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同一个夜晚 02
同一时间:
史诚正举着一只塑料查看,里面有一只断手,这是解剖室被毁得一塌糊涂后剩下来的唯一证物。而其它的部份,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它们自己生了腿跑了一样。
而事实上真实的情况和这个差不多,只不过史诚想不到而已。
这个正直的年青警察努力思考一切可能,但他随即沮丧的发现,自己思路往哪一条道路上走都行不通,一整夜发生的事完全不可思议,没有哪一样用常理解释得通。
史诚拨通了内部号码,问道:“骆法医呢?”
“还在晕,他给自己使用了足可以弄翻一头大象的量。”
“该死的王八蛋!”史诚咒道,烦躁的摔上电话。无意中抬头,看到了天花板下垂下来的摄像头。史诚霍地站起来,拨电话,疾声问道:“今晚监控室谁值班?”
“是老刘头。”
“刘奎礼?”
“对,本来还有小陶,但小陶十点左右的时候说局里的饮水桶里放出来的水有问题,喝了让人又吐又拉,他就睡医院里去了,呃……公费。只剩老刘头在。”
史诚呻吟了一声,痛苦的抚住额头。老刘头,那个总是喜欢喝得二晕二晕找不着北的刘奎礼,他最大的爱好是值班的时候干掉一斤老白干和一大盘油炸花生米,然后人事不知的睡到大天亮。很好,非常好,现在解剖室弄出那么大动静也没有人警觉到,这就说得通了。
“小李,替我把监视的录相带找来。”
“好的,史警官。”
史诚又挂掉电话,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一线鱼肚白,给自己泡了杯浓茶,打算接着干。
录相带很快拿来,送它过来的实习警察脸上一脸被雷到的表情,把录相带递到史诚手里时说道:“史警官,上面的内容你不会信的。除了效果太差以外,所有捕捉到的视频画面,我个人觉得它堪比一部精彩绝伦的大片!所以我只能说,只可能是有人恶搞换掉了录相带。”
史诚挥手撵走他,把录相带塞进播放器。
警局的监控设都比较老旧了,播放出来的是那种颜色微有失真的无声画面,好在还算清晰,人物也不失真,仅仅微有迟滞的感觉。这个史诚懂,是由于捕捉视频的设备速度不够快造成的。
根据画面的显示,最初是骆洛一直在研究那条断腿,无论表现和手法都相当的专业,这个人妖确实是一个相当杰出的法医。
刚开始漫长的一段都是骆法医在切切割割各种部件的让人大倒胃口的画面。史诚看得沉闷之极,便起身去拿茶杯。
这时画面里的日光灯突然诡异的闪了几闪,整个画面出现干拢样的纹路,画面不再能看得清楚了。
“见鬼了?”史诚倒转身体,用手掌使劲的拍着播放器,然后又去折腾电视机。他是粗人,只能想到这个解决办法,他曾这样拍好过自己那台二手电视机。
但这一次这一招明显不管用,画面一直都有那种噪音信号带来的干拢,史诚只隐约知道王劲洛带着李光和叫做铃铛的少女破门冲了进来,开始在解剖里打斗,最后发生爆炸。整个中途的细节,比如怎么打起来的,在和谁打斗,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律看不清楚。
在到后面,有个蒙面的人从窗外翻窗跳进来,他一冲进来,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另一地方,高举着右手,似乎指尖上生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或是手里拿着什么,很尖锐锋利的样子。史诚大诧,按倒放键回来看了几遍,但画面实在破碎不堪,不仅看不清这人手上举着什么,连他的穿着打扮都看不见,所以史诚只能猜测他的手上或许持着什么锋利的武器。
就在史诚这样猜测的时候,画现突然出现一种强烈闪光,就像是有一颗闪光弹在摄像头面前暴开。等到强光过去,重新显示出画面的时候,只有占屏幕上三分之一部份的画面格外清晰:在闪得诡异的日光灯管下,那人缓缓的抬起头,史诚赫然看到了一双血红发光的眼睛!
铛的一声!史诚手里茶杯落下,有一种刻骨的寒意透过那双红眼传出来,直透入骨髓!史诚本能的全身肌肉绷紧,上身微微后仰,腿膝微弓凝而不发,做出防守进攻的戒备动作。
随即又哑然失笑,只是一双红眼而已,说不定是因为设备老旧而造成的红眼效果,自己紧张作甚?
这时画面发骤变,完全成了杂信号的噪点。
史诚侧头沉思着,又把画面倒回来反复看,每一次看到那双红眼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真到画面完全消失前,它都实在太过诡异!
为什么摄像头连爆炸时都没有破坏,而这双红眼出现的时候却突然失灵了?按照自己的推测,它既然能在爆炸下存活下来,必定埋藏在秘密而又安全的位置,何以后来完全失灵?
再一次播通电话,技术员发生也同样迷惑不解的回答:“是啊,我也搞不懂。爆炸都能挺下来,为什么我去查的时候却完全烧损了呢?史队,不是我说,真是邪门得很,我看过线路和内部结构,竟然全都烧了,而且是一种由内向外的破坏,像是有一股力量直接将它们从内部爆头了一样。哦?不,不是,我可以确定,不是烧损,是爆头。呃,像爆头那种效果……对不起,我最近反恐精英玩多了……”
史诚慢慢挂掉电话,没有在意技术员最近在玩什么,他只是不住的想,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不合常理,透着一股子莫明其妙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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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同一时间:
杨促华陡然惊醒,轻轻以不惊醒对方的轻柔动作拿开妻子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伸头往门外望去。
那里,隐约有闪烁的光亮传来,并随着一些奇怪的杂音。
“儿子。扬嘉?”
没有回应,扬促华穿着内裤从床上起来,推开门,向着光亮传来的方向——客厅走去。
在那里,电视机开着,没有任何图像,只有一片雪花样的噪点和高频的细碎杂音。杨嘉正用一种趴伏的身姿趴在电视机面前,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屏幕,两只小腿悠闲的摇啊摇,侧脸被电视机发出的光芒照得一明一暗的不断闪烁,有一股不明的阴寒味道。旁边放着他的变形金刚玩具,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原因,右大腿被粗暴的拧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
不知道怎么地,杨仲华心里突然就升起一种恐惧的感觉,低声唤道:“儿子?”
“嘘!”杨嘉道:“他们在说话。”眼晴仍是看着电视机,身体却突地坐立而起,从趴卧到转身,再到翻身坐起,整个过程不到半秒,动作就如同一只牵线木偶!
扬仲华几乎快有了冲到书屋里的冲动,那里有他藏枪的地方,沙漠之鹰、Jackhammer—A2战斗霰弹枪枪、MP5SD型微声系统变型枪、AWP重狙,还有其它众多的枪都放在那里。现在他只想拿到其中的任意一支,轰掉电视机。
心底的温度降到了冰点,杨仲华再一次轻声唤道:“儿子!”
杨嘉慢慢转过头来,动作就像生锈的房门活页。
一刹那之间,杨促华头发倒竖!只瞧见扬嘉两只眼里瞧不到半点瞳孔,只有一层灰白的腊质事物填满了两只眼瞳。而他的头,足足往后拧回了一百八十度!
“扬嘉!”杨促华嘶声大叫,以特种军人的身手霍地翻进房里,一脚踢翻了电视机。
硕大的电视机被踢得凌空飞起,撞在墙上后倒飞回来,砸落在地上摔得一地碎玻璃。
扬嘉却没有被吓到,反倒咯咯的笑起来,呼出嘴里的空气拖出长长的白雾。
“开始了。”他道:“他们告诉我,说开始了。”
“谁?”扬促华惊恐的问。
杨嘉指指天,又指指地,孩童的脸上笑得如同成*人一般奸诈而鬼祟。
杨仲华骇得魂飞天外,却不受控制问道:“什么开始了?”
杨嘉的眼神正在迅速转变得清明,孩童似的天真正在回到脸上。就在完全正常的前一刻,他道:“天启!”
随后不解的看着父亲:“爸爸,我下来尿尿,怎么你也跟我一起来了?哇!谁拧坏了我的擎天柱?!”
扬促华急促的喘着气,额头汗淋漓,只会一眨不眨眼的看着他。这才是真正的杨嘉,不是刚才那个可怕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事物。
心疼完自己的玩具,又哭丧着脸回头看父亲,吃惊的发现父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有人也拧坏他的变形金刚。
“爸爸,你怎么了?”杨嘉问。
扬仲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重重的搂住儿子,哽咽着道:“儿子,今晚跟我睡,爸爸保护你。明天,明天!明天咱们就去找阳毅!”
“哦也!明天去找阳毅哥哥,我还要吃麦当劳!”小小孩子欢呼起来,丝毫没有看到身后父亲因关心而恐惧害怕一张变形的脸。那上面,除了冷汗,还是冷汗,就如同恶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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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心乱
这一夜,阳毅都不怎么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是昨天的打扮,紧心弹力小背心加大红花沙滩短裤,唯独鞋被朱山花拖掉了。
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照在阳毅肩上,阳毅才恍然查觉已经天亮了,时间估计已经有六、七点。觉得脸上有痒,抹了一把脸,恍然查觉自己睡着了时似乎哭过。
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那时候刚到西谭,两母子连饭都吃不起,自己也没有哭过。这次却是连惊带怕,醒着时只顾着惶恐,睡着了却流了泪。
“小毅,早饭!”朱山花在外头叫,声音一如即往的清亮充满朝气。
阳毅缓缓站起身来,先是仔细的在镜里察看自己的眼睛。对镜多次,他隐约有些体会控制眼睛变色的技巧,如果他恐惧,眼睛会转白;如果他心情平伏,眼睛就是正常的深蓝带黑的颜色;而如果自己失控,忆起季连云提到的,眼睛似乎就会转红。目前,他就知道这些。
现在,阳毅就对镜缓慢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瞳孔由一层泛白的浅灰转成平常的蓝中带黑的颜色,阳毅才再次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和手肘,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伸出来,这才推门出房。
“你躲房里绣花啊?”朱山花不正经的笑,把稀饭和馒头推到阳毅面前。
阳毅埋下头,默默的吃,生怕眼睛一个不对让朱山花看出什么端倪来。
朱山花有些奇怪阳毅罕见的沉默,儿子是自己养的,什么性格当娘的最清楚。平常的清晨,阳毅会跟自己没大没小的满嘴胡话,不会像这样安静,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让人心生不安。
“儿子。”朱山花道:“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阳毅应了一声,把头埋得更低。
朱山花放下筷子,仔细的看他,又问:“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没有。”
“那……功课太费心?”
“没有。”
“儿子,我不是个太细心的妈妈,有时候,我会很粗心,不像那样兰心慧质女人一样会关心人。但是,儿子,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关心爱护任何时候都没有少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对妈讲,妈和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阳毅眼里突然一热,刹那之间,他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把什么都对母亲说。所有的幻像,时空的穿梭,自己的变异,心里的惶恐,对未来的不安,还有怕自己和家庭卷起麻烦里的惊惧,他都想从头到尾的说过朱山花听。可最后,阳毅只是把头往碗口埋低了几份,低声道:“妈,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知子莫若母,要真是没有睡好那么简单倒还好了。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当娘的还能不知道?只怕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朱山妈再没了胃口,怔怔的对着桌上的咸菜沉思:以阳毅这样的年纪,会遇上什么天大的麻烦?
打架?不是,阳毅身上半点淤青和红肿都没有,更不要说其它的伤势。要是打架能打得像这样身在花丛走,片叶不染身的境界,他爱揍谁就揍谁去。吸毒?阳毅从不干这个,这玩意儿有多大的危害,他早从自己身边的姐妹们身上学到了。赌博,欠人钱?朱山妈摇头,这儿子懂事得不会去沾这个,而且也没有讨债的上门。最后,朱山花只能把问题归结到女人身上,像他这样的冲动青春年纪,为着漂亮姑娘烦恼伤情也倒想得通。
想到这里,朱山花小心翼翼的问道:“儿子,是不是失恋了?”
而对母亲的关心,阳毅却越来越烦燥。因为关心,所以他觉愧疚。同样因为关心,他更害怕,害怕把母亲卷进连自己都害怕惊惧的是是非非当中,也害怕禁不住母亲的关心,把可怕的事情讲出来,引得母亲也害怕。
“关你什么事?!”阳毅终于控制不住的摔碗,怒吼:“吃你的饭!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朱山花呼吸一窒,脸色慢慢由红转白,徒劳的张了张嘴,什么都话都没说。她鞭炮一样的脾气对着儿子却是发不出来,只默默的扶正碗,把洒出来的粥都慢慢用筷子赶进碗里,拿着它和用过的碗去厨房清洗。
阳毅呆呆的看着朱山花,心里疼得发拧。两母子还从来没红过脸,自己今天却吼了母亲。
看着朱山花微微弯着身子默默离开饭桌的背影,竟像陡然之间老了好几岁。偏偏又透着股落寞与倔强,让阳毅坐在椅中惶恐不安,直想冲上去,抱住朱山花的肩,用力说对不起。
只是,说完了对不起后又该说什么?
阳毅瞪着饭桌上粥流过留下的痕迹,又是后悔,又是内疚,又是怕惶,又是恐惧,只觉得那粥留下的印记就跟自己的心一样,不成形状。
朱山花洗完了碗,再一次回来,递给阳毅先前就杀好的鸡,故作若无其事的强笑:“儿啊,帮妈拨下鸡毛,晚上喝鸡汤,把大史小史还有何芷他们都叫上。”
阳毅急忙从朱山花手里接过鸡,急切的想表现出来自己的后悔,悔不该出口那种伤人的话。
朱山花明白,轻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阳毅的头顶,径自去收拾桌子。
头顶微微暖了一下,朱山花的手掌就已经离开。阳毅呆楞楞的,心不在焉的拨着鸡毛。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朱山花笑道:“儿子,你要真生妈的气,也不用对着一只死鸡撒气吧?”
阳毅霍然回神,惊愕的看向手里的鸡。
只见好好一只老母鸡,被自己捏得粉身碎骨,全身的骨头一一被捏断,整只鸡完全失去了一只鸡应该有的形状,看上去倒像一大堆形状不明扭到一起的橡皮泥。
阳毅终于脸色大变,知道自己怕是又是失控了。
呆呆的看了鸡半晌,猛然从原地跳起,旋风一般冲到门边,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朱山花大惊,失措的在阳毅身后叫:“儿子!儿子!小毅!快回来!”
匆匆抓起阳毅的背包奔到门边,已经见不到人影。
再奔至窗外,只见阳毅闷头向往疾冲,速度竟然快得闪人,迅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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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飞驰的少年
阳毅发足狂奔,就像是正在摆脱什么正在背后追逐的猛兽一样。阳毅知道,这只猛兽,就叫做惊慌、恐惧、对亲人朋友的不安、对未来的不确定、对将要发生什么的担忧,它有着多重名字。
心神失控之下,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晨起来晨练的人们就看到一个短发的少年迅如奔马一般向前狂冲,快得连面目都看不清,他就一掠而过。众皆愕然,还来不及反应,又看到那少年迅速奔远,形成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起先,阳毅还在沿着大道疾奔,到后头已经是慌不择路,下了公路,向着怒江边一直冲过去,沿着江边奔驰。这样狂奔着的感觉很好,让人感觉放松,身体的疲劳让大脑有些空白,想不起不想忆起的事。
大桥上,崎大的教练汪正中在带着一群田径部的学生悠悠跑过,忽然看到桥下的岸边有个人正用一种快得让人惊叹的速度在奔跑。
惊奇的揉揉眼,汪正中挥人叫学生们停下,把胸前的跑表拿起来,掐了一下。目测这人跑到一百米距离后又掐了一下,得出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数据:一百米,这人只用了6.37秒!
汪正中难以置信的看着秒表,又测了一次,6.28秒。这说明他的速度还在加快!而且照他一路跑过来的势头,根本看不到半点减速的痕迹,这人冲剌的速度,完全就是一头野兽!
好可怕的速度!好可怕的暴发,完全不像是人类!
世界记录的百米成绩刚被牙买加飞人博尔特在柏林田径世锦赛上以9秒58的惊人成绩再次刷新,而这个人,用的时间只有他的三分之二左右。这是个怎样的可怕速度?汪正中很怀疑,再这么跑下去,他的衣服和身体会不会在空气里燃起来。
秒表不是坏的,汪正中早在测试过,它很准确。自己做为一个教了五年体育的教练,对它的操作很熟练,测试的误差很小。那么,只能是这人的速度达到了一种可怕的非人类的地步。更不要说江边的岸边并不平坦,有着各种坑洼和碎石。假如它像比赛场地一样平坦……汪正中已经不敢再想。这……真的是人类么?
却见那少年速度丝毫不见减慢,转眼间已经冲至桥下,身影闪进桥墩旁的桥洞里。
“教练。教练!”学生在唤汪正中。
汪正中怅然若失的看表上第三次的测试成绩——5.93秒,还在提速!提得非常的快!
这究竟是人,还是不是人?
“教练!”唤他的学生终于恼了。
“嗯?”汪正中茫然抬起头,突然一定神,道:“走!都跟我去桥下看看。”
也不理学生的反对,带着一群学生就往下冲去。
等到了桥下,只见杂草一片,到处都是水淹上来漫过桥墩的痕迹。还有许多的水洼和垃圾满布着,那个飞弛的少年已经不再了踪影。
体育部的老师并不见得就只长肌肉不长脑,汪正中略一思索,抬头寻找最新的足迹。这里的泥土潮湿、柔软,非常容易留下痕迹。
很容易的,汪正中的就找到了。一排新鲜的印记出现在泥土上,鞋印是青少年常穿的那种布面板鞋,每个脚印之间的步长跨度是一个很夸张的距离,百米跨拦都没有这么夸张。这人……到底是在跑,还是在飞?或者是,某种人形袋鼠?
汪正中越想越觉得骇异,这大悖常理,更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再接着,脚印到了桥洞下,突地不翼而飞。就像那人突然上了天,或是突然入了地,脚印到了桥洞出口三分之一的地方突地嘎然而止,没了。
汪正中看着最后一个脚印,它就如所有的脚印一样,没有半点变化,没有跃起或是停留的征兆。然后,就断了,再看不到下一个足印。
汪正中的脸色开始变幻不停,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尾椎上升了起来。早晨的江风吹来,本该是清凉的,现在却感觉到有点透骨的寒意,袭得人微微战慄。隐隐嗅到一股子事非常理的邪异,本能的,汪正中把学生的安全提到了最前面,闷声不响的不作任何解释,带着学生们离开。他是老师,工作是教书育人,义务是保护自己的学生,而他查觉到的,不太像自己可以理解的事。所以,离开,是个明智的选择。
回到桥上,带着学生继续往前慢跑。汪正中时不时的会回头看看桥洞,再看看胸前的秒表,在脑中回忆那人的身影。短发、面目没有看清、目测是178CM左右的身高、身体均匀、上身是一件紧身的灰色弹力小背心,下身是一条很俗气的大红花沙滩裤,还有一双板鞋——就像是很平常的市里常见的那种青少年。
但他真的平不平常……汪正中心里打了个突,突然有点想刻意的把它遗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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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奔至桥洞的时候,阳毅脑里乱成一团,丝毫没有觉出来自己展现出来的速度已经打破了人类的极限。他脑里已经顾不上这些,只一味狂奔,试图让肢体更加疲劳,而让大脑寻找到一丝平静。
突地,那种时间与空间都被拉伸变化的感觉又一次来了,阳毅抬头看着眼前的变化,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了进去。这一刻,他只想离开这里,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会给自己身边所有亲密的人造成威胁。
下一刻,阳毅就站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
喘着气,打量了身边的情况一下。不像上次一样,这里不再是熟悉的小教堂,也没有见到其它的人,周围安安静静的,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远处传来的清脆鸟鸣。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间相当破旧古老小木屋,阳毅甚至能清晰的闻到鼻端前只属于木质器具才能发出来的那种气味。阳光从破烂的窗口照进来,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远处的雾气,它们静静的流倘着,弥漫在山野林间,和着婉转的鸟鸣,有一种宁静自然气氛扑面而来,就像是清新的风,这让阳毅感觉到了一点平静。
再低头,身前有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杯水,像是才倒不久,仍自腾腾的往上蒸腾着热气。水质碧绿可爱,像是调配某种药物在里面,却又澄清见底,连木杯的杯纹都可以清晰看到。
背后突地传来一声干涩的响声,就像是年久失修的转轴发出来的那种。阳毅霍然转身,本能的露出戒备的表情和动作。
但迎接他的,却是一张温和年迈的脸,清瘦布满皱纹的脸上丛丛生着许多的白胡须。
“阿……阿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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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又见阿尔达 01
阿尔达摆摆手,扔给阳毅一件外袍,微笑:“穿上这个,这个时间的林子里会有一些冷。”
阳毅垂头,顿时大惊。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一套出门的东西,连手腕上佩带的廉价运动表都还在。这一次,他连全身的东西都带过来了!
该如何向阿尔达解释这一身完全和这个时空相异的东西?再看看阿尔达一身粗糙的灰色棉麻布衣袍子,阳毅呐呐的道:“我……我……”
阿尔达又一次微笑,摆摆手,道:“不用说了。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你总是会偶尔消失,或是失神后又清醒,穿着打扮就会变,有时候还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种情况以前还好些,现在越来越频繁。知道么,你以前带回一根有木头柄的铁管,告诉我说叫做什么……哦,对了,毛瑟枪。我试过,威力很恐怖,如果突然攻击人,四级战士穿着铠甲都不见得能抵挡得了。”
毛瑟枪?这不是德国人P-P-毛瑟在1865年发明的厉害武器?自己居然曾经把它来弄到这里来过?或者说,这具身体曾经穿到1865年去过?
阳毅心里忐忑着,又见阿尔达指指桌面上的水杯,道:“喝了它,这是宁神花煮的茶,有安心宁静的作用。”
阳毅没有犹豫,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这个老人总是给他很亲密的感觉,十足的信任。
茶不太好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但多喝几口以后,还有点烫的液体流进腹里,确实让人精神一振,连大脑的思维都清楚了许多。
“咦,很管用啊。”阳毅道。
阿尔达背着手,脸色微微一顿,随即放松的笑笑,道:“会说这个话……你现在是叫雷蒙,还是叫别的什么?”
阳毅再一次大惊,失措的看向阿尔达。
阿尔达叹气:“上次我就感觉有点不对了。果然跟我猜的一样,你这具身体里,又多装了一个灵魂。嗯,或者说,换了一个。”
原来,他都知道的……好像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老人。
阳毅放下杯子,苦涩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应该是叫做阳毅。关于……雷蒙,我一点都不记得。”
“阳毅?”阿尔达怔了怔,学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拗口的发音。
见阳毅茫然又无措的站在小桌前,阿尔达轻轻笑了一下,移步过来摸了摸阳毅的头顶,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温和的道:“我倒不在乎你现在是谁。我只知道,不管你是雷蒙也好,阳毅也罢,总之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从小养大的孙子,而我是你的爷爷。”
头顶的抚摸动作十足的柔和,眼前的老人清瘦而体弱,但他却散发着一种无穷的让人感觉到安全的可靠感,一如阳毅冲出黑雾时看到的那样,高举火把的身影震憾心底。阳毅心中一暖,有些情动的低声唤道:“阿尔达……”
“叫爷爷。在外人面前,你就只能唤我作索思克恩牧师。当然,这并改变不了我们是爷孙的事实。我不管你是雷蒙,还是阳毅,总之,我就是你爷爷!”阿尔达冲阳毅挤了挤了眼,老脸上露出一个活跃十足的笑容。
阳毅吸了吸鼻,更觉开心了些,冲阿尔达唤道:“爷爷!”
阿尔达欣慰的笑,再一次拍了拍的阳毅的头,笑道:“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了。不过,幸运的是,无论你怎么变,你对我的感觉没变,我对你的感觉也没变,我是你爷爷,你是我孙子。”
“……就算是……我不是雷蒙?”
“你确定你真不是雷蒙?”
两人对问着,突地都是一笑,好像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好了。”阿尔达到:“把袍子穿上,这打扮在这里太古怪了些。我又是牧师,随时都有人可能上门来寻求帮助,看到了不好。”
阳毅点头,开始研究手里的袍子。它似乎跟自己前几次穿过的一样,从头罩到脚的那种,材质也跟阿尔达身上穿的一样,摸上去有些僵硬、粗糙,手工似乎很低劣。
“穿好了就去门外。咱们一起晒晒太阳,研究一下你到底是雷蒙还是阳毅。”阿尔达轻轻笑,转身出去。
要穿上它似乎不难,阳毅慢慢的把它从头下往下套,原来穿的那一套穿在衣服里面也没有脱。就一边保持着这种慢慢穿衣的动作,一边思考这个阿尔达-索思克恩。
和上次相见相比,阿达尔微微有些变化,不像上次那么张杨,也少了些那种强势的搞怪,似乎失去了他正在对抗的东西后,这个老人变得更加温和。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自己的亲和态度,这会让阳毅不止一次误认为他真的就是自己的某种亲人。因为现实里,阳毅不仅连朱山花的父亲,就是所谓的自己的外公都没有见到过,就不要说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爷爷。而阿尔达,在某程度上就补足了这个空缺。老实说,阳毅真的喜欢这个老人,他的态度很亲近,那种担心里包含着关切的态度浓厚的扑面而来,十足叫人温暖,体会到一种来自长辈关怀的幸福。
等阳毅终于把这对他来说显得古里古怪的东西穿好,来到门外时,阿尔达已经在那里摆了两张木椅和一个小桌,桌上放着刚才喝过的宁神花茶。
“过来。”
阳毅走过去,阿尔达轻轻笑,替他系好腰间的麻绳,笑道:“傻孩子,衣服都不会穿了。”
“呃?我以为是装饰……”阳毅垂头看着他替自己系好腰间像是用作腰带的绳结,突然心中一阵冲动,低声道:“爷爷,我很危险,你最好不要离我太近。”
“危险?”阿尔达失笑:“和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可不觉得你危险。唔,有时候你失控的时候确实比较麻烦是真的。”
阳毅心中一跳:“我失控时,你都怎么办?”
“我?先往你身上扔个光系的束缚咒语,我再跑得远远的。别看我老,我跑起来照样飞快,我会跑得足够远,等你安静了再回来。”阿尔达呵呵笑:“在你心底深处,你绝不愿意对我动手。其实我站在你面前都不一定会有事,但你告诉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躲远些。就在你一边犹豫着一边又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时间里,我往你身上扔几十个束缚咒语都没有问题。哈!因为有你,我的束缚咒语已经练到了瞬发的级别!”说完,阿尔达哈哈乐开,上一次教堂里见到过的那种张扬又微微露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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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又见阿尔达 02
“那……我伤人了没?”
“伤了。杀人的时候都有过。不过从来不会对我出手。”
阳毅脸上勃然变色,又忆起上一次见面时阿尔达所说的话,当时阿尔达用了一个很夸张的形容。
阿尔达却又摆摆手,道:“当你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我就把你引向没人的地方,或是杀该杀的人。嗯,老实说,后面的办法比前面一个更见效。因为我觉得堵不如疏。”
“你……不怕我?我好像越来越像个怪物了。”听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非人的怪物,阳毅心里越发的难受。
“怪物?不觉得。我倒觉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才更像怪物。”
“谁?”
阿尔达嘲讽的笑笑:“比如说,那些领主,贵族,打着光明教会的旗帜的某些人。他们可比你厉害多了,没有怪物的形像而行怪物之举,这才是他们的厉害之处。你算什么?顶多有个怪物的形像而已。还有,上一次你在黑雾里对抗的那些,才是货真价实的怪物。”眯起眼看阳毅,眼里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的表情:“你不是怪物,你是我孙子。我最喜欢的孙子。”
喝了口茶,突地问:“对了,上次冲进雾里时,你是阳毅还是雷蒙?”
阳毅不好意思的笑:“阳毅。”
阿尔达轻轻笑:“我猜到了,雷蒙不会主动救人,他比你要冷酷和冷漠得多。岁数越大,他越不爱说话,哪像你。当时我是太高兴,没有觉查出来,后来想想就明白了。这点你比雷蒙好,雷蒙和你比,缺少了一些人性的冲动。而你和雷蒙比,好像能力差得不止一点半点。他的本事可比你强得太多。”
听着阿尔达在自己面前说着本应试是同一个人的两个人,心里升起一丝荒谬的感觉,但阳毅忍不住又有些不安的问:“那你喜欢哪个?”
阿尔达故作生气的瞪眼:“没有区别。都装在同一个身体里。”
阳毅更加开心了,眼睛和嘴角都忍不住弯起,问道:“诺德和蒂利娅呢?”对自己一手救出来的两人,他止不住要去关心。
“两个都没事。你莫明其妙的楞了一会,又变回我更熟悉的雷蒙。不得不说,他比你更本事,配和我做了许多药剂,分发给村民,大家就一起缩在教堂里抵抗黑暗力量的侵袭。”
“四天以后,教会的人来了,我当然是不能跟他们接触,就借机离开。诺德和蒂利娅则跟随他们离去,诺德么,估计会被光明教会吸收,做外围的护卫,至于蒂利娅,被发现有做牧帅的潜质,以光明教会的行事法则,当然不会放放过她。这样也好,两个家破人亡的人总算暂时有个归宿。”
歇了歇,阿尔达继续道:“随后,光明教会的人继续来援,属于教会的牧师、战斗牧师、骑士来了三个团,其它组织的法师、枪兵、战士、剑士等等也跟着参战,打着对抗黑暗的旗号跟黑暗力量作战。老实说,我很怀疑他们是为了对抗邪恶,还是觊觎地下世界的宝藏,因为没人能对那些不动心。至于我这个老头子,又是个被光明教会驱逐出去的,当然不能趟这个混水。我带你回到我居住的这个地方,该怎么生活继续怎么生活。日子还是那样平静的过,直到今天你忽然就开始发楞,醒过来的时候就变作了阳毅。”
阿尔达的话,阳毅有太多的内容理解不了,简直听得有些发懵,就跟看电影或是读小说一样,比如光明教会与所谓的黑暗力量的对抗,光明教会具体是干什么的,黑暗力量又指什么,阳毅完全不懂。他可跟朱山花或是何芷不一样,一个总是守着电视,另一个则总是捧着盲文的书本,两个人对自己的爱好都乐不彼此。阳毅自己是个运动型的青年,喜欢踢球,喜欢运动,对朱山花和何芷的爱好兴趣缺缺,他唯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Discovery和新闻节目,喜欢阅读的书刊是类似于军事世界,舰船知识和名车杂志这一类的,和阿尔达提到的内容完全没有交集。此时看阿尔达神色带着不满和嘲讽,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心里虽然非常想问,但看他这样,便也就不问。
阿尔达把杯子递向阳毅,伸手在阳毅手背轻轻拍了拍,道:“爪子伸出来我看看。”
这口气,实在太稀松平常,就像医生要求患者露出病患的部位一样,带着一种见惯不怪的平淡。
阳毅紧张了一下,随即释然的放松,点点头,利爪无声无息的穿破皮肤伸了出来。
阿尔达凝神细看,研究了许久,仔细避开锋利的部分摸来摸去,还伸指弹了弹它不锋利的侧面,道:“更犀利了。黑暗的气息更浓,它好像把你身体里光明的气息压制得比较厉害,有点失衡。应该不止这点吧,还有其它的呢?”
阳毅心中更觉得放松,在一个宛如爷爷况且还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前,这种不必伪装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当下脱掉鞋,把袍子的袖子也卷起来,伸出肘部的骨刃和脚趾尖的锋利东西给他看。
阿尔达看罢,喝了口茶,道:“就这些?没了?”
阳毅点头:“没了。”
阿尔达轻轻笑了一下,道:“才这一点点,你和雷蒙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得太多了。”
“雷蒙……他很厉害?”
阿尔达神色微顿,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低声道:“你的变身程度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他完全就是一个人形的兵器,他……”突地住嘴不说,只道:“雷蒙也是你,你以后自己会知道。”
阳毅心里有些不安,倒是不改再问,思绪忽地转到桥上时看到的幻像,那人也在大声嘶吼雷蒙这个名字。如果自己所料不差,阿尔达身边的雷蒙典型的就像是多重性格,自己没来,他就是雷蒙,自己到了就变成阳毅,听阿尔达的意思,隐隐约约还有其它的人出现。阳毅目前倒不关心这个,只是控制不住的想,这个雷蒙和桥上的幻想里看到的雷蒙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阳毅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再想。幻像里的雷蒙,可不仅仅是阿尔达嘴里所说的人形兵器那么简单,那种如同实质一样散发的邪恶,足有毁天灭地的感觉。
阳毅捧着杯子,本能的小口喝着,脑里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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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又见阿尔达 03
有太多的想问不知道怎么问出口,阳毅突地想起什么,把脸转向阿尔达,道:“爷爷,你看我眼睛。”
阿尔达不明所以的看过来,阳毅控制自己的情绪,模拟出各种情感,果然,一双眼瞳的颜色迅速的幻化开来,不停的变换。
阿尔达吃惊的一看再看,道:“这个雷蒙可不会。”忽地脸色一变,失声道:“幻瞳!”
阳毅一呆:“幻瞳?”
阿尔达不安的放下杯子,有些心乱的道:“以前听说过,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
显然阿尔达清楚的要比他说的更多,阳毅看到他的脸色一直在变化,隐隐露出某种戒备和不安。但阳毅又明确的感觉到,这种戒备与不安并不是指向自己,这让他觉得心里好过了许多。他可不想这个和善的老人也把自己当怪物对待。
突地,阿尔达转过头来,道:“你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这种眼瞳?”
阳毅点点头,他对镜练习了一夜,虽不能说已经能完全掌握它的控制技巧,但窍门还是把握住了。说穿了,它们只会根据自己的情绪变化而变化。
“那好。”阿尔达沉声道:“以后绝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种眼瞳,这其中也包括我。因为侦察的手段防不胜防,并不能保证任何时候都仅仅只是我们两人在。”
阳毅明白,于是再次点了点头。未知,就代表着某种程度的危险。自己身上不正常的事情已经太多,阿尔达似乎知道一些,但又不愿说,事悖常理谓之为妖这个道理阳毅还是懂的,所以在任何时候都把自己伪装成平常人,阳毅不仅早就在做,更明白还将会一直做下去。
想了想,阳毅低声道:“爷爷,关于雷蒙的事我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奇怪的身体。你可不可以仔细给我说说?我有点害怕,怕自己会伤到不该伤到的人。”
阿尔达想了想,避重就轻的道:“关于你的身体,我也搞不清。我只知道,你身体里具备光明和黑暗两种气息。有时候,你会发生黑暗形态的变身,像露出爪子就是其微小的一部份。光明形态的变身我没见过,不过我肯定你能行。你身体里的光明力量存在度,远超大祭祀们,这也是你做出来的药剂总是比别人更好的原因。”
接着又道:“咱们先不管这些。你的信息,我一直在查找。但我被撵出了教会,查找起来就很困难。最近黑暗力量的侵袭变得弱了一些,我才闲下来。我估计,你要找关于自己的信息,只能自己想办法,混进教会里才可以。至于我,已经是教会的熟面孔,没有办法混进去。”
阳毅仍是无语。关于这里,他一点都不知道,只能听阿尔达说。
阿尔达道:“不如这样,无论你的光明变身也好,黑暗变身也好,都不能暴露。你还是继续学你以前学习的技能。牧师技能,治愈师技能,还有巫师技能,有这些为掩护,等你牧师的等级一直提高,引起教会注意了,自然能够进入它的核心。到时候你要找什么都比较方便。”
阳毅点点头,在对这个世界的法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打算就按阿尔达说的做。
两人之间暂时出现了一阵沉默。
阳毅突然问道:“爷爷,我的出身来历,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阿尔达转过头来,用睿智的眼光看着阳毅,反问:“你确实你真的做好了准备知道这些?”
我确实准备好了?阳毅问自己,最后在阿尔达温和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那好。等你准备好了那天再问我。”老头子露出个慈爱的表情,笑问:“关于……那些学过的技能,你还记得多少?”
阳毅脸色突然一红,摇了摇头,除了那个初级恢复药剂,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阿尔达笑笑,道:“那,我们从头开始。”随即又露出个微有兴奋的表情,开心的笑:“哈!真怀念雷蒙小时候我教导他的那段时光,没想到还可以重来。哈哈哈!”
阳毅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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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阿尔达真的开始教导阳毅他所知道的技能。
这些阿尔达,甚至包括雷蒙所熟悉的技能对于阳毅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毫不夸张的形容,阿尔达所在的时空和阳毅的时空完全没有交集。当阿尔达刚开始传授的第一个上午,阳毅完全是在听天书,一脸狂囧的表情比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好不了多少。好在阳毅本身倒也勉强能算得上博学强记,理解不了就死记硬背的记住,以图以后再理解。
阿尔达传授的课程大约分为三类,正统的光明教会的牧师技能、以配药制药为手段的治愈师技能,另外就是不知道他自哪里学来的利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的巫师技能。接照他的说活,牧师与治愈师都没有自保的手段,而巫师的攻击手段明显诡变多端,防不胜防,可以用来自保。
阳毅有注意到,巫师的手段里有不少会利用到黑暗的的力量,也曾问阿尔达学它是否妥当。
阿尔达则淡淡的问:“你对光明与黑暗怎么理解?”
阳毅想了想,答道:“光明应该代且积极向上,而黑暗应该是堕落沉沦吧。”
阿尔达嗤笑:“对,也不对。”
见阳毅有些茫然,阿尔达慢慢的道:“举着光明的旗帜行黑暗之事,我见得多了。怀着黑暗的力量拯救世人,我也见过。知道最强大的骑士是谁吗?他叫做索思德.阿尔方索。而这位最强大的骑士,本身就是一个从黑暗世界里逃出来的黑暗骑士!”
“黑暗骑士?”
“嗯,指那种被黑暗力量侵袭以后属性发生变化的骑士。索思德.阿尔方索,就是黑暗骑士里最强大的一位。他逃出来以后,人人都以为他堕落了,但实际上他却是真正领导着其它的光明骑士对抗黑暗力量的优秀领袖!嘿,他甚至还拐落了光明教会的一位圣女,给他生了个具有光明与黑暗属性的儿子。老实说——我非常非常欣赏他!哈哈,我喜欢看到有人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的光明教会扇耳光。”
微微一笑,又道:“所以,你应该这样理解。当光明掌握在真正光明的人手里的时候,它确实是光明。但当光明被利用的时候,它并不见得就是光明。而黑暗力量,如果运用得当,它不见得就是黑暗。这其中的关键……”
阳毅舒了口气,迅速接嘴:“在于人心!”
“对!”阿尔达抚掌大笑:“就在于人心。只有心才能决定善与恶,而奖与罚,并不由力量的属性决定。光明教会早就堕落了!这才是我叛离出来的原因。而你,只要有一颗会爱人的心,力量是什么属性并不重要。明白吗?我的孙子。”
阳毅也是轻轻一笑,道:“懂了。就像人拿着武器,决定武器杀不杀人的并不是武器本身,而是执着武器的人。无论什么样的力量,只不过是由人心决定的道具而已。”
“聪明!怎么?现在还有心理负担吗?”
阳毅叹口气:“还是有的,黑暗的力量不太好控制,我总是担心会伤到不该伤到的人。”
阿尔达笑骂:“那还不去练?等到两种力量在你身体里达到一个平衡的时候,会更容易控制。”
“是!”阳毅笑嘻嘻的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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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修被延长了……我现在头疼这件事情得很。好处是,据说完了每个人有钱发,嘎嘎~
37 技艺
阿尔达的住所建在一座叫做圆叶之丘的小森林里,这里生满了一种长着圆形树叶的高大树木。它们的每一片叶子都呈一种很流畅的卵圆形,像水滴,又像带着一点尖尖的卵圆,阳毅便在这片树林里开始了向阿尔达的学艺生活。
到了这里已经有十一天,阳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也忧愁回去了以后该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不伤害到别人,心思总在这些让人烦燥的事情上打转,阳光明朗的脸上染上了些不合年龄的优郁。仔细思索之下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安安心心的暂时呆在这里向阿尔达学习。因为通过学习,他已经能明确的感觉到对自身力量的运用要熟悉了一些。越熟悉,就意味着越了解,也越发更容易掌握,这就好像不再是一个小孩舞着一把大刀,不是伤到自己就是误伤到别人。而要尽力避免这些,就是先让自己强大起来,有驾驭它的能力。
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弄回去,到时候没了阿尔达这个爷爷,没有人教他这些技能。所以他正拼命的无论理解与否,学没有学会,凡是听到的、看到的,一律努力的记,努力的练习。
而阿尔达,越和他接触,阳毅就越发觉得这个老头子稀奇古怪的。
首先,他的做为并不像个牧师。对这个时空阳毅倒是了解不多,但接照以前的理解,如果是一个真正的牧师,那么都是应该善良温和得跟天使差不多。这位老人却不一样,他每天会花一段时间教阳毅技能,然后就像一个猎人一样跑去森林里打猎。据他自己说,他是一个二级的战斗牧师,八级的圣言牧师。对这两个具有很大差别的职业阳毅没有什么概念,同样对于它的等级定位也没有什么概念。但这位光明化身的牧师行事风格明显的随心所欲,不拘一格。
他会拿着一根法杖出去跟野兽们战斗,或是拿着制做陷井的材料,这其中包括器械和配制的药物去捕捉野兽。然后再把自己的战利品拿回来当作食物。阳毅也偶然见到过他的身手,当真是法杖挥舞如风,不见得有系统的技巧,但的确狠且准。当杖头敲到野兽的头骨上,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骨折声音时,再看向阿尔达,阳毅很难相信他是个老头儿,貌似还很温柔善良。
捕捉回来的野兽,死的当然就直接进肚。如果有活的,有伤的就全扔给阳毅治,没伤的也弄出伤来给阳毅治,而且每次都要求阳毅必须得用两种方法,牧师的手法和治愈师的手法。治好了再伤,然后再治,折腾得阳毅有时候都替那些受伤的动物可怜。它们被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仍是免不了被两人吃掉。
由此可以见得,老头子内心深处有些地方还是很邪恶的……
如此一来,阳毅做为巫师的攻击手段没有什么长进,做为牧师和治愈师的手段倒是学会了不少。
这是一个阳毅完全无法理解的时空,像阿尔达传授的圣言咒语,阳毅听起来就跟巫婆跳大神完全没有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它真的有效果,而且效果非常的神奇夸张。借着圣言咒语和治愈师的手段,奄奄一息的动物阳毅已经救回来不少,千回次验证了它们的有效性。
虽然完全不理解,不过阳毅还是模糊的感觉到,圣言咒语是借助于某种神奇的力量,主要来源是自己身体里的光明力量。而治愈师的药剂手段则是通过各种配方合剂来达到治愈的目的。两者各有所长,也各有缺点。
比如说,圣言咒语会消耗本身的力量,这个消耗的力量只能通过休息来回复,休息时冥想会加速这个过程,另有一种更有效的手段就是通过药剂,让身体吸收它们凝结的力量。而治愈类药剂,会消耗材料,效果也比圣言咒语来得缓慢。
这两种治愈的手段,无论哪一种,都对一些具体问题很难处理。像类似于骨折,假如骨头错位,还有内脏移位什么的,使用它们时,它们都只能使伤口愈合,但错位的地方就错位了,不会在治疗的过程中回到它们本来该在的正确位置。结果表明,它们能治疗伤痛,但不能完全恢复得跟正常一样。
阳毅自己本身是一个护理系的学习,对身体、骨骼和器脏的理解远远超过阿尔达。所以,他会本能的利用另一个时空学到的知识,再结合圣言咒语或是治愈师的手段来进行治疗,效果就好得连阿尔达见了也会惊异。
不过,阳毅给阿尔达说起关于解剖学的东西,他却是理解不了,甚至茫然的问阳毅:“你什么时候学会死灵法师的技能了?”
当然,阿尔达并不反对借助于死灵法师的技能可以让治疗效果变得更好,这个老头儿比阳毅所想像的更懂得变通和借鉴其它技能的优秀之处,只是他却学不会这些。
阿尔达还重新给阳毅制做了一根法杖和一根魔杖,它们就地取材于圆叶之丘的树枝。好听点叫取材,说得难听点就是挑了两根大小合适的树枝,掰断下来就是取材……
它们一根有三尺长,另一根只有二十厘米左右。长的叫法杖,短的叫魔杖,阳毅曾一度误解它们的功用就是通过长短来区分……后来自己使用了才知道,两根的功用不一样,一根用做魔力增幅,另一根用来魔力射击。
古里古怪折东西阳毅仍是不懂,不过,拿着法杖的时候,真的能感觉出来它就像某种增压器一样,可以增加施放技能的效果。而短的那根,叫做魔杖,也当真能够抽取身体的力量进行射击。
神奇,而且古怪,是以阳毅学习的技能里又多了法杖和魔杖的制做。当然,由于完全不理解它们的原理,阳毅仍是只能死记硬背。虽然记住了,但仅仅只是囫囵吞枣而已。在制造这方面明显不太成功,十几天了也做不出一根成功的来。
这一日,阳毅就左手拿着法杖,右手拿着魔杖在阿尔达门前练习。
目标是一只被捆着的小野猪,黑皮的,被阿尔达捉回来经阳毅治疗后,正那里活蹦乱窜。阿尔达门前小院钉了根粗木桩,上面系着一根绳子,绳长有二米,另一头就系着那只小黑野猪,使得它可以在半径两米的范围内躲避。阳毅的要做的就是先用魔杖击伤它,再用圣言咒语或是药剂治疗好它。同样的动作接着往下循环。
阳毅举起魔杖——老实说,它很像一根檀香木的筷子,不知道阿尔达用了什么手法,呈深黑红色,杖尾的姆指粗,杖头小指尖粗细。然后,往里面灌注力量,阳毅身体里有光明和黑暗的两种,使用的光明的,会射出去一道白光,使用黑暗的,则会是一团枣子大小的黑雾弹从杖头弹射出去。现在用的是黑暗力量,一团黑雾弹在杖尖凝聚,这个过程会有两到三秒,看熟练程度决定凝结的时间。随即击发,黑雾弹拖着黑雾一样的弹道轨迹正确击中小野猪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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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困
小野猪尖叫了一声趴在地上。被两爷孙折腾的这段时间,以它的智慧也能知道,假如它现在乖乖的不做反抗,就会有一团柔和的亮光亮起,随即会有一股更加舒服的力量从腿上的伤口流入,痛的地方就不会再痛。虽然接下来可能会继续这个过程,反复很多次,但能够暂时不痛,总是好的。
接下来,果然像它想的一样。那个拎着短棍的人类走过来,治伤,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头顶。如果不是总会被弄伤,这个抚头顶的感觉还不错。
阿尔达在门口拍着手掌,道:“不错不错。虽然魔杖射击的水平很糟糕,但治疗技能练习得相当不错!这可比雷蒙要强多了。”
“我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阿尔达挠挠下巴,道:“四级治疗牧师吧。考校那套玩意儿我不懂,估计是。唔,现在这个水平,你可以去光明教会试一试了。”
“怎么试?在哪里?”
阿尔达翻了翻白眼:“每个有点规模的城镇都会有光明教会的据点,你只须走过去,表明你想考牧师就行了。你觉得他们会放弃招纳一位达到四级的牧师?要是资质好,学徒他们都收!他们不会放过唯会壮大自己的机会。”
“他们为什么这样急着壮大?”
阿尔达微微一凝,眼光越过树梢望向天空,缓缓的道:“权力、**、排除异已。更多的是准备。”
“准备什么?”
阿尔达不再说话,眼光收了回来,浅色的瞳孔突得幽深了许多。
这表情意思就是拒绝回答。相处的这些日子已经足够让阳毅明白这老人的作风,硬朗、不拘一格,而且总是很固执。问十个问题,有一半以上他不会回答,所以阳毅只是耸耸肩,放开野猪。
“等等!”阿尔达突道,眼睛猛然乍亮,快速的念了一段咒语,吩咐阳毅:“进屋去!”
阿尔达施放的是一个侦查用的咒语,阳毅也会,只是效果不及他施放时的十分之一。当即点头,跑回屋里。
进得屋里,阳毅关上那扇似乎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的门,把法杖和魔杖都掏到手里握着,找了个破洞向往望出去。刚望得一眼,突然看到阿尔达的手掌向后摆了摆,一道无形的沉重压力已经布满整个身体。阳毅不禁苦笑,阿尔达这个束缚技能果然练到了收发由心,瞬发瞬放,将自己安全的困在了门后。
而门外,阿尔达已经掏出了法杖握在手里,凝神戒备。
片刻之间,就有六骑缓缓的从树林里踱出,在空地的边缘停住。阳毅从木屋的破洞看出去,虽然没见过,但按照阿尔达的形容,这六名应该都是所谓的骑士。他们全体骑着一种健壮的类于穿山甲一样的坐骑,全身金属亮甲,长剑和盾都背在背上。
六个骑士一起停住,显出良好的水平。六个之中又有一个稍稍越众而出,在坐骑背上行了个怪异的礼节,道:“光明圣殿骑士拜伦.特雷,拜见阿尔达.索思克恩阁下。”
“哦?这次倒是明正言顺从正门走过来了。”
拜伦在头盔里发出模糊的笑声:“最强大的圣言牧师的侦查咒语没有人能躲得过去,与其偷偷摸摸的接近总是会被发现,还不如大大方方得来。”
阿尔达斜眼打量他们,道:“圣殿骑士?倒是看得起我。”
拜伦笑道:“圣殿圣言主事,谁敢看不起?”
阿尔达冷笑:“是前圣言主事。”
气氛冷场,拜伦又强笑道:“阁下又何必执着以前的事情?请跟我们回圣殿。恢复圣言主事的身份不过是举手之劳。”
“回去?二十年前跟我说这句话,我会感激涕零。二十年后再说这个——抱歉!我只能回答人各有志,而圣殿,早已经堕落了,不再是那个值得我为之奋斗和付出的目标!”
骑士的身体缓缓在坐骑上坐直,刹那之间,就算是隐在门后,阳毅也能感觉他头盔底下射出来的锐利锋芒!
拜伦缓缓道:“六个圣殿骑士也请不动?”
阿尔达的瞳孔瞬间收缩收针,淡淡的道:“你们还差点儿。”
“那么,再加上十二名刑殿的骑士呢?”
话音落处,又有十二名骑士静悄悄的从林间踱出。这十二名,也是全身亮甲,背后则多出一件腥红的披风,手里没有拿盾,清一色的握着冲锋用长枪,背后背着双剑。
现在,木屋前的空地边缘上一共站了十八名骑士,堵得连风也静止了,一股莫名的沉重气势正在漫开。空地正中,那只野猪瑟瑟的打着抖,被两边散发出来的气声震摄着,只会呜咽悲鸣。
阿尔达平端起法杖,冷笑:“果然还是那样,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就是光明教会的行事法则?我在的那会儿可不是这样。”
拜伦轻笑:“大家都在进步。教会当然也一样。”
“进步?你确定不是堕落?”阿尔达讥笑道:“以往和善、悲天怜人的形像到哪里去了?怕是力量壮大了,就不必再扮出伪善的面孔了吧。”阿尔达眼神一凝,道:“说穿了,你们骨子里其实就是自私冷漠的家伙,你们只在乎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正因为看清了这点,所以圣殿我呆不下去!”
拜伦缓慢的往后退,已经不再笑,只道:“阁下,先礼后兵我已经做到了。殿主吩咐,只要活的能说话就行。这点我想你能懂。”
“懂。我怎么不懂?当个会使用圣言术替教会说话的道具,比一个拥有自主思想的活人可强多了。”阿尔达露齿一笑,道:“拜伦,你往哪里退?”
突地一伸手,一道白练在空中一个转折,像是有吸附力的水蛭一样,瞬间贴在拜伦的额头上。
“心……心灵控制?!”
拜伦只叫得一声,脸上迅速露出茫然的表情来。
阿尔达法杖微微一摆,拜伦已经听话的从一群骑士中奔出,径直来到阿尔达身边。
“乖。这个技能我早就会了。难道你的殿主没告诉过你?没有哪个牧师是单修一系技能的,我精修圣言,同时我还是个战斗牧师,也是戒律牧师。心灵控制可是戒律牧师的拿手好戏。”
阳毅缩在木门后禁不住为阿尔达这个漂亮的雷霆出击而喝彩,其它十七名骑士也露出投鼠忌器的动作,不仅没有上前,反而控制着坐骑往后退了一点。
阿尔达控制着拜伦往前走,嘲讽的道:“哦,拜伦,拜伦。圣殿骑士团杰迪.特雷之子,我离开的时候你才十四岁,现在倒也学会了圣殿那套狗屁玩意儿。想要留下我,你还太嫩了些。现在,听我命令,让这帮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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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杀 01
距离阿尔达的小木屋的小镇上,蒂利娅正在安静的练习牧师的治疗咒语,诺德烦燥的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蒂利娅将诺德的包裹扯过来和自己的堆到一起,道:“诺德,你不要不停的走来走去行不行?”
诺德停下脚步,看向蹲坐的女子,迟疑着问道:“蒂利娅,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蒂利娅微怔:“为什么问我?”
诺德垂着头,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把索思克恩牧师的位置告诉骑士们了。他们答应我,做为报答,一定会把我们吸收入教会。”
“诺德!”蒂利娅大惊,霍地站起来,颤声道:“你……你……你难道不知道索思克恩牧师和他们有过节?你……你这是害他!”
“是吗?”诺德苦笑:“应该不至于吧。再怎么说,索思克恩牧师也曾经是教会的一员,他们不会那样对待他吧……是不是,蒂利娅?”
蒂利娅转头看着诺德,眼里失望的光芒越来越浓,轻声道:“知道么,诺德,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不错。你正直、善良、勇敢、富有同情心,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跟你弟弟一基德一样。可是你……”
“我没变,我还是那个诺德!”
“不,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拿别人的自由去换取自己的功利。”
“我没有!”
“你有。你拿索恩克思牧师的自由来换取自己的前程!”
“他是教会的一员,他为什么不该回归教会?我只是在帮他!”
蒂利娅缓缓摇头,道:“不,这是借口。你只想进入光明教会,索思克恩牧师是你的交换条件。”
“你胡说!”
“诺德,我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你是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从前的你,不会这么做。为什么你现在会这样?”
诺德重重的喘着气,握紧了拳,咆哮:“因为我要变强,我要给基德复仇,我要屠尽那帮潜藏在黑雾里的杂碎!”
“所以,你就可以自私到拿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我没做错!索思克恩牧师也是光明教会的一员,就像我和你一样,同在一个村子长大,无论如何都会互相帮助!”
蒂利娅有些茫然的看着诺德,许久以后低声道:“真是这样吗?教会的事我不太懂,或许该不该回归教会是索思克恩牧师的自由,不该被你用来当作堆砌前程的筹码。诺德,我不太懂,不过……你变得我些不认识了。你还是你吗?诺德?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
诺德急切的走近一步,疾声道:“蒂利娅,相信我,索思克恩牧师不会有事。他会跟我们一起回教会,我亲自向他道歉。请理解我,我只是想要变强,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我的亲人,我的村子,你,还有我自己!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你刚刚练习的牧师技能,它是多么有强大,还有我刚刚学习的骑士技能,它又是多么厉害。以前我们哪里可能做到这样?教会给了我们机会,打开另一片天空!噢,蒂利娅,别说你不想变得更强,更别说你心里没有愤怒和不甘。只要我们学了本事,变强了,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以讨还我们失去的,让那帮让我们痛苦的混蛋付出代价!”
蒂利娅越发混乱的看着他。变强,就这样重要?重要到可以放弃自己的本性,放弃自己的坚持,放弃那些一直执着坚守的东西?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具体的感觉,只是望着诺德的那张熟悉的脸庞时,现在却感觉增添了几分陌生。那混和着英俊与小村质朴气质的脸,正布满了一种燃烧着的执念,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
蒂利娅疲倦的垂下脸,轻声道:“我不知道,心里乱得很。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说罢,轻轻拎过包裹,到旁边的树下休息,一时间心乱如麻。
诺德怔怔的站着,看看蒂利娅,她僵直的后背正固执的透露着拒绝的信息;再看看显得有些阴暗的天空,禁不住自己问自己:我究竟做得是对还是错?
诺德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可以回答。甚至没有人现在可以告诉诺德:当一个人为了某种执念而放弃本性时,他就已经开始在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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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阿尔达仍在自负的笑,柔声道:“拜伦。”
拜伦像一具听语的木偶那般,抗拒了一下就放弃,缓缓的拨出腰间的剑。
阳毅心中一缩,但见阿尔达沉着镇定的模样,估计这可能是这个时空下达命令的一种行式。
果然,拜伦拨出剑出后只是把它慢慢的举向天空,用木然的声音道:“退——”
不知怎么的,阳毅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紧握在手里的魔杖突然一抬,却被阿尔达布下的束缚结界压制着,动弹不得。
下一刻,变生肘腋!
“——下!”拜伦疾喝一声,长剑偏转,一剑疾砍向阿尔达的右腿。
阿尔达大惊,本能的手一抬,一道白光轰向拜伦胸口。拜伦仓促之间举盾,白光击在盾牌上,激起满天光雨,力量冲击之下,长剑终究被弄偏移,没有斩断阿尔达的腿,只切出一道巨大的深深切口。
鲜血喷射,泉涌一样的血立即喷湿了阿尔达左腿处的袍子。
“该死!”阿尔达怒吼,踉跄着倒退了下,往后倾倒间,法杖头上白光一亮,水桶粗的白光轰向拜伦的胸口。
拜伦早已经高高跃起,过人的身手让他像只大鸟一样,飞速退回到骑士的队伍中,所留下的坐骑则成了牺牲品,被白光轰过后只留下半截身体。
拜伦落地,持着剑在骑士队伍里大笑:“你说的殿主都跟我说过。他还告诉我,阿尔达.索思克恩狡猾多计,除了身体不适合战斗,是多种牧师技能兼修。我如何能不防?”笑吟吟的脱掉面盔,翻转过来露出里面的图案,笑道:“瞧。这个反制图案还是殿主亲手绘制。只可惜只能用一次。不过,心灵控制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同一时间只能控制单人,你没机会了。”
脱下面盔的拜伦是一个相当英俊的褐发青年,笑容张扬,脸上还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透感和一种不和谐的冷漠。
阿尔达跌坐地上,冷冷看着拜伦,从怀里摸出药剂倒进嘴里。
阳毅看得心急如焚,拼命在无形的束缚里挣扎,只想扑到阿尔达身边,用自己的力量给他治务。
阿尔达掏出第二瓶药喝下,嘴里道:“聪明,知道用光明系的力量来伤我,让我无法以用牧师的技能疗伤。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拜伦在那边点头,道:“是老师教得好。光明力量弄出来的伤口,用光明力量可治疗不了。”长剑一摆,用看死鱼一样的眼神看着阿尔达:“殿主还说了,你这样的牧师最大缺点就是没有近战能力。他还说,我们可以杀了你,但再来三倍的骑士也别想完全的留下你。所以,我当真要想办法砍断你的腿。唔,事实上,和我想像的有些出入,不过你好像也没有办法跑了。你不介意吧?”
阳毅又气又怒,越发拼命的在束缚里挣扎,愤怒的瞪着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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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杀 02
血像喷泉一样往外流,阿尔达讥诮的看他:“都是你的殿主在说,你从头到尾放过什么屁?”
拜伦脸色青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傲然道:“总有轮到我说话的那一天!”
阿尔微晒,喘着气问道:“估计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拜伦晃晃剑,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逮人。不过,我想刑事殿会出面,大约会斩掉你的四肢让你安安心心的呆在圣言殿。不过你不用担心,整个过程不会很痛,嗯,我猜的。”
听着拜伦漠然的谈着阿尔达,而他嘴里无足轻重的伤势正在那里流血,血液将袍里的下摆染得越来越红,阳毅心里的狂怒和焦急越来越飙升。
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是这样漠视生命和自由,活像他说着的是死人,而不是活人。
这就是所谓的光明教会?那么,光明在哪里?
阳毅垂头,再抬起来,眼瞳已经微微发红。
垂头间,欲摆脱束缚的动作稍停。但只停得一停间,阳毅挣破束缚的动作越发猛烈。
只是阿尔达布下的结界,威力非同一般,无论阳毅怎么发力,就是挣脱不开。阳毅努力的与它拼斗着,眼瞳越来越红,已经由浅红转成了一片深红。
门前,骑士们已经动手了。拜伦如风一样疾扑而上,举剑向阿尔达砍来。阿尔达手一摆,练得最熟的束缚持能瞬发而出。拜伦身后一名刑堂骑士抢身而上,替拜伦接下咒语立即就动弹不动。刑堂的骑士有八名跃离坐骑的背上凌空扑来,将阿尔达按在地上。而拜伦却已经冲至,长剑激起几道亮光,连出四剑,挑断了阿尔达的手脚筋。
阿尔达长声惨叫,声音却嘎然而止,拜伦已经倒转剑柄剌向了阿尔达嘴里,成功的阻住了他发出声音。
“嘘!”拜伦竖起中指档在嘴前,笑道:“别说话,你一说话,威力可不得了。”
飞快的抽出剑柄,立即将手套塞进阿尔达嘴里,又笑:“所以我就说,法系职业一但被人靠近就是废物。我说得可对,圣殿里里最强的圣言牧师?”
阿尔达又是愤怒又是焦急的瞪着拜伦,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个事实。自己这类型的职业,一但被人堵住嘴就成了废物。他现在只担心束缚结界里的阳毅,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赶紧跟他们走,不让他们发现阳毅。
只是,事与愿违,拜伦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不在乎阿尔达四肢血流如注,也没有注意到阿尔达眼里迫切的妥协。
但阿尔达却注意到了,身后正有一股越来越宠大的力量正在凝聚,邪恶、压抑,就如同手压迫那种混乱的黑雾,越是压缩,反弹越大,直到暴发!
这股力量越来越大,紧跟着,拜伦也感觉到了,大惊的抽剑飞退。另八名骑士也觉查对这种邪异的压迫感觉,跟在拜伦身后退离。骑士,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不怕死。
邪异的力量还在扩张,以小木屋为中心,空间开始缓缓的扭曲,呈现一种混乱的水波样抽纹。随着它的进一步扩张,其它的骑士能力虽不如拜伦,也感觉到了这股无法忽视的邪意。
拜伦长剑指着阿尔达:“说!门后是什么!”
话音落处,整间木屋发出一声巨响,砰然炸成纷飞的碎片。阳毅便在四射纷乱的碎片里大踏步走出来,一手扯掉了阿尔达嘴里的手套,缓缓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定定的盯着眼前的骑士。
好红的一双邪眼!那一双瞳孔,就如同鲜血浸泡而成,里面的颜色艳红而浓稠,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邪恶意味。阳毅原本阳光而健康的脸此刻染上了一种极其不合谐的阴邪味道,十足英俊,却也十足邪恶。
包括拜伦在内,十八名骑士一退再退,被那双血眼盯着,全都生出全身冰寒的感觉。
而阳毅,正在努力的喘气,鼻翼快速抽着着,试图压抑住自己翻腾得越来越党的厉害的杀机。他现在心里还剩一丝清明,他想听到阿尔达的劝止,劝告他停下来,用最和善的话语教导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阿尔达躺在地上,转过头来直视阳毅发红的眼珠,道:“愤怒么?我的孩子,那是肯定的。因为你爱护我,看到有人伤残我的身体,你无法无动于衷。但他们可以!看见了么?光明与黑暗,并不是按照大家都认为的那样区分的。有些人该救,比如那些村民。有些人却该杀,比如眼前这些。”
阳毅点点头,眼里越发红光大盛!有一股宛如实质一样的邪气自他身体流倘出来,向着四周散去。
拜伦全身慄然,眼光定定的看着阳毅:“恶魔?”随即举剑直指阿尔大字,狂怒大喝:“阿尔达.索思克恩!你竟敢养魔?!传言说你收了个恶魔孙子,竟是真的?!”
阿法达伸手去摸到法杖,满手的血立即染红了它。他就躺在地上大笑:“放你妈的屁!他是我孙子,不是恶魔。你们才是!你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你们一路追过来,仅仅只是为了我,进行了多少次所谓的净化?每次净化过后,还能留下多少人?”
“放肆!没人敢污辱教会的名誉!”
“你们早没了名誉!”
拜伦举剑过额,贴在自己的眉心,静静的念诵了几句,道:“阿尔达,我不想杀你。但你居然养育异已,教会绝不会容忍。”
阿尔达困难的支起头看看四肢的伤,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教会只会容忍你们胡乱杀人,排除一切非光明教会的异已。凡是一切与光明教会相异的,都是异已。不啦,不啦——全他妈一堆恶心的废话。去你妈的!早听得耳朵生茧了!我若是怕,还敢在这里站着?杂碎,给我收你那套虚伪的教化!”
拜伦长剑向下一劈,叫道:“净化!”
十七名骑士举起武器,开始缓缓向前进逼。
“看看,总是这样。”阿尔达转头向阳毅,道:“我再教你一点,教会所谓的净化,其实就是杀人!可笑世人都还以为他们是在洗衣裳一般,洗涤世上的邪恶。什么是邪恶?背离了人道,那就是邪恶!”冷冷的一笑,努力将法杖支起来伸向天空,漫声道:“乖孙,看好了,爷爷教你杀人!”
阳毅陡然一颤,却听阿尔达长声厉笑:“以杀止杀并不是个好手段。只是,有时候人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乖孙,爷爷告诉你,有人敢伤害到你时,绝对不要留情,他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们。他们不把你当人,你也没必要把他们当人!一个不留,杀!”
一个杀字喷出来,就如同按下了阳毅脑里最后一个开关,无尽的杀意在瞬间喷涌而出!阳毅眯了眯眼,又眯了眯眼,两只眼瞳一片无尽的浓稠的血红!
阳毅就这样眯着眼睛,舔了舔下唇,四枚锐利的犬牙无声无息的伸了出来。阿尔达就听到阳毅用一种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混和声音邪笑:“杀人?我喜欢!”
再接着,从地上躺着的角度,阿尔达看到阳毅手指尖利刃弹出,手肘骨刃暴伸,脚趾尖的利刃更是直接暴碎掉鞋,整个人在瞬间变成了一只带着利牙与利爪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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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杀 03
拜伦一手提着剑,一手举着盾,戒备的看着这个人形的怪物。做为一名达到六级的骑士,他曾经参与过多次与黑暗生物的战斗,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他感觉到了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邪。
曾经以为自己毫不惧怕邪恶,现在拜伦才知道,并不是不怕,而是邪恶的程度没有达到浓到让自己害怕的地步。
现在,拜伦就害怕了,怕得手足冰凉,瞳孔收缩如针!
而那青年,现在还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露齿发出一个含意不明的笑容,用舌尖舔着左上方尖利的犬齿,两只深红的眼瞳开合之间,流倘着一种迷蒙的血雾,悠悠向上蒸腾着,遮得他的上半部份脸都隐在这种血雾当中。
本能的,拜伦身微微向后退缩,把自己隐在一片骑士中间。
而阳毅,并不是不想出手,只是眼里血雾冒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界就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人体还是人体,但却已经变得有些变透明。就像是自己的视线可以透过他们的金属铠甲,透过皮血,看到下面的血管。
它们有的直,有的弯曲,或呈分叉状,在身体里盘亘旋绕,构成网状的立体复杂循环系统。血流在这个网络样的体系里奔流着,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芳香。在这其中,尤其是颈部、大腿内侧、手腕处的血管最为粗大,阳毅甚至都能听到那种美味的液体在里面流动,冲击血管壁时发出来的欢快声响。而在胸腔处,那里有一个不断跳动的中心,一张一收间将这些液血挤压出去,极具生命的魅力,着实让人迷醉。
所有的骑士让他看得毛骨悚然,那眼光已经不再有半点人性,正透露着一种痴迷、贪婪、嗜血、残暴,许多复杂的东西混和在一起,组成一种毁灭般的原罪。
阿尔达也感觉到了。瞬时间,满腔的激怒和回击的**被一种彻骨的寒意所取代。无法动弹的躺在地上,那股莫名的恐惧从尾椎一直往上冒,堵在阿尔达喉间,短时间里竟然吐不出半个音。
做为一个资深的牧师,阿尔达知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眼前这个人已经完全失控了,只剩下的本能,没再留下人性。
阿尔达不想这样,他确实想杀掉眼前这帮杂碎,但他的目的是教训,也是一种惩罚,而不是像这样,除了血腥的杀戮和浓重的邪恶,别的东西一点都不剩。
“雷蒙!不,阳毅!”阿尔达惊慌失措的叫:“快停下来,你已经失控了!”
阳毅听见了,阿尔达的声音就像透过厚重的海水,自海底出出来。模模糊糊的能听到,但却听不真切。隐隐约约的,阳毅心里有着顾忌,本能的觉得这个人自己碰不得,碰了就会让自己后悔。所以尽管他身的鲜血味道闻起来比其它人更具有诱惑力,更让人难以抗拒,阳毅还是身形骤移,虚影一般的离他远一些。
身形一静一动间,拉出来的是短暂的虚影。这个移动让全体皆惊!这种速度已经完全打破了人类的极限,更是远远超之,眼睛根本捕捉不到身体的移动,只能隐约看到一丝移动后的残影。
拜伦亡魂大冒,心里已经狂生退意,趁着其它十七名骑士布阵间,悄悄躬身向后退却,一声不响的退到一棵树后,果断的开始迅速而又无声的扯下全身所有的铠甲。
拜伦这个动作非常正确,因为下一刻,他就看到阳毅吸了吸鼻,用一种诡异的混合低沉声音道:“Delicious!”而当他手指还在撕扯胸甲的时候,那人上身像折断了一样弯下去伏到地上,四肢撑开,重心后移,前肢支撑,后肢凝结力量,宛如一头趴伏在地上的野兽。
再当他手指开始撕扯肩甲的时候,那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窜了出去,整个动作完全就是一匹捕食的狼,迅捷、而又毫无花巧的扑向最近的一名骑士。
接着,拜伦就知道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那人疾扑之间,手肘横伸出来的骨刃划过目标的腰际,厚重的铠甲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像切纸一样被切开。那名骑士也叫都没有叫一声,连人带甲直接被切做两段。身体分离后,上段身后跌倒,下段身体还在向前疾奔,足足奔出十余步才倒下。下半段一路奔行的过程中,激起满天血雾,而上半段落地以后,由于原来的力量横滚而去,胸腔里的器脏一路散落出来,鲜活的落到地上,柔软、鲜嫩,有着浅粉红色和深黑红色各种深浅不一的颜色,随即又被喷出来的血液染红,统一了色泽。
拜伦顿住,紧接着筛糠一样不停的抖。他想拼命的嘶声大叫,发泄那种骇怕到极点的恐慌。唯一还剩着一点的理智让他知道这不是保命的法门,他便自己干了像对待阿尔达一样的事……把最后一只手套塞进自己嘴里,成功的阻止住了脱口而出的嘶叫,让自己疯狂撕扯自己的铠甲的行为变得更加无声。
而那人,在斩杀掉第一个骑士以后,激射的血柱喷在他脸上让他呆了一呆。随即,他小心的犹豫着伸舌舔了舔随着脸宠流下的血。
“Delicious!”阳毅脸上暴出狂喜的表情,再不犹豫,鬼魅的速度再一次暴发,疾冲向下一个骑士。
这声嘶喊出口,阿尔达和拜伦的心完全跌到了谷底。
这个词的意思是美味的或是可口的,通常人们会用一种优雅的口气在尊贵的社交场合说这个词,绝不是现在。
他在赞流到嘴里的血流的美味可口,犹如在赞美一瓶上好的红酒或是咖啡!
完全失态的惨叫从拜伦喉里发出来,被手套阻住。年青的骑士在树后发疯的撕扯掉自己所有的铠甲,只穿着一又皮靴外加一条内裤和中衣果断飞速逃窜。由于惊恐和失神,拜伦中途跌倒过几次,每次都是飞快的爬起来,再跑、再跌。很快汗湿全身,一脸的枯草和碎树沫,再没有了不可一世的神气。现在,他仅仅只是一只丧命的犬!
阿尔达也呆了,从他这个角度望向阳毅,阳毅脸上全是血,浓稠的液体密布在脸上,染得他的脸和瞳孔一样血红,又由于奔行的疾速,把脸上的血痕吹出古怪的痕迹,就像是某老而邪恶的纹身,散发着妖邪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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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杀 04
“停下,快停下!”阿尔达惊慌失措的狂叫:“我的孙子,停下来!你是人,不是深渊的恶魔!天哪!”叫得几遍,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阳毅,我的孙子,求你了!快停下来!”
阳毅完全充耳不闻。在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后,他已经被个味道吸引住,身体的每一寸都叫嚣着着:更多,更多,更多!
他迅速扑向一个尖叫着的骑士。骑士由尖叫变成惨叫,疯狂的挥剑乱砍。阳毅如同一道虚影闪过,随骨之蛆一样抱住他,张口咬向他的脖子。
随着皮肤和血管被咬破后,血液如泉一样涌进嘴里。带来的是一种无上的激烈的享受,像**,又像大麻的美味,让人上瘾,让人疯狂,别的都不再记得,唯一只能感受到大口吸吮的快感。
骑士惨叫着,扔掉了剑和盾,拼命想要推开阳毅。
阳毅手脚一缩,水蛇一般贴上他,双腿曲起盘在骑士后腰上,双手搂着他的后前,急切的把他抓向自己,大口的吞着血液。
这个动作,是极其暖昧的。两人的肢体都在剧烈舞动,胸腹下身贴合在一起,就像亡命的情侣交颈相缠,激烈的交合。但也就只是像而已,真正的情况则是不是折不扣的吸食。惨叫和吞食从来都不是**的主打。
“Delicious!”阳毅松开嘴,嘶声叫了一声,再一次狠狠一口咬下。一抬脸间,整张英俊邪异的脸布满着血迹从骑士骑连露出来,嘴边和下巴有着更多的血迹,配着那又血红的瞳,触目惊心!
“救我,救我!”骑士也在叫,挣扎的四肢软了下去,抽搐一般抖动着,垂死的惨叫。
十几名骑士愤怒而惊恐的狂吼,从四面八方杀来。
阳毅放下脚,不再像水蛇一样缠在他腰间,嘴啃在这名骑士颈上,像拖着一件行李一样半抱半拖的带着他,速度半点不减,向下一个骑士冲去。
冲至中余,骑士已经被他吸干。阳毅扔掉他,他便像一个失去支搅的米袋一样软倒在地,由于惯性打着旋滚了两圈,平摔在地上,颈部一片血肉模糊,剩下的血液缓缓的往外流。骑士抽搐着,四肢不受控制的弹跳,失神的眼睛看着天空,惊惶的小声叫:“妈妈!妈妈!救救我。”声音低了下去,慢慢静止。只余眼睛仍是张着,瞳孔慢慢的扩散,如同离了岸的死鱼。
没有顾得上他的死活,阳毅正被鲜血吸引着,依着一种古老的习性选择目标。那种强壮的、身上力量更加凝结的总是会被优先选取。他又选中了一个目标,直接扑去,抓住他,用利牙咬破他的颈部血管,欢快的吸食。被抓住的骑士呼号着挣扎,阳毅双肘骨刃横切,削掉他的手臂肆无忌惮的吸食着,拖着这具身体毫不停留的奔向下一个目标。
阳毅飞快的由一个目标扑向另一个目标,他现在就像一株迅捷活动着的捕蝇草,飞快的先定目标不,捕捉,吸食,抛尸,如此循环。
拜伦的决定是明智的,骑士们的铠甲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阳毅的利刃可以像撕纸一样把它们撕开,再把利齿伸向他们的颈部,一切都轻而易举。
阿尔达面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突然间有些明白,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他的下令击杀,终于唤醒了那心底一直压藏着的魔性。
“阳毅!”阿尔达长声厉叫,拄着法杖站了起来。“给我住手!”
像是回应他一般,一具被吸干的身体从阳毅手里甩出来,扔到阿尔达脚下。那骑士还没死,颈间的伤口和口中不断的往外的冒血沫,失神的眼神翻着,喃喃道:“恶魔!恶魔!”
阿尔达痛苦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场里的骑士已经只剩下了六个。这六个已经疯了,举着剑疯狂的追砍阳毅。而阳毅则拖着一个骑士,头伏在他颈间,大口吸食着,动作如风一般四面逃窜,满嘴是血的狂笑:“Delicious!”
“阳毅……”阿尔达颤声道,软着身体跪了下来,失神的看着这一切。
最终,阿尔达毅然举起了举杖,把全身的力量往里灌注。
法杖很快亮起来,虚浮在空中,通体染上了一层灿然的光亮。等它亮到最极致的时候,阿尔达唱出长长的一串咒语,掏过法杖将它全力扔向高空,嘶声大叫道:“极光!”
那法杖在空中陡然炸成无数碎片,每一块碎片都绽发出一道强烈的光线。第一道,第二道……无数道照射下来,整个小树林倾刻间被无数的光线贯穿,温度突然急剧上升,如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没有火焰,却布满了白天的溶炉!
第一道光线正正击中的目标是阳毅的背。阳毅大叫了一声,扔掉手里的骑士,背后的袍子就像巨锤击中一样化作碎片纷飞。紧跟着,又有无数的光线和射至,每被光线照到,阳毅就会不受控制的发出痛苦的号叫,被击打得频频退步,全身的皮肤迅速干枯,一双眼则变得更加血红。
这个攻击技能是无差别的,阿尔达本能还能勉强抵抗,六个骑士则如同阳毅那般,惨嚎着迅速变得干枯,枯柴一样燃烧起来。连同十八匹坐骑,无一幸免,全都在光线里干枯,然后燃烧,化作一堆灰尘,任何武器、防具、饰品都没有留下。
当最后一道极光散去的时候,整个小树林如同被核弹的冲击波肆虐过一遍,唯一能站着的只剩阿尔达和阳毅。
阳毅干枯的脸和皮肤只花了不到五秒就恢复原状,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从颠狂的状态中退出去,心里滋生出狂怒,霍地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看着阿尔达。
阿尔达颤了颤,眼光对上阳毅的眼睛,印在他眼里的是一双赤红的眼,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眶,乍一眼看过去,就是两个血红的窟窿,眼红已经被挤得不知去向。
这……还是自己的孙子?阿尔有些悲哀的想。下一刻,阳毅眼里红光一闪,身形骤闪之际,已经怪异的扭动着四肢,趴在地上像只虫一样向着阿尔达窜来。
阿尔达悲哀的看着他,不想反抗,也没有力量反抗,任由阳毅一爪穿剌过自己的肩头,血肉淋漓的把自己扯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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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实在事多,前几天又和堂弟一起去考保险代理人的资格证去了,一直在复习……
43 惊慌的回归
彻骨的剧痛让阿尔达长声惨叫,像木签上的肉串一样挂在阳毅手上。
阳毅将阿尔达扯过来,伸鼻闻了闻,邪笑:“你打挠到我进食了。不过,我喜欢你的味道。”
阿尔达霍然抬头。眼前是熟悉的脸,却有着陌生的邪恶气息,满嘴的血液腥味更证明不再是那个自己心疼至极的孙子。
阿尔达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砍伤的四肢在举过一次法杖后再没有半点力气,只憋着一股劲,一头向阳毅撞去,嘶声怒叫道:“还我孙子来!”
阳毅咧嘴笑了笑:“如你所愿。溶到我身体里,就能见到了。”又将阿尔达举得近了些,满足的闻着,叹道:“纯正的光明气息,舒服!”
阿尔达怆然的闭上眼,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咬,禁不住悲伤的轻唤:“孩子!我爱你。”
声音飘飘渺渺,淡如轻风一般。阳毅却猛然如同雷击,僵硬住,利齿停在阿尔达颈间。
许久没有感觉到预料的巨痛,阿尔达睁开眼,赫然看到阳毅眼中的血红在急速挣扎。短短的瞬间,这少年额头青筋暴突,没有了先前的邪恶从容,冷汗正滚滚而下,鼻翼也急促的扩张收缩,身体更是紧绷得像石块一般,颤抖着战慄。
“阳毅?”阿尔达小声唤道。
阳毅眼瞳急剧收缩,对这声呼唤作出了反应。阿尔达紧紧捕捉住这一点,疾声唤道:“孩子,醒过来,别做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阳毅又是猛然一颤,血色迅速消褪中,颤声应道:“爷爷。”声音又回复到以往的清明。
阿尔达吃惊的看着他,一喜,又一忧。那双眼里的红血只消退了一下,又迅速开始充血。
“爷爷!”阳毅惊惶的叫:“我控制不住自己。”
阿尔达当机立断,熟练至极的束缚咒语狂暴而去,一连十几道向着阳毅扔去。
阳毅被困在原地,眼里的血红一阵收缩,又一阵扩张,急速的变幻不定。
“吸呼吸,孩子,深呼吸。”阿尔达努力先让自己镇定下来,柔声轻轻的哄:“别去想不该想的。想一些快乐的事,想想我,再想想其它的亲近的人。”
阳毅胡乱点着头,努力让自己翻涌的狂燥冷却下去,不去和阿尔达的束缚咒语抗衡,拼命回忆母亲朱山花,相处时间不太长的阿尔达,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史家兄弟、何芷、石磊,还有眼镜淫人徐泌峰。只是,这不太成功,幼时那些快活的记忆现在被涂上了一层血红,透过它,那些记忆变得破碎不堪,阳毅在断带的地方能看到自己像野兽一样在追逐那些骑士,捕捉他们,吸食他们。
阳毅惊叫了一声,颤声问:“爷爷,我都干什么了?”
阿尔达默然不语,只是强笑:“什么都没干,你失控了。我把你制住,就这样。”
阳毅却是不信:“骑士们呢?”
“逃了。”
逃了?那么自己吸食人们的记忆从哪里来?
阳毅呆得一呆,眼里血红急退,人却开始发狂般的撞击阿尔达的束缚。
这个感觉非常的痛,痛到可以不再让自己记得干过什么。
“孩子,孩子。”阿尔达又是心慌,又是心疼。阳毅的理智是回来了,但明显的却记得干过什么,正在迅速的陷入另一种心神的失控。
此时,阳毅突然停止动作,因为那种熟悉的时空转换的拉扯感出现了。
他停下来,定定的看着阿尔达:“爷爷,你信不信我?”
“信!”阿尔达毫不犹豫的道。
“那好,请解开我的束缚。”
阿尔达没有犹豫,立即给阳毅解开。
这一次,阳毅不等它来牵引,扭头向着那股力量的来源奔去。
“等等,孩子,你干什么?”阿尔达叫道:“回来,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不。”阳毅缓缓的摇头:“我太危险,我不能再呆在这里。爷爷,请你原谅我。”
阿尔达大惊,仓促的叫道:“阳毅!”
却见阳毅凌空跃起,身体在半空中撞上什么无形的东西,变了个角度跌下来,脸伏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阿尔达奔上去,心急的将他扶起来,用手紧张的摸去他脸上的血迹和尘土,关心的唤:“阳毅!阳毅!”
紧闭的眼突地睁开,清醒时阳毅的灿如阳光的眼神被替换成一种更加熟悉的冷情和漠然:“爷爷?”
阿尔达一呆,试探着唤道:“雷蒙?”
“是我,爷爷。”
阿尔达怔然停下手,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应该担心阳毅还是雷蒙。同样的身体,竟然同存着多个灵魂,每一个都让阿尔达心疼不已。知暂的相处让阿尔达知道,阳毅和雷蒙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冷情,眼里有着太多的感情。对于这样的少年,离开了自己,又要怎么对应对那种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罪恶感?阿尔达总是相信,那个会咬人吸食人的阳毅并不是真正的阳毅,而是一直存在他或是雷蒙心底深处的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抚着雷蒙的头,阿尔达控制不住的问:“阳毅呢?”
“谁?”
阿尔达一呆,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知道互相的存在?
定了定神,不再问这个,心时为阳毅深深的担忧着,问道:“雷蒙,你消失到哪里去了?”
雷蒙慢慢爬起来,道:“去了个我不认识的地方,见到了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还有第三个?阿尔达大惊,惊问:“谁?”
雷蒙有些茫然,道:“他说他叫伽诺。他还告诉我,我们应该是三个人,我,雷蒙;他,伽诺。然后还应该有一个行走在夹缝中间最重要的人。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说他最重要,因为我和他都得依附他而存在。我和他,都得通过这第三个人表现自己的力量和存在。他是主体,生活在夹缝中,可以自由的三界穿越,我和伽诺都只是分离出来的附属。爷爷,你见过这个人吗?”
怕是见过了。阿尔达默然。
阳毅,阳毅,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别让罪恶感吞食了你,我知道,那不是你。所以你一定要挺住,爷爷还想再见你。阿尔达轻轻抚着雷蒙的头,再一次分不清自己的心向着哪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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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无解
市中心警局,审讯室:
史诚拖着把椅子进来,心情浮躁之极,把个铁制的椅脚在地上拖拉,发出剌耳的怪啸声。桌子对面的骆洛心惊肉跳的动弹了两下,不安的抬眼瞧了瞧史诚,又把眼垂下,还是那副死皮赖脸油盐不进的表情,就差没在脸上写明:爷我就是这身肉,你高兴怎么地就怎么地吧!
史诚坐下,把笔和本子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怒道:“死人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骆洛一脸受气小媳女儿样:“你侮辱我,人身攻击……咋啦,身为同志又不是我的错,你应该对着我妈叫嚣,她在我小时候就把我当女儿养。”贱笑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身是男儿身,心也是男儿心,只不过喜欢男人而已。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当败类作理。”
史诚狂怒,桌子拍着山响,吼道:“同志不是败类,但你是!”猛地把桌上的台灯转过来,直射着骆洛的脸,大吼:“骆洛,给我老实交待!”
骆洛举着手遮着灯光,委曲的道:“嘿嘿嘿,别用这种对待犯人样的态度对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我晓得。”
史诚无语,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家伙怎么处理。都足足耗了两天,这家伙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油腔滑调的,半点不靠谱,无论问他关于解剖室发生了什么,他都有办法和稀泥绕过去。不得不说,审问一个法医,一个杰出的法医,特别是一个对现在的司法系统和法律漏洞都十足了解,更是身为自己的朋友不能拿过份的手段对付人的法医,这十足让人头大。更可恶的是,这厮相当了解这些,就越发拿他无可耐何。
史诚皱眉,点了根烟,就在烟雾缭绕里看他,鹰隼一样的眼光盯得骆洛心里发毛,只得陪笑道:“队长,给点吃的喝的,我好饿。”
“行啊。”史诚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一给我说,说完了海鲜酒楼伺候。指不定我心情一好,还去鸭店给你找个帅哥捶背按腿。”
“警局出钱?陪睡不?我要那种身材倍儿好,特耐干的类型。”
“骆洛!”
骆洛缩了缩脑袋,干笑了两声,不再答话。
史诚叹了口气,认真的道:“骆洛,我们是好朋友不是?”
“是。”骆洛撇了撇嘴,知道这是打亲情牌了。
“那我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事。”史诚正色道。
骆洛也正经起来,道:“队长。自从我和你同事那一天起,我就佩服你的为人。你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敬佩的正义感。我一直都很荣幸你看得起我,也不嫌我性取向跟常人不一样,正正经经跟我做朋友,凡事总是关照我。”
史诚插嘴:“那你还有什么不可以对我说的?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所说的任何话绝对不会传到第三人耳里。”
骆洛抬眉:“好朋友?”
史诚郑重的点头。
骆洛敛眉,再抬起来时已经严肃着一张脸,道:“史诚,你听好了。正因为是朋友,我关心你,爱护你,不想看到你有危险。所以,有些事情你该知道,有些事情你就不该知道!”
史诚大怒,就差没有一拳直接挥过去,拍桌怒吼:“骆洛,你……”
骆洛摆手打断史诚的话,诚挚的道:“队长,相信我,别的事情我什么都可以对你说。包括我第一次偷我妈的钱去买保险套的事都可以告诉你,但这事不行。这件事,和你想像的,接触到的都不一样。如果你真把我的当朋友,就请真心相信我,我在保护你,你不能卷到这件事情中来。而我已经身在事中,麻烦的事情让我一个人担就好,你别进来趟这个混水。”
史诚大吃一惊,眯着眼看骆洛。那家伙的脸色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正经,半点也见不着平时烟视媚行的怪腔调,一张脸在强光的照射下诚挚真切,透露着罕见的刚毅。
“你当真的?”
骆洛点头:“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随即又不正经的调笑:“我想要保护好咱们局里最优秀的警察。”
史诚摇着头:“你也知道我是警察?那就更清楚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有人受伤,尸体不见,来历不明的人参与这件事,就连解剖室都被炸飞一半。整个事情都透着股子诡异,而你,做为一名知道内情的法医,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警察?你还当我是朋友?!”
“对,我真当你是朋友,当你是警察,一名尽职尽责的好警察。所以我更要护着你去对付那些恶人。这个,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骆洛模棱两可的道。
史诚皱起了眉,品味着骆洛的话。他看得出来,这家伙当真是来真的,但就是想像不出来什么恶人恶事是警察对付不了的。
叹了口气,道:“行,我不问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看你报告怎么写。”
骆洛指指门:“我可以出去了?”
史诚点头。
骆洛大喜:“God!我终于可以洗澡了!老子这身味道,简直是生人走避!我估计我得用掉整瓶古龙水才能盖住这个味道。”
史诚撇了撇嘴:“恶心的娘娘腔!”
骆洛翘起兰花指:“关你屁事!”站起身来,故意一步三摇的往外走。
史诚在他背后恼怒的瞪他,恶意的提醒:“报告书!”
骆洛回头,得意的一笑:“蠢!整篇报告归纳起来,我只用写一句话就行。”
“哪一句?”
“我晕过去了!”
史诚猛地被自己口水噎住:“你……你强!”
“那是!”骆洛笑笑,小人得志般走了。
史诚出了一阵神,苦笑着关掉灯,收好笔和本子,从审讯室里走出来。
刚过拐角,就看到朱山花一脸惊惶的守在墙边,看到自己出来,立即奔上来,失措的道:“大史,小毅不见了!”
史诚脸上的神凝住,紧跟着一张脸迅速变了脸色,疾道:“别急,慢慢说!”
朱山花有些六神无主,以前阳毅还没有像这样情绪失控过,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更糟糕的是,朱山花一点都想不出造成他这样的原因。那孩子就像受了什么可怕的惊吓一般,旋风似的冲出了门,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这样的阳毅可不是自己了解的阳毅,熟知的阳毅长这么大还人来没有夜不归宿过,朱山花一想到这个就紧张害怕。
45 朱山花
只花了三分钟,史诚就听清了全部过程。沉吟了一下,问道:“在这之前,他有没有什么特殊举动?”
“没有。”朱山花摇头,忽然之间心里好像摸摸糊糊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的感觉来,只得一再摇头。
“我可不可以报案?”朱山花捧着茶杯,用希望的眼光看着史诚。“听说报了案之后,可以发动全警局的人去找。”
“朱妈妈,时间不到四十八小时,不可以报案。”
朱山花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低声道:“可是,我很担心。”
“我明白。”史诚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也很担心,他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要不这样,我通知自己的手下和朋友,大家都多留意一些。阳毅这个年纪,遇事最容易钻牛角尖,他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又不愿意对我们讲,心里才憋得慌。不过阳毅从小到大都是我们几个里头最乖最听话的,我想就算遇上什么问题都不会太麻烦。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像什么赌、毒之类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沾。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有事我也要想办法压下来。”
事关自己兄弟,史诚也没法做到警察的公正。他所不知道的是,阳毅倒确实是没沾赌、毒,他只是控制不住的杀了人,而且还是一堆!
朱山花强自镇定的定下神,道:“我去通知小芷,志裼,石头和泌峰,让他们也留意着。你们打小关系好,说不定躲到哪个那里去了。”
史诚笑笑,给朱山花一个放心的表情,将她送出去。
朱山花走出警局,想着阳毅,心从来没有这慌过。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爱阳毅。当初初到西谭,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她借钱、下海去做三陪都要让阳毅不饿着。阳毅,就是她的一切,无论任何逆境,只要想一想他,抱着他软软的小身体,就有了动力和毅力。一切的付出都值得,一切的努力,包括放弃做为一个人的自尊都觉得甘愿。
可现在,阳毅不见了,就像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不着力,一颗心在胸腔里纠结着,疼痛、惊恐,生怕他出什么危险,遇到什么可怕的人,可怕的事。
朱山花晃晃悠悠的,神情恍惚的爬上公交车,又从公交车上下来,往自己上班地方走。没有胃口吃东西,更不觉得饿,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幸好还记得给几个小孩打电话,通知他们留意阳毅的情况。只是得知阳毅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后,心里越发担心害怕,游神野鬼一样来到自己上班的商场。
朱山上班的商场叫做上华,她就在二楼卖化妆品、美容用品、香水一类的。
像飘一样走过去打了卡,朱山花站在柜台后开始发呆。倒是有不少顾客来看商品,但朱山花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丝毫没有挣钱拉顾客之心,一颗心都在阳毅身上打转,想着下班以后那个让人纠心的儿子到底在不在家。
“花花,花花!”
朱山花茫然抬头,见是旁边美保莲专柜的柜台小姐在叫自己。
“苏容,什么事?”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都在发呆,顾客跑了好几个了。这可不像你,平时你都狼见了肉一样的眼光。”
忽地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朱山花,有些诧异的道:“我说姐姐,你至少打扮一下行不行?我想我得提醒你,你卖的是化妆品,就你这个蓬头垢面的鬼样子,无论你卖什么,顾客都不会有兴趣!咋啦?你平时不是这样。”
朱山花苦笑,拿起擦布有一下没一直的擦着拒台的玻璃。
“大姨妈来了?”苏容转了转精细修饰过的眉,开始窃笑。几个女人私底下开玩笑肆无忌惮得很。
大姨妈没来,儿子倒是走丢了,朱山花笑容更苦。
苏容显然会错了意,用手托了一下胸脯,笑得很是色*情:“花花,不是我说你。都说阴阳失调要不得,女人缺了男人的滋润,就像稻田缺了水,当然会内分泌失调。你看你,无论姿色和身段都是上乘——当然,比起我还是要差一点点。凭你这样的条件,抛个媚眼,男人还不跟苍蝇见了密糖一样?信我的,找个男人来滋润一下,大姨妈的问题保证解决得彻彻底底!”
换作平时,朱山花的泼辣熟女风范使用,必定会几个黄段子扔回去,笑话小丫头见的男人还没有自己骑得多。只是今天却提不劲来,怏怏的只是擦玻璃。
却听苏容陡地倒抽了口气,小声尖叫:“操!极品帅哥!”
朱山花眼皮连眼皮也懒得抬,苏容却不停的叫:“花花,花花!看哪!那边有个极品帅哥!不对,是男人,极品男人!极品帅哥也许是包糠,但极品男人则一定是顶级货!”
朱山花很是烦燥,却耐不住苏容发情一般的怪叫,只得抬眼向她指的那个方向,只巴望看一眼配合一下,好让她闭嘴。
抬眼一看,果然是个极品男人,无论身材脸蛋儿都无法挑剔,他身上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精英型成功男士的气质尤其出彩。特别是这家伙还是个舶来品种,金发碧眼的更显出众。唯一的缺点就是脸色白了点,微带病容,不像自家儿子总是一身的阳光健康。
只可惜今天朱家妈妈思儿成疾,没泡男人的性趣。
抬眼,不经意的和那人眼光对上。那个身体修长的男人眼光一顿,焦点落到朱山花身上,随即大踏步走来。
苏容羡慕看看朱山花,又看看自己乳鸽一样的胸脯,撇了撇了嘴,小声嘀咕:“就是你们不给我争气!天天喝牛奶也不管用,揉都揉不大……”随即精神一振,小声握拳叫道:“嘿,花花,那个外国帅哥过来了。雄起!给咱们姐妹们争光,拿下他,吸星**第十三重都使将出来,吸得他精尽人亡!要他知道中国女人的厉害!八国联军时他们欺负我们,现在你还他个胯下之辱!”
朱山花眉也不抬,待到那人走近,遮住阳光将一片阴影宠住自己时才要死不活的问:“先生?需要什么?我这里有欧莱雅全系烈的男士用品。”
“我想看看女用香水。”声音低沉动听,中文腔调带着股异国的卷舌音,并不字正腔园的发音有着股别样的魅力。说话时,成熟的男子体味扑面而来,倒真是上等好货。
苏容都快醉倒了,朱家妈妈却仍是一脸麻木不仁。阳毅不知去向,朱山妈干什么事都没兴头,就跟男人萎了一样。
随手伸进柜台摸出一个小瓶,道:“兰蔻,送女人很好。”
那人二话不说的掏了钱,用食指顶着精致小瓶子推到朱山花面前,低沉性感的声音道:“Tresor,以花香为主,带着半东方色彩,感性而复杂,瓶子的设计意念来自花瓣和女性娇柔的肌肤。我想,这个适合你。”
真是好……他妈的直接!
外国男人泡女人果然跟中国男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行为模式不一样,牛!
苏容喉头发出嗝的一声,吃惊的张大了嘴。朱山花霍然抬头,映入眼里的就是那张笑得自信且胸有成竹的俊脸。
俊男,极品俊男!只可惜,他脸上的自信与自得现在成了点爆思儿心切的朱家妈妈的坏脾气的最佳导火线。
朱山花慢慢荡开一个极具诱惑的笑容,绚得那人微微一阵失神。随即拧开瓶盖,轻嗅了一下,道:“香,真香!你是要泡我?”
那人呆了呆后,也露出一个完美的性感微笑,自认为很有学识的引经窃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士,可否与我同进晚餐?”说完,俯下身凝视着朱山花,眼里蓝光跳动,那一抹深蓝越来越深,手指下意识的在柜台表面敲动。
下一刻,朱山花狂怒的泼了他一脸的Tresor,怒吼:“滚你妈的蛋!死洋鬼子!败坏了你们国家的女性,劈腿劈到中国来了!警告你,你最好离老娘远远的!不然老娘喷你一脸算是客气的!惹毛了老娘,甩你几个巴掌,再用高跟鞋在你肚皮上开几个窟窿!就你这烂德性,活脱脱一台播种机,我要是你爸,当年就把你直接射到墙上!我要是你妈,生你下来都直接把你从哪来再从哪塞回去!”
苏容呆住,一时间噤若寒蝉。那男人也呆住,大约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魅力会在这里吃瘪,更没想到朱山花的利嘴是这样的犀利,眼里蓝光再跳动了几下,由深蓝转变为正常的蓝,深深看了朱山花几眼,脸上的表情颇有点不可思议,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感觉。
朱山花放下瓶子,赶苍蝇一样挥挥手,道:“滚开!别挡光!身高腿长就了不起?活他妈像一块门板一样!”
那男人楞了半晌,嘴角慢慢向上翘起,眼里露出抹挑战性的光,从容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香水,道:“够劲!东方女子果然不一般。重新认识一下,亚瑟.阿尔伯特。一名教书先生,岐江大学新来任教的病理课老师。”
朱山花冷冷的看他,因为此人将会是自己儿子的老师而有些忌惮,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朱山花,上华商场最低级的柜台营业员。你认识过了,可以滚了。”
亚瑟对朱山花露出满口白牙,笑得性感而诱惑,苏容被这股子魅力的余尾扫到,迷得神魂戴颠倒,本能的挺胸收腹站好,生怕表现得胸部不够大。朱家妈妈却是龇着牙,微露着牙花子,笑得碜人。
看这情形,亚瑟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阴沟翻船,无敌的魅力受到了置疑,当即风度完美的退走。朱山花毫不客气的在他背后甩了根笔直的中指,国际通用语言就是Fuckyou!
而亚瑟则走到转门处时,摸出两张照片来看了看,确认了一下后摸出副墨镜戴在脸上,化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阳毅的大头照,另一张正是朱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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