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担心的不是钱财的问题
看到测试的结果,扶苏很开心。这么短的时间,蒙恬就做成了这件事情,他真是个实干的人。而且他开心的不止是蒙恬实验的成功,还开心这件事和他俩有关、和小寒有关。她想起小寒霸气十足地一句话,要把匈奴人摁在阴山背后几十年不得翻身。
蒙毅也很开心,只不过,他是个稳重的人,不喜欢坦露自己的感情。
如今咸阳有过多关注蒙家的人,羡慕的、嫉妒的、尊重的、惧怕的,不一而足。在他心里,就像否极泰来一样,盛极而衰同样不可避免。所以对于目前蒙家的荣宠,他又是惧怕的。
况且,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侍,他在揣度皇上言行的时候,安知皇上不在揣度臣子?
始皇帝接过赵高刚试过的刀,把手指放在刀刃上捋了一下。这刀真好,即便技术不成熟,不能在全军推广,也不能否认这是一把好刀。
其实,在拿到朝堂之前,他就已经看过这些军械,也上手试了试。那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质感仿佛在告诉他,你有多少力量,使出来吧!
他仿佛能够看到重新装备了的军队站在阴山对面与天比高的气势。
蒙恬下了功夫!
无论谁有多少理由说这说那,都不能否定蒙恬在军队战斗力上下的功夫。
得到这样的大将,是幸事!
但是,驾驭这样的大将,是难事。
他不能再给蒙家嘉奖了,于他们,于朝廷、于皇帝这个位置,过多的嘉奖都不是好事。
看到扶苏很开心的样子,他心里摇头,三十岁的人了,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将来怎么承担大任呢?
为上者要明辨是非,但是一定不能心思单纯。
在他的对面每天有多少人想用他们的言行来触动他、影响他、驱使他,没有一点行事的机巧行吗?
他转过头来问赵高:“赵高,于武器你是行家,这东西你认为呢?”
赵高一躬身,说:“臣刚才使着非常称手,虽是陌生的,但使起来觉得威力大增,能把身上的力气使出来。”
“那你觉得蒙恬的建议如何?”
赵高想了一下说:“赵高觉得东西是好东西,想法也是好想法。刚才听了李相和大公子的想法,觉得一个胜在稳妥,一个胜在积极。赵高也无法选择。可是这么好的东西不推广又埋没了,实在可惜。不如在宫廷警卫里先试用一段,然后根据条件分批次地更新武器。皇上您看呢?”
扶苏和李斯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马屁精!”
皇上笑了,真的笑了。这赵高实在是个妙人儿!
他把头转向掌管宫廷警卫的郎中令齐茂,说:“你看,议了半天,好事落在你的头上,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吗?”
齐茂赶紧上前弯腰拱手,皇上难得和臣子这么说话,今天真是喜鹊登梅了。
“臣一定迅速把这件事做好,请皇上放心。等完全装备好了,操演时请皇上亲临指导。”
皇上点点头,又看了看扶苏,对大家说:“宫防做得再好,不能对匈奴人起到震慑作用。因为他们不知道。所以,联决定在上郡的守军中先改造一支队伍,骑士五百人,车兵两百辆,材官一千人。这样先试验着,发现了不足再改进。也让蒙恬慢慢培养人才,锻炼队伍,以免操之过急,急中出错。”
众人点头的点头,议论的议论,都觉此事可行,既稳妥又经济,既积极又从容。
“扶苏,你留一下。你们大家就散了吧!”
其他人听了,急忙整束衣冠,行大礼跪拜而去。
等众人走了,扶苏从地上爬起来,父皇已经看着他有一会儿了。
“近前来说话。”
扶苏上前。父亲的态度还算亲切的。
“来,我们坐下说话。”
扶苏跪坐于条案之西,对面父皇也坐了下来。
“扶苏,蒙恬在上郡开了煤矿你知道吗?”
扶苏一怔,点点头,从容地说:“儿臣知道他有这个想法,但儿臣从上郡走时还没有具体的行动。”
“那个煤矿和你有关系吗?”
扶苏坦白地说:“有关系,当初说好的是共同开矿。但是他常年在那里,方便经营,儿子身在咸阳也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不派个代表吗?”
扶苏愣了一下,说:“父皇,儿子相信蒙大将军。在儿子心里,儿子已经是皇子了,要那么多钱没什么用,所以账目上并不挂心。而蒙大将军当初和儿子合计这个事情的时候,也并不看重这上面有多少利益,而是想把肤施的铁矿、铁匠铺好好利用起来,以解决庞大驻军武器的维护和更新。”
始皇帝眼角眯了一下,心中摇头。他能看出扶苏的坦荡,但对人没有丝毫怀疑和戒备,这就有些不成熟了。
扶苏看父皇不说话了,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父皇问这话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仅仅是表示关切吗?有没来由的关切吗?
他有些不安地问:“父皇,您是不是不喜欢儿臣介入商业?儿臣和蒙大将军说好了,该交的税一分钱不少,地方的管理同样配合,绝不会搞出事情来,丢了皇家体面。”
皇上摇摇头说:“儿子嫌点钱,当老子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何况能开出煤矿来是好事,我倒希望这咸阳附近也能找到煤。”
扶苏想问,又不知道能问什么,怎么问,就疑惑地望着父亲。
皇上又说:“当皇上的也不怕臣子发财,天下的财富总要天下人来享用,只不过,碰巧他是个臣子。只是有一点,父皇要提醒你,做臣子的过于贪财可能会耽误正业,这才是令父皇担忧的。”
扶苏点头,说:“儿臣知道了。想来蒙将军也不会过于贪,他蒙家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了,要再多的也是累赘。”
皇上仰头笑了,他不是觉得儿子的话可笑,而是儿子的话太幼稚,他怎么就觉得人心有尽呢?
但他也不打算用这话告诫儿子,他已经三十岁了,只有生活的教训能让他明白,教育的话对他已经过于轻浅了。
在他心底里,他真的不怕官员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们有毛病他才能警示他、处理他,他们贪图钱财也就不会再贪图别的。对于蒙恬,他担心的远远不是钱财的问题。
“扶苏,和李由有联系吗?”
扶苏摇头,说:“他春天休假时才回来。”
“嗯,你小时候和他玩得很好,他很会带着你玩。”
扶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笑,说:“他打架比儿子厉害!”
“哈哈,他厉害,所以让他去守卫三川郡啊!”
父皇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如此爽朗,扶苏也笑了,父皇今天真的很愉快呢。“父皇,冬天不要老在屋里,可以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嗯,这几天觉得身体很轻松,有时候赵高陪着活动活动。”
又是赵高,扶苏心里实在不喜欢。
“扶苏,听说有一种东西叫象棋,你会玩吗?”
扶苏点点头,说:“会玩。”
“哼,会玩还不早点告诉你老子。还得赵高这个外人先拿过来!”
扶苏一窘,倒不知这话怎么接了。但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并不算多么严重的责备。
稍微顿了一下,他说:“儿子不是没想到父亲,而是觉得父亲是天下的君主……,儿子本来是想让父皇多锻炼身体,而不是坐下来半天呆着不动……。咳,儿子不解释了,总之,是儿子没有先想到。”
皇上笑了,扶苏的窘迫让他再次觉得儿子为人的真诚、真实,他最怕的就是他所面对的臣子们永远一副思虑周详、从容不迫的样子。
“今天别走,陪父皇下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是秘密
小寒找到她订做铜刀的铺子,发现老师傅不在。
她问:“你家师傅呢?”
徒弟有些睡不醒的样子,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是来过的客人,经常要做些奇怪的东西。
“姑娘有什么要做的,就交给我,师傅这些日子恐怕是不能来了。”
“他老人家是病了吗?”小寒有些担心。
“啊,这个——,姑娘想多了,他老人家不能来了。宫里有任务,所以……”
小寒踌躇了一下,宫里有任务,他不能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姑娘有什么活儿,看看放心交给我不?”徒弟问。
小寒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一组木片,递给徒弟,嘴上说:“你看看能做得了不?”
徒弟接过来,仔细看,一边看一边惊奇这精细的画工。
“姑娘是要做成铁的,还是铜的?”
“铜的。”
“啊,铜的。姑娘,我悟性不高,好在勤快,跟着师傅学了三年,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把它做出来。”
小寒有点犹豫了,听这意思是要拿她的东西练手。
忽然,从里边出来了一个人,大声说:“大头,你觉得能做出来就敢接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头听了赶忙转过去,对那人说:“师兄,这真是个新玩意,咱做做呗?”
那人走过来,瞪了大头一眼,却伸手把大头手里的木片接了过去。
他一块一块的琢磨木片,小寒也琢磨他。这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一脸的络腮胡子,常年做活的身板,肩宽背厚,羊皮坎肩披着,里面的衣服草草地扎了根带子。他手部肌肉发达,指头又粗又黑,估计怎么洗也洗不白了。
那人看完,抬头看向小寒,有些抱歉地说:“姑娘这东西确实想让人试试,可是,目前小铺子的任务太多了,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也腾不出炉来。嘿嘿,不是不想挣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匠人有匠人的难处。”
说完,他把木片递给小寒。
小寒接过来,有些不死心。试探着问:“那请问师傅,咸阳城能接这活儿的您能推荐一家给我吗?”
那四十多岁的汉子摇摇头,说:“凡能接您这活儿的匠人估计都和我们家是一样的,都有任务,而没任务的呢,估计您也看不上他做那手艺。”
小寒轻叹了一声,她都答应了给扶苏做火锅吃,结果……,而且,她自己也挺想吃的。总不能两人凑到厨房去,站在地上就着一口大黑锅吃吧?
正犹豫呢,后边过来一人,直接往小寒身边一站,倒是不见外的样子。
小寒赶忙行了个礼,说:“赵大人,又见着您了。”
赵高微微点头,嘴角带着笑,倒不像前几次那样高深倨傲。
“姑娘是要做活儿?”
“嗯,正犹豫要不要做了呢,人家忙不过来,任务满了。”
“哦,我看看,很复杂吗?”
小寒就把那一组木片递给他。心里说,好像你什么都能似的!
赵高拿过来,转过身儿对着外面射进来的光仔细看,一边看一边问:“这是要煮东西吃?”
小寒点头,说:“是的,想涮点羊肉吃。”
“涮?”赵高愣了一下。“怎么涮?”
小寒简单把程序和火候把握告诉他,赵高听了频频点头,嘴里说:“大公子好口福啊!”
他收起木片转身对着铺子里的中年汉子说:“连这套总共两套,十天,够宽松了吧?”
那汉子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赵大人,您这是难为我们了,真的没时间啊!”
“嗯?”赵高眉毛一拧,严厉地质问:“我赵某人难为你们了?你不觉得是赵某人高看你们了?”
那汉子不敢说话,一个劲儿地摇头。另一个徒弟也吓得缩在一旁。
小寒一看这情况,赶紧说:“啊,我不做了,不做了,为了一口吃的,不当紧的。”
赵高说:“哪儿能不做呢?我赵某人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收回去的时候,今天你们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听这口气是谁的面子也不打算给了。
小寒没想到会惹出这麻烦来,她灵机一动,赶忙说:“那个,师傅,你看,我要是把上面的花纹取消了,是不是省点事儿?”
那小徒弟点点头,当师兄的却不松口。虽不松口,他却不敢与赵高对视,眼睛瞅着地面。
赵高“啪”地一下,把木片拍在案子上,不容置疑地说:“原样,两套,没商量,十天后送到我府上。”
小寒让这“啪”的一声弄得一哆嗦,心里说,这是要故意吓人吗?她连忙说:“我的我来取,别送了。”
那个当师兄的没吭气,看来,这是默认了。
“我要的刀呢?”赵高又问。
吓傻了的小徒弟赶紧到里边去,片刻之后颠颠地跑过来,双手呈上一把刀。
小寒瞟了一眼,铜柄铁身,上边刻了些云纹,是一把比较厚实的短刀,刀刃处寒光一闪,让小寒禁不住一缩脖儿,她没来由得觉得皮疼。
赵高把她的反应收在眼里,不由得嘴角一抽,心里冷哼一句:“女人!”
小寒赶忙问订金多少,她实在不想跟这阴森森的人在一起了,她要找阳光般温暖的大公子去。
徒弟收了钱,小寒对着赵高弯了下腰,就准备转身回家。没想到,赵高却说了声:“姑娘稍等。”
小寒只好收住步子,疑惑地望着赵高。
赵高还是那样嘴角一抽,没说什么。小寒心想,整天一抽一抽的,这是脑血栓症状吧?
赵高对那小徒弟说:“刀子的钱和火锅的钱一并给,十天后到府上拿。”
小徒弟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而那当师兄的始终不说话,也没移动半步。
小寒看了眼赵高,不知这人在匠人面前耍完威风还要干什么。
赵高却又是一抽,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小寒只好朝外面走去。
走了大约有十来步,赵高自言自语似地说:“有的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越给好脸他越不把你当回事。”
小寒不吱声,心里寻思,你说吧,你随便说吧,你想指桑骂槐我也接着了。
赵高又说:“人就得逼一逼,不逼就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事情。”
小寒还是低着头,牵着马,一言不发。
“姑娘,小公子去找过你一回。”
“嗯?”小寒抬起头来,扭头问:“他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了也要去找你,大概是呆得太闷了。”
小寒顿时缩了缩肩,心里骂:奶奶的,把我当什么人了,果然是不能招惹的东西!
赵高看着她的反应嘿嘿一笑,说:“小公子真是需要个人调教啊,我怎么说他都不听,看来……”
小寒也顾不上礼貌了,连忙打住他的话:“看来,人就得逼一逼啊,不逼他,他就不知能够做多少事情!”
赵高让堵了一下,阴阴一乐,说:“姑娘知道我的意思。”
小寒摇摇头说:“不知道,小女子怎么能知道大人的意思。小女子流落咸阳,多亏李相和大公子的庇护,才活到今天,对于大人物只有感恩和服从,不敢揣测。”
赵高摇摇头,说:“不用这么小心吧?姑娘和小公子怎么都算是一家人,笼统一点,你也算是他的嫂子,嫂子帮帮小叔子也不是什么逾矩的事。”
小寒也摇头,坚决地说:“大人想得太天真了,我和他怎么是一家人?我一个侍妾,说不好听的,就是让干啥干啥,哪里有一丝地位?小公子那样的血统,谁敢高攀和他是一家人?您问问他自己,这咸阳城里一个支系下来的那么多人,他把几个人当成是他的自家人?小寒又算什么?”
说到这儿,她看了赵高一眼,说:“您和他的关系倒是近,他把您当自家人吗?”
“何况,嫂子、小叔子这种事,什么时候都是好说不好听,您何必要强人所难,又把简单的事情搞得红黑不清。”
赵高讪讪地笑了一下,他是见到小寒才临时起意,原先即便是对胡亥没有办法也真没想过让小寒帮他。
想了一下,赵高问:“那依姑娘之见,小公子如何才能回归正途呢?赵某真的有些发愁。”
小寒心说,他要回归正途我还发愁呢,就这样不着调的其实挺好。
她故意歪头想了一会儿,问:“大人有过叛逆期吗?”
“叛逆期?”
“嗯,这是小寒自己的认识。可能大人您是从小就有鸿鹄之志的,对师长的教导能深刻领会,认真执行。而大多数的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十五六岁对师长的话开始置疑,性格急躁的会有挑战师长权威的举动,甚至动手、离家出走。而当他长大了,成了家,开始承担生活的重任,他就会想起以前师长说过的话,他就开始检讨自己的言行。小寒想,小公子可能是处于叛逆期吧!”
“那要怎样做呢?”赵高问。
小寒坚决地说:“不管他,给他成长的时间。关注多于管教。”
赵高整个脸都抽了。胡亥都这样了,还给他成长的时间?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小寒说:“也有,但不是什么办法,而是许多人的经验教训。”
“姑娘请说。”
小寒说:“大人听说过这句话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赵高眉头一皱,胡亥他们家还“穷人”?这是拿他开心呢吧?
小寒说:“有的人,从小骄纵,就是因为太顺遂了,等有一天,落难了,才知道体恤别人,才知道立志苦行。除了生活给教训,谁的话都是不管用的。”
赵高的脸又抽了,胡亥落难了,那不是大秦……,他娘的,想都不敢想了!
小寒两手一摊,无辜地说:“我就说嘛,这是别人的经验教训,不是一个办法。”
赵高扭脸盯着小寒,他很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拿他开心的。
小寒还是那样无辜地看着他,一副同情的表情,说:“当老师的,真不容易啊!您比他爹妈还尽心,小寒服了!”
“小寒服了”,赵高被这句话软软地打倒了,他再次想起了胡亥不敬的眼神。他闭上眼眯了几秒钟,说:“涮羊肉锅里是不是还可以放些别的?”
小寒一怔,心里给他点了一千个赞,这是什么级别的人才有这样坚韧发达的神经!
她认认真真地说:“当然,食材别一起放,要是一起放会拿不准火候,煮得老了就不好吃了。吃的时候配点菘菜、豆芽之类的蔬菜,光吃肉容易上火。煮锅底的时候,可以放红枣和枸杞,算是冬天温补的汤。也有用鱼汤、鸡汤、骨头涮的,小寒不喜欢,觉得味道太混杂了。哦,不过,有乌鸡的话放一只,等涮完了肉,再喝那个汤,味道也是不错的。另外,蘸着吃的小料,可以在温水化好的麻酱里面稍微兑一点酢和饴糖,用来提鲜去腥。”
“乌鸡?”
“嗯,又叫乌骨鸡。在咸阳倒是没见卖的,不过可能有人家饲养吧!”
“哦。姑娘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能记住多少!”
“根据自己口味来吧,没什么定规。说起来它是懒人粗糙的吃法,就是三五个朋友在一起吃着热闹。”
赵高点点头,说:“好吧,赵某就试一试这新吃法!那么,要赵某送姑娘一程吗?”
小寒心花怒放,这尊神终于要走了。她礼貌地推辞了一下,目送赵高骑马而去。
等赵高真的走远了,小寒长吁一口气,和他在一起真折寿啊!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呆了几秒,想了想,这不是回家的方向。这赵高真讨厌,每次都把她弄得紧张兮兮。不过,也鄙视自己,她一个几千岁的人怕他干嘛?
当紧的事情还是那火锅。她折回去,又进了那铺子。
小徒弟一看她又来了,一脸苦笑,对这女人带来的麻烦他真是无言以对了。
小寒一摆手,说:“你别怕,我不是来找事的。赵大人那个火锅,你们照样做,咱得罪不起他。我那个,呵呵,能挤出时间就做个简单的,我不要花纹了。实在挤不出时间,今年冬天我不吃了,我们全家都不吃了,把订金退给我。”
小徒弟一愣,这是多么体谅别人的一位姐姐,娘啊,太温暖了!
他冲里面喊了声师兄,这次,他可不敢贸然开口了。
师兄出来了解了情况,也很意外,不过,他说:“订金就别退了,做得简单点可以,您要是不在我这儿做,估计连续几年您都用不上火锅了。”
小寒很吃惊,问:“为什么?”
那师兄说:“所有的能接您这活儿的铺子都没时间。所以,呵呵,您走好吧!”说完,师兄很有派头地转身进里面去了。
小寒一路琢磨,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搞得全行业没有时间。回到家,扶苏也回来了,她就把今天的遭遇讲给扶苏听。
扶苏了然地“哦”了一下,说:“他们确实没时间,你还真幸运,抢到了一个机会。”
“为什么?”
“这是秘密。不过,本公子可以讲给我亲爱的小寒听。”说着,把她抱在腿上。
“什么?”小寒一听秘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她真的深入到敌人内部了。
“他们在打造铜车马,帝陵用的。很多辆!”
小寒无声地“啊”了一下,铜车马?她看过的铜车马?这怎能不让人激动呢?
扶苏疑惑地看着小寒的表情,这到底是什么意味呢?
小寒赶紧安抚他,顺心话张嘴就来:“那是不是你的工作要加重了,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呢!还有,那得耗用多少铜啊?有那么多铜吗?”
扶苏拍拍她,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小寒的思维。她总是异于常人呢!
不过他又想起一事,他捧起小寒的脸说:“小寒,那赵高看了你的图也订了一个?而且是连花纹都不将就的?”
小寒点点头,说:“他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有权有势嘛,不可理喻!”
扶苏没理她酸溜溜的话,他说:“今天,我差点让他耍了。他蔫不出溜地拿了一副象棋给父皇,结果,父皇责备我,说有好玩儿的没先想着父亲,倒让外人抢了先,弄得我很被动。我想,今天他对那铜火锅那么上心,肯定不是自己享用的,他又想着哄父皇高兴。如果父皇知道了我有的用而没先想着他,肯定又得说我一顿。”
小寒听了哈哈大笑,大公子终于被现实教训了。她狡黠地说:“既然他那么想抢先,要不要捉弄一下他,让他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找踹!”
扶苏凝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行,那是我父亲,你捉弄他,肯定连带着捉弄父亲,馊主意!馊主意!”
小寒拍拍他的脸,说:“好儿子!好儿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用你伺候吗?
接下来的几天,小寒和已缺四处游荡。有空的时候,她就到铜匠那儿看看,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她很着急。
已缺真是个人才,连枯草都能叫上名字。他俩带了几个口袋,看到不同的草就下马拔上一堆。有的草根埋得特别深,拨得相当费劲,按已缺本意割了算了,但小寒说不能图省事儿,可能江平就是吃根吃死的。这话让已缺领会到根的重要,多深的根他都要把它挖出来。
其实一天下来真的挺累的,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几乎是冻土啊。
但他们俩人都不急。因为都不太缺钱。
冬天里,虽然他们家的窑场开窑不多,但钱挣得并不少。整个咸阳只有他们一家能做出骨瓷,而整个咸阳只有小寒的店里卖骨瓷。
咸阳的有钱人,哦,主要是有势的人,要不用上一套骨瓷的茶具,那是很跌份儿的。
已缺曾开玩笑说:“小寒姑娘,你让咸阳的陶瓷业发展太快了,要不,我们可以稳赚多少年的钱呢?”
说是这么说,他个人却非常醉心于各种试验。这让应人师傅非常担心,总觉得他有一窍堵上了,而别的窍却开了。他怎么就不想着找个媳妇好好地过过小日子呢?
这不,骨粉快用完了,小寒又提出试草木灰,这让已缺非常开心。以往他也用过草木灰,但没有像现在这样要做各种草木灰的对比分析。
小寒当然不是心血来潮。她的植物知识有限,但基本原理还是知道的。各种草从地上长出来,必然是吸收了土地里的各种元素,就像那铜草,大量的铜会集中在它的根部。有的地质工作者就是凭借地表的植物来判断地下的矿藏。
他们把样本采集回来先登记,后烧灰,然后淘洗去渣,做成釉料,交给专人制瓷,每一种量不大,就做几个,晾在那里,等着凑够一批一起进窑。作坊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他们俩的工作状态,大家也很配合,不觉得这俩人像个神经病,整天捣鼓来捣鼓去的。
可是,有天,小寒从厕所外墙的墙根处刮下来一些白芒芒亮晶晶的东西,要把它掺到釉料里去,这让大家很吃惊,已缺问:“姑娘,这真的可以吗?”
小寒摇头,她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她只知道她看见这东西时很激动,但就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烧烧看吧。
最后,已缺说:“好吧!”
说服他和众人的理由就是,人活着,为什么不可以有一点小小的任性。
就在他们任性工作的第七天,小寒订的火锅做好了。她高高兴兴地给了那个小师傅一罐子饴糖作为附加的感谢。小师傅则因为没有展示他的錾刻的才能而感到遗憾。
这个器具虽然简单,但并不粗糙,反而隐隐有些简约大气。
她把它像抱孩子一样抱回家,放在扶苏面前,略带遗憾地说:“我们就试用一次吧!”
扶苏眨巴眨巴眼睛,他知道小寒的意思了。要不是赵高的出现,他们可以用得心安理得,让那个马屁精一掺和,这东西反而不能在家里久放了。
配合着何大厨,小寒铺排地准备了一顿涮羊肉。
望着在蒸腾的热气中隐约甜笑的美人,扶苏揉着肚子忘形地感叹:“小寒,我就是死了也知足了!”
小寒狠狠瞪他一眼:“出息!”
两人说笑归说笑,但送给皇上的东西是不能有一点马虎的。何况,怎么送也是有学问的。
当小寒准备得差不多了,扶苏告诉她,走吧,父皇已经答应去母亲那里吃饭了。
约皇上吃饭太难了!
而这天,已经是第十天,赵高约定取铜火锅的日子。
他们早早进宫去做准备。走在那条怎么也走不完的路上,小寒说:“一会儿,我去厨房,不出来,布菜的事儿,就有劳大公子了。别像在家里的时候,等着人伺候。那里面数你身份低。”
扶苏怔怔地问:“为什么你不出来?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小寒一托粉腮问:“小女子长得好看不?”
扶苏点头,“你当然好看了。”
小寒说:“要是皇上看上了,小女子还能回得了家不?”
扶苏赶忙说:“那你赶快去厨房,可千万别出来。”
小寒满意地笑了,大公子有时候笨笨的,真可爱!
郑夫人容光焕发,一看到小寒就高兴地迎上来,这姑娘太会说话了,跟她说话一点都不闷。
小寒赶忙施礼。夫人今天打扮得很喜庆,牛毛红的深衣配着牙黄色绣花的边儿,看着比上次“娇艳”一些。呃,如果四十五六岁的人也可以用娇艳这个词的话。
特别是她的脖子上戴了块红色的长方形玉牌,衬托得肌肤更加丰腴水润。
夫人身边的舒仪姐姐也穿得更认真,衣服还是上次见过的蓝白相间的深衣,鞋子是更深的蓝色,脖子上一圈儿白色的羊毛屈曲轻柔,显得整个人温柔了许多。
小寒说:“夫人,今天吃饭关系重大,咱就不说客套话了,如果能让皇上和您吃高兴了,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郑夫人抿嘴笑笑,这姑娘就是直爽。
扶苏说:“那你就去厨房准备吧,让子归姐姐帮你。”
一个叫子归的黑衣女子闻言过来招呼,看来也是和扶苏很熟的,只是冲他半弯了一下腰,点了点头。
小寒也见了礼,和子归到厨房去了。
始皇帝嬴政在大太监梁辰的陪同下向郑夫人居住的梧桐院走来。
他已经很久不来这里了,是扶苏恳求了两次,他才决定来看看。今天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气,但扶苏说,想和父亲吃饭不用找理由,就是想一家子没有理由地吃顿团圆饭,普通百姓不就是天天在一起吗?这话打动了他,一家子吃饭不用找理由,后宫找他吃饭的女人找了太多的理由。
他还没到院门,郑夫人和扶苏已经等候着了。今天阳光虽好,但外面还是吹着冷风,母子俩的脸都冻得发红。郑夫人喜滋滋地迎上来,就要行大礼,儿子也赶紧跟着母亲。嬴政说:“你就算了,让他行礼。”郑夫人就起来,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低低地说了声:“一家子,真好!”
作母亲的总喜欢从儿子身上找父母的特征,只是这样面对面的机会不多罢了。
炕几上已经摆上了好多个碗碟,颜色鲜亮,食材丰富。
“哦,这是要请联吃生的?”嬴政难得地嘴角一挑。
郑夫人笑笑,说:“皇上一会儿就知道了。”说完她就弯腰给丈夫把鞋子脱了。
以前她也总是这样,凡是他的事她总是亲力亲为。
其实,年轻的时候,他也为她脱过鞋。那时候,他们那么年轻,她娇艳妩媚,他强壮英武。他们一起说了很多恋人之间说的傻话,现在想想,其实那都是废话。
但,废话也让人喜欢。
嬴政配合着她,往上座。刚才她给他脱鞋的时候,他就看到,她的手腕依然白皙紧致,只是比起年轻时,更加丰腴。这是个不显老的女人,安详的女人总是这样。
这时候,舒仪递了热的面巾,各人都净了手。子归从里面出来,紧张地端着大铜锅,扶苏赶紧让开,让她把锅安全地放在桌面上。
这锅一进来,就带着股特别的香气,嬴政抽了抽鼻子,问:“这是什么味儿?”
扶苏不禁有些紧张。他已经闻出来了,小寒肯定给木炭里边掺了点花椒木。他告诉她,父皇对神的看法比较特殊,吃顿饭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没想到她还是放了一点儿。
幸亏味道不浓。
他夸张地抽抽鼻子,转头问梁辰,“梁公公,您闻到了吗?”
梁辰当然闻到了,便他看大公子闻不到,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梁辰一向鼻子不灵,闻不到。”
扶苏转向母亲,母亲却不看他,盯着慢慢开锅的水面说:“应该是各种东西煮出来的香气吧?你父亲一向鼻子很灵的。”
扶苏就点点头。
渐渐地这味道就淡了,或许是适应了,或许是散掉了,真的闻不出来了。
嬴政对这口锅很感兴趣,黄澄澄的锅身,隐约可见下面红红的炭火,奶白色的汤里翻卷着几颗红色的大枣,若隐若现还有几块黄色的姜片。
“这就是今天请联吃的东西?”
扶苏“嗯”了一下,说:“今天儿子伺候父母吃饭,父母只管吃,儿子只管涮。”
郑夫人笑笑,嗔怨着说:“我们这么年轻,还用得着你伺候?”说完,却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汤锅里,轻轻在热汤里荡了一下,又夹了出来,放在丈夫的碗里。
嬴政看了看,问:“这就可以吃了?”
郑夫人点头,说:“儿子说这样就可以吃了。”
“儿子说什么你都信!”
“儿子爹说的话我也信。”
嬴政拿起筷子,今天心情真的不错。
一家子开始涮肉。
梁辰看了看,往后退了几步,今天大公子这么殷勤,要伺候爹娘吃饭,这里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扶苏看羊肉吃得比较快,跑厨房里又端了一盘,顺便还端出来一盘梅子汁腌制的白萝卜。
他放下东西,看看爹娘的碗,又夹了一筷子菘菜给父亲。
“去,父皇这么年轻,还要你伺候?”
扶苏笑笑,把筷子缩回来,把白萝卜放前推了一下。
子归出来,放了一盘子鱼片,又转回厨房。去刺这个程序太费劲了。
郑夫人夹起块鱼来,涮了一会儿,咬了一小口,果然鲜嫩。她又夹了一块放在漏勺里涮着,然后放在小碟子里,推到丈夫面前。“皇上,真的很嫩,很好吃。”
嬴政一放筷子,故意板着脸说:“联这么年轻,用你伺候吗?”
郑夫人笑着说:“当然用了,以前我伺候秦王,现在我伺候始皇,我们一直年轻下去,有什么不对吗?”
嬴政笑了,她还是这么善解人意。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唉”了一声,说:“联知道你们不想说老,但老去却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你想不想它,都无法阻挡时间的脚步。有什么办法呢?”
郑夫人说:“有办法啊,心不急时间就过得慢。”
嬴政笑笑,她就会说宽心话。
扶苏给母亲夹了块肚片,接话说:“父皇,其实老一点都不可怕,重要的是生命力强。有的人,虽然年轻,却像即将熄灭的火焰,而有的人,年事虽高,却像初升的太阳。”
“哦,这倒是见过的。”嬴政点头,“我看通古就精神头挺大,议事的时候,说话的底气比你们年轻人都足。”
扶苏摇头,说:“李相好是好,但这还不算啥,我的朋友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叫‘一枝梨花压海棠’。”
“哦,怎么个说法?”
扶苏说:“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叫张先,他八十岁了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才十八。他要娶那姑娘过门当小妾。他的朋友,一个叫苏轼的,劝他,说,你都那么大年龄了,娶人家一个正青春的姑娘,那不是白白耽误了人家吗?张先不听,坚决把那姑娘娶过了门。那姑娘呢,倒是不嫌弃他年龄大,两个人日子过得非常美满。第二年,那姑娘给张先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啊?”郑夫人感叹:“真的呀?”
扶苏说:“朋友讲的,应该是真的。”
嬴政问:“可是,为什么叫一枝梨花压海棠呢?”
扶苏脸红了一下,稳住声音说道:“这是因为苏轼写了一首诗,来调侃张先。那首诗是这样的: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嬴政“哦”一声,仔细琢磨“一枝梨花压海棠。”
郑夫人却已经醒过味儿来,对着扶苏瞪了一眼,“这孩子,在父母面前,连个正形儿都没有!”
扶苏赶紧低头拿筷子,从汤锅里夹起一块豆腐放到嘴边。
这时候,嬴政也想明白了,看看郑夫人红扑扑的脸,对扶苏说:“你想不想要个小弟弟?”
扶苏一惊,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赶紧把进嘴的东西咽下去,好腾出嘴来说话。
“啊——!”豆腐进去了,烫!烫得他心惊肉跳!
真的是心惊肉跳!
扶苏不顾形象地跳下地,一边找东西,一边抓挠自己的前胸。
旁边站着的舒仪赶紧端起一杯凉了的茶给他,他一把抓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手仍然一抓一抓的,这玩意儿太要命了。
嬴政哈哈大笑,平时雍容洒脱的儿子现在像个急躁的猴子,太好玩了!
郑夫人也抿嘴笑,这才像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聊闲话,一起看孩子的笑话,尽管孩子都三十岁了,可是,这时候就跟他七、八岁时一样。
而丈夫,也像过去一样!
扶苏又拿过一杯凉茶,着急忙慌地喝下去,他今天才知道,热豆腐原来是要命的。
嬴政笑够了,对郑夫人说:“我看你这儿不错,暖和,味道也好,今天我就歇在这儿了”。
郑夫人意外地一愣,忙喜滋滋地点点头。
扶苏也有些意外,但这是父母的事情,他也就不敢表现出什么意外了。
像小寒说的,冬日里,吃着火锅唱着歌儿,还有比这更美的事情吗?没有了!
母亲平日里最喜欢唱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思也太花俏了
赵高把那口锅拿进宫,已经是他拿到火锅的第五天了。
为什么呢?难道他不心急吗?
不是。
一个没有用户体验的人是没有信心给别人推荐新产品的。
关键是,这个别人还是皇上。
可是,等他有了用户体验的时候,皇上已经成为老用户了。
所以,尴尬的神情就这样出现在他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
嬴政把他那火锅拿过来,仔细观看。这锅上的花纹精致大气,是一副夸父追日的图。
火锅,夸父追日,倒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添加。
构思不错!
工艺也不错,錾刻得没有一丝败笔。
錾刻,需要做模具、浇模,翻模,焊接、错平、打磨……,以他这个外行的眼光看来,这个火锅耗费的工时都相当惊人。
而扶苏送的那个,朴实大气,就像扶苏的为人。
嬴政看看赵高脸上勉强堆起来的从容,笑了笑,他忽然很想捉弄他。
“赵高啊,你确定想把它送给联吗?”
赵高连连点头。送给别人东西哪能没有诚意呢?
“那么,联就收下了,联把它当个器物收藏着,没事儿干的时候,让人掸掸灰,拿出来看看。”
“呃——”
“这手工真不错。不过,赵高啊,你的心思也太花俏了!”
“……”
心思太花俏了,这如何理解呢?是说我送得迟了吗?
天地良心,我是为了用户体验才拖延的!
天地良心,我不是听了大公子的事才来跟他争宠的,他是皇子,我争破头有用吗?
天地良心,我是为了皇上用到最好的东西,才忍痛割爱的!
天地良心,天地良心,我肯定是中了那小寒姑娘的计了!
如果不是说我送得迟了,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花俏,是说我来后宫来得频繁了?
还是说我对皇上过于殷勤,惹得他厌恶了?
……
脑补了半天也没用了,他多少努力都要随着这句“心思太花俏”的评价付之东流。
他偷眼瞧瞧面无表情的梁辰,心里一下明白了,怪就怪他很久没有给梁辰“孝敬”,所以才信息不灵,反应迟钝。
今天这句关于花俏的评价说不定明天就会传遍咸阳,而那个传出消息的人,只能是梁辰。
失误了,失误了,我怎么把这个关键人物忘了呢?
……
和赵高一样失意的还有皇宫的很多女人,她们严重怀疑自己的魅力,为什么皇上总往梧桐院跑呢?
一个多月之后,这种怀疑变成了惊吓,因为,郑夫人怀孕了!
天哪,连她都怀孕了!
老树发新芽,这是要闹啥?
始皇帝心情大爽,啥叫生命力,能让老女人都怀孕的男人,还要其他证明吗?
为了证明他更强大的生命力,他又宠幸了几个年龄稍大的女人,年轻的女人们快疯了,他怎么口味变得如此突然呢?
而这个美丽的冬天,喜讯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她们中的两个也怀孕了!
为什么?为什么?
皇宫的年轻女人疯狂地寻找答案。最后,答案找到了!
那个神奇的火锅!
天啊,那是一只让人陶醉的火锅,忘形的火锅,情难自禁的火锅!
我们也想要啊!
可是,所有的铜匠们都不敢再接别的活儿了。这不是要绝了人的命吗?
……
扶苏把母亲怀孕的消息传递回家,小寒惊呆了!
她老人家好肥沃的土壤!
可是,她高龄产妇了呀!
在这个动不动就没法抢救的时代,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她怀孕了!
这是勇敢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她把她的担心告诉扶苏,扶苏却觉得她多虑了。五十来岁生孩子的女人也不少见呢!
他更多的是开心,如果母亲身边有个小孩子,日子就会过得不那么闷,毕竟父皇不那么常去梧桐院的。
小寒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请神保佑她。望着咸阳宫的方向,她想,如果有新秦史,在这个冬天怀上的孩子,就叫火锅一代吧!
有人开心,就肯定有人不开心。
赵高和莺美人是最不开心的。因为胡亥将不是最小的儿子,最受宠爱的可能是某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年龄越大越喜欢小东西,小狗、小猫、小孩子。
胡亥拿什么跟新鲜的小东西比可爱?
莺美人把赵高叫去,认认真真地来了一次“基本坦荡”的交流。
赵高没得到任何承诺,但他决定和胡亥来一次开诚布公的对话。
和他对话,不关爱、付出和责任,只关系到他自己的前途。胡亥报废,意味着他自己也前途渺茫,虽然本来就很渺茫。但此时形势的演变,让他的内心如翻腾的火锅。
妈的,就是那只神奇的火锅!
胡亥还在养他的伤腿,本来差不多要好了,他着急出去玩,又给弄坏了。医生不敢说你再不好好歇着就要残废了,也不敢说你随便折腾吧,他什么都没说就被胡亥打出去了。
不,准确地说,是让胡亥踹出去的,用的是他那条好腿。
可是支撑腿是他那条伤腿……
就这样,胡亥只能在家里闷着了。
当赵高找上门来的时候,胡亥正在玩他不用腿的游戏——打麻将!
麻将搭子一共有三个人,胡人冒顿、候二、杜彪。
杜彪又输了,他们现在玩得很文明,不赌钱,输了就脱裤子挨打。
杜彪的屁屁已经肿得没法坐了,他站着比别人高,能看见别人的牌,不公平。为了体现公平,他只好跪下。
赵高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杜彪给三个年轻人下跪。他把牌一推,惊喜地大喊:“我胡了!”
候二伸头过去,拨拉两下牌,冷冷地说:“诈胡!”
冒顿也伸长脖子看过去,没错,就是诈胡。
杜彪求救似地望向赵高,说:“赵大人来了,咱能停了吗?”
胡亥没点头,仗着腿有伤,他也没站起来。他就那样玩味地看着赵高,看他能把他怎么样?
候二站了起来,口里招呼了一声“赵大人。”
冒顿迟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毕竟这是华夏人的官儿呢!咸阳的官儿,明面上都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要是暗中给他下个跘子,估计也没人为他出头。
赵高一摊手,笑呵呵地说:“你们玩,继续玩,陪着小公子玩啊!”
候二看看胡亥,他不明白赵高态度怎么变了?以往不是进来就要气得掀桌子吗?
胡亥也很奇怪,赵老师您变得我都不敢认了,您能给我个理由吗?
屋子里出现了诡异的安静,过了几分钟,胡亥无聊地叹了口气,说:“散了吧!记着杜彪欠的那顿打!”
几个人都点点头。
杜彪感激地对赵高鞠了一躬,虽然这顿打记下了,但他今天终于可以回家趴下了。
几个人一走,胡亥说:“您要说什么,说吧!”
赵高笑笑,他倒挺喜欢胡亥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到了这个火候,应该什么话都能说了。
“小公子,你喜欢玩麻将吗?”
“喜欢呀,您不都看见了?”
“喜欢别人都听你的话吗?”
“喜欢呀,现在他们不都听我的话吗?”
“喜欢更多的人听你的话吗?包括你的哥哥们。”
“喜欢呀!但是他们都敢训斥我。”
“喜欢更多的钱吗?田产、珍宝,你能想到的任何东西。”
“喜欢呀,高的家里有好东西,只给我看看,就收起来了。”
“喜欢美丽的女人吗?”
“喜欢呀!哪儿有,您帮我找来!”
“喜欢那个小寒姑娘吗?”
“喜欢呀,那是大哥的,你有办法吗?”
“我没办法,但是,你有。”
“我怎么有?我有,还窝在家里打麻将?”
“真的,你有。如果你将来坐在你父皇的位置上,你想要什么都会有。包括小寒姑娘。”
“切,到那时她都老了。她再好玩,我也不会找一个老女人。”
“她老了,但天下有更多的美女让你享用,你想要哪个就是哪个,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理是这个理,但是怎么做呢?”
“讨你父皇的喜欢,他喜欢什么样你就做成什么样。”
“只讨他喜欢就够了吗?”
“不够,绝对不够!”
“那要怎么样?”
“还要防着你的哥哥们。呵,你还即将有弟弟们。”
“到底怎么做呢?说明白点!”胡亥不耐烦了。
“你打麻将学到了什么?看上家、卡下家,盯对家,他们所有人都是你的上家、下家和对家,不管位置怎么轮换,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胡。你把打麻将的本事用到这上面就成了。”
“这就成了?”
“嗯,成不成也只能这么办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打麻将,每个人都会把你当牌局中的人。”
“他们至于盯着我吗?我是老小。”
“不到最后,谁都不会说不至于。你必须参与打牌,如果不这样,嗯哼……”
“你嗯哼什么呀?要说就说痛快了!”
“如果不这样,等待你的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
“拖着你的伤腿让兄弟们欺侮,玩到没朋友,玩到皇上十年都想不起你,玩到莺美人另找一个孩子来疼。”
“……”
“你会玩到一大帮子被你欺侮过的人联合起来谋害你,玩到你的亲戚都不想替你出头,因为你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
“你会玩到家里的仆人们都敢暗中欺侮你,因为你没前途,跟废人一样。”
“……”
“我们今天不讲温良恭俭让,不讲立大志成大器,就讲抢机会谋位置,你愿意做,就去做。不愿意做,我今天是最后一次来看你。”
“……”
“皇宫有那么多怀孕的女人,我可以给另一个孩子当老师。过几年,我仍然是皇子的老师,因为我有真本事,而你,除了一条伤腿,就什么都没有了。”
“……”
“我走了。”
赵高站起身就走,他不愿意给胡亥一个机会,让他认为他离不开他。他从来就没觉得他这个老师是个帮手,而只把他当作枷锁。
“你别走!”胡亥站了起来,“你早就应该跟我进行这样一场无耻的对话!”
赵高转过身来,两人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共鸣:他妈的,脱光了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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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谁欺负谁
从宫里出来,扶苏嘀咕了一路,当然,只能是暗暗地嘀咕。
这事儿,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母亲一大把年纪,怀了孕,本来是喜事,但小寒那担心的样子弄得他也颇为不安。一大早,他说要进宫去看看母亲,小寒听了,就让他等会儿,旋风一般出去又旋风一般进来,她割了一大把韭黄儿,用布裹好了,还用皮子包着,生怕那韭黄儿冻坏了。
“这鲜儿你还没尝呢?都割了不心疼?”临出门时他调侃她。
小寒一摊手,说:“心疼啊,可是她是你妈,又怀孕了,我替你心疼她。”
听听,这话说的,多让人舒服!扶苏拿了韭黄儿乐滋滋地离开家,去心疼母亲。
说起来,为了吃这口韭黄,可费了大劲。为了让韭菜根发芽,从地里把韭根先挖出来,再移植到地窖里,壅上马粪,保湿,再在地窖里烧柴加温,韭根终于开始抽芽了。可是,过了些日子,发现有要烂的迹象,想想是通风不好,又赶紧通风。折腾来,折腾去,种了三个大箱子,只成了一箱。总算伺候大了,一刀下去,呵呵,也就一把。
果然,母亲一见了韭黄儿就高兴。这东西宫里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的。
母亲的肚子还不显,但是她非常小心地挪动身体,就象揣了个鸡蛋。母亲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高兴了,见了他直说,有了他(她),你不在,我也不觉得闷了。
看母亲恬静喜悦的样子,扶苏就想,小寒要是怀上了,他该多高兴。
他不会让她骑着马到处疯,也不会让她像个猴子一样蹲在地上玩火,更不会让她熬夜。
他会弄好了热水,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轻轻地放进去,给她们洗澡,就像往热水里卧荷包蛋一样小心。
还会干什么呢?想不出来了。
对,他不能再趴在她的肚子上,最多就是枕着她的腿,听她讲故事。
可是,他那么努力地工作,为什么不见她的肚子结出硕果呢?
难道小寒真的能控制生孩子的事情?她算的日子真的是不能怀孕的日子?
还是说,她让自己泡的花椒水,杀死了他的小虫虫。现在,虫虫貌似强大,实则不行?
或者是,她把自己也泡坏了!他们俩隔几天要一起泡的。
想起来了,小寒有时候还要在水里放些盐,她也说要“杀虫虫”。
结果,杀来杀去,爹娘都再次结果了,他和小寒却纹丝不动。
……
实在想不出原因,又郁闷得不行,他就问赶车的木木:“木木,你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快当爹了吧?”
木木顿了一下,像是喜鹊蛋憋在嗓子眼里终于吐出来一样,说:“已经有了。”
扶苏一下就没话儿了,连木木这小猴儿崽子都有了,他呢?
啊?天理呢?
就在大公子愤愤不平的时候,小寒却非常高兴。
今天是开窑的日子,已缺去窑上守了一夜。看到她迎上来,已缺从车上下来,兴奋地掀开盖着瓷器的破门帘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说:“看看吧!”
天啊,蓝色!居然是蓝色!他们烧了这久终于烧出了蓝色。
她觉得喉咙被狠狠地抓了一下,整个人就要晕过去了。
原以为找不到钴,她烧不成蓝色。可是她烧成了,就是用厕所外墙上那些白芒芒的东西烧成的。
一看到这蓝色,她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词儿:孔雀绿釉,对,就是孔雀绿釉!
用这种东西做发色剂,可以烧成蓝灰色,也可以烧成翠绿色,具体怎么烧,那就要靠实践说话了。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但是这蓝色提示了她,那白芒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火硝!正是火硝。是既可以烧孔雀绿釉,也可以做火药的火硝。
整个咸阳有多少厕所,就有多少不花钱就可以轻易获取的火硝。对了,还有猪圈,猪圈外墙也常见这种东西。
上帝呀,你派我来是给大秦送烟花的吗?
上帝呀,你是不是觉得应该在冬天的末尾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春雷?一声震撼咸阳宫的春雷?
……
可是,上帝呀,怎么不附送教程呢?
上帝呀,你能想象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总是趴在厕所的外墙抠抠抠吗……
啊呜——,小寒想想真的要倒地了。
当扶苏一回家,看到小寒一脸喜色。
“嗯?”难道她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我?是说:“我有了”?
他上下打量小寒,她和他出门时一样啊!到底是怎么了?
“扶苏,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她的手背在后面,一脸献宝的样子。
扶苏一皱眉,“好东西”?而不是“好消息”,看来,不是!
“你看,我烧成了它!”说着,小寒从背后拿出个小小的蓝灰色花瓶。
扶苏的心“吧嗒”一下,他想听到的是个孩子,而她拿给他的是个瓶子。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小寒今天有点兴奋得不识眼色。
扶苏怏怏地地摇摇头,说:“不好看。”
“真的不好看?”小寒狐疑地把瓶子收在怀前,仔细琢磨,嘴里问:“是型不好,还是色不好?嗯?”
“都不好。”说完,扶苏脱掉皮衣,懒洋洋地往炕上一倒。四仰八叉的,一点形象都没有。
小寒一看,嗯?大螃蟹肚皮朝上,有问题了!这是等安抚呢吧?
她把瓶子往旁边一放,俯身住扶苏的怀前一趴,像只猫一样,伸出小爪子试探着挠挠脸,又挠挠健壮的胸大肌。“说吧,谁得罪我们大公子了?”
扶苏无奈地看着这双狡黠的黑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们生个孩子吧!你别到处逛了,好不?”
小寒眨巴眨巴眼睛,这家伙进宫一趟受刺激了?
她戏谑地问:“大公子是要跟皇上比生孩子吗?”
扶苏一听就不高兴了,他有那么低的境界吗?他什么年龄,父皇什么年龄,这种能力还用比吗?
他一把把小寒掀开,翻身把她压在身子下面,正色说:“我想要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
小寒没法再调笑了,大公子这是要跟她摊牌。
可是,怎么办呢?
她知道未来,却害怕未来。这些只能放在她一个人的心里。
他爱她,才提这种要求。他自己又不是没孩子,他要的是他们俩的孩子。
这个孩子只有她能给。
她能说,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但不是现在吗?
时间越长,她的理由越牵强,他还会迁就她吗?
如果她再一次拒绝,会不会太伤害扶苏,他是这样一个简单骄傲的人。
伤了他,也伤害了他们两个,他们以后怎么走下去呢?
还有多少以后呢?
……
扶苏看着她的神色从戏谑到认真、到担忧、到焦虑,甚至到痛苦,他不明白,两个人睡觉生孩子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到了小寒这里怎么变得这么沉重?
他很想问,你不想生孩子,难道你不爱我吗?
但他问不出口,他想起小寒为了那张长城图不眠不休,也想起小寒为了救修心冒了多大的风险。如果不爱,她不会这样,谁的善良都不会没限度地给别人。
小寒伸手扶摸他的眉骨,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一下一下,有时轻有时重。她总是这样摸他,却不说话。一切内容都在她的眼睛里。
她心疼他,她在挣扎。
扶苏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轻轻地说:“小寒,我想要你生个孩子。”
小寒眼里忽然涌出泪水,她受不了扶苏诚挚的眼光。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那些不敢想的事情说出来,她也就卸下来了,从此要怎样,一切推给扶苏。
可是,扶苏将怎么活呢?像她一样疑神疑鬼吗?
他们之间如何相处呢?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撒娇、使小性子、自由自在地爱她吗?
而她呢?她的将来如何呢?
扶苏不会害她,但告诉他,只会让他和她离得更远,恐怕她和他都将更加孤独。
她慌乱地摇头,把另一只手捂在嘴上,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要不连今天的幸福安宁都没有了。
扶苏失望地垂下头,他不想支撑自己,就那样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小寒身上。
小寒乖乖地任他压着,不敢撒娇让他起来,也不敢推他。在他看来,是自己过分了。那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今天,他要是打她,她也认了。
院子里非常安静,连鸽子叫的声音都听不到。他们两个就这么无声地——对峙。
……
但扶苏没把她怎么样,她的眼泪伤到他了。伤得他浑身无力。
她是个有秘密的人,他们如此亲密,她都不肯把秘密告诉他,他该怎么办呢?他们该如何相处下去呢?
“咕噜”一声,扶苏觉出来是小寒的肚子响了。他们两人这样趴着也不知多久,她都饿了。
她就那样乖乖地让他压着,一声都不敢吭,这让他很懊恼。
本来是他受委屈的,现在成了她受欺负,这到哪儿说理去?他抬起头,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气不过,一低头,他狠狠咬下去,干脆咬死她算了。
小寒疼得身子一缩,瞬间僵硬了。但是除了从牙缝里漏出来的一声“嘶”,就再没其它的了。
扶苏更加生气,她太气人了,她都不求饶,也不撒娇,摆明了让他成为一个欺负人的角色。
可他哪里会欺负她,他都不知怎样爱她才好!
他干脆扒开她的衣服,他今天就真的欺负她一下,让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对待他。
小寒乖顺地配合他,任他脱,任他咬,任他粗鲁地对待她。扶苏真的被她气坏了,他真的很委屈,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中是无法排解的愤怒和痛苦。
可是她的身体很疼,这种情况下的交欢没有快乐,只有疼痛……
她一直咬牙挺着,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这沉重的沉默让扶苏觉出了自己的过分和无聊,他叹息一声,停下来,从她身上下来,扯过被子,给她盖上。黑暗中,伸手摸了一把,脸上有泪,他把她欺负哭了。
她又哭了!哭都不出声儿,这有多委屈!
他都恨不得自己蹲到院子里,哭上一场。他从来没想过要欺负她,可是,他今天就是欺负她了。
天都黑了,外面和屋里一样黑。扶苏勉强起来,找到灯,点上。他们这个动静,仆人听到了,都不敢进来。
小寒不能饿,他得出去找吃的。
他这辈子就是欠她的了。
……
何大厨都有点瞌睡了,见他进来忙站起来,从火上把饭端下来。扶苏摆摆手,说:“你去睡吧,我们只是简单吃一口,都不太饿。”
说完,也不等人帮忙,自己把饭端出厨房。卧室里那个样子,怎么能让外人看到呢?
何大厨和秋婶儿相互看看,也只好各自走开了。主人的事情总是复杂的,不去想就简单了。
两人草草吃了东西就躺下睡,谁都不想说话。
过了会儿,还听不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小寒蹭过来,趴在扶苏的背上,说:“扶苏,我给你个交待,以后一定有孩子,你别急。”
扶苏身子一僵,小寒这是没有怪他。她心里有数儿的。
他把手绕过来,拍拍她,说:“睡吧,不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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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要出去住几天
经过了昨天的事儿,两人起来,都不太想说话。孩子成了不能碰的话题,但是,又不可能说别的什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寒剥了一个蛋给他,说:“我打算出去住几天,到李相府上,你也回那边去吧,孩子们都想你了。”
扶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回去可以,你不需要离开这里。我们没有吵架。”
“我知道。我只是想出去住几天。”她平静地说。
“你没必要出去。我不会再像昨天那样。”扶苏挺起腰保证。
小寒摇头,“我想出去住几天,和昨天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还想出去住?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他把鸡蛋扔在桌上,咕噜噜,鸡蛋滚远了。
小寒一举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没想跟他早饭时就嚷嚷。她出去住,只是因为她想静一静,她心里太乱了。
扶苏张了张嘴,就真的住口,他也不想清早起来就扯些不高兴的话题。
可是,一个搞不懂的女人坐在你的面前,却和你有那么亲密的关系,这情景,不荒唐吗?
简单收拾了一下,小寒就牵了马出门去了。
扶苏站在门口,目送这个想干嘛就干嘛的女人,他都不知道能拿她怎么办。他真想找到那个不知在哪里的老丈人问问他,你怎么把个女儿培养成了这样?让人爱不够,恨不能,也舍不得。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发生了严重的问题,一定是因为孩子,因为小寒这个古怪的性子。
不,她不古怪,是她心里有古怪的事情……
也许,时间会改变这一切。
他想起小寒蹲在河边哭,那一天,他们说起了养鸽子的那个人。她爱过他,他死了。
也许,孩子的事跟那个人有点关系吧?别的,他也想不出什么了。
他回屋,找到小寒经常记录的木板子。那上面没标日子,是只有小寒能看懂的各种颜色的小圆点儿、小斜杠和勾勾叉叉。他知道是关于生孩子的,有时候,小寒推却他,或是让他回大宅去,就是因为这上面的情况。
有次,亲昵过后,他问她,这上面记的是什么意思,她神秘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那时,他只是觉得她调皮,现在看来,她真是懂得这些玄机的。
他大公子就是败给了这上面的勾勾叉叉。
可是,能这么办呢?谁让他爱她?在爱情里面,谁爱得深谁就是最先认栽的那一个。
他认了。
他以后不提孩子。直到她想生的时候。
她害怕的事情,不提也罢。
即便一辈子不生,遗憾就遗憾吧,总比见不到她强。
他总觉得会有一天见不到她,她就像一束光,“哗”地闪烁一下就没了。
为什么这么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扶苏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奇怪的想法,这种想法从见到小寒时就有。她真的是束光,没来由的就出现了,然后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又控制不了,她想走就走了。
……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把这块奇怪的木板子又放了回去。他想,也许有一天,他忍不住会烧了它,但是,烧了它也不会解决小寒的问题,她那个鬼精灵的脑袋说不定会想到什么新的办法。与其让她避着他,还不如就这么样吧,好歹,他还不用去琢磨另一个问题。
这几天,天气不那么冷了,土该解冻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帝陵那边有些工程要接着做了。
也许,是该和父皇好好说说向西开拓的事情了。
带着小寒出去,那是个不怕苦的女人,难能可贵的人总是有点与众不同的毛病,可能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吧。
如果这就是命运,就接受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做事情,这是小寒的习惯。她要先到店里看一下,西施怀孕了,不知道要不要一个接替的人手。
西施却不想回家去,觉得在店里呆得挺好的。有时候教人打打算盘,有时候教人下下象棋,有时也教人打打毛衣,客人都挺尊重她,觉得小媳妇很能耐,什么都会。回家去倒也有事情做,比如毛纺织的事情,但是七哥在家,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嫂子们也能帮帮忙,关照一下各家洗毛、弹毛的事情。这样,她的事情就不多了,还不如在店里有意思。
而且,小寒姐是经常几头跑的,在店里的时间不多,毕竟是自己家的生意,自己总要多上心才对。
小寒问:“真的不要回去吗?”
“真的不要,我觉得和平时没啥区别。”
小寒笑笑,年轻真好,怀孕跟没事儿人一样。郑夫人恐怕就难过多了。
“那过些日子怎么办呢?总是不方便了。”
“不方便了我们就开半天门,反正是自己的生意。有三春一个人就够了。”
小寒哈哈大笑,这生意人做的,一点都不纯粹。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嗯——,算有吧,这里有些涨涨的。”西施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
旁边听着的三春“噗嗤”一笑,自从成了亲,西施也敢这么说话了。
西施白了她一眼,现在店里没外人,都是自己人,说说怎么了?
小寒也笑,西施很有本钱的,她知道,她们俩一间屋住了一个冬天,西施两个小兔兔很活泼的。
“勒得疼吗?”
“嗯,有点吧,都不想勒了,可是不裹住又不习惯它那么松松的。”
小寒想了想,那块裹胸的布确实太难受了,要不,给西施做个胸罩吧。
店里有现成的布,只要剪出来,剩下的就是西施自己的事情了,她针线活儿更好,自己不行。
说干就干。
接下来,给西施量尺寸,关上店门,三个女人很激动。
可是小寒也不专业,胸罩的要求很高的,和外衣不同。她只知道在一块平整的布上剪开切口,再把切口缝上,就会出现一个鼓出来的包包。
她观察过女儿的毛绒玩具,那上面有大量的切口,等把切口缝好了,里面填充蓬松棉,阿狸、熊大熊二就都神气活现地做出来了。现在她们追求的结果是让包包把西施的兔兔装进去,不要让它到处乱跑。
几个人研究了半天,小寒想出一个办法,因为孕妇的兔兔是一直长大的,所以需要一个能调整大小的包包,她要在前开口的地方做成一个用抽绳来控制大小的设计,这样,小兔兔就会在里面安详地长大,一点儿都不受挤压。
最后的方案确定下来,两块前胸的布,上下左右各四个切口,后背一条整布,双肩两块受力的布条,前胸留出穿抽绳的小孔。西施的小兔兔过几天就有处安放了。
算尺寸画图是小寒的事,三春管裁布,西施自己把布片缝起来。
三春裁完布,很激动,她要求给自己也做一个,这个新兜兜想想就比胸前那块布子强。
“小寒姐,我们也做这个生意吧,大、中、小做三种尺寸的,反正有抽绳,怎么也能调整合适,你说呢?”
小寒呵呵直笑,到底是买卖人家出身的,就是会抓机会。
“行,三春你负责吧,现在就是愁人工不够。很多人都在染布、洗毛和弹毛,怕没有人手呢。你要是能做这个事,小兜兜的收益你拿一半。”
西施也点头,她现在没有更多精力,接下来生活重心要转移到肚子上了。三春付出得多,当然要多拿些。
三春当然高兴,能不能挣多少不敢说,这是她接手一个项目的尝试,怎么也要试试自己的能力。她也想招赘一个女婿,在自己家里总比去一个陌生人家要自在。要是她能干得好,在招赘这件事上,她就有发言权了。
和两个女孩子说了会儿话,心情好了很多。小寒从店里出来,就奔花枝街去了。
富裕安逸的生活能让人斗志消糜,每天和扶苏琴瑟和鸣、食鱼有车,有时竟然以为,此一生,就是永恒。
昨晚她很久才睡,肩膀上扶苏咬过的地方一直在疼,疼得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结束目前的危局,她的疼就是长疼,或者连疼的感觉都没机会拥有。所以,今天,她出来,要让自己静静地、专注地做些事情。
相府大院里还是那样,每个人各司其职,谨言慎行。牵着马走进来,有打招呼的,有装作不认识的,当然,也有茫然无措的,不知道这女人又回来干嘛。也许,她回来看看老爷也说不定。
她一回来就遇上了那几个孩子,李良一见她就高兴地跑过来,李强现在也对她刮目相看了,自从教过他下象棋,他就开始佩服这干什么都像样的女子。只不过,他大了,不象小孩子那样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李武也凑过来,聊了几句,知道她要住上一段,这让他非常高兴。
“一会儿,给我们讲故事吧。”李武说。
小寒摇摇头,笑着说:“一会儿肯定不行,我得打扫房子,很久没住人,得好好收拾一下。对了,我得把炕先烧热了,要不,房子冷得没法睡。”
“那小寒姐,你说吧,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李武一挽袖子就是这话,倒像个小大人一样豪气。让小寒有触动的倒还不是这豪气,而是那一句“小寒姐”,要知道她在这里住了也算不短的日子,和他们几个孩子多有接触,他们虽然喜欢她,但从来没叫过一声“小寒姐”,如今离开了,倒变成“小寒姐”了,可见,原先在他们心里,她再怎么样都是这府里的一个奴隶。
但她不会跟孩子计较,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每个人都脱不了时代的浸染。
打开门,先把被子拿出来晒着。现在还有点太阳,一会儿就不行了。
几个孩子跟进来是添乱的,小寒赶紧把他们赶出去,有他们在,灰尘都没法好好打扫。
“那我们帮你去弄柴。”李武很主动地说。
小寒笑笑,这孩子是最有眼力劲儿的。
“那我去帮你拿点糖来吧。”李良说。他就记得小寒缺不了糖,不吃糖就会晕倒。
李强也问:“需要我去跟大灶说一声吗?”
小寒点头,今天当然要去大灶蹭一顿饭,她这里人不在,也没什么可吃的。
几个孩子撒欢似的帮忙,倒让人感受到一点温暖人情。什么时候,孩子都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回来,老邓马上就知道了,带着他那把大刀很威风地往门前一站,倒把屋外的光线堵了个严实。
“怎么?姑娘这是要长住一段?”
小寒只是笑笑,多长是长,她也说不好。
“是跟大公子生气了吗?”老邓一脸的关心。
小寒还是笑,也不说是不是。老邓自己领会的就是吵架了,或者挨打了,总之,这姑娘可怜,没有娘家,只好逃回来了。
“那没事儿,过日子哪有不吵不闹的,过几天就好了。等过几日要是他们还不来接你,我老邓就把你送回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
小寒领情地笑笑,说:“邓哥这话说的,倒让小寒觉得娘家有个哥哥真好。”
老邓也开怀一笑,这小寒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他老邓也不差。
回来了,肯定要去看看李相。
吃过晚饭,到小书房去报了个到,李斯什么也不说,先上下打量她,看她面色平静倒不像挨打受气凄苦的样子。
“是你把他欺负了吧?”
小寒打了个哆嗦,这老先生要不不说,一说就语出惊人。
“哪有,您想多了。”
“那么是想我老头子了?”
小寒但笑不语,倒是没法矫情地说就是想了。他们关系不错,但还没到想念的地步。
李斯也了然地点点头,这丫头就是从来都不肯说句好听的话哄哄他。
“也好,你在这儿住几天,陪我老头子好好下下棋。你们之间越麻烦,陪我老头子的时间越多,挺好的。”
“先生,您这话说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哈哈,我就爱看扶苏着急,每天他四平八稳往人前一站,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你看看,他连自己的家都掌握不了,这太让人愉快了。哈哈,太让人愉快了!”李斯居然很没风度地拍着他的大腿。
“先生,您长寿的秘诀就是幸灾乐祸吗?”
……
亲爱的书友,李斯的塑造怎样,他能站得住吗?请在书评区写下您的看法吗。绿萝在等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不需要一个机会吗
真是饿坏了。算计别人也很辛苦。弄了满鞋子的土,要是夏天,人家肯定以为她半夜偷菜去了。
回到花枝街,小寒把马栓在门外的桩上,进了豆腐店,让人赶紧给她来碗豆浆。
豆腐店的伙计换了人,一问,才知道大正让胡七给调走了。看来,大正前途光明。
那伙计也是认识小寒的,只是不熟。他殷勤地问小寒要几颗蛋,小寒说一颗就够了,酱要少刷,要不太咸。
正喝着豆浆等煎饼,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就往小寒旁边一坐,顿时,这碗豆浆的香味就被臭味冲掉了。小寒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那人又腆着脸往近靠了靠。
小寒“蹭”地站起来,端着碗说:“莫顿,你能不能洗个澡再出来,你要臭死大家吗?”
莫顿嘿嘿一笑,说:“我洗个澡是不是姑娘就喜欢了?”
小寒一竖眉,弯腰盛起一瓢热豆浆问:“是不是想洗个热水澡?再说一句,姑娘我拿一桶热豆浆伺候你!”
莫顿还是嬉皮笑脸,说:“我知道你敢。你连胡亥都敢打,莫顿就喜欢你这样的。不过你也不能太霸道,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犯不着因为一句话就坏了你们礼仪之邦的风度。”
小寒气愤地把瓢扔下,溅起来的豆浆沾在手背上,真烫!
他奶奶的莫顿,几天不见,汉语都说得这么溜了,这不妥妥的外交人才吗?
伙计把煎饼用荷叶包了,递给小寒,机灵地说:“姑娘拿了路上吃吧,小店太逼仄了。”
小寒拿过来,冲伙计点点头,说:“钱回头再给。”说完,她从门里出来,把门帘甩得老高。
门外跟着莫顿那两个军士,看见小寒气冲冲出来,大嘴龅牙的那个冲小寒说:“姑娘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贱。”
“我真的嘴贱吗?”莫顿也跟了出来接话。
那龅牙的军士说:“你不嘴贱,最近小公子怎么不跟你来往了?”
莫顿不屑地“嗤”了一下,说:“他那是找借口,想把我们这班朋友赶走,重新塑造一下自己的形象。就他,怎么塑造还不是一颗羊粪?要是在草原上,这样的人我会理他吗?跟着我后面吃屁我都嫌他多余!”
龅牙军士摇摇头,这家伙就是胆子大,什么话都往出放,也不怕小公子知道了给他下跘子。
另一个军士也直摇头,他们是负责监视莫顿的,但也犯不着什么都往上汇报,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小寒没解马缰绳,她要先把煎饼吃完,尽管在大街上吃东西不雅,可是她肚子饿,等不得了。
小伙计把门帘掀开,搭在门上,大概是要走走味儿。
小寒又嫌恶地瞪了一眼莫顿,看看,都臭成什么样儿了,胡亥那样的人能不嫌他吗?
莫顿却没有这种自觉,他冲着小伙计说:“我的煎饼呢?”
小伙计说:“马上就好。”说完回身去做煎饼。
吃了几口煎饼,肚子终于不那么饿了,小寒有了力气,对那两个军士说:“两位也没吃吧?”
龅牙的说:“早上喝了点粥就跟着这位到处逛,也不知道要逛到什么时候。”
小寒同情地摇摇头,这都是什么差事呀!她冲着豆腐店里喊了一句:“再来两套煎饼,计我账上。”
莫顿腆着脸接话说:“姑娘要不把我的钱也一块付了?”
小寒斜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我嫌你臭。”说完,冲那两个军士点点头,上马走了。
冒顿在后面直翻白眼儿,他问跟着他的人:“我真的臭吗?”
那两人点点头,说:“真的臭。”
“那你们俩整天跟着我怎么不说我臭?”
龅牙的说:“你臭你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酥酥也不说我臭?”
龅牙的一撇嘴,没说话,另一个说:“她图你的钱呢!不过,要是换了我,我宁可倒贴钱,也请您离得远点儿。”
冒顿一竖眉,说:“我有那么不堪吗?”
两人齐声回答:“有,真的有!”
冒顿无奈了,这派来监视他的人没法做朋友,有机会就编排他。
煎饼出来了,三个人一人一套。大家都蹲在门口吃,两个军士一边吃一边聊,说怪不得小山子说小寒姑娘人好,这洒脱大方的性子确实很好相处。
莫顿不爱听,他打断他们的话说:“我说,两位,咱最近是不是伙食太差了,吃个煎饼都这么香。”
龅牙的一翻白眼,说:“你吃得已经不错了,你只是最近没到小公子府上蹭饭,吃的肉少了,其他哪儿少了你的了?”
莫顿“哼”了一声,说:“在我们草原,我想吃羊就宰一头,想吃牛也宰一头,到你们这咸阳,这么久都没见过牛肉,穷死了!”
两个军士异口同声:“那您回去呗!”
一句话把莫顿噎住了,能回去还用得着受这份窝囊罪吗?
收钱的时候,伙计果然只收一份的钱,小寒姑娘交待了,当然得认真对待。
莫顿一撇嘴,他妈妈的,都在欺负外乡人。
“我说,你们哥儿俩要不帮我出出主意,咱们赚点钱买肉吃。”
两人摇摇头,要是有赚钱的主意,他们自己就去发财了,还能揣着主意给别人支招儿。
冒顿一竖眉:“没主意?没主意我去偷羊!”
龅牙一皱眉,“偷羊?你试试,看看我们管不管,我看你是自由生活过够了!”
冒顿悻悻地点点头,妈妈的,这大秦的法律气得人肝儿疼!
小伙计插话说:“要说赚钱的主意,小寒姑娘是最多的,只是您这味道也太大了点,呵呵,只怕姑娘不待见呢。”
两个军士也点点头,说:“对了,小山子管她叫财神奶奶,你把财神奶奶得罪了,全是这身味儿闹的。”说完,他俩也捂鼻子。
冒顿翻着白眼不说话,真的要去找她吗?
可是,即便她不愿意帮忙,看她生气不也挺好玩的吗?
“走,回去洗澡!”
冒顿真的洗了一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换了。好不容易梳顺头发,到水缸里照了一下,有点不认识自己。
“哎,我说两位,我是不是比你们的大公子还要英俊?”
两人没吱声,这人洗澡水进了脑子,以为穿上新羊皮就变种了。
冒顿又嚷嚷:“哎,我怎么觉得洗完头头皮凉刷刷的?不行,我得捂个东西。”
找了个狗皮帽子给他戴上,三个人再次上街,这次目标明确,找小寒姑娘要主意去。
小寒正在店里剪布片,三个姑娘笑成一团。三春羞涩地指着她们两个,说她们两个没羞没臊。
小寒放下剪刀问:“这生意你到底是做不做?”
三春扭捏着不吱声。
西施说:“做呀,凭什么不做,凭劳动吃饭,挣光明正大的钱,为什么不做呀?”
三春指着她问:“怎么光明正大呢?怎么跟客人说呢?”
西施说:“比划给他看!”
三春说:“要比划你比划,嫁了人的人什么都敢比划。”
小寒只是呵呵笑,看着她们闹,等闹够了,她才说:“女客人来了,给她们看小兜兜,顺带着让她们看到男人的小兜兜,她们一看就明白了,买不买随她们。她们要是都不买,我就拿回家去,留着给他穿。”
两人女孩子又是笑,小寒知道她们笑什么,无非是想像大公子穿上这奇怪衣服的样子。这有什么,大公子那么好的身材,都是可以上男装杂志的,嫉妒吧你们!
正笑闹着,从门外进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个进来就喊:“姑娘们有什么好事,也让我冒顿听听?”
小寒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又抽了抽鼻子,看看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确认了这个人模狗样的人确实是莫顿。
西施和三春往后躲了一下,这人是说笑着进来的,但是身上有一种让人害怕的气息。
“洗干净了还挺像样儿,说吧,要买什么?”
冒顿摇摇头,说:“你这里东西太贵了,一副象棋够买两只羊,我买不起。”
小寒懒懒地说:“那就对不起了,本店只接待能买得起的客人和受本店店员欢迎的人!您哪样儿都不沾,还是回去吧。”
“呵呵,小寒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咱也是有前线的情分在先,你们华夏人说不打不成交,咱的交情呢?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吧?”
小寒一竖眉:“哎,谁跟你有交情了,你走不走,不走我赶人了!”
“你看看你,要不说是女人呢,连玩笑都开不起!”冒顿抬起手指虚点着。
“谁跟你开玩笑,你够格吗?”
“呵呵,怎样叫够格呢,要不让大公子和我比比?我哪样儿都比他强!”冒顿一脸的挑逗。
越说越不像话了,小寒眼睛一眯,操着剪刀冷冷一笑,说:“看来嘴贱是真的,你说吧,剪哪儿?”
龅牙的军士赶紧往后一拉冒顿,说:“姑娘别跟他计较,他真的嘴贱,他今天来其实是跟姑娘讨主意的。姑娘痛快给他出个主意,他就走了,要不他老在这儿纠缠你。”
“讨什么主意?”
冒顿一翻白眼儿,他妈的,老子嘴贱?老子这是在勤学苦练新的语言!
龅牙军士替他说:“他呀,小公子那儿不招揽他了,这些日子没吃上好吃的,他的钱呢,又给了一个女的,所以想吃肉快想疯了。姑娘若有能嫌钱的主意,给他一个,让他解解馋,也让我们兄弟省点心。”
三春在后面轻轻“哼”一声,说:“讨主意还有这么赖皮的,我们华夏人求人还得上门磕头呢!”
冒顿听了嘿嘿一笑,立马就要屈膝跪倒,小寒往后一闪,冒顿也不跪了,曲着腿喊:“美人啊,你快快给我个主意吧,要不我就在你这里赖下去了。”
在场的人齐摇头,这冒顿耍起赖皮来原来是这副德性。
小寒气得牙根痒痒,这就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冒顿大帝吗?真丢匈奴民族的人啊!
龅牙军士说:“姑娘就给他个主意吧,他这人耍起疯来,很让人头疼的。”
小寒放下剪刀,她已经头疼了,真的。
可是,哪有发财的主意呢?
低头看到面前桌上的一堆布片,她忽然有主意了。她说:“想起来了,有一份现成的工作,不知道你要不要做?”
冒顿点点头,说:“你说说,我听听。”
小寒说:“内衣模特。”
冒顿摇头,他听不懂。
小寒也不再多说,找到笔,拿起布片,在上面画了一个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男子。那个男子很神气地挎着一张弓,好像打猎归来。
“喏,冒顿太子,你看看。本店马上要卖新产品了,缺少一个让客人了解产品的架子。我们不卖弓,我们卖的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你要能做就在店门口站上三天,给你一只羊,要是不能做,那就别做。”
几个人不约而同“呃”了一声,这是明目张胆消遣冒顿呢,可别把他给激怒了!
哪知道冒顿哈哈大笑,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挑战,他说:“脱光没问题,就是天气不对,夏天我们草原上光着的人多了。我不怕脱,我担心你们不敢看。”
西施和三春低下头,她们确实不敢看,连他现在无赖的样子都不敢看了。
小寒一看,嗯,初战失利,遇上更无耻的了。她想了想说:“那么做另一项生意,不要本钱,就看你舍不舍得劳动。”
“做什么,你说。”
“打鱼。渭水里有大鱼,打上来就能卖钱,这两天河开了,打鱼没问题。卖不了,你还可以吃,总之是有肉了。”
龅牙军士直点头,这事儿不错,把冒顿困在河边,也省得陪着他到处转到处惹事。
冒顿摇头,这事儿玩玩行,但是太辛苦。捕大鱼得运气,他运气不好,好好的太子沦落到这般地步,对别的也不敢寄希望了。
小寒又说:“还有一件事,需要冒险,不过和你的身份很相称。”
冒顿问:“什么事?”
什么事和他的身份相称呢?和太子位相称?还是和人质身份相称?
小寒说:“打擂台。你做擂主,招别人去打。打赢了,你赢羊肉,打输了,你认输,挨一顿打,但不输羊肉。你可以事先明确规则,输了只挨打不输羊肉。我估计,咸阳想打你一顿的人很多,这对他们是个机会,对你也是个机会,大家各取所需嘛!”
两个军士互相看看,他们算是服了,这姑娘是什么主意都能想得出来呀。这咸阳有多少人想打冒顿啊,打他不是他多少招人讨厌,而是因为他是匈奴人的太子,把他打赢了那是多有面子、多有象征意义的事情,要是这个话放出去,那还不是全城盛事吗?
冒顿盯着小寒一言不发,小寒也不错眼珠地回看他。两人相持了一会儿,冒顿问:“为什么说是和我的身份相称呢?”
“你不想为你的民族而战吗?匈奴整体败了,是因为你们武器和战术不行,但匈奴个体也软弱吗?你不需要一个机会证明吗?”
冒顿眯起眼睛,从战败到现在,他胸口都憋着一团火,他是草原上的一只雄鹰,来到咸阳,他被扎上了翅膀,成了众人眼中混吃等死的一个米虫。他应该为他的民族而战,哪怕挨打,也比受人耻笑强。只要不被打死,他就要和他们一直打下去。他要把一个不屈的匈奴人形象展现给咸阳人看。
“好,这个主意,冒顿觉得不错。”
说完,冒顿转身就走,无赖的样子不见一丝踪影,挺胸踏步地反而有点慷慨激昂的凛然之气。
两个军士互相递了个眼神儿,这是要汇报的事情啊,这跟胡闹乱来不一样,这是要出大事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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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动各方
冒顿要打擂的事情很快就惊动各方。
首先收到消息的是大公子扶苏。向他汇报消息的当然是耳目木木。
“西施这么跟你说的?”
“嗯,那匈奴人不正经,一进来就说惹人生气的话,所以小寒姐要整一整他。”
“他居然就痛快应下了?”
“嗯,他说这个主意不错。然后就走了。”
“你觉得他真的会招人去打他吗?”
“按西施说的那个样子,好像是死也认了。”
“看来,这匈奴人要让你小寒姐玩坏了。”
“玩坏了就玩坏了,是他先不正经的,也怪不得小寒姐!”
“好吧,是他自己要玩的,那就让他玩吧!”
李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是老邓告诉他的。
老邓描述的更细,从花枝街的胡记豆腐店开始,一直到冒顿大义凛然地从小寒的店里出来。两幕话剧加脑补,赖皮变精英的全部过程。
老邓说:“小人问过胡记豆腐店的伙计,伙计说那冒顿嘴太贱,也怪不得小寒姑娘生气。另外他嘴太馋,最近吃不上肉,就想着赚点钱。那伙计嫌他在店里太臭,就说小寒姑娘会赚钱,让他去讨个主意,以为他是个要脸皮的,不会凑上去,没想到他真的凑上去了。这不,民族英雄马上就要产生了。”
“哼哼,”李斯连连冷笑,“就他还民族英雄,等着丢人吧!咸阳练家子那么多,且不说各位武官,单说各家各院养的那些护院就够他喝一壶的。人家输了有什么?不就是羊肉吗?要是赢了呢,那就是臣大的名声。多好的出风头的机会,谁会放过?咱就等着看热闹吧!”
老邓应和:“就是。我就想啊,要是我让一个小姑娘那么一激也得起来应战,这种事儿不接招的话立马就变狗熊,从此男人都别当了,更何况他一个匈奴太子!”
李斯问:“邓子,你说咱们府上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呵呵,依小人看,咱先观望着,若是他让个打渔的就放倒了,那咱就不用上了。”
“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摸摸冒顿的实力,再打听打听别人家的动静。”
“哎,小人知道了。”
胡亥非常兴奋。
咸阳很久没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了,他就说嘛,小寒姑娘是最好玩的女人,只要她出的主意,必定是刺激的、好玩的。冒顿撞在她的手里,那是自找麻烦去了。
他将怎么玩呢?
有了!立马差人把候二和杜彪叫来。这两个东西被他给了几次冷脸,很久都不敢登门了,可是他们不来,他好寂寞呀!
装励精图治的样子装得他好累。
候二和杜彪互相递了个眼神,是不是胡亥要消遣他们俩呢?说不玩了就不玩了,从此大家各玩各的,但是今天又让人来叫,这到底要闹哪样呢?
两人惴惴地进来,看胡亥架了一条腿直挺挺地靠在枕头上。
按说,他这点伤早该好了,可是,就总也好不利索,估计,这是在女人身上用力用得太狠了,又伤了。
该!
胡亥懒懒地看了他俩一眼,说:“冒顿要找人打他,你们俩听说了吧?”
候二看看杜彪,说:“听说了。”
“那你们说,咱们怎么玩?”
“咱们?”候二看看杜彪,杜彪看看候二,这是又要跟他们一起玩了?
杜彪壮着胆子问:“小公子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打他?”
胡亥蔑视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愚蠢,自不量力,你打得过冒顿吗?”
杜彪小心地说:“我打不过他,不还有小公子您嘛!”
胡亥被噎了一下,他就能行吗?冒顿的腿多厉害呀,一脚踢过来,骨头都断了,他拿什么迎战冒顿?
候二谄笑着解围,说:“杜彪的意思是府上肯定有厉害的武师,这武师一出马,冒顿就得趴下。”
胡亥清咳了一声,总算找回点面子。还是候二更机灵。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武师肯定要去参战。不过,我们呢,也不要思路太单一,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可以玩咱们的。”
“咱们的?”候二一缩脖,咱们的到底是怎样的呢?是另开一台吗?
胡亥摇头晃脑地说:“你们呀,领悟能力太差。咱们可以就他们的战况开赌呀!押冒顿,押别人,每一局有每一局的赌注,无论谁赢,咱们都能找着乐子。”
杜彪伸长了脖子,问:“那就是说我们可以赚钱?”
胡亥点点头,他说找乐子,杜彪说赚钱,看看,境界到底是有差异的!
杜彪问:“那具体怎么赚呢?”
胡亥摆摆头,说:“我只管发展方向,具体操作是你们俩的,等你们研究出个子午卯酉再来向我汇报吧。”
杜彪想问问,给我们俩分钱不?看看候二,又不问了。算了,不打屁股就是好的。
赵高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急匆匆地赶到胡亥府上。
“小公子知道冒顿的事了?”
“嗯,知道了。”
“小公子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跟着看看热闹,挣点小钱呗!”
“挣钱?这事儿能挣钱?”
“对呀,他们打他们的,我场外赌一下,无论谁赢我都能赚。”
赵高无语了,这素质咋办呢?可是已经选择他当队友了,不合作怎么办呢?
他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好声好气地说:“公子,这个事情的意义不仅仅在赚钱,它还是你的一次机会。”
“哦,怎么说?”胡亥把枕头调整了一下,靠得更舒服。
“虽然只有一个匈奴人参战,但人家是一个人挑战一群人,这次争斗有强烈的民族对抗色彩,所以,它发生在咸阳,就是全咸阳的一次大事。到时候,不仅仅是匈奴人胜还是华夏人胜的问题,还是各家势力、实力的比较。公子能体会到这一点吗?”
胡亥“哦”了一下,这一点他还是能体会的。
“那么,公子,如果这件事情组织不好,必然会引起治安问题,如果组织好了,也可能引出大事,比如,作为人质的冒顿被打死了。那么,公子想一想,头曼单于能让儿子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吗?边界会不会引发战争?”
胡亥一愣,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多。“那我们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你要到台前去,作为活动的组织者,帮助冒顿做辅助的工作,让他放心地打,打赢了吃羊肉,打输了白挨一顿打,就这么简单。其他的事情一定不能出。”
“那我要是组织不好,岂不是责任也是我的?”
“你要是这也怕那也怕,就永远没有人看到你在做什么。人家只记住你在赌钱,在事关国家民族形象的事情上只顾着发财。”
“等等,你让我想想。”胡亥扶着脑袋。这个脑袋一想正事儿就不给力,也不知道爹生他的时候是怎么搞的。
“公子你想吧,你想上好几天,肯定有人先你一步去插手这件事。到时候,你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赵高转身就走。
他就是要给胡亥一点压力,要不他就不知道他的重要。
如果他懂得,自然会去找自己求助。单他那个脑袋,呵呵,想十天都想不出来怎么组织。蹴鞠好好一个体育运动,都让他组织得那么下作。
呵呵,虽然他也不高尚,但毕竟品味不同。
冒顿这几天有些茫然。
不,一开始是亢奋,因为他冒顿要在千里之外一个人单挑一个族群,何其悲壮,何其伟大!
可是,想到他有一个受宠的小妈和一个受宠的小弟弟,他就有些担心。万一自己让打残了,是不是父亲就更有理由换人了?
而一旦自己让别人给打死了,先不说可惜不可惜的事儿,引起了两方战争就不好了。不是匈奴人怕打,而是打的时机不对。现在父王他们在休养生息呢。冬春之季,物资也比较困难,真的不适合打仗。
蒙恬三十万人,也没见裁撤多少,据说在那边开始屯垦,看来十年八年,那边的情形都不会变,而自己在咸阳生活的状况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太冒失了!他死了都可能不被父亲同情,而会被他认为是逞能。
真的太冒失了,让那女人一激就答应了。
不,好好想一想,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那天他只说,这个主意不错,好像没说一定要去打,也没有公开宣布。
现在只是市面上在传来传去,以前一起玩的那些人看见他做鬼脸。有人说,冒顿,够爷们儿,放心打,后事他给安排了。
呸,这话说的,没法做朋友!
呸,他跟华夏人怎么能做朋友!
可是,要是自己真退了,那就让人看扁了,一看扁将是十年。不是一个匈奴人的十年,是整个匈奴族的十年。
唉,他妈妈的,真是让那个女人激得进退两难了!
正为难呢,有人找他。
龅牙李把人迎了进来,冒顿一看,认识,是大公子扶苏那个跟班,叫木木的。
这人是大公子身边的红人,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看到他就想到自己以前的那个心腹鱼图格,只是现在,鱼图格都烂在地里和草原同在了。
不能想了,只能往前看。
木木进来,先施个礼,朗声说:“大公子让我来看看太子,外面有一只羊,太子先吃着。”
“嗯?什么意思?”难道他馋肉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咸阳了?
传就传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在草原哪天没肉呢?
“没什么意思,大公子觉得他把太子请来咸阳,本来是来学习和生活的,没想到由于疏于照顾,让太子如此困窘,竟然想出和人打斗赢取羊肉的主意。对此,大公子也有些不安。”
“哼!”尼玛的,一对贼公贼婆!
“但是呢,事情现在传开了,太子要是退出的话,太子的面子也放不下,以后也不好到处抛头露面了。同为男人,大公子非常理解太子的顾虑。”
“理解又怎样,他敢跟我打吗?”
“不,这不是敢不敢的事。以大公子的地位和太子的地位,两个人对打,引起的问题就多了,慎重地想一想,还是不能这样贸然去做的。等这件事过去了,如果太子有兴趣,想和大公子切磋一下,大公子未必不会奉陪。”
“那你今天来了干嘛,只是来送肉吗?”
“当然不是。大公子怕这件事引起不必要的猜想和混乱,也怕太子因此受到严重的伤害,想帮助太子做一些事情。”
“他能怎么做?”
“帮助太子制定比赛规则和维持现场治安,毕竟这里是咸阳,太子这个外乡人如果胜了,也可能会引起狂热分子的不理性举动。”
冒顿低下头,这确实是他担心的。
“另外,也希望太子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毕竟你是为民族而战,不是为羊肉而战,即便撑不下去,也会以一个战士的面貌倒下,而不是一个逃兵。所以,大公子希望这件事有始有终。”
冒顿一拍大腿,说:“这个,你们放心,我冒顿既然说出去了,就一定会做到。我会打到起不来才放弃,不会让你们华夏人看了笑话!”
“太子这么说,木木先表示一下自己的尊敬,然后我会把这句话带给大公子。”
“嗯,还有什么吗?”
“还有,就是大公子让太子放心去比,只要不伤到人命什么都好说。大公子会在现场安置医生,伤一个抬一个治一个,包括太子也是,不会因为一场意气之争丢了性命。毕竟,太子是匈奴人的太子,以大公子的身份,还是理解和珍重的。”
冒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看来扶苏考虑得很周详,把自己担心的都考虑到了,倒是惺惺相惜的样子。
“好吧,大公子的好意冒顿领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比赛规则,是和你谈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们可以继续拿我发财
木木回来复命。
扶苏问:“他都应下了?”
“嗯,都应下了。他不会退却的。”
“好,不怕死就好。咸阳好久没有全民盛事了。”
“他说比角抵和脚力。估计这是他最擅长的。他说我们华夏人的套路太多,不能由着我们耍花招。”
“哼,比什么他都是一个人,哪架得住车轮战呢?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
“他说要比到爬不起来才放弃。”
扶苏一挑眉:“哦?这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看来他能预知到结果,就是想借这件事让人对匈奴人重新打量。如果他能做到,我倒真佩服他。”
“木木觉得他能做到。”
“好吧,跟我去联系具体管治安的人。这件事一定不能出漏子。”
龅牙李和大个苏两个人也很兴奋。
原以为看管和监视冒顿是件无聊的事情,没想到,现在他们成了红人,这几天不断有人找他们打听消息。关于什么呢?冒顿有多大本事,要比什么项目,要比多长时间,赛程和赛制……,甚至冒顿和小酥酥的事都有人关心,似乎是想借小酥酥把冒顿的身子掏空了。
呵呵,他们想多了,小酥酥已经怀孕了,她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冒顿打算好好地在咸阳安个家。
当然,谁找他们打听都不是空手来,这让二人心情舒畅。原来,看管人质还有这等福利!而且冒顿这人蛮是蛮,还是很大方,他吃肉的时候不吃独食,这也算是福利吧。
哎?又有人找过来,嘿嘿,好处又来了!
大个苏出去把人领进来,那人没怎么待见他们两个,直接说要找冒顿。
龅牙李鼻子哼了一下,说:“见就见呗,我先看看他在干嘛。”
说完踢踢踏踏地进了里边,看到冒顿在弹腿,这几天这家伙很用功。
“有人要见你。”
“什么人?”
“那人说是小公子胡亥府上的,小公子让他来见你,可能是想请你过去。”
“你告诉他,他们可以继续用我发财,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那人你不见了?”
“不见!”
“怎么,他不见?说让我继续用他发财?”
“嗯,监视他的龅牙李是这么说的。”管家仇富小心地说。
胡亥一摊手,向一边等消息的赵高说:“看看,这匈奴人还矫情了,你打你的,管得着别人发财吗?你赢羊肉别人赢钱,这冲突吗?”
赵高无奈地看着这个白痴,就因为他左思右想,大公子那里已经一步登先了。原以为,以他和冒顿酒肉朋友的交情事情还有个转机,没想到,洒喝了白喝,肉吃了白吃。
对了,还搭上了一条腿!
现在,怎么办呢?
想了一会儿,赵高冲仇富挥了一下手,让他下去。那个人心眼太多,他不喜欢。
“小公子,现在,这件事情,还可以这样办。”
“你说!”胡亥往后靠了靠,脚翘得老高。自从他们两个“坦诚相见”,胡亥那点装出来的尊重也没有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好在胡亥是个白痴!
“这件事,估计皇上还不知道,你可以请皇上当个乐子来看。你陪着他瞧乐子,体现你的孝心。另外呢,如果到时真是大公子在插手组织这件事,那皇上要看的,就是他的组织能力。如果出了治安事件,那就说明他能力不行。”
“你是说,我们让人捣捣乱?”
赵高白了他一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都不懂,怎么搞政治?白痴!
小寒也想不到,那天捉弄冒顿的一个主意让事情演变成了这样,来店里的客人都会说起有人组织场外赌博的事情。
西施跟她悄悄说起大公子派木木去找冒顿的事,她才发现,她可能惹麻烦了。
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原本是想让人打一顿这个无耻的家伙,顺带着打掉匈奴太子一颗高傲的心,没想到冒顿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用**的疼痛来捍卫民族的尊严。这和那个赖皮判若两人。看来,享乐和赖皮只是表面,他没有一刻忘记太子的身份!
再者,扶苏要着手收拾这件事情,不能让一个看似简单的全民盛事成为不可收拾的全民混乱。还不能让冒顿伤得太重,以免引起头曼单于的反弹。
依照她记得的历史,头曼单于不会太在乎冒顿的死活,可是,不在乎归不在乎,这件事情会不会成为借口,影响了他们之间协议的执行呢?
如果那样,真的是因小失大了……
不,她惹的麻烦不能让扶苏一个人收拾,她得回家去,和扶苏一起分担。
反正,她这几天该做的事也做完了,剩下的交给老天。
扶苏笑眯眯地看着从马上下来的小寒。
“想家了吧?”
“想了,我想你了!”小寒扬起头,看着这张俊脸。一个人一间屋,其实很难过的。
“哈哈……”小寒就是这样不矫情。
“走,回屋去,我给你看一件礼物。”小寒伸手拉着他。
“什么礼物,又是一个瓶子?”
“不是,是我亲手做的。哎,本姑娘实在是手艺不行,大公子凑和着用吧。”说起这些真是让她难为情。
“什么东西,让姑娘这么谦虚?”
等小寒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内裤,扶苏惊到了。
天哪,连放虫虫的小兜兜都做出来了,这个,好穿吗?
“看看,喜不喜欢,我做了两件,好累人的。”小寒满怀期待。
扶苏不知道该不该喜欢,这东西没穿过,真的没体验啊。
“你试试就知道了,这样很干净,每天换一条,对身体有好处。”
扶苏按住她的手,摩挲了一下,把小裤裤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轻轻掐了一把红扑扑的脸蛋,说:“小寒,我们能先试试别的吗?”
“试什么?”小寒傻乎乎地问。
“哈哈,宝贝,试我对你的想念啊!”说完扑将上去。
“啊,扶苏,你让我先歇会儿……你个大色狼……”
大色狼终于安静下来了,小寒靠在他的肩头,睏得睁不开眼。
在李斯家的后园,总是清醒的,怎么一回来就特别想睡。看来,扶苏的肩膀就是小寒应该停靠的地方。
扶苏爱怜地抚摸她的肩头,那天咬得太狠了,现在都能看到印子,他实在是过分了。应该疼了好几天吧!
他低头亲了那个印子一下,又亲了一下,轻轻地说:“我以后会对你更好。不会让你疼!”
小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你想整治冒顿我们就整治一下,这个匈奴太子的雄心也该打击一下了。”
小寒又“嗯哼”一声,勉强睁开眼皮说:“我给你惹事了,对不起!”
“哼,这叫什么惹事,也该让他知道知道华夏的厉害。再说了,咸阳很多年轻人自大轻狂,骄奢淫逸,也该有件事情触动他们一下,看看人家是怎么捍卫民族尊严的。”
“我听说有人拿他们作赌。”
“嗯,胡亥搞出来的。”
“嗯?”小寒猛地清醒了,“大公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是听客人闲聊才知道有人在做这个事,但不知道背后是谁在做。”
“哼,你以为你家大公子只会做色狼吗?他还会做狐狸和猴子,大老虎也会,分什么时候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了。”
说完,真的一歪头,鼾声响起。
扶苏无奈地摇摇头,她总是为他操心,可是自己却幼稚得要命。哎,这是什么人啊!
第二天,扶苏和小寒一起进宫。
两人各有各的事情,小寒陪郑夫人聊天解闷,顺便送给孕妇一副小兜兜。扶苏要去和父皇谈谈冒顿的事情。
嬴政看了看匆匆而来的扶苏,说:“胡亥刚走,邀请联去看冒顿打架。哈哈哈……”
这件事想来很可笑,那么多人都在关注和异族人打架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上升,它都是个体对个体,没有他们渲染的那种民族尊严的高度。可能在冒顿个人心里是这样想的。想想也理解,一个客居他乡的异族人心里的滋味。
扶苏说:“父皇倒不妨看看,权当娱乐。顺带着检阅一下各世族大家子弟及护院们的能力。不过,父皇要出去,得做好安保工作。毕竟,到时候,围观的人不少,怕冲撞了。虽然儿臣已经联络了相关的力量,但还是不放心呢。”
“百姓当然也当热闹看的,大家好奇嘛!”
扶苏问:“要不,就在宫里广场上比,可以较好地控制人流,父皇也更安全。”
嬴政不以为然地笑笑,他虽然怕死,但也没那么胆小,偶尔出宫看看百姓,看看各世族大家的样貌也没什么不好。
扶苏说:“儿臣今天来,是想在事前做个热身。”
“什么意思?”
“父皇,冒顿要和人比试,固然有意气用事的成分,但在儿臣看来,也是一个男人的血性。他要战斗得爬不起来,才会放弃,也就是宁可输,也要让人看到一个匈奴人不屈的精神。儿臣以为,我们咸阳的很多人其实是缺乏这种精神的。因此,儿臣想在比试之前,组织一次全城自由报名的脚力比赛活动。比赛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精神,儿臣想通过这次活动唤起大家对民族荣誉的关注。”
始皇帝眉毛一挑:“哦?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想法。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个匈奴人就是一面镜子。我大秦从秦谷开始,始终有追求不放弃,到现在天下安定了,是应该提醒一下大家,人家在努力,我们该怎么做?”
扶苏说:“父皇这么说,那儿臣就去做了。如果有纰漏的地方,也请父皇开恩赎罪。”
始皇帝一皱眉,不满地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滑,还没做事,先找退路!”
扶苏赧然一笑,说:“父皇说得对,儿臣是想得太多了。总觉得应该为国家多做事,但做得多就错的多,也是越来越小心了。”
始皇帝摇摇头,说:“去做吧,尽心尽力就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家的咸阳
郑夫人开心地看着来接小寒的扶苏,儿子现在多幸福,每一次见面都是眉开眼笑的,是发自内心的安宁喜悦,不带一丝勉强。
而这个小寒也真是贴心,怎么想起送这么需要的东西,以前那么裹着也没觉得不好,现在穿上新的兜兜觉得以前那东西真的是不能再用了。
真是七窍玲珑心呢!怪不得儿子喜欢。
“母亲,过几天有热闹看,儿子把它安排在咸阳宫前面的广场上,站在台阶上就能看得很清楚。母亲就当是寻个乐子。”
郑夫人欣慰地笑了,“嗯,你做事要小心些,别在广场上出了乱子,让你父皇不高兴。”
“儿子知道,会尽心做的。”
回来的路上,小寒问:“扶苏,为什么要把活动安排在宫前的广场上。在郊外找个地方不好吗?”
扶苏说:“在郊外,父皇要出宫,安保的压力很大。在宫前广场就不同了,周围都是宫室,所有的保卫力量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可以。万一有情况,可以及时退回去。而且,宫前广场开阔,可以容纳的人多,既然是全城盛事,也就不怕人多。”
“我还是觉得问题很大。”
“没事,宫前只安排一场。如果父亲愿意,可以多安排。不会让闹哄哄的情况天天出现的。”
“哦,这还差不多。”她忧心的当然不是皇上遇刺,而是怕出了纰漏,扶苏不好交待。
“你放心,我会布置好的。我这样安排,郎中令齐茂是最开心的。”
郎中令齐茂倒没有最开心,毕竟是事情来了,有些细节得重新布置和强调。但相比圣驾出宫远行,这压力就变得小多了。
咸阳令戚禁的压力则很大,最先传出冒顿单挑的消息,他只是当个乐子,想着能有几个傻子给他送羊肉呢?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件事感兴趣,就让他的头皮一阵一阵发麻。他一想到乌泱乌泱的人群,就觉得自己要被淹没了,他的属下没有一个人能接收到他的指令。
但是,事情来了,不做又能怎样呢?
有大公子牵头,好歹能调动的资源不少,不会一发生问题,劈头盖脸的所有的麻烦都冲他一个人砸下来。
今天,大公子请大家一起议事,他早早地来到会场——咸阳县衙。
郎中令齐茂也来了,戚禁赶忙上前见礼。
齐茂哈哈一笑说:“戚县令如今是众所瞩目啊,恭喜恭喜!”
戚禁苦笑着摇头,他但愿没有这意外之喜。
两人寒喧片刻,交流了一会儿安保心得,却看见通武候王贲的小公子王元来了。他们与王元不熟,年龄也相去甚远,只是客气地点点头,不知道大公子请他们来,这是什么缘由。
过了会儿,李相府的二公子李悟和管事邓通也来了,两人一人一把大刀,甚是威武。
郎中令齐茂暗暗撇嘴,心说,至于吗,到个咸阳县衙还一人一把大刀,当我们没见过刀吗?
紧接着,负责京师治安的中尉署也来了个官佐,他自我介绍:“敝人牛祖佑,带着耳朵来,领着任务走。”听起来,倒是个利索人。
拉拉杂杂地,来了不少人,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有主子来的,有管事来的,老少都有。
大公子走进来,看看众人,先拱手一圈,道了身叨扰,然后专门向齐茂施了一礼,这里郎中令的身份最高。
齐茂说:“大公子把我们召集来,就是为了过几天的咸阳治安,不知道大公子的具体想法是什么,说来给大伙儿听听吧。”
大公子冲大家又拱了拱手,说:“是有想法,不过也只是抛砖引玉,有不周详不成熟之处,还望大家不吝赐教。”
王元爽快地说:“大公子说吧,都是为了咸阳的稳定,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我王家定然不会推辞。”
李悟也不甘落后,说:“我李家也是这个意思。”
“好,”扶苏再一次冲着大伙儿拱手,说:“大家的诚意这里扶苏先谢过,这次的事情大家清楚,已经成了全城瞩目的大事,皇上也知道了,要出来观看。所以,揽下这件事的扶苏、掌管禁卫军的郎中令、掌管咸阳治安的中尉署和咸阳县令都感觉到压力很大,因此需要借助各位咸阳市民的鼎力支持,才能把这件事稳妥地做好。”
“今天,扶苏有选择地请了几家的代表,一来,脚力比赛的路线要经过各府的门前,二来,各家都对国家贡献臣大,有困难勇担当是各家传统。所以,扶苏想先把自己的想法说说。”
众人点头,静待下文。
“各府在自己所在的街区,影响力大,扶苏想让各府帮忙做好自己街区的治安协理工作。另外,本月初五这天要先搞一场脚力热身活动,各府可以动员想参加的人报名,不报名的愿意跟着跑的也行,只是不报名就不记录成绩了。和冒顿比脚力的时候,不报名的人他就没有资格。至于奖赏的事情,这项活动是扶苏自己提出来的,扶苏愿意拿出一些奖品,如果各府愿意奖赏本街区的杰出者、热心参与者,那是越多越好。匈奴人发起挑战,有应战的人站出来,我想还是应该鼓励的。”
“另外,扶苏想把丑话说在前边,如果这片街区出了大的骚乱,扶苏要负责,那么负责这个街区治安的署官要负责,是不是各位人望崇高的街区大户也要承担点责任?”
咸阳令戚禁点点头,能闹出大事的往往是大户。小门小户哪来的胆子?而且,各大户一般是里典的重要联络对象,他们不主动工作,那就是不承担市民责任。大公子扶苏这么说,完全在理。
李家、王家和其他几家的代表也点点头,想来自己说的话那街区的人还是听的。
扶苏又冲着几个商户代表点点头,说:“扶苏今天还请来几位有影响力的商人,咸阳商业的繁荣有你们的功劳,接下来的事情对你们各位商家可能要有影响。初五那天上午,各位商户恐怕得关门,跑步的路线会经过整个街区,如果道路不清出来,会影响活动进行。扶苏这话,各位商户理解吗?”
胡老爷子很配合地说:“理解,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买卖又不是做一天!”
扶苏说:“好,正式和冒顿比脚力的那天,也要把街道清出来,各位商户可以在自己铺子里观看,别拥在路上。当然,如果各位把铺面当作观众席,也可以售卖座位,只是要管好自己铺子里的人,别挤出来占了道路。同样,发生在谁门前的事,谁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怕出事那就干脆关铺子上锁,在家歇着。”
商户们点点头,这个要求也不难做到,也算合乎情理。
扶苏又冲众人拱拱手,说:“扶苏最后想说一个请求。这个很关键。”
众人竖起耳朵,不知道比安全还关键的是什么。
扶苏说:“冒顿发起挑战,他把个人体力的较量上升到民族尊严的高度,这是他一个客居他乡的人的正常想法。对此,扶苏表示尊重,但并不苟同。我泱泱华夏,岂能没有胜过他的?单是今天来的各位市民,就有非常了得的人。所以,华夏一方取得最后的胜利没有丝毫悬念。既然华夏必胜,扶苏就不想让必胜的一方表现得穷且急迫。”
王元一皱眉,与李悟对视了一下,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不想让必胜的一方表现得穷且急迫?
郎中令齐茂却理解了,他微微点头,觉得大公子抓住了事情的根本。
扶苏解释:“很多大的事端,往往是由一个看似正确的由头引起的。一个人带头,其他不冷静的人响应,事情就会如烈火干柴,一发而不可收拾。这次比赛,无论冒顿个人怎么想,我们华夏人要把它当作一个简单的体力较量。赢了一个匈奴人只代表你的体力比另一个人强,输了,也仅说明你的体力不如那个匈奴人强。如果大家把认识都统一到这上面来,扶苏认为,大的混乱是不会出现的。如果在观众云集的时候,有人喊出匈奴人如何、华夏人如何来挑动各方的情绪,造成群体的冲动,那扶苏会认为那个人是别有用心的!”
说到这里,扶苏停下来,严肃地扫视全场。有人点头,有人茫然,茫然的大多是商人。
齐茂觉得可以表态了,就说:“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和见识,我觉得大公子抓住了事情的根本。有的人信口开河,以为说了痛快,但后果他承担不起,给别人惹一堆麻烦。所以,各位大户、商户,咱们既是那一片街区有影响力的人家,那就让咱们的人跟附近的住家说说大公子讲的这个道理。大家高高兴兴地看个乐子多好,别因为嘴上轻松惹出事来,你也不好,我也不好。”
扶苏冲齐茂点点头,感激郎中令此时对他的支持。
中尉署来的牛祖佑说:“大公子这话说得在理,本来简单的事,别让它搞复杂了。赢是肯定赢,何必在一招一式上让大伙儿跟着上火呢?咱们每个人跟各自的人把这个意思说到了,大家的担子就都轻省。”
王元表态:“放心,我王家必然不让自己家的人瞎起哄,也必然把这个意思传到了。”
李悟也跟着,说:“我李家能保证自己的人,也会配合宣传。一切用实力说话,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众人点头,话说到这儿,不理解的也理解了。
扶苏环视各位,往后退了一步,弯腰拱手,诚恳地说:“咸阳是大家的咸阳,华夏是大家的华夏,扶苏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商人们先坐不住了,大公子这礼也行得太大了啊!我们受不起啊!
齐茂轻轻一笑,大公子就是会做人!好,有前途!
……
……
看正版的朋友,书的开头做了修改,绿萝特此告之。您也可以继续往下看,情节不影响的。
虽然书的成绩不太好,但绿萝会对得起一直跟书的朋友,认真写下去。后面更精彩,绝对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们是朋友吗
候二被爷爷叫了进去,他战战兢兢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一般来说有好事儿都不会找他。
候始坤说:“二子,冒顿那个挑战你准备怎么办?”
候二一缩脖子,难道他参赌的事情爷爷知道了?
“爷爷,我打不过他,我这小身子骨您知道的……”
老候失望地摇摇头,说:“不是要你打过他,但这件事我们家得有人去掺和。不能让人小看了。”
候二心里说,我掺和了呀,怕您老不高兴,不敢让您知道。
“二子,我听说很多人家的子弟、护院都要参与比赛,现在,谁家要是连个敢应战的人都出不来,会让人笑话。这件事又是大公子主持的,参与进去就会被视作对大公子的支持,你明白不明白?”
候二摇摇头,他真的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他打不过,也跑不快,不得第一挺丢人,还是不去的好。
老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二子,这件事,听爷爷的,你带着护院跟着跑上一圈,跑不下来,就中途下来。但是,也别真的装样子,你也拿出一点努力的劲头让大伙看看,我候家是有人的。我会让三子也去。”
候二支吾了一下,点点头,为了候家的面子,那就硬着头皮顶上去吧!
好歹我有两条腿,比起小公子胡亥已经不知道要强多少了!
胡亥并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父皇答应出来一起看比赛,他就很高兴。其他皇子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动静,反正父皇给的是他的面子。
赵高却对当前的事很犯踌躇,原以为这么大的场面,到时候制造点事端,让大公子下不来台很难看。没想到最新收集到的消息却是大公子在组织各家各户统一思想,而且责任明确,有奖有惩。
咸阳令戚禁据说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他天天盯着下面那些个有秩、三老、啬夫、游徼,生怕有一点点疏漏,弄得大家都很紧张。他们这样做下去,想搞事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甘心,真是很不甘心!
再看看胡亥,在他面前没无没了地晃悠那条没受伤的腿,真让人心烦意乱。这要是他儿子,一巴掌拍扁了他!
可惜他赵高连个儿子都没有,也不知……,按说他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呀?
仇富被叫了进来,他现在也不知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个家挺奇怪,主子的老师要当一半的家,原因无他,主子是个白痴!
赵高说:“仇富,你组织几个护院好好去参加脚力比赛,别的事就别做了。”
仇富不明所以,不是说好的捣乱吗?怎么又变了?他看了看正经主子,正经主子仍然在晃他的腿,没有表示反对。
好吧,本来他也不想捣乱。做坏事要遭雷劈,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能少遭一次劈也好啊!
胡亥斜眼看看赵高,淡淡地“哼”了一声,心说:简单的事让你搞复杂了。取宠就完了,还要害人!你以为那害人的事儿容易吗?那是高风险!万一被抖露出来,连现在的安逸都没有了。
奶奶的,自以为是!那么大岁数白活了。
在各方准备的时候,小寒参加了一个婚礼。
小虎有天到店里来,说他要成亲了,想请小寒姐出席一下。小虎说,大公子身份太高,他也不敢请,小寒姐如果能来,家里人会很高兴,特别是母亲。上次小寒姐给的方子很管用,母亲这些日子轻快多了。小寒姐还那么贴心地送了那个坐便的架子,母亲老念叨,要是不趁着成亲的仪式感谢一下,母亲都过意不去。
小寒自然应允。她把这个信儿带回去,扶苏就吩咐丁满牵两头羊跟她一起去。原本说好的,找到煤矿,兄弟们都有肉吃,现在煤矿都开采了,总不能就不认账了。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来的都是熟人。
天哪,目前全咸阳都在议论的焦点人物冒顿也来了!
“他是怎么回事?”小寒问张龙。
张龙也不明白,他只知道冒顿是跟着龅牙李和大个苏来的。
小山子过来解释:“冒顿是来蹭饭的。本来小虎只请我们来,但龅牙李知道我来就也要过来,他和小虎关系也不错,和我们几个也都熟,但冒顿一听有肉吃就也要过来。这不,就都来了!”
小寒点点头,可能草原民俗就这样,不把自己当外人。
小山子说:“我还是冒顿的老师呢,他第一句雅言就是跟我学的。”
其他人听了这话就笑,小寒问:“你教他什么?”
小山子摆摆手,说:“也没什么,挺文明的,姑娘别问了。”
众人又笑,小寒就不问了,要能说的,小山子早说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吃到一半,冒顿端着一小碗米酒过来,拿给小寒喝。他对这姑娘的感情很复杂。他觉得小寒是钻进他肚子里的一条虫子,他想什么小寒都明白,但他目前的尴尬处境也是她造成的。
而且,这姑娘讨厌他。
小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自己倒了一杯,说:“喝酒没问题,有一句话,先说清楚。”
冒顿说:“你说!”
小寒说:“先说声抱歉,我没想把你逼到绝路上去,我只想让人打你一顿,因为你太让人讨厌了。但现在的形势是我不能控制的,你这是走到不归路上了。”
冒顿很大度在“哼”了一声,笑笑说:“我知道姑娘讨厌我,我在这里过的每一天,我都不喜欢,只好去做点让人讨厌的事情,让自己开开心。但冒顿不后悔那天接下了姑娘给的主意。人嘛,总要做点值得的事情,哪怕是一身伤呢。要不活着有什么意思?莫非我冒顿真是为了一餐羊肉才活着的?”
“好,这句话,小寒欣赏,这杯酒小寒喝了。”说完,小寒举起杯一饮而尽。
冒顿也一饮而尽。
“哈——,不好喝!”小寒抽搐着脸把杯子放得远远的。小虎娘看见了哈哈直乐。
冒顿也哈哈大笑。
“姑娘愿意和冒顿聊聊天吗?”
小寒抽抽鼻子,这家伙今天不臭。她说:“你不臭的时候,也没那么讨厌。”说着就往外走。
冒顿翻了下白眼,跟了出来,自嘲地笑笑,说:“在草原的时候,冬天冷,没有洗的习惯。”
小寒回头说:“可是,咸阳人只见过你一个匈奴人,看见你一个太子都脏脏的,会认为你们整个民族都脏脏的。”
冒顿又是自嘲地笑笑,习惯这个东西很难改的,慢慢来吧。
“我很快就有儿子了。”
“嗯?你有儿子?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小寒很好奇。
冒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告诉你我很高兴。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和这里的人都是不同的。”
小寒警觉地盯着他,这家伙怎么知道的?直觉?
冒顿说:“有了孩子,我觉得咸阳就不再那么陌生了,好像有了点家的感觉。”
小寒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有了扶苏,咸阳也有了点家的感觉。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十年太久,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这是我过得最不痛快的一段时间。所以,我也真的需要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听了这话,小寒不禁有点同情他,可是,要表示同情的话就太虚伪了,冒顿命运如此,她也有份的。
想了想,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没有办法左右的事情,我刚来咸阳的时候也是这样,找不到家在哪里,也没有办法回去,觉得整个咸阳冰冷无趣,直到遇到大公子,心情才发生变化……,但是他有许多妻妾,我又不愿意和他这样复杂的家庭在一起,……可是,你看,慢慢地接受它也就好了……”
冒顿吃惊地望着小寒:“你果然和他们是不同的!”
小寒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有病,想不起家在哪儿,所以,回不去了。也许有运气可以回去吧!”
冒顿点点头,同情地说:“那你比我可怜,我好歹还知道家在哪儿。”
小寒笑笑,说:“所以呢,人要会自我安慰。太子你这样想就不难受了:你想啊,你不在草原的这十年,两边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们不会再为了粮食和衣服冒险。所以,你虽然孤苦些,也是值得的。”
冒顿长叹一声,说:“这是你一个外人的想法,我真的很难受,我没有自由的,我走哪儿都有人跟着我,我可能放个屁都有人汇报,虽然他们俩不算讨厌。”
小寒摇摇头,说:“那我也没办法劝你了,我真得觉得没有战争挺好的。你我是幸运的,还能坐在一起喝酒,那些死去的人们呢?那里没有你的朋友和兄弟吗?”
冒顿没话说了,他又想起鱼图格被马踩死时的那一声惨叫。那叫声总在梦中撕扯着他。
“太子你放心地去比赛吧,咸阳人虽然不把你当家人,但也不会没有分寸,大公子都做了布置,你没有生命危险的。”
冒顿点点头,说:“我信他。”
小寒心中暗乐,这么容易就信了,大公子有魅力呀!转了个念头,她说:“你只要不挑剔,朋友也是遍天下的,要不是胡亥让你踢伤了腿,他也会和你一起比脚力的,日子嘛,不必过得那么清醒。”
冒顿翻翻白眼,不屑地说:“哼,我从来没把他当朋友,不过是过得闷了,有人陪着乐,就乐上一乐。在草原上,打麻将耍无赖,踢球跑不快,这样的人都没资格和冒顿做朋友!”
小寒又是一乐,劝慰他:“有一乐比没一乐强,日子总要过嘛,不是朋友也没必要四面树敌。就你说的没资格和你做朋友的胡亥,过几天要陪着皇上看你比赛,你看他,多受宠。一个好前程是少不了了。”
冒顿撇撇嘴,“嗤”了一下,他妈妈的,他最不爱听的就是受宠的小儿子的话。
小寒看似无意地说:“你来咸阳不少日子了,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出兵和匈奴打上一仗吗?”
冒顿茫然地看着小寒,难道除了地理和经济的原因,还有其它内情?
小寒款款地说:“那时我刚来咸阳,有一帮术士聚会,我去凑热闹。有一个很有名的术士,人称卢生的,他说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了上天的喻示。”
“上天的喻示?”
“嗯,他这么说,就有人这么信,当时好大一堆人围着他。他说,那谕示就是一块羊皮,上面写着‘亡秦者胡也’,我当时听到这话,还以为‘胡’指的是‘胡亥’,我想在场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卢生说,他把这块羊皮献给了皇上。不久之后,蒙恬就开始征兵发兵了。街上的人们这才知道,‘胡’是指北边的‘胡人’。”
冒顿的脸抽成一团,难道这就是内情?
“那个卢生在哪儿?”
“他的家在桑树园,我去过一次,但也只知道这个。术士这种人你不知道吗?他们怎么说都有理的。往往有些人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草原不这样吗?”
冒顿没搭腔,他想起了让巫师烧牛骨来说服匈奴各部的那个夜晚。
他的命运和那个巫师也有关系,和操纵巫师的那些人都有关系。
他奶奶的,摆弄别人命运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在哪儿呢,饭都凉了!”小虎娘出来叫他们回去吃饭。
小寒答了一声:“就来。”
冒顿扭头问:“姑娘,我们算是朋友吗?”
小寒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和杀气很重的人做朋友。另外,我也不喜欢你不正经的样子,即便没有大公子,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人。那种讨厌是自然的反应,希望你理解。”
冒顿点点头,遗憾地说:“我理解,不管你怎么想,我把你当朋友。这咸阳,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个外乡人能成为朋友。”
小寒一摊手,说:“随便你,我又管不住你怎么想。不过,等你打完了,休养好了,你要是还想挣钱的话,我会帮你,让你挨了那么多打,算我补偿你的。”
冒顿用大拳头捶捶自己的胸,自信地说:“没事儿,冒顿是打不垮的,冒顿结实得很。”
………
亲爱的书友,小寒是不是有点诡计多端?请在书评区发表您的想法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放羊的也不输给你
初四这天,小寒在布上写了很多大字,让丁满带着人挂到划定的街区去。
“超越自己,就是胜利。”
“重视对手,尊重实力”
“比赛是一阵子,做人是一辈子。”
“爱运动、爱超越、爱咸阳”
诸如此类造势的话。
小寒在店门口还挂了几条授带,买的人不多,看的人不少,上面写着:“跟在我后面跑的是只乌龟”、“跑到前面吃羊肉,跟在后面吃羊粪”……
西施不理解小寒姐这是要闹啥,小寒也不解释,这是不同时代的玩法,没法解释的。
不过,围观的人多,也算是娱乐造势。
初五终于到了。
起点和终点都在咸阳宫前面的广场,扶苏为了让爹娘高兴,特意这么安排的。
宫里的人不用出来,咸阳宫本就是高台建筑,站在上面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报名的人都经过核对,观众也经过大体检查,其实这只是正式比赛前的演练,除非有人手持弩弓,除此以外,一般的弓箭是不可能射进宫门的,因为射程不够。
除了弩弓,别的恐怖方式就真的不足为虑了。
宫前的台阶上不让站人,把观众和皇帝远远地隔开。
一个膀大腰圆的军士站在高阶之上威严地环视参赛的人们,当他举起手中长鞭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抽在宫前的台阶上,仿佛划破了长空。
参赛的人们好似看到围栏打开的马匹,撒腿就跑。有起跑不力的,被后边人撞倒,值勤的军士一把把他拉起来。那人甩开军士急忙跟上。
两边观看的人群兴奋地哇哇直叫。有喊自家人名字的,也有跟着瞎喊的,还有跟在队伍后面跑动的。
负责维持秩序的军士举着马鞭呵斥涌动的人群。看到不听话的,“啪“的一鞭子,立马见效了。
非常壮观啊,怎么也有一千多人。
有六十来岁的,有十几岁的,有穿军装的,有伙计打扮的,也有生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好出身的……
跑动的队伍渐渐拉开了距离,这下不用担心互相羁绊了。
小寒守在店门口,怀里抱着修心,修文和修德一边一个,紧张地看着人流如潮水般压过来。
修德说:“我真的应该报名的,后悔死了。”
修文说:“以后还有,实在想玩,等这场结束了,让爹爹弄个少年组的。”
修心小嫩嗓子跟了一句:“我也想玩的。”
修德“嗤”了一下,说:“你一个小女娃娃,起什么哄?”
修心撅嘴,又被蔑视了。
小寒说:“不急,咱让爹爹弄个小女娃组的,都是女孩子比。”
“嗯,我今天就跟爹爹说。”小女娃骄矜地说。
候二跑过来了,嘴巴张得像个骡子,脸上的汗水像被人劈头盖脸浇下来一样,不过,他还在坚持,旁边可能是他家护院的,一个劲地鼓励:“少年,放慢一点,坚持下来就行。”
候二也顾不上答话,只是甩开膀子跑动。
“哗——”,连候二都像大风裹挟的叶子一样,飘过去了。
老邓跑过来了。他也快不行了,边跑边咳嗽,时不时喊一句“哎哟妈!”他年龄大,身体又重,和年轻人比,纯粹是彰显精神来了。
有人摔倒了,后边人差点从他身上踩过去。那人往旁边一滚,赶紧贴着店铺的墙根坐下。直到人流不那么密集了,那人才垮下肩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嘟嚷了一句:“老子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参赛的人群后面,一群孩子跟在后面撒欢儿地跑,狗也跟着跑。
总之,这要命的十来里路,成就了咸阳人很久没看过的热闹。
扶苏在终点等着。
中尉署的官佐牛祖佑和咸阳令戚禁也在终点候着。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大的问题。
等今天过去,第一波检验也就过了。
围观的人数并不减少,大家都朝一个方向巴望着。
“来了,来了,”人群开始骚动。
牛祖佑大叫一起:“来了,第一名!”
话音刚落,人就到了。那人喘着粗气从军士手中扯了一个写着“壹”的布条。
紧接着“贰”和“叁”也冲过来了。相关的人呼啦一下拥过去。
到了后边,稀稀拉拉地,不断有人跑过来,也不断有人迎过去,但毕竟不如刚才紧张了。
拿了布条的人在亲人的搀扶引领下去登记处登记。奖品非常丰厚,活的羊和活的猪。次一点的,是布匹。
有大户另开一摊儿,专门为了自己街区的人设了领奖区,奖品同样丰厚。李府的老邓跑过去,那发奖品的迎上来说:“邓哥,没您的,您再快点就好了。”
老邓一个大巴掌甩过去,那人笑着跳开了。
今天大家都高兴,得奖的没得奖的都高兴。
老邓本来就不是冲着好名次来的,护院里边有人嫌他年龄大,体力不行,他不服,这才来了。
像他这样情况的人也不少。
统计结果,脚力最好的第一名,是个卖盐的伙计,扶苏一问,人家有基础,以前是个放羊的。
第二名是王元,王翦的孙子,王贲的儿子,果真将门虎子。
第三名是丁满,他个儿小,精瘦,就是腿快。扶苏得意地拍拍他,示意他到后边领奖。
第四名是个半大小子,扶苏一看,认识,是蒙恬的儿子,蒙不弃。
“不弃,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公子,十五了,不弃已经成年了。”蒙不弃喘着气说。
“好小子!应该写封信把这事儿告诉你爹。”扶苏捏了捏他的肩膀。
“不用,等我打完那冒顿再说。”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干净利落。
第五名也是个护院,是公子高家里的,叫周翔。
第六名是商户胡家的伙计,叫李三,跟着搞长途贩运的。
拉拉杂杂,喜气洋洋。
……
站在宫门口的郑夫人还想看看,旁边陪着的舒仪说:“有好大功夫了,回去吧,要不就累着了。”
皇上接话说:“回去,回去,你都站了老半天了。走,我也回!”
说完,拉了郑夫人就走。
莺美人失望地看着他们离开。
从背影看,郑夫人的腰一点都不显粗,也看不出怀孕的样子。可是,她真的怀孕了呀!她都那么老了还能怀孕,老天,你对我太残酷了吧!
不自觉地,莺美人就把手放在肚子上来回摩挲。胡亥腆着脸高高兴兴地凑过来对她说:“娘,我们也走吧,热闹也看完了,您也怕有些累了,快回去好好歇会儿。”
莺美人勉强笑笑,胡亥生就一张好嘴,但谁不知道他是个草包呢?要是自己生的,兴许会好点儿。
有这么个儿子,有这么个肚子,她在宫里是一点前途都没了!
初五这天的活动只是预热,冒顿参加的是两天之后的比赛。
有了初五那天的经验,扶苏和几个责任人都不那么紧张了,一切按照预设的方案执行即可。
小寒让他找几个跑得快的军士陪着冒顿跑,就怕跑动当中,有人一时冲动,对冒顿不利。扶苏想想也有道理,事情本来很顺,可别出了差子。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大家看的是冒顿的表现、各大户的表现,也看的是他的能力和水平。
他和牛祖佑商量,在划定的路线上布置些军士,一看到冒顿跑过来,就陪着跑一段,等看到下一段执守的军士就撤下来换人,这样,冒顿全程都不会出意外。
冒顿对扶苏这个布置很满意,应该说很感动。虽说他和扶苏各取所需,但毕竟他是这个安排的受益者。
扶苏这个人,行!
土开始化了,但天气还是冷。身上跑得很热,但掉下来的汗珠子却是凉的。
耳边都是喊叫的声音,今天,他的出现让咸阳人都疯了。
“冒顿,那个就是冒顿!”
“跟咱们长得差不多嘛!”
“冒顿跑得好快呀!”
“快,超过他!不能给咱丢人!”
“呀,他又超过了一个!”
……
咸阳人真的疯了,没报名的也跟着跑,整条路线都是流动的人群。军士们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不听话的,一条鞭子抽过去。
好在,除了有摔倒的,让人踩了几脚的,自己扭了脚的,也没出什么大事。
扶苏安安静静地等在终点,他对结果不是太关心,谁得第一都行。过了今天,还有角抵,冒顿挨打是肯定的了。
他忽然发现,小寒冒出的这个“坏主意”不错,起码咸阳人很喜欢。而他也发现,除了下命令,其实让别人听话还有其他的方式。不一定每个领导者都像父皇或蒙恬那样的威风凛凛。像他这样的和风细雨,人家也是愿意听的。
第一名来了,天哪,又是那个放羊的!“他叫什么来着?”扶苏赶紧问旁边的牛祖佑。
牛祖佑却顾不上理他,嘴里喊着:“快快快,两个第二,冒顿和王元。”
结果,真的,到了终点两个人谁也不松劲儿,并列第二。
扶苏一把抱住王元,他太争气了!背后背了个大大的“王”字,他这是出来给家族争光来了。
丁满和蒙不弃也到了。
蒙不弃背后也背了个“蒙”字,蒙毅等在旁边,满意地把侄子拉到一边歇着。
后边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不少人背后都写了家族的姓,今天,他们这是打名气来了。
李悟好不容易到了终点,名次都没人记了,太靠后了。老邓迎上去,赶紧扶住他。
“老邓!哎呀,让我喘口气,还是平时练得少了。要是我哥在就好了。”
老邓但笑不语,李由在的话,论脚力也不见得行。但要是比角抵,李由就厉害了。全咸阳同一辈的,没几个人能胜过他。
稍稍歇了一下,冒顿找到那个第一名,一拳打过去,问:“兄弟,你放了几年羊?”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老老实实回答:“十四年,十四、五年吧!”
冒顿说:“我放了二十多年羊,咋赶不上你呢?”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地回答:“咱放的羊品种不一样吧?我放山羊,你放绵羊,我纯粹靠腿,爬坡下沟的,你是太子,你骑着马放羊,还是一马平川,咋能赶上我呢?”
冒顿服了,道理就这么简单。
王元走过来,气定神闲地问:“怎么样,华夏有能人不?放羊的也不输给你!”
冒顿说:“还有角抵呢,你让放羊的跟我比比。”
他转过身,对那放羊的说:“角抵你行吗?”
那人直摇头,老实说:“不行,我就是腿脚厉害,角抵真不行。”
王元过去,搂着那放羊的肩膀,说:“兄弟,过两天,你看哥哥我的,看我怎么把冒顿太子放倒。”
冒顿呵呵一笑,没说话,他已经准备好了,谁来了都行。到了现在,他也不关心输赢了。他只关心咸阳人对他的看法,对匈奴人的看法。
角抵放在大后天,大家都有几天休整的时间。
扶苏进宫请示,要不要换个地点,怕父皇觉得太闹腾。
皇上问:“你们打算比到什么时候?”
扶苏说:“比到冒顿撑不住了,儿臣估计也就几天。毕竟他一个人对付一群人,总有体力耗完的时候。他知道他会败,但他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一个不屈的匈奴人,儿臣决定满足他。”
“嗯,就是要满足他,让华夏人看看,北边有一群人这么顽强,我们怎么办?你别让他太累了,一天比几个,让他歇歇,拉得时间长点儿没关系,让大家看个够。”
“父皇觉得地点要换吗?”
“不用换,联想看便看看,不想看便不出去看,也没有多吵。”
“既然这样,儿臣就去布置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被放牧的兄弟们骗了
为了让远近的人都能看得清楚,两三天的功夫,咸阳宫前的广场上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
龅牙李问冒顿:“怎么样?这台子你满意吗?”
冒顿没吱声,满意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已经搭起来了,人家又不用问他。
不时有人上台上走一圈,看那步伐,都是有功夫的。他们和他一样,都是来看场地的。
冒顿看见丁满,这人是紧随着大公子扶苏的。
“怎么,就你这样的,也要和我比吗?”
丁满呲牙一笑,说:“太子您说对了,就我这样的。咱虽然瘦小,但瘦小的有瘦小的方法。喏,我旁边的壮实的兄弟,你看行吗?”
旁边那人两手往怀前一抱,撇着嘴自我介绍:“彭润土,公子府护院。”
冒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与他们错身而过。这彭润土又高又壮,不知道下盘扎得稳不稳?
确实如那丁满所说,角抵并不是一定要身高力大的,身量小的也有很多优势,他可以穿裆靠,一般来说,相对于高大壮阔的,灵活性更好。只要他把你“靠”倒了,多壮也白搭。
幸亏和扶苏强调了比赛的规划,要是按照他们大秦军中训练的方法,有十个冒顿也得骨断筋折。
他只是要比出气势,并不是来送命的。
正式比赛终于来了。
咸阳令戚禁站在台上,冲下面的围观者和参赛者一拱手,朗声宣布了几条比赛规则。
第一、可以抱腿不可以拽裤子。
第二、膝盖以下的部位可以踢跘踹等腿部动作,膝盖以上的部位不可以。
第三、允许使用握、扛、摔、拐、抓、别、挑等动作,但不可以用手肘击打对手的面部和上身任何一个部位。
第四、反关节动作不允许。
第五、膝盖以上任意一点着地即为输,三局两胜。
听到规则,围观人群“轰”了一下,戚禁威严地扫了一圈,现场旋即安静了。一群人对付一个人,要是没有严格的规则限制,这比赛还能看吗?
惨不忍睹啊!
戚禁冲台下招了招手,两个穿黑衣的军士上来,他们是来演示新规则之下的对抗的。
这两人只是咸阳卫戍部队中一般的军士,军中有角抵这个训练科目,他们只需把自己平时的状态和水平呈现出来即可。但今天观看的人多,看上去两人还是颇为紧张。
两个人你来我往、有攻有守,三局两胜之后,各自退场。
冒顿对这个序幕很满意,这些华夏人没有借地利欺负他一个匈奴人。新规则用真人演示了一遍,如果还有人假装不懂,那就是故意犯规了。
转过身,他对龅牙李说:“准备好给我牵羊吧!”说完,他登梯上台。
人群又“轰”了一下。这冒顿的打扮太有看头了。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平时邋邋遢遢、松松垮垮,今天一上场,把头发都扎起来了。他上身居然不穿衣服,裤子上系了一条带子,要是那条带子一松,这家伙可能就是只“白条猪”了。
我的妈呀,这可是冬春之际呀,这胡人真是豁得出去!
但有一个地方他保护得挺好,在小腿部位他缠了很厚的羊皮,这样踢打踹的时候,能有效地缓解冲击力。
小寒带了三个孩子和扶苏站在一起。看到冒顿身上刚劲的线条,她有点兴奋地“哦”了一声,心说:冒顿好身材嘛,比扶苏也不差!
扶苏似乎听见了她心里的话,扭头瞥了她一眼,小寒就纳了闷儿了,难道这家伙听见了?
“要不,小女娃咱不看了?”她对修心说。
修心撅着嘴摇头。
扶苏说:“看吧,看吧,没什么的。”
小寒翻翻白眼,这当爹的也太随意了吧!女孩子要怎么养育,啊?
她弱弱地抱怨了一句:“幸好不是拳击!”
这时,修心嫩嫩的声音响起:“哦,上去一个胖子!”
真的上去一个胖子。可爱的是,那个胖子也光了上身,他有冒顿两个宽,也比冒顿高出半头。另外,他还比冒顿白,这两人在台上对比鲜明,人群顿时兴奋。
有几个人立刻活跃起来,在人群中蹿来蹿去。
扶苏撩了一眼,冲旁边的木木示意:“看着点。”
木木应声走了。
小寒也看到了那几个活跃的人,他们站得较高,能看得清楚些。
大概这就是联络下注的人。
胡亥这个狗东西,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那白胖子果然厉害,冒顿抱着他的腰有些吃力,腰围太宽了,两手不能合拢,使不上力。那白胖子又重,整个身子狠狠地压着冒顿的背,扛也扛不起来,冒顿用腿去蹩,可还是不行。
围观的人紧张地一声不吭,真是身大力不亏呀!
忽然,白胖子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人群又“轰”了一声。
修文自言自语:“怎么搞得?”
后面站着的孙师傅说:“看脚法,两脚不能平齐,必须是斜步,后腿弓步顶住。”
修文不由得动了一下脚,摆了个斜步。孙师傅伸脚轻轻给他规范了一下。
人群又“轰”了一下,白胖子被顶倒了,居然是四仰八叉的一个姿势。太难看了!
冒顿围着白胖子转了一圈,等白胖子起来。咸阳城胖子很少,也不知谁家的,能把人养得这么胖,太难得了!
这也是圈养的吧?
白胖子悻悻地爬起来,朝下看了一眼,下面有人给他比划了一下,人群顺着看过去,哦,教练在下面示范脚法呢。
三局两胜,还有两局,再接着看。
白胖子和冒顿都哈低身子,直视着对方,脚下移动步伐,寻找攻击的机会。
修心说:“他们要啊呜一口,吃人啦!”
确实,这就像猛兽对峙的一刻。
冒顿猛地冲过去,那白胖子灵活闪避,没扑到,真险!两人各自转身换了方向,又开始寻找新的机会。
白胖子向左猛进两步,冒顿向右闪躲,白胖子忽地止步,原来这是个假动作。
白胖子向右猛进两步,冒顿盯着不动,结果白胖子猛地发力,一头撞过去,“轰”的一下,整个人向座山一样压向冒顿,冒顿向后退了几步,稳不住了,展展地躺下。
白胖子趴着不起来,叫好的声音嗡嗡响,太享受了!
两局平,还有一局,太刺激了!等两人重新站起来,人群屏住呼吸,静静等着。
小寒问:“谁家的人,挺聪明!”
扶苏摇头说:“不知道,以前没见过这人。可能是为了这次比赛,从外面找来的。”
小寒点点头,打冒顿的机会,大家都好珍惜啊,舍得下本儿!
“像牛打架!顶住了,顶住了!”修心的嫩嫩的小嗓子在喊。
果然,两人头顶着头,胳膊架着胳膊,腿使劲儿向后蹬着,谁也不松一口气。各自的脚不时地挪动,配合着上身动作,寻找着可以进攻的机会。
两人一僵持就是好长的功夫,围观的人都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精彩一刻就错过了。
忽然,白胖子伸脚去踢冒顿的腿脖子,可是,冒顿却在刹那之间身子伏低,同时“嗖”地一钻,用全身的力量去撞对方的支撑腿,“通”的一声,白胖子摔倒在地。
一座山就这样倒了!
人群“轰”的一声,先是吃惊,接着就是不满和叹息。
也有小声叫骂的。
修德说:“他很机敏!”
“嗯,时机抓得好。”修文说。
修德问:“爹爹,一上午比几局?”
扶苏说:“一般两局,但也要看冒顿的意思,他要有力气想多打一局也可以。”
小寒问:“下午不比吗?”
扶苏说:“不比,下午让他歇着,父皇的意思是把这件事拉得长一点儿,让大家有的看。”
修心小嗓子又喊起了:“又一个,又一个。呀,是咱家的,是咱家的!”声音非常兴奋。
众人都看向台子。
这人跟刚才那个大胖子比,太瘦小了吧,还没比,人们就开始吸了口凉气。
冒顿看看走上台的丁满,笑呵呵地问:“准备好了?”
丁满点点头,说:“其实我真不想这时候上来,他已经把你的力气耗尽了,我再上来,即便赢了你,你不服气,我也不觉得体面。可是,抽签决定的顺序,我也只好……。”
“自大了吧!别低估别人,也别高估自己,来吧!”
说完,冒顿紧了下腰带,哈低身子,眼睛像狼一样盯着敌人。丁满不再多言,聚敛精神,移动步伐,寻找机会。
两人歘地抱在一起,比起刚才,动作更加迅捷,更有冲击力,人群又“轰”地一声,看来刚才是有点低估这个小瘦子了。
丁满一边逼迫,一边腾开脚“啪”地踢过去。冒顿疼得一激灵,小腿骨会不会断了?
丁满根本不给他缓一缓的机会,连续下脚踢刚才的地方,冒顿急忙扭转身子,照这个踢法,绑了羊皮也不管用。他仗着有点身高的优势,趁丁满集中攻击下盘的功夫,用脑袋猛地一磕,丁满的耳朵“嗡”地一声,瞬间有些放空,人向旁边倾倒下去。
众人又“轰”得一声,哥哥,不能够啊!
“啊!”紧接着有人尖叫起来,那人竟然可以这样撑住身体?
更多的人尖叫起来,小瘦子的这个动作太漂亮了!他居然用右腿扭了个八字,生生地支住了左腿,现在他一腿跪下,瞬间让自己从地上弹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重新摆好了进攻的架式。
修德佩服得不行:“这功夫!”
孙师傅趁机点拨:“应激反应,打得多了,自然会有。光一个人苦练是不行的,一定要打对战。”
扶苏说:“他的腿确实很厉害,以前一腿扫过去,把人的颈项都磕断了。今天估计是留了力气,怕后面没得看了。”
小寒听了一缩脖子,身子哆嗦了一下,修心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她,贴心地说:“别怕,他是我们家的人!”
小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谁替我抱一下修心,我抱不动了。”
修心撅着小嘴抱怨:“人家好心安慰你,你还嫌人家重。呀,不好了,打起来了!”
果然,台上的两个人又缠斗在一起。
冒顿领教了丁满的腿,就把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腿上。但在激烈对抗当中,一旦存了闪避的念头,就削弱了进取的势头,任谁看着都是心虚了。
丁满狠狠地抓着冒顿的胳膊,这家伙不穿衣服,不使劲儿扣住,都吃不上劲儿。冒顿的头狠狠地顶着他的额角,刚才那一磕现在还疼。他忽地一松劲儿,冒顿向前一扑,他瞬间跪倒,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完了,他要被压倒了!
可是就在跪地一刹那间,冒顿的腿也失去了根,压在下面的丁满左腿为轴,全身用力,整个人带着冒顿反转过来。“啪”,冒顿被他结结实实压在台上。
“哗——”!人们都受不了了,心脏的承受力得多大才行啊!
这,这,这实在太精彩了!
“好!”
“打得好!”
“好,哥今天请你喝酒!”
“兄弟也请你喝酒!”
小寒都惊呆了,丁满这个人居然如此诡诈勇猛?
啊?彭彭呢?他是不是更加厉害?
扶苏看她整个人都呆了,得意地哈哈大笑,他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就带在身边,要带也是万里挑一的。
修心高兴得嗷嗷叫。修文拍了她一下,骑在哥哥的脖子上还不老实,当是骑马吗?
第二回合开始了。观众捧着他们的心虔诚地期待着另一个精彩出现。
冒顿长吁了口气,到现在他明确地意识到这是在咸阳,一个高手云集的地方。以往他能战胜无数人,不是他多么厉害,而是那些一起放牧的兄弟太弱了。他们不够狡诈,弄得他也没有学会狡诈,他们或许凶狠,但面对太子,他们玩不出他们的凶狠,这么些年,其实他被他们惯坏了,也骗够了。
如果能在高强的对手当中成长,也不枉我来一趟咸阳!
冒顿狠狠地咬着牙,晃一晃肩膀,今天就是败也要败得漂亮,低级错误不能再犯了!
丁满已经冲上来了,冒顿一把接住,论力气,他是不认输的,他的身量在呢。他亏的是技法,他没想到华夏人把简单的角抵练出了这么多门道。
丁满凝视着他,两人眼睛对着眼睛,谁也不错眼珠,脚下各自较着劲儿,看谁把谁先推倒。
“啪”地一下,两人抱在一起,丁满用头狠狠顶着冒顿的下巴,脚下插空,填入冒顿裆下,右脚一勾冒顿左脚腕子,膝盖使劲一拐,右手往怀前一拉,左手往外一推,“啪”一声,冒顿左臂先着地,然后整个人展展地摔在地上。
“哗——”,人们受不了了,摔得太漂亮了!这瘦哥哥太给力了。
“我们家的人赢了!我们家的人赢了!”修心在修文的肩膀上高兴得一跳一跳的。
周围的人顺着声音瞧过来,哦,那不是大公子吗?
敢情是大公子府上的人,难怪呢!
丁满等着冒顿起来,剩下一个回合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影响胜负了,比不比,随冒顿吧。
冒顿听着耳边的欢呼,望着头顶蓝蓝的天,这天气他妈的真好!
左肩膀摔得很疼,但骨头没事儿,只是肉疼。活动了一下脚腕子,也没事儿,哼,没事就能起来再打一个回合。
他从地上爬起来,环顾了下兴奋的人群,哼哼,换了下面是草原的牧民,面对一个被打败了的异族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不算什么,这都不算什么!
“来吧,最后一个回合,别留情!留情就是小看我冒顿!”
“呵呵,咱没交情,说不上留情!”
说完,丁满发力上扑。可是,只一扑,冒顿就倒了。
“啊?”就这就完了?人群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冒顿自己也懵了?怎么回事呢?
小瘦子怎么骑在他身上了?
现在才觉出前胸像被大锤砸过一样疼。
原来,丁满是把他自己当箭簇射过来的!
尼玛,怎么不说开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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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人有各人的福分
连着比了好多天了,冒顿忽然有点腻烦,时输时赢的,看冒顿角抵成了咸阳的一个娱乐。
尼玛,老子是让你们娱乐的吗?
怎么离自己的初衷走得越来越远了呢?
每天下午休息的时候,大夫都会来,确定他身体没受伤就一块石头落地的样子,真让人无话可说。
但即使没受伤,他们也会让他躺下,给他作全身按摩,用跌打损伤药给他疏活一下筋骨。华夏人这一招确实厉害,让他们这么一揉捏,吃得好,睡得香,第二天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冒顿。
嗬嗬,想偷懒都说不过去。
要说没收获也不对,打一打,心情好了很多。
另外,打完了,好几个人都过来和他喝酒,喝完了还跟他一起总结经验教训。这倒是让他觉得咸阳的隔膜感越来越淡了。
那丁满确实厉害。听一起来的彭彭说,那丁满一腿扫过去,有个人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他对自己确实已经脚下留情。
呃,这两个都是把自己放倒的人!
这几个华夏人确实不讨厌,要不是打仗闹的,完全可以坐下来一起喝酒吃肉。
……
尽管厌烦,但今天这一仗必须得打。已经排好了的顺序,要是不去,还以为怕了他们。
他紧了紧腰带,决定今天穿上单衣上台,已经有人传说:“那冒顿脱光了更好看。”妈妈的,我真脱光了,你们敢看吗?
你们敢把家里的女人们都带来吗?
咸阳宫前的广场上,观众少了很多。
不是因为今天的比赛没看头,而是因为今天的情况很特殊。
安检太严格了!
两里地以外,就排满了中尉署的军士。
凡进场的都是认为可以信任的人。即便是可以信任的,也一律不准携带任何兵器,连那些带有保卫任务的护院、军士也不行。
今天,皇上要出宫看比赛。
是近距离地观看。
禁卫军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咸阳宫前的台阶两列站满了卫队的人。
擂台在中间,离擂台五十米远的地方也布满了军士。只留了一个五米宽的缺口让观众进出。
咸阳宫这一侧是空白的,不能让观众把皇上的视线挡了,皇上来了要站在台阶上视察。
扶苏早早到位,和牛祖佑、戚禁每一个细节都核实一遍,确认无误了,才向宫里送了个信儿。
比赛的程序及场次安排早都送进宫了,今天是王元和蒙不弃参赛,父皇才说要出来看看。
扶苏想,要是能把母亲也带出来,那该多有乐趣。站在高阶之上观看,毕竟效果不好。
但这是宫里的规矩,他也没办法。只能时不时进宫去,把有趣的地方说给母亲听。
冒顿一进场,就发现今日与往日不同。
他已经熟悉这种赛场的气氛,观众一哄闹,他就觉得舒筋活血,可是,今天大家都挺老实,见了他也不敢说:冒顿你脱了,你脱了才好看。
他敏锐地意识到,今天是大秦的大人物要来。
哼哼,不就是胡亥他爹吗?
当老子没见过大人物吗?
华夏人就是属狗的,见了大人物立刻老实。草原的牧民就自在得多了,在他这个太子的马蹄前,打野战的都不带停的。有时候,还得他说一句,呀,忙着呢?
……
胡亥吃力地跟着父亲走下台阶。
今天,一起陪父亲的不止他一个皇子,几乎所有的兄弟都来了。
这让胡亥心里很不平衡。因为请父亲观看的是自己,可是他们蹭过来,就好似把他的孝心遮盖了。
不,应该说是摊薄了。
可是,哥哥们,你们知道胡亥的代价吗?
早早起来,上数不清的台阶,进了宫请了安,候着父亲出来,再下台阶,是数不清的台阶啊……
伤腿,伤腿啊!
我还得陪着父亲说笑一上午,强颜欢笑,你们知道吗?
我总不能说,父皇,儿子腿疼得不行了,您站着,我坐着。
我也总不能说,儿子的腿得搭上条羊皮褥子,免得将来落了毛病。
我怎么能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像个病秧子呢?
……
比赛开始了。
扶苏走上前来,站在父亲脚下右侧的台阶上,和兄弟们站在一起。高往旁边让了让,他一向是有眼色的。
“那是王元?”皇上问。
“对,是王贲将军的小儿子,比脚力也是不错的成绩。”扶苏答。
“呵呵,王家教育得好。估计老王翦现在摔个小伙子都没问题。”
“多运动,多调理总是有好处的。”扶苏答。
高在旁边不吱声,父亲如果这么和他说话,他也得像大哥这么回答。这么说才不会出问题。
“呀,这是飚上了!好看!”皇上很开心地说。
果然,台上的一对儿飚上了。
王元的长处还不在角抵这些技击才能,他主攻的是用兵之法。但军中骑射训练这一套要是不精,也是没法带兵的,那会被属下看扁了。
今天他一来,就知道皇上要来。
出门的时候,爷爷就说,前几场皇上都没来,他就等着你出场看看我王家的实力呢。
果不其然,爷爷真会把脉!
但爷爷今天没来,那几天他倒是来看看热闹,但今天他不来。他只说,你随便去比,怎么样都行。输赢都不能说明你是不是将才,也不能说明我王家有没有本事。
王家的本事,不需要你一个年轻人去证明。
带着随便去比的心态,王元来了。
前几场他看过,冒顿是确有实力的。但他打得太老实,蛮力有一把,应变不太够。
他也不打算用多少机巧,要不太欺负人,冒顿这几天已经让人欺负惨了。就这么陪着冒顿玩一把吧!
冒顿架着王元的胳膊,感觉对面这个和自己年纪、身量都不相上下的家伙气都不怎么喘,看来是还有余力呢。
他试探着欺身上前,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一只胳膊搂腰,上前的刹那伸脚去别对方的脚。这一招是他从丁满那里学来的。
哪知他一变换姿势,王元也跟着变,两人的腿跘在一起,双方各向相对的方向推抵对方。
这一僵持就是好几分钟。胳膊太用力了,有些僵。
推着推着,王元忽然撤出右脚,胯骨一扭,右脚绕到后边往腿的腘窝处一磕,上身往右一闪,“扑”,冒顿摔倒在地上。
人群里又是喊“好”的声音。
冒顿翻过身来,让自己面对着王元。他看见王元在笑,这家伙估计早就可以这样做,他这是在耗他的体力呢。
得,想清楚他刚才怎么做的,也不白摔了这一下。
他慢慢地起来,拍拍身上,还好,除了胳膊有点困乏,哪儿都不疼。
不,腘窝处有些疼。不准反关节动作,人家没犯规,可是,他磕得真准啊!
望望不远的地方,皇上笑得真难看。
胡亥那狗东西笑得像朵花,装得挺像个孝子贤孙!
尼玛,这几天老子没少给你赚吧?
两人又抱在一起。
皇上问:“每一场都这么有看头吗?”
扶苏回答:“嗯,各有各的看头。但今天难得他俩的年纪和身量都差不多,这显得比赛结果更富猜想。”
“一会儿是蒙家的孩子上场?”
“嗯,叫蒙不弃,才十五岁,父皇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很有信心的一个孩子。”
“蒙毅呢?”皇上往周围扫了一眼。
扶苏也往周围找了找。平时,蒙毅都是伴着父皇的,比自己这个儿子还亲近,今天,皇子们这么多,估计是躲到后边去了。
很快,蒙毅过来。扶苏把位置让开,他感激地点点头。
皇上说:“来,看完了这场,咱们看你蒙家的孩子上场。”
“呀,倒了!”胡亥叫了出来。
果然,冒顿又被放倒了。
王元很有风度地站直了,冲周围的观众拱拱手,然后走到冒顿身边,弯腰给他一支手,冒顿迟疑了一下,把手伸给他,王元把他拉起来。
他的腰摔得有点疼。
人群叫“好”不断。
王元又冲大伙儿拱拱手,冒顿也拱手。
有人喊:“王元好样的!”
也有人喊:“冒顿也不错。冒顿,你还能打吗?”
冒顿冲着下面喊:“没问题,你要不上来试试?”
那喊话的人顿时不言声儿了,人群一阵哄笑。
已经两局了。
冒顿又摆起架式。王元摇摇手,走过来说:“咱别打了,给你省点体力。呆会儿是蒙恬的儿子上场,你把力气拿出来对付他,我这就下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就跳下台了。
皇上看了微微一笑。规则他知道,这是为别人让路呢。
王家的人做事都这么讲究,也都这么骄傲。
家风啊!
“扶苏,让人把王元叫过来,陪联一起看比赛。”
……
蒙不弃上场。
小伙子太年轻了,嘴上的绒毛细细的,肩膀不太宽,还没长成呢。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非常沉稳,与他的年龄形成了巨大反差。
这几天,履履出现瘦小胜肥大,低矮胜高壮,对这个年轻人的上台,人们还是抱着极大的期待。谁说,不会再有一个奇迹产生呢?
“你是蒙恬的儿子?”
“正是,蒙不弃是也。”
“你父亲要是知道咱们今天的事,肯定很高兴。”
蒙不弃顿了一下,接话说:“头曼单于要是知道我们今天的事,肯定也很高兴,起码,你在咸阳过得不错。”
冒顿被噎住了。这话说得有些气人。
年轻人,不需要这么气盛嘛!有没有人教过你怎么和人聊天?
“来吧,让功夫说话!”
蒙不弃猛地扑了上去,冒顿也不闪避,他那小身子板还闪什么闪?
“啪”,两人撞在一起。冒顿心下一惊,这小子筋骨很硬,到底是有底子的。
蒙不弃抓住冒顿的肩头,觉得像抓了块铁坨,父亲也是这样,仿佛怎么样都无法动摇他分毫。他有些急切,推了几把推不倒,不敢贸然抱他的腰去压他。他直觉自己的腰不如冒顿的有力,他必须绷紧后腿才能支撑住身子。
怎么办呢?他一时有些慌。
冒顿心里嘿嘿一乐,到底是年轻,什么都摆在脸上。今天终于碰到一个嫩芽子。
可是,赢一个孩子,好无趣啊!
即便赢了蒙恬的孩子又如何,一点儿都没意思。自己还是在咸阳做人质。
这时,蒙不弃伸脚去踢他,他踢的地方很特殊,是他的腿肚子,妈的,这是正常踢法吗?
冒顿气了,他猛地一压身子,把蒙不弃的胳膊扭住,身子压在他的后背上。
哪知,蒙不弃腰一扭,顺利解扣,侧身攻击他的膝关节。正是刚才王元踢中的地方,他本能地一闪,整个人甩了出去,踉跄几步,终于稳住了。
人群“轰”地一声,没想到小伙子这么厉害呀!
蒙不弃很兴奋,状态来了,反应就灵活。刚才有些过于急切了。
观战的始皇帝对蒙毅说:“不错,这小子不错。”
蒙毅淡淡地说:“初生牛犊总是不怕虎的,让虎教训一下,对将来好。”
扶苏接话说:“也别教训得多了,打击了信心就不好了。”
蒙毅说:“没事儿,家里的教训他能听得进去,他的信心不会因为夸奖而存在,也不会因为打击就消失。”
听了这话,皇上颇有兴趣地问:“那是因为什么而存在呢?”
蒙毅说:“信心因为实力而存在,而对实力的追求又和蒙家的荣誉和国家赋予的责任有关,当他明白这些,自己受到的那点宠辱就都不算什么了。”
扶苏和高都不住点头,世家就是世家,这种传承下来的自我定位是厚重而坚韧的。
王元也点头,他家里也是这么教育他的,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胡亥又叫了一声儿,刷了一下存在感:“倒了!哎,倒了。”
是蒙不弃倒了。
蒙毅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刚才的话:让虎教训一下,对将来好。
还有两局,才能决定胜负。
两人又掐在一起。
胡亥站得腿疼,那条受了伤的腿看来真的坐下病了,都是这个冒顿弄的。
奶奶的,得找个机会阴他一下!
蒙不弃这小子看来是不行,平时自视颇高,都不跟他们这一班子人玩儿,现在落冒顿手里,能好得了吗?冒顿那家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啊!
……
然而,眨眼之间,被放倒的居然是冒顿,是胡亥看不上的蒙不弃扳回了一局。
胡亥这个气啊,冒顿你那脚是摆设吗?你踢我咋那么厉害呢?
人群“哗”地一下,信心都回来了,小伙子太争气了。
胡亥忍不住了,这是多好的赌局啊!他冲着身边的将闾说:“哥,你说谁能赢?”
将闾鼻子哼哼了两下,说:“将闾希望蒙不弃赢!”
胡亥热情在追问:“你敢不敢赌一把?”
将闾淡淡地说:“不是敢不敢,而是想不想,将闾希望蒙不弃赢。”
胡亥弄了个没趣。
将闾微不可见地撇撇嘴,心说:“当着父皇的面也敢赌,你财迷心窃了?!你母亲的,想死别拉着老子。”
“扑通”一下,蒙不弃倒地,人群失望地“唉”声一片。
胡亥也“唉”了一声,多好的赌局错过了机会,要是刚才将闾敢赌,他就赢了。
比赛结束了。皇上兴致很高,让扶苏把台上的两人都叫过来。
两人上前行礼。蒙不弃行的是臣子的大礼。世家子弟,礼节是不可能出错的。冒顿深深鞠躬,他不算臣子,这一躬也说得过去了。
皇上让他俩到近前说话。
“冒顿太子,这几日身体还行吗?”
冒顿抬头朗声答道:“谢谢皇上关照,冒顿身体很好。”
“还想打下去吗?”
冒顿想了想说:“不想打下去了,但是还得打下去。”
“哦,为什么这么说?”
“有人憋着一口气想通过教训冒顿来扬名立万,人家准备了很久,冒顿想,还是成人之美吧!”
“哦,你是这么想的?”
“是,皇帝陛下。冒顿本来想狠狠挨一顿打,也狠狠打一顿人,让人质的心中之苦找个出处,但是大公子如此关照,大家都不会狠打冒顿,冒顿还得了将养的时间和条件,这样持续下去,冒顿挨打或冒顿打人都成了咸阳人的娱乐,所以持续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
“呵呵,你倒是个直爽人,跟你说话很省心。那么,今天下午准备干什么?”
冒顿愣了一下,问这么具体干嘛,要约我吗?人质有这待遇吗?
他随性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王元,问:“王元,今天下午一起去喝酒,怎么样?”
众人都看向王元,王元迟疑了一下,说:“喝就喝,怎么喝都行。”
皇上无声地笑了一下。胡人就是随性。王元也挺洒脱。
冒顿又看了看蒙不弃,问:“你呢?你这么小,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请你一起喝?”
蒙不弃皱了一下眉毛,不满地说:“怎么小了?我是成年人,要喝便喝,谁怕谁?”
“哈哈哈……”皇上笑出了声儿。
众人也觉得气氛轻松了。
皇上扭脸看着比蒙不弃稍长的胡亥说:“胡亥也需要多练练,你看他们经常练功的,肩膀都是宽的,看着多精神。”
胡亥赶紧点头,父皇还是最关心他的。
冒顿不咸不淡地冒了一句:“陛下,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我等打斗或为理想,或为家族名望,或为个人爱好,小公子只须看着我等打斗,就可以坐等钱财上门,何须如此劳心劳力呢?”
现场一片安静,刷刷刷,目光如箭矢一般凉嗖嗖地射向胡亥。
冒顿心中只有一个字:“爽!”
第一百八十章 挽救与抛弃
冒顿等人回去喝酒了。
扶苏和众兄弟被留了下来。大家陪着父皇回宫,父皇阴沉着脸,大家都得陪着小心。
将闾冲高使了个眼色,有点兴灾乐祸。
高没理他,把眼神瞟向别处,这种事越不掺和越好。反正是个看戏的,又没希望站在台上,站在前排、站在后排,差别有多大呢?
……
回到宫里,众兄弟老老实实地跪下,看着整整齐齐码放在眼前的十六个儿子,皇帝忽然觉得这是他这几日下的象棋,兵是兵,将是将,相是相,若是他们各自为战,还不足为虑,要是彼此配合协同,还真不好对付了。
“胡亥,你到近前来。”
胡亥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心里把冒顿祖宗八代操练了个遍。可惜他们匈奴人的支系是搞不清的,要不,他得了空就去掘他家的祖坟。
“说说冒顿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坐等钱财上门?”
“父皇,那就是冒顿随口瞎咧咧,他一个胡人哪能表达清楚,好不容易学两句雅言就到处显摆,谁哪能把他的话当真呢?”
“哼哼,胡亥,是不是你认为这在场的人当中,只有你最聪明?”
父皇的声音越听越冷,整个厅堂像结了霜的早晨,让人缩手缩脚。胡亥的后背开始出汗,他觉得后面的兄弟们都在盯着他,他们要看他出丑,都等着落井下石。
伸手抹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他咬了下嘴唇,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吧!
“父皇,儿臣和冒顿有过节,他才那么说的。”
“什么过节?”
“他把儿臣的腿踢断了,儿臣把他赶出儿臣的家门,从此不与他来往,他不能蹭到吃喝,才怀恨在心。”
“你一个皇子怎么和他走得那么近?”
“他是匈奴太子,儿子要向他传播我华夏文化,来改造匈奴人野蛮的精神。结果儿子跟他玩的时候,他把儿子的腿踢断了。”
“你说他是故意的?”
“这个——,儿子想,这种可能性有吧?”
“你要认为有,就去把他的腿踢断了,还能容他当着联的面奚落你?你的出息呢?”
“儿子这不是只是怀疑吗?儿子毕竟是一国皇子,他即便是人质,也不适合轻易就挑起事端吧?”
“哦,这么说,你倒是为了国家忍辱负重喽?”
“儿子是这么想的。”
始皇帝让他气得笑了,他怎么这时候还花言巧语呢?想起蒙不弃那张刚长出胡子的嫩脸,这人跟人怎么比呢?
“那冒顿害了你,还敢当众奚落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你看父皇怎么处理他为好呢?”
“父皇,儿臣以为应该把他关起来,每天只给他吃一餐饭,一年都不给他吃肉。”
“呵呵,胡亥,现在你不考虑传播华夏文化的大任,也不考虑双边关系了?”
“呃——,父皇,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闭上你的巧嘴!”皇上厉声断喝,伸着手指点着他说:“你要敢像冒顿一样,站在台上让咸阳人去打,父皇就信了你这番鬼话。他即便是阴了你,心里也装了他的民族,是个让人不能轻看的人。你即便是报复他,你所做的鬼祟之事也无法让人把你和皇家的门楣联系起来!”
皇上的声音震得大殿嗡嗡的。
这话太重了。
所有的皇子们都打了个哆嗦,这是要干嘛?要把胡亥逐出家门吗?
将闾心中一阵暗爽,胡亥这家伙的狗尾巴早就该修理了。该!让你这次疼个明白!
大殿里仍然是皇上严厉的声音:“你,半年不许出门,闭门反省!要是有志气,你练就一身本事,也摆个擂台,做个敢挑战、敢挨打的人!”
胡亥腿一软,咕咚跪下,哆嗦着说:“儿臣遵命!”
“其他人都散了,扶苏留下!”
众人互相看看,行过礼,溜溜地走了。
大太临梁辰轻轻递了杯茶,又轻轻退下了。临走时看了眼扶苏,不知大公子留下来是福还是祸。
怕是盛怒之下,谁也得不了好吧!
扶苏硬着头皮近前一步跪下,说:“儿臣请父皇治罪。”
皇上抬眼看了一下,严肃地问:“什么罪?”
扶苏艰难地开口:“儿臣也说不上具体的罪名,但胡亥这件事儿子是知情的,知情而没有阻止,是儿臣的不对。”
“你知道不对,那么你做了什么?”
“儿臣让人调查,掌握着情况。就怕因为利益分配的事情闹开了,失了皇家体面。也怕影响了整个擂台赛期间的和谐。儿臣想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做打算。但今天看来,儿子确实是想得太多了。应该在知道这件事时立即阻止,哪怕阻止不彻底,也得做个姿态出来,让人知道这事是不应该跟着参与的。”
始皇帝叹了一口气,说:“扶苏,你又想多了!”
“是,儿子确实想得太多了。儿子知道自己劝说他是不管用的,而且他很不喜欢儿子管他的事,就想,只要不闹出事来就随他去吧。而且,儿子们如果闹得不愉快,难免影响了很多人的关系,父皇的心情也必然不好。所以,能模糊过去的,就想让它模糊过去。没想到,冒顿不满意胡亥所为,把这事儿挑明了,终究还是影响了父皇的心情。”
“儿子真是做错了,以前总认为,人总是有力所不及的事情,如果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想管,那未免太苛待自己。但今天,不说其他,儿子确实没有尽到帮父亲分忧管好弟弟的责任,儿子请求父亲责罚。如果没有罪名,父亲就打上儿子一顿,让儿子记住今天的教训。”
皇帝皱了皱眉头,这又是一个会为自己辩解的,说是错了,可是你能挑出他的错吗?每一个理由都是在为你着想,每一句话都入情入理,怎么处罚呢?他都三十岁了,还能脱了裤子打屁股吗?
他娘的,幸好这些棋子是各走各的路数,要不还真不好对付了!
沉默了会儿,当爹的缓和了下口气,问:“扶苏,那些参赌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扶苏心里稍稍轻松了些,说:“这事儿不好办,儿子打算抓大放小。很多人就是图个热闹,平时也都是安分的,因为这次的事件不值得闹得沸反盈天。而且和胡亥玩的一班子朋友家庭都不一般,不好因为孩子们的事情牵扯到大人的情绪,毕竟大家都是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的。所以从大局考虑,父亲刚才对胡亥的处罚可以让一定范围的人知道。我们皇家都严管自己的孩子,那么其他人家自己看着办吧!”
“怎么个抓大放小呢?”
“赌资巨大的要成倍地罚,个人送军中强制训练以示惩戒。在赌博活动中起主要作要的要一起送去训练。无事才会生非,也许这么一惩戒,他们的家长还要感谢这个机会,要不他们也拿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
“就这样?”
扶苏点头,“是的,父皇,儿子只想这样做。确实牵扯到的朝廷官员比较多,而且不是本人,是他们的家人,儿子以为这样惩戒尺度比较合适。”
皇帝沉默不语,扶苏总是从大局着想,这点确实是其他皇子不具备的。
唉,虽然不让他满意,但目前这是最能干的一个儿子了。
“那就让胡亥也到军中强制训练吧,给他找最严厉的、最不讲情面的军官,让官员们看看,皇家的孩子有了错同样责罚!”
“是,儿臣会去办好这件事的。”
……
冒顿的擂台还摆着,每天依然有人上去比试比试。这俨然成了咸阳人茶余饭后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人们见面打招呼都说:“今天谁赢了?”“怎么,又让那胡人牵走一头羊?”
赵高从台子下面经过,看了几眼,有点意兴阑珊。
冒顿刚刚赢了一场,兴奋地接受台下面的叫好声。
这个胡人,在咸阳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哟,赵大人,您也来了?您不上去比试比试?”
说话的是杜新意,咸阳县衙门里的一个管马匹的蔷夫,赵高嘴角扯了一下,算是招呼。要不是都城在咸阳,这个级别的官员,谁愿意搭理?
那人仍然热情地套近乎:“要我说啊,只要您一上去,那胡人冒顿立马就得趴下,都用不了三个回合!”
赵高回头望望冒顿,一扭眉毛,轻轻地丢出一句:“他配吗?”
其实没说出来的话是:你配吗?
他没再理那个姓杜的,转身走了。
这两天他非常郁闷。胡亥被弄到军营集训了,皇上根本不管他腿上有伤,给他找了人称“黑脸宋”的屯长带着。
他烦恼的不是胡亥受罪,那小子早就该受点罪了。他烦恼的是皇上不信任他,明明这点事他都可以做,但皇上并不把这事交给他。要知道,胡亥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和胡亥在一起的时间,比皇上他亲老子都多。
这次胡亥犯了事,皇上都没像以往一样,把他叫去训上一顿。
不训,却比训了还让人难受。
也怪他,明明知道胡亥找人参赌,没有劝阻他。虽然胡亥是个混蛋,不见得听话,但作为合伙人的意见,还是有分量的。他还是太放纵他了。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个教训!
这次放到军营当中操练,算是挽救,如果再有下次,说不定就是抛弃。要是那样,他也没办法了。
“哟,这么巧,遇上赵大人了!”
赵高打起精神,这人不能不理,刚才那个是杜彪的爹,现在这个是候二的爷爷候始坤,和老候同朝为官,不理怎么行呢?
“候大人您也来看打擂?”
“我看什么看,只是找找孙子。”
“候二不是送进去集训了?”
“呵呵,还有候三,候二我是不抱希望了,这个候三得看紧了,可不能再多一个废物。”
赵高点点头。人家没有候二还有候三,也许还有候四、候五,而他只有一个胡亥可用,这个要是不中用,就真的没什么可用了。
唉,真应该上去和冒顿比上一比,出出胸口这团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