了几口笨重的大缸,又找他们订了几个筛子,舂米的石臼小虎家有现成的,再到木器作坊订了一个大的槽子,有了这些,造纸作坊就算搭起来了。
想了想,做出来的纸可能不够白,小寒又去药店里买了滑石粉,再到已缺那里要了点高岭土,试验阶段有了这些应该就够了。
至于卫生纸,小寒还没想好,不知道消毒程序是不是要把原料放在大锅里煮。那就先做出一些用来写字吧!
已缺这个科学狂人对于小寒要在小虎家做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不时过来看一看。小寒也不瞒他,做纸这种事情理论简单,但做好了门道也很多,要说操作阶段的琢磨,已缺不比她差。
本钱也就是一些工具,小寒说了,做成做不成,她都甘愿花这个钱。
要是做成了,就放在丁小满经营的那个店去卖。送货由已缺负责,先给他们夫妻一成的利。以后根据效益再作调整。
小寒管推销,由她来告诉人们这种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除了店面经营的成本和胡家应拿的合理利润,剩下的全部由小虎一家和卫队几个兄弟分享。至于怎么分,她就不管了,由张龙负责。
大家对这个分配方案都很满意。虽然让已缺帮帮忙就要给他们一成的利,看着多了,但这样一来,军士们就不用显露身份,他们只管来小虎家干活就好了。
至于作坊的税,小寒说先不管它,等征税的人上门的时候再说。
扶苏明显感觉小寒最近又忙了。问她做什么,她说帮兄弟们挣点钱。但是能不能挣到,还不好说,目前在试验阶段。
“宝贝,你帮夫君挣点钱呗!”
“切,夫君不需要那么多钱,夫君需要一个可以帮助天下人的位置。”
“切,官儿迷!”
“切,口是心非!”
扶苏一把把她揽过来,坏坏地用胡子扎她的脸,又吹了口热气在她的耳蜗里,小寒躲了躲,太痒了。
“小寒,我觉得这件事好像没有悬念!”扶苏一脸笃定。他最近成绩很好,做事情越来越有信心。整个人散发着成功者的光辉。
小寒用手指点点他的下巴,他这样,她当然是高兴的。但干不掉赵高,她始终不踏实。谁知道历史会不会重演呢?
“你对我没有信心吗?”扶苏凝视着小寒的眼睛。
小寒摇摇头,说:“如果对你都没信心,其他皇子就更没法看了。这个事情太复杂,你做好自己的事,影响的人其实是有限的。皇上有他自己的想法,而能影响皇上的人和事就更多了。比如他身边的近臣,像蒙毅、赵高,还有权臣李相和冯相等人。每一个接近皇上的人都可能左右这件事的结果,特别是一些特殊时刻。”
扶苏皱起眉头,问:“什么特殊时刻?”
小寒踌躇了一下,怎么讲这件事情才是合适的呢?
“扶苏,我讲个故事,你权且一听,我的本意当然是希望你的家人健康,我们说过的……”
扶苏打断她:“说吧,别说那些没用的!”他们的关系都到了这般地步,还用讲故事的方式来说事儿,真是多余!
“那好吧。我读过一段故事,是关于王室的。这个王国不叫大秦,它叫大清。皇上英明神武,在位六十多年。儿子们之间当然存在关于地位的明争暗斗,大臣们也暗自拉帮结派,想着帮助自己看好的王子来夺得这个位子。国王当时立了一个太子,但那个人比较平庸,只是因为嫡庶的原因才占有了那个位置。可是一个人当了四十年的太子就当得不耐烦,做了蠢事,想把父亲从那个位置上赶下来,结果,他失败了,太子的位置也没了。”
“从此,国王就不再明确太子的人选。而是存了考察儿子们的心思。我想,未必他没有中意的人选,但就是迟迟不予表露,他很害怕朝臣们再次和儿子们裹在一起兴风作浪。”
“可是,人总会老,总会有油枯灯灭的一天。当这天来临的时候,儿子们都很焦急,因为,就是这么关键的一天,父亲就会决定他们的人生。可是,无论他们多么焦急,陪伴他们父亲的却是平日里的近臣和近侍。”
说到这儿,小寒似有深意地看了扶苏一眼,扶苏问:“他们会做鬼吗?”
小寒不置可否,直视着扶苏的眼睛,问:“你觉得呢?”
扶苏沉默,他也很没把握。想起父亲身边的人他确实很茫然。蒙毅这个人,论人品论交情应该不会做鬼,但要是赵高就不好说了。他当然是偏向胡亥一些,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而李相呢,也不好说,他们总是政见不同,那个人私心重些,也很会见风使舵。冯相,不太算近臣,但人缘和品性都不错。
对了,梁辰也是近待之一,不能把他忘了。可是,他对梁辰也只是适当尊重,私下交往是没有的,说不上多么了解。
“你接着讲!”他越想越没把握。
小寒点点头,她只负责讲出来,至于怎么做,就看扶苏的了。
“老国王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把他的遗嘱早就写好了,放在大殿的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等快要咽气的时候,他对近侍说了那遗嘱的所在,让几个人同时打开那份东西。”
扶苏问:“结果出来了?”他有些紧张,这件事情怎么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小寒点点头,说:“结果出来了,是四王子,他后来也是很有成就的一位。但是他一直是饱受争议的一位,不但是他的作为,还因为那份使他接位的诏书。”
扶苏皱着眉头问:“诏书上不是他吗?”
小寒摇摇头,说:“不知道,后人都说不太清中间那一段发生了什么。有这么一个传说,说权臣和近侍勾结,改了诏书。当然这可能是其他王子不服这个结果而编造出来的。其中最不服的要数老八和老十四。老八身边聚了一帮给他摇旗呐喊的人,而十四王子是最受宠的,也是很有作为的一位。这个说法一代一代流传,任凭老四做出多大功绩,都不能消除。我想,如果他泉下有知,这也是憾事一桩了。”
扶苏沉默下去,小寒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特殊时刻什么都可能发生,而这些他完全不可控制。
小寒摸摸他的脸,轻轻地说:“扶苏,不能把你的志向和你的努力交给老天,你要有所作为!”
扶苏移开她的手,咬着嘴唇,叹息着说:“父皇不立太子,我能怎样?”
小寒摇摇头说:“在皇上身上下功夫太难了。相信他是爱你的,并且是心明眼亮的,就可以了。但小人不得不防,打小人也很必须。而且打击小人你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就当是为民除害了。至于谁是小人,你心里有谱的吧?”
第二百一十章 谁是排名第一的书法家
扶苏的“劳动技能大比拼”还在进行,全城追看,全城热议。。若论当初立项的目的,应该是实现了。
小寒的造纸项目也有了初步成果。
张龙和小虎从筛子上把小寒姐说的“纸”轻轻地揭下来,这东西没见过,就是用旧衣服、旧麻绳做成的,它能做什么呢?
小寒把它轻轻地托在手上,闻了闻,有草味儿,再把它贴在脸上,凉凉的,有着粗糙的质感。这纸有些厚,这是其中最均匀的一张。
她抬头望天,此刻必须向伟大的太监蔡伦致敬。他那样的人,就是那个时代的“创客”,只要给他一个平台,他就会给你一个奇迹。
呵呵,又想多了!
当下,她就是要用这张纸去改变扶苏和她的命运!
赵高,撒马过来吧,姑奶奶我等着!
拿着新出来的纸,小寒没有急着上市,而是打马去了李相府。
先见着老邓,有日子没见了,老邓还是那么威风。
“邓哥,这院子里的人谁不认识您,还时时挎着大刀,您都不嫌累!”熟了,就可以这么说话了。
老邓嘿嘿一笑,小寒姑娘越发明艳了,不仅是明艳,眉宇之间还有一股英气,也不知道这英气从何而来。
“给,送给冯妈的印花布,今年春天的新花样!”
老邓老脸一红,这姑娘见一次提一次,她倒坦然,可这说出来还是不太好吧!
“老爷已经在里面了,今天回来的早,走,咱们进去。前些日子还提起你,说你跟了大公子就不回娘家了,是个白眼儿狼!”
小寒莞尔一笑,说起“娘家”,他们倒挺自然。呵呵,勉强算是吧!
掀开门帘,李斯搁下笔,笑眯眯地说:“就听见你在院子里说话,真是的,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怪让人惦记。我就想啊,你快点把扶苏欺负了,能再回来陪老头子下棋。”
小寒佯怒地瞪了老头子一眼,说:“先生老顽童了,就喜欢拿我们小辈说笑!”
李斯哈哈大笑,想让他拿来开涮的人多了,可也不是谁都有这福分。
儿子一回来就去看她,他都知道。可是看到也捞不到了,已经让扶苏抢先了。看到儿子落寞的样子,他都替他郁闷。她若是个玩具,他早就下手帮儿子抢了,还能轮得到扶苏?
“说说吧,来了干什么?总不会是想我老头子了。”
小寒微微一笑,他倒挺有自知之明。
“来看先生,自然是有好东西要拿给先生。”小寒一付乖乖女的样子。
“又是瓷器?”
小寒摇摇头,回首从包袱里拿出个竹筒。一边从竹筒里掏东西,一边说:“送好东西之前,有个条件,先生得给我指点指点这副字儿,论书法,先生是小寒一辈子的老师。”
这话说得李斯老怀大慰,人家叫他李相,那是官职,人家称他书法大家,那说明他有艺术造诣。官可以一直做下去,这艺术造诣可不是人人都能来得了的。冯去疾身为右相,官儿比他大那么一个豆豆,那笔字,呵呵,就不能提了。
旁边的老邓奇怪地看着小寒递上来的那卷似布非布的东西,这就是书法作品?
李斯也迟疑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摸上去没有布那么软,好像脆弱得一捏就碎,但捏了捏,听着有点沙沙的声音,也不那么脆,多少还是有点韧性的。
他轻轻地把这卷东西打开,看到一手绢丽的隶体小字。
小寒安静地站在一旁,端详着李斯的神情,她默的是晏殊的怀人之作,《清平乐﹒红笺小字》。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李斯轻轻念了一遍,闭着眼睛想想,又念了一遍,这才抬头问起:“想家里人了?”
小寒点点头,说:“嗯,想了。”
李斯深看她一眼,又低头看那诗词,这未必是想家里人,可能是家乡的情人或者故友,小寒不说,他也就不点破了。只是,“说尽平生意”,倒像是个历尽沧桑的老人才有的口吻,小寒才多大?这丫头的心也太重了。
“写的时候不沉稳,轻快倒轻快了,有些慌张,甚至忐忑!”
小寒怔了一下,这块老姜,真是够辣。她写的时候确实慌张。对于这件事,她没有多少把握,当然是忐忑的。
“先生说的是呢,小寒刚得了一首新词,怕词工不好,又想在先生面前博一个称赞,就写得忐忑了。”
李斯哈哈大笑,说她心重,这会儿又是小孩子心性,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好,好好写!字的娟秀,在老头子认识的人里面看来是无人能及了,手上的力度看来还得加强,下笔的感觉还是漂浮的。这么些日子,怎么也不见长进呢?”
小寒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小声地说:“现在不太用功,一心想着赚钱呢。”
老邓差点一口老血吐在地上,这口气听着好像有多重的家累似的!
李斯无奈地摇摇头,用食指对着她虚点了几下,可惜地说:“你呀你,财迷!财迷!我要是扶苏,就把你好好地养在家里,练练字,绣绣花,哪会让你像个疯丫头似地乱跑!这个扶苏,哼,连婆娘都管不了,不能齐家何以治天下,啊?”
小寒可爱地翻了个白眼,抱怨说:“每次来先生这里,先生就对扶苏一百个看不上,先生也不怕小寒心里不舒服!”
李斯哈哈大笑,说:“我连他穿开裆裤时候的事儿都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别人当他是大公子,嘿嘿,在老头子眼里,他就是一个毛孩子而已。”
“先生就会倚老卖老!”小寒嗔怨着。
李斯确实有资格这么说扶苏,但是,这玩笑的口气里就没有内心真实看法的吐露吗?恐怕有吧!
李斯还是哈哈笑,自嘲着说:“老了,能逮住机会卖老,就卖上一下,要不年轻人就更不把老头子放在眼里。好了,闲话不说了,给老头子的好东西呢,快点拿出来!”
小寒不平地瞅了一眼,说:“财迷!这不是跟小寒一样了吗?”说着,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个竹筒,递了过去。
李斯接过来,从里边抽出一卷纸,问:“就这东西?”
小寒点点头,说:“对呀,有了它,就可以写‘红笺小字’,就不会‘惆怅此情难寄’。”
李斯迟疑了一下,问:“这好用吗?”
小寒鼓励:“先生试试就知道了。”
老邓很有眼力劲儿地开始磨墨,其实那墨总是好的。
小寒帮着铺开了,一边铺一边说:“看来,还需要镇纸,下面得弄个垫子,要不墨汁下渗的效果不好。”
李斯也搞不清什么是镇纸,看她拿砚台压住,大概知道镇纸就是个起固定作用的东西。
“先生试试吧!”
李斯拿起笔,蘸了墨,又在砚台边上抿了抿,心里有些怀疑,不知道这东西和木简比起来吸水能力如何,是不是蘸得多了。
想了想,下笔写了“将相和”三个字。墨用得太多了!
又写了“合纵连横”,这次差不多。
再写“一统华夏”,感觉就舒服多了。
小寒端详着他的神情,问:“先生说说,这纸张好用吗?”
李斯没有回答,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写下几个字:“钟灵毓秀小财迷,一头撞进帝王家,养尊处优全不会,扎进市井乱折腾”。
小寒嘟起嘴巴,抱怨了一句:“人家哪里是乱折腾,这叫发明创造!”
老邓陪着笑,心说:“老爷说得也没错,就是乱折腾,只不过折腾得有些意思!”
李斯放下笔,貌似平淡地说:“好啦,先生我笑纳了!感觉不错!”
小寒抿嘴一笑,她就知道他抵御不了纸的诱惑。
“小寒,这纸张怎么做,让老邓带着人试试!这一天得用好几张呢!“
小寒摇摇头,说:“这是商业秘密,现在不能告诉您,等我赚钱赚够了,我再说出来。”
李斯一挑眉,点点头,又是两个字评价:“财迷!你这是发财发到我这里来了!”
小寒笑笑,大言不惭地说:“先生说对了,这东西整个咸阳又有几个人会用呢?先生是有影响力的书法家,先生用,才有人跟着用,这样小寒才能发财。不过,这东西没上市前小寒就拿来给先生用,这不正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吗?”
李斯撇了下嘴,轻轻地丢了一句:“虚情假意!”
小寒还是一副生意人模样,不过,她状似无意地说:“小寒在家里说起这事儿,我说这事儿找先生帮忙那是最合适了,没有人比先生更有号召力。扶苏说,你要做便要快些,若是等东西上市,肯定要被赵高发现。那个人最是耳目众多。前次,皇上问扶苏会玩相棋吗?扶苏说会。结果,皇上却诘问扶苏,怎么有好东西不先给父皇拿来,倒让一个外人抢了先?先生您说说,这让扶苏多难堪呢?”
李斯呵呵一笑,赵高拍马屁的功夫,我朝无人能及!
小寒接着说:“那我就说,扶苏你把这东西献给皇上,不就不会给赵高机会了吗?省得再次难堪。结果您猜他怎么说?”
李斯想想说:“光把纸张拿出来,有什么意思,得有好的字儿配上才行。就扶苏那两笔字,哼哼,可惜了这好东西!”
小寒无奈地笑笑,说:“让您说着了。他那字只是能看,连书法的边儿都探不到。他说,当今天下,若说书法艺术,有两个人是众所瞩目的,一个李相,一个赵高,其他人,在你们二位面前,那是望尘莫及的。先生,小寒没见过赵大人的字,但为人,却是小寒不喜欢的。他老因为胡亥小公子的事责难小寒,他也不反省一下,他带了那么多年的学生带成了那样子,有小寒什么关系呢?”
李斯微微一笑,状似公允地说:“他的字么,倒是不错的。也有些人跟着他学。”
小寒“哦”了一下,说:“小寒不想让扶苏再次难堪,所以上市之前就送过来给先生。若有机缘,小寒倒想见识一下那赵大人的笔力,看看比先生到底如何。现在虽然未曾得见,但小寒一直以为,任何艺术形式,艺术造诣的水平与做人的修为息息相关,格局小的毕竟走得不远。”
李斯点点头,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格局小的毕竟走得不远。赵高会干什么,他的长项除了赶车溜马就是溜须拍马,反正总是离不开一个马字。那些只会看皮毛的说他是书法大家,而会看格调的就不以之为然了。
“丫头,照你这么说,如果老头子把这东西写成表章呈上去,岂不和那谄媚小人一样了?”
小寒摇摇头,认真地说:“有的人是靠谄媚起家的,做任何事别人都当是媚上之举。先生就不同了,大事做了许多,这等小事,别人会往那上面想吗?小寒以为,只要那么一想,先不说尊重不尊重先生,倒是把他自己侮辱了!”
老邓一个劲儿地点头,这话说得,对头!
李斯貌似谦虚地摇摇头,用指头点了点小寒,说:“一张巧嘴!我说扶苏怎么整天昏头昏脑的呢,敢情是让你给哄骗得。要不得!要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