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封赏
赏赐增倍的事情,国朝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只不过你皇上有赏赐的权利,我们这些做大臣的也有驳回的义务,直斥君王过失,骗几下廷杖之后名留青史,这不就是我辈读书人存在的意义嘛,虽说本朝不流行打廷杖,改为皇城外义务劳动了,不过大体意思却是差不多的,那个虽说有失体面,但还更加露脸一些,至少百姓们能够亲眼看到本朝清流的俊朗面貌。
若是寻常赏赐,越来越找回状态的文臣们自然据理力争,可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头,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没人和皇上叫板,其一自然是因此这里面涉及到了先帝遗诏,或者叫做祖宗成法之类的名目,很容易吃不到鱼惹一身腥,若是被政敌借故攻击一番,甚至有丢官去职的危险,成本实在太大,cāo作起来也不太容易,属于下下之选。
再者这个赏赐也实在是让他们提不起兴趣,若是宛平知县林长盛,他们或许还有兴趣发挥一下,可林长盛的赏赐十分合理,吏部那边给预订个优等也说得过去,唯一不合理的竟然只是个十品正吏,小小的县保,这实在是不值得他们这些大人物们cāo心上火,就连平rì里和勋贵们闹的最凶那几个御史,在这件事情上也懒得开口。
左不过是个十品吏目罢了,就算破格赏赐又能又多少,还能给他个七品县令做不成?
朝中衮衮诸公们的判断自然是准确的,哪怕皇上再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或者说想要树立一个典型,也不可能将一个十品县保提升为七品县令,事实上除了赏赐不少金银绸缎之外,周鲤的品秩只提升了半级,从十品升为了从九品。
可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按照朝廷律令,或者说是先帝爷与朝臣们经过长期斗争,最终互相妥协出来的结果,周鲤这样杂科出身的至少要在吏目的位置上干三五年,才有可能升到从九品这个位置上头。因为这两者完全是不同阶层,一个是官一个是吏,官员们可不会轻易让吏目爬到和自己同一阶层的位置上来,各种卡子设得到处都是,上一次杂科考试的入选者,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成为官身,周鲤这算是开了先河。
只不过这种先河,依然不在朝臣们的眼界之内,反正不过是个小小的九品,就当是给皇上和先帝爷面子了,让他升上来就是,只不过这品级虽然有了,实职却一直不肯松口。
这其实也不是朝臣们为难周鲤,他们就是想要为难也要知道此人是谁,这么一个小人物哪里值得大员们cāo心,但问题是周鲤的县保属于武职,再往上升的话就该是副巡检了,只是附近州县的名额都是满的,根本没有巡检给他做,只好在本职上加了品级,从十品正吏变成从九品官员,当的依然是宛平县县保。好在大人们做事也还算讲究,周县保的手下从几十人增加到了一百人,还从正规军中调来十名兵丁供其使用,也算是国朝独一份的存在了。
得知自家这份丰厚的赏赐之后,周县保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若不是怕在林大人面前失态,几乎都要高声叫了起来,自己这段rì子没黑天没白rì的忙碌,连续两次差点将xìng命搭进去,如今总算是没有白费。
其实人手和赏银还在其次,最让周鲤动心的是那个品级的调整,自己这一次可是从十品晋级到从九品了,可谓在人生历程当中,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
见他喜形于sè,林大人也带着几分得意,这赏赐虽说大部分来自上意,不过护国公在里面出力也不少,他这弟子似乎也已经进入了公爷的视线范围之内,往后前程不可限量。又好言夸赞几句,便将周鲤打发回去,让他在家中休息两rì,等着朝廷封赏到来便是。
周鲤如今初立大功,自然安不下心休息,两rì工夫几乎都泡在了坊衙之内,将各种善后事宜又jīng益求jīng的处理一番,也算是给人留下一个不骄不躁,踏实办差的印象,倒是真在坊间得了不少美誉。
两rì之后,顺天府那边的官员到了,同来的还有吏部的一名司官,两位大人带着周县保的赏银,以及一套崭新的从九品巡检官服,来到宛平县给劳苦功高的周县保看赏,随后在林大人的后衙用了酒饭,每人拿着五十两纹银的跑腿费,心满意足的回转京师。
得了官身的周县保顾不得心疼那一百两银子,抱着官府一路小跑的就回了家,模样比起当初看过的范进中举也强不到哪去,饶是他一路之上不断提醒自己要低调,却也难以掩盖那股发自内心的笑容。
到的家中,三老四少们自然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周老爹向戏班那边请了三天的假,预备出几十两银子,专门在家中招待前来道贺的各路见过或没见过的亲朋好友。亲友们前来道贺,自然不好意思空手而至,吃不吃饭尚在其次,东西送到了才是正经事,哪怕一些地位较高,暂时碍于面子没有过来的,也都让管家下人们送来了贺仪。
待到三天期满,一家四口坐在炕头盘算,发现连带周鲤送出去那一百两,周家竟然还赚了五十两有余,连带收了一大摞名帖,以及各家酒楼饭铺的试吃邀请函,比起做十品正吏时候不可同rì而语,不禁暗道,这做了官到底不同,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从九品,身价却是翻着跟头往上看涨,人生之得意莫过于此。
除此之外,查抄廖家的那笔资财,顺天府和护国公自然拿去大头,再上交给朝廷一份,其余的便归了宛平县,林大人倒是也没忘记他这弟子,很厚道的分出三百两来,周县保几番推脱之后,总算是拿捏着收了下来。
一时之间,前些rì子还很困扰他的西贼,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若是再有这么一拨,或者是那艾从文胆敢带人回来报仇,周县保当天夜里就敢带着人去端贼窝。
修桥补路无尸骸他还没体验过,但这杀人放火金腰带,却着实让人受用的很,可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本县保钢刀早已饥渴难耐,只愁贼人数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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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侠女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周县保这位新官上任是在几个月之前,如今只是升了品级而已,倒也并不需要四处放火彰显存在感,所以最近这段放火周期,则被他弄成了一个时装走秀。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时装,巡检这身皮老百姓再熟悉不过,只是宛平县还真是没有巡检这么号人物,所以这套衣服的出现也算有些吸引力,尤其是穿着它的人,乃是本县最近这些rì子最出风头的周县保,就更容易引起大姑娘小媳妇们的注意了。
这身皮的作用显而易见,就好比说他之前所处理的那宗案件,在嘉奖公文下来之后,上面写的是宛平县干吏周某,而现如今穿上了这身皮,再要是有什么嘉奖令的话,他可就是能员周某了。这个能员和干吏之间,区别可是大得很,虽说国朝现在也开始流行官吏一体了,但毕竟是刚刚施行不久,一些老人还是很习惯xìng的将这两者分开,在这种流行覆盖到全国,并且全盘为人们所接受之前,还是要尽可能的将自己往官那上面配属,这样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哪怕只是无形中的。
哪怕不提那么高端的地方,就在宛平县的街市当中,从九品的官服也要比那个十品正吏受重视多了,从前周县保虽说也是威风凛凛,但街市上的百姓们大多也就把他当做是本乡本土的佼佼者,一个足以让众多游手好闲青年年们目为偶像的家伙,可如今这身官服一穿,整个人的价值顿时发生了质变,百姓们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羡慕嫉妒了,而是加上了毫不掩饰的畏惧,因为他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官了。
好在他本人并没有为这些事产生什么心态上的变化,至少在表面上依然维持和蔼可亲的形象,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在本乡本土做官,还是谦逊客气点的好,在这个乡土观念极为严重的时代,祸害家乡百姓,那可是被整个社会所不齿的行为,会被人家扒祖坟的,何况他本身也不想祸害谁。
和几个面熟的老街坊打过招呼,周县保来到平rì里常去的早点铺子,要了一碗豆浆,几根油条,又和坐在邻桌的孙伯平等衙役说笑几句,这才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开吃,刚刚吃了几口,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一抹亮sè,确切的说是一位姑娘。
这姑娘容貌相当引人瞩目,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好词儿来形容,一点都不糟践东西,只不过除了容貌之外,还有一点也非常吸引人,就是那身怎么看怎么像是江湖侠士的打扮。
姑娘穿着一身黑sè紧身武生服,将玲珑曼妙的大好身材展露出来,腰上还挂着一柄看起来造价不菲的短剑,加上眉宇间不时闪过的那股英气,就差在脑门刻上侠女两个字了。
回到古代这么久,周鲤见多了官差衙役,对于这江湖人士还是头一回得见,宛平县倒是有镇远镖局的分号,只不过如今的镇远因为当初帮着先帝爷运粮草,早已经成为了半官家xìng质的组织,里面的镖师身着统一的制服,有名望的镖头甚至还在衙门里挂着巡捕的名号,早已经脱离了江湖草莽的气质,成为了朝廷的编外人员。
彻头彻尾的江湖人物,周县保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这位江湖人物还是个女子,着实让他新奇不已。
漂亮女人自然是要多看两眼的,周鲤又不是圣人,也不是柳下惠,只要在礼法范围之内,多看几眼也是人之常情。谁知道刚刚看了两眼,却发现那女子也正在看着他,而且用的是那种很专注的目光,周鲤心下有些奇怪,自己这身皮囊和地位素来有些女人缘,只不过这却是古代啊,虽说程朱理学没有前明那么严重,但终究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民间舆论导向,这般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站在街上毫无顾忌的看男人,这未免有些太不科学了!
正要找个什么机会搭搭话,看看能否与这位漂亮姑娘就人生理想之类话题达成共识,却见那女子突然将豆浆碗放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上两步问道:“你便是周鲤?”
“嗯,正是本官!”本官这个词,周鲤可是练习过好几遍的,这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说出来,心中那种成就感难以言喻,并用期盼的心情等着那女子另眼相看,至于直呼本大人姓名的事情,看在那副姣好容貌的份上,也可以宽宏大量一下。
哪知道那女子听他应承自己身份,脸sè立刻变了,柳眉倒竖起来,娇斥道:“狗官,本女侠找的就是你,看剑!”
“狗……狗官?”周县保先是一惊,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已经站在劳苦大众的对立面儿了,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随即胸腹中的冤屈感便如长江流水延绵不绝,你若是骂我是狗吏也就罢了,毕竟虽说努力办差,自家品德cāo守目前也算不错,可是手下人力良莠不齐,平时砸摊子拿水果的事情也没少干,被人骂几句倒也说得过去。可我这官才做了不到三天,官袍子还是簇新的呢,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居然一转眼就成了狗官?
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那女子手中短剑‘呛啷’一声脱出鱼皮鞘,跟着便像蜂针一样向他刺来,周县保眼明手快,一脚面前桌子踹翻,趁那女子躲闪豆浆油条的工夫,快速抄起一条长凳,抢先攻了过去。
“好狗官,果然jiān猾的紧,难怪那些好汉都折在你手里!”那女子闪过豆浆,柳眉倒竖,手中短剑挽个剑花,使个燕子三抄水,转眼间已经来到周鲤身前,跟着连环几剑,角度都是诡异无比,把个周县保打的手忙脚乱,若不是有那长凳护体,这会儿怕是已经重伤倒地了,哪里还顾得上抢攻。
“兀那婆娘!”周县保再也顾不得体面,断喝一声后急问道:“本县保与你有何冤仇,竟然要下死手,先与我说个明白再打不迟!”
那女子冷哼道:“少废话,狗官,休要拿言语诓我,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本姑娘今rì就要替天行道,为天下的好汉们除了你这jiān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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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风生水起(一)
怎么,狗官不够档次了,都已经换成jiān贼了?这称号明明是那些朝廷大员才配有的啊,我一个小小的从九品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占了如此高等级的名号?
周县保心中幽怨不已,自觉当县保这些rì子干的还算不错,虽然不能说与民秋毫无犯吧,可基本上也算对得起良心,现如今居然在个漂亮姑娘口中成了jiān贼,这实在是有些打击他,见那女子依然不管不顾的挥剑砍来,终于按捺不住xìng子,对还在那边看热闹的孙伯平等人喊道:“老孙,还看着干嘛,赶紧帮忙将这行刺朝廷命官的女子拿下!”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站在那边观望的衙役们不敢再迟疑了,之前周鲤虽然也是十品,但归根结底是个吏目,和他们属于一个等级,而且互相不统属,也就是因为孙伯平的私人关系,双方合作的才算不错。可现在周鲤乃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他们所有人全都跑不掉,众衙役醒过神来之后,立刻抄起随身带的锁链等物,乌压压的围了上来。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不敢再那么兴高采烈了,如今新朝初立,百姓们虽然一如既往的怕官,但总体来说对朝廷印象还算不错,也纷纷三五成群的开始劝阻,不少碎嘴婆子站成一列横队,叽叽喳喳的对那女子展开了说服教育,甚至还有几个引用女四书上的语句进行训导,可见本县文治教化工作已经初见成效,林大人这个半文盲功不可没。
那女子显然也没想到,周鲤这狗官竟然在乡间又如此大的号召力,一声令下不但衙役们奋勇争先,居然连那些明显就是普通人的百姓也向着他,最最重要的是,他本以为这狗官应该是那种脑满肥肠,一见就令人生厌的角sè,谁知道竟然是个长相不错的小白脸,而且这小白脸一身武艺竟然勉强说得过去,仗着身高力大的,自己一时三刻间还真拿不下他。
拿不下周鲤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宛平县虽然地方不小,但周鲤活动的区域都是在县城附近,这里有着他大笔的人脉和手下,最初这边还没怎么引人注意,待到百姓们跟着闹起来之后,正在附近吃喝巡街的保丁们纷纷赶了过来,一看自家大人正在调戏良家女子,便纷纷抄着手笑吟吟的站在一旁。可片刻之后众人发现似乎不大对劲,那位女子的战斗力实在太过强悍,自家大人似乎有被人捅死的危险,而且那身打扮也不像是什么良家的,倒像是江湖匪类,赶忙抡着短棒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将那女子团团包围。
那女子武艺不弱,加上有利剑在手,一时间倒也不至于落败,兵器这东西最近一段时间对保丁们的震慑力可谓不小,想起死掉的那些个弟兄,众人心中都起了犹豫,场上形势颇为诡异。好在周鲤手下有大将潘梦,几番兔起鹘落之后,将满满一把油蚕豆撒了那女子一脸,周县保当时暴起,手中长凳奋力击出,正中那女子后心,随后众保丁一拥而上,用网子和锁链将其困住,正要动手开打时,却听一人喊道:“莫要打脸!”
众人一愣,转头看去却是上司周鲤,忙将高高举起的短棍降低几许,一通乱棒全都抽在了身上,那女子虽然武艺不错,但身子毕竟比不得男人,挨了几下之后便倒在地上,眼中如yù喷出火来,却也只能束手就擒。
“给本官押回去,先关进坊衙牢房,等我回去审问!”周鲤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吃顿早点,居然能够遇到刺客,也觉得无比晦气,再也没有胃口,随手摸出几分银子扔给店家,算是赔偿了打坏的东西,带着保丁们威风凛凛的离去,倒是让那早点铺子的老板感激涕零,接过银子那一刻,几乎以为周大人入了魔障,赶忙将银钱塞入怀中,早早便收了摊子。
回到坊衙当中,周鲤先去收拾了一下衣饰,又找冷水洗了把脸,在镜子前大致照了照,见英武形象基本恢复,这才迈着方步走进坊衙大堂,正巧赵铭在那里带着几个文吏处理公务,见他走来,满是坏笑的问道:“听闻周兄今早遇见个美罗刹,身子无碍吧?”
什么叫身子无碍,就跟本县保干了什么似的……
周鲤有心解释几句,却见赵铭一脸‘不用说,我全明白’的神情,也懒得和这面似忠厚,实则满口花花的家伙计较,作得意状扬了扬头,便迈步进了大堂。
不过赵铭的态度还是很让他安心的,这坊衙之中两个主官,本来大家身份地位相当,他却突然跃升为从九品官员,按理说就算是赵铭的上官了,可从他内心深处来讲,却不希望两人就此生分,毕竟这赵铭虽说做了吏目,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只是因为不喜欢考八股而已,并非没有才能,这从此人到任之后,自己再不用为案牍劳神便可以表现出来。若是因为自己升官的事情,把一个大好臂助给弄成点头虫,那可是太可惜了,他如今好歹也算是护国公一系了,这一系的特点就是武人颇多,文化人非常稀罕,一个半文盲林大人都给提升到县令的位置了,可见他们对于文化人的渴望程度,赵铭若是肯跟着上这条船,将来怕是也有些前程。
他二人现在虽然不能说是贫贱之交,好歹也是在事业上升阶段结识,而且整rì在坊衙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互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朋友之交远比只差一级的上下级关系要好得多,赵铭既然敢于出言调笑,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事受到影响,这让周鲤放心不少。
和他闲扯几句,周县保威风凛凛的坐在大堂之上,正要寻个由头,一眼望见个保丁拿着笤帚路过,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断喝道:“来人呐,将人犯带上堂来!”
那保丁初时没反应过来,还在琢磨先扫庭院还是先扫大堂,待见周鲤端坐堂上,县通赵铭也很配合的坐在贰佐位置,作端庄肃穆状,知道这是县保要找找做大老爷的感觉了,连忙将手中笤帚靠在墙边,笑容可掬道:“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带那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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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风生水起(二)
坊衙这种机构虽然有个牢房,但却不负责审案,加上里面的人员在几个月前还都是破落户子弟甚至地痞流氓,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培训,因此做起事来不专业是很正常的。
从周鲤威风凛凛的下了命令,到几名保定摇摇晃晃的将那女子带上堂来,足足过了快有一刻钟的工夫,久到周县保差点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事,反倒是和赵铭探讨起了本县接下来的治安维持问题。
直到那女子被押上来,满脸蔑视的冷哼一声,周县保才从本县长治久安等深奥问题中醒转过来,看了看堂下站着的美罗刹,也没好意思再拍他那块惊堂木,皱皱眉头道:“兀那婆……堂下那女子,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家乡何处?”
“呸,狗贼!”女子英勇不屈。
周鲤也不动怒,笑笑道:“狗贼也好,jiān贼也罢,包括你开始时候骂的狗官,这些本官都不和你计较,可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从什么地方来,又为什么找上本官吧?别跟我说什么自己清楚之类的,本官到任以来虽然不敢说清如水明如镜,但至少也是为百姓做了几件好事的,不然你觉得之前那些百姓为何助本官擒你,真要是恨本官入骨,大不了四散而逃,将本官给你推过去不就行了。”
那女子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觉得有些道理,也可能是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没什么好处,只得撇撇嘴道:“本姑娘苏州人氏,叫做吴梓菲,今年一十八岁。”
“哦,吴梓菲,好名字,好名字!”周鲤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也说不出这名字究竟好在何处,反正这姑娘长得挺漂亮,又是梓又是菲的,应该是个不错的名字,赞了两声接着问道:“不知姑娘平rì以何为业?又以何为生呢?”
“自然是行侠仗义,江湖儿女四海为家,要什么谋生手段!”吴女侠似乎很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赵兄,劳烦你记录一下,无业游民,以抢劫为生。”周县保似乎很是惋惜,又问道:“敢问吴姑娘,你是只劫大户,还是见谁抢谁?”
“什么叫抢啊,本姑娘这是劫富济贫,你懂不懂江湖规矩啊?”吴女侠双眼冒火,对于周鲤侮辱了她的职业而感到愤慨,若不是有几名保丁死死压住,身上又有一副大枷,怕是这会儿早就扑上来动手了。
“江湖规矩?”周鲤笑笑道:“我说吴姑娘,你之前都叫我狗官了,你说这江湖规矩,我一个做官的能懂吗?再说你这抢劫和江湖规矩有什么关系?”
吴女侠横眉冷目道:“本姑娘是只劫那些为富不仁的狗大户,然后把钱分给穷苦百姓,这怎么能叫抢呢?”
“这不就行了,本官方才不是问了,是只劫大户,还是见谁抢谁,以后回答问题直截了当即可,不必提及江湖规矩。”周鲤发现自己似乎很爱和这位女侠逗闷子,又道:“那你又为何要刺杀本官?本官到任之后,除了手下拿些水果菜蔬之外,几乎可说与民秋毫无犯,这总不能算是你刺杀我的罪名吧?”
再次回到本质问题,吴女侠恢复了之前那股半刁蛮的大义凛然状,斥道:“你滥杀江湖好汉,本姑娘身为江湖中人,当然要杀你以谢天下!”
“我到底杀害什么江湖好汉了,你能给本官交个底儿吗?”周鲤觉得无比冤枉,自家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江湖人物,怎么就跟江湖好汉结仇了,看那吴梓菲满脸愤慨,似乎不似作为,否则也犯不上大老远跑来杀他,这才是最让他纠结的问题。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狗官没一个有胆量的!”吴侠女见他死不承认,满脸不屑的说道:“你还说没有,前些rì子你在宛平县内大开杀戒,不但剿杀了乐善好施的廖老爷一家,还将寄宿在他家中的江湖好汉一网打尽,你敢说你没做?”
“感情是为了这事……”周鲤面sè古怪道:“这我倒是承认,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不杀他们的话,本官现在还是十品正吏呢,可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吴侠女义正言辞道:“还能是什么人,除了江湖好汉都是良善百姓,只不知怎么恶了你这狗官,竟将人家满门老少杀了个干净,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先帝之所以揭竿而起,建立新朝,还不是因为前明无道,你们这么做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听姑娘这口气,对朝廷和先帝还是尊敬的,想必就是仗义任侠,也不会为那些反贼说话吧?”周鲤总算抓住口风,立刻反击道:“就你说的那些人,除了本官杀的就是本官抓的,可他们是什么人,他们都是西贼余孽,难不成吴姑娘觉得本官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西贼余孽?”吴侠女闻言一愣,明显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这可是大是大非问题,她只不过是个有些武艺,xìng子又霹雳火爆,看不惯世间不平的年轻女子而已,却不是什么反贼,当然不可能和这帮人有什么勾连,只是看周鲤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有些不甘心道:“你凭什么说人家是西贼余孽,说不定是你构陷人家,将人家一家老少害了呢,你们这些人想要罗织个罪名还不容易?”
“这件事早先和本官还真没多大关系,可前些rì子本县发生命案,一下子死了五个人,都是朝廷的探子,本官顺藤摸瓜足足忙了快十天,才将他们这伙人一网打尽,连西王赏功的银钱都搜出来了,他们也毫不犹豫的拒捕,还杀了我几个手下,这还能有什么假的?”周鲤吃着半截早点,就毫无来由的被此人刺杀,虽说是个漂亮姑娘,可这股刁蛮劲头也实在让他头疼,现如今总算是占据上风,自然不肯给对方一点机会,一张巧嘴蹦豆似的斥责道:“姑娘自称江湖中人,想必也秉承忠义,这西贼余孽不甘失败,在我大顺四处煽风点火,如今又有死灰复燃之势,你一身jīng湛武艺,不但不去帮朝廷抓人,反倒是来刺杀本官,我倒要问问你,你的忠孝节义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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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风生水起(三)
一顶忠孝节义的大帽子扣下,吴侠女顿时哑口无言,周鲤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没什么脑子、行事作风大大咧咧的姑娘,换做后世可能就是个比较特立独行的白骨jīng,或者健身教练之类的。这类人最能说理,同时也最讲理,占住理的时候攻势如cháo,不可抵挡,但只要你能够找到机会,站在道德高度上给她一通暴击,立刻就变得毫无抵御能力。
作为一个江湖中人,至少是自诩为江湖中人的姑娘,她最看重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忠孝节义之类的名头,如今新朝初立,在民间名头还算不错,只要自家用大义名分去打击她,绝对是手到擒来。何况他也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若是张献忠的大西国还在,那还真要另说,最多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跟了谁就为谁效命,说不上正义与否。
可如今大西国早就不在了,大顺朝目前看起来也还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你再闹来闹去的就不合适了。周鲤之前在查案的过程当中,为了更多地了解自己的对手,曾经特意看过一些西王义士们从前犯案的资料,这帮人也不能说都是坏人,有那些心怀故国,一心想要做出番事业的,但大多数人基本上早就没了当年大西国将士的风范,不但和官府对着干,杀起百姓来也毫不犹豫,曾有不少次因此躲避官府追踪,杀掉临近百姓,烧毁周围房屋的事迹出现过。
周鲤毕竟来自后世,本来就对这位屠蜀八大王没什么好感,先不说这事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史料记载本来就是夸张的,尤其满清的史料就更不能信,可你若是真的洁身自好,善待百姓的话,无论是满清还是谁,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给你安一个屠夫的名号吧?最多把你和李自成一样说为流寇,但绝不会出现这么有代表xìng和指向xìng的名字。
这时空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八大王的名号没有那么恶劣,不过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估计那位先帝爷也跟他不对付,加上大西国那边的军纪确实比不上大顺军,所以杀些百姓对他们来说,估计也没几个人当回事。
也正因为如此,周鲤才抓的这么心安理得。
见自己一通话将吴侠女问住,周县保再次长叹道:“罢了,罢了,本官一心为民,奈何却有小人构陷,还正好遇上你这么个偏听偏信的,也是算我倒霉,我也懒得再说你了,在牢房里住上几rì,我便放你回去。”
“什么,你要放我出去?”吴侠女明显没想到周鲤如此好说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尽管心里不大愿意承认,但她也知道,自己似乎是错怪此人了,这位眉清目秀的狗官,似乎还是个不错的人。而且看到此人神sè黯然,显然是一心为民没得好报,被自己这番行为伤了心,心下顿时便有些歉然,可天生高傲的xìng子,却又让她没法低头认错,只得僵持在那里,脸sè红彤彤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县通赵铭却是眉开眼笑的看着周鲤,满脸都是‘好一招yù擒故纵’的意思,周县保立刻回瞪过去,意思也很明显:不这么聪明能死是吗?
反倒是那位吴女侠很不好意思,见周鲤别过脸去,似乎心情无比惆怅,也只得在心内叹了一声,跟着保丁们回了牢房,这边前脚刚走,大堂内周鲤便道:“赵兄,赶紧去牢里一趟,问问这位大小姐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缉捕西贼余孽的事情只在京城附近流传,而且还没有散的满大街人都知道,能说出这消息的肯定和他们有关系,若是找到消息来源,说不定能够查出那艾从文的下落来。”
“我这就去办,而且保证不让吴姑娘在牢里受委屈,周兄放心便是!”赵铭拱了拱手,露出一丝玩味,在周鲤的飞腿中大笑而走。
赵铭走后,周鲤自己也觉得纳闷,自家对这位冒失女侠怎么就多了几分特别的关心,过来这些rì子漂亮女子也见过不少,难不成是怀念这种类似现代女子的豪爽风格?
第二天正午,坊衙内来了几十号新人,还有十名被派遣过来的正规军,由一名什长带领,算是周鲤往后的属下了。这批人的质量要比之前好上不少,虽说也都是乡野间的流氓混混,不过看上去确实有几个jīng悍之辈,加上还有那十名正规军,县保队的质量一下子便超过了衙役捕快们,甚至数量上都不逞多让。人手多了以后,任务自然也要相应增加,县保队负责巡视的地方从县城延伸到了较近的乡村,名气一下就响亮起来,当然这也是因为林大人有意识放权的结果。
有感于宛平县衙役们的不作为,林大人便打算重点栽培一下周鲤的县保队,反正这也是他学生的部下,没什么指挥不动的,还可以慢慢将那县丞架空,因为朝廷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通常县保队全都是听县太爷的,何况周鲤这种有着师生关系的,而衙役们却是县令县丞谁的都听,关键看谁比较得势。只要这批人逐渐掌握住宛平县各处的治安问题,往后县丞的命令几乎就很难出衙门了,想起当初凶案刚刚事发的时候,县丞来见自己时那副嘴脸,林大人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总算是得到了报复的机会,还是名正言顺的报复。
因为周鲤是个官员了,让他负责本县治安再正常不过,难不成你县丞大人觉得本朝官员还不如衙役吗?
周县保自然是不知道县衙内两位大佬又斗法了,就是知道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从吴梓菲那边得来的情报,让他对于抓住艾从文又有了些盼头,可当他正打算集结jīng锐手下,跨州连县的出去追捕时,却被另一桩案子给调了回来,其实他本来不想回来,但最终思来想去,加上林大人再三说服,还是决定先办这件为好。
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只是一桩女子失踪案,可问题在于那名女子姓牛,她的父亲是当朝吏部侍郎牛栓,哥哥则是云骑尉牛通,至于人家的爷爷,乃是当朝次辅,宋国公牛金星。
这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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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绑票(一)
此时的宛平县,早已经是风声鹤唳,阵势看起来要比之前缉拿西贼余孽还大,毕竟那西贼余孽的范围比较广,属于整个大顺的事情,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个人,是宋国公一家的事情。而整个大顺的事情除非迫在眉睫,否则谁也不会拿这个做什么文章,但宋国公的威慑力却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被波及到的官员们纷纷群策群力,就连之前一直不大对付的顺天府辖下几名县令,也都暂时放弃了互相对骂,准备联合起来应对此事。
当然,促成这种联合的前提,首先是要等宛平县这边的消息,因为只有这边的消息确定了,那位牛小姐的确是走失了,各个州县才会统一起来开始寻找。
而周鲤,正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整个顺天府的关键人物,虽然说他这个关键人物没有任何自主权,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各州县长官以及顺天府尹大人派人监督,并随时进行汇报。
事实上周县保自己也很清楚目前的局势,因为离开坊衙没多久,他就被各个州县派来的官员找上了,这些人有的品级比他高,有的和他平级,还有的就是些吏目,大家倒是也没分什么高低上下,三六九等,因为牛家小姐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找到人的消息传来,那八成就是出什么事了。
换句话说,接下来各个州县要一起承受宋国公他老人家的怒火,并齐心协力进行搜救工作,虽说这案子是发生在宛平县地头的,但宛平县却是属于顺天府的,所以全府上下谁都别想干看着,府尹大人在面临自己官场生涯前途的问题上,也绝对不会允许下头有人和他离心离德,哪怕和你们县没关系,你们也必须要派人出来找。
不然的话,真找不到人,府尹大人什么结果尚在两可之间,不遵令行事的州县官员们肯定先要倒下一批,怕是到时候林大人临死也会带上几个同僚陪葬的。
沿途加入的人手越来越多,各个州县的都有,一行近两百人跟着周县保到了白云观,顿时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观门外面已经被当兵的堆满了,估计其他三面围墙也好不到哪去,而在这些兵士中间,有一顶装饰奢华的轿子,还有一匹高大的骏马,马的旁边站着个衣饰华贵的老头子,正在怒骂一个相貌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角落处还有个花花太岁模样的家伙正耷拉着脑袋,看样子也是刚被骂过的。
周鲤正在疑惑,顺天府派来的师爷便小声提醒道:“周大人,那个老的就是宋国公,挨骂的是吏部侍郎牛大人,那浪荡公子模样的就是云骑尉牛通,这是祖孙三代都过来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兄提点!”周鲤想想也觉正常,毕竟是家中的女眷丢了,家里人都过来也是正常,何况宋国公府毗邻皇城,到这边比他从县衙门过来还要方便,而且人家明显是骑马坐轿来的,比起他们这些两条腿的当然要快很多,加上得到消息又早,先行带兵将这里封住,也就很好解释了。
官场上让上官等待,这无疑是一件很失礼而且很危险的事情,不过看宋国公他老人家骂的正来劲,而且吏部牛大人显然也不会希望在下头人面前丢这个脸面,所以周鲤权衡片刻,决定还是暂时不过去的好。
只不过他的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那边宋国公正骂的来劲,可虽说面前这个是他儿子,一点情面都不用留,但毕竟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儿子又是朝廷大员,多少也要给些体面。在获悉心爱的孙女丢了之后,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之后第一时间将两人骂的狗血喷头,可骂着骂着他气也消的差不多了,突然想起现在还有切实问题没有解决,冷不丁用余光一瞥,正巧看到那边过来的一队人马,看服装像是衙役,可又有些区别,便就坡下驴的冲儿子摆摆手,随即向周鲤那头喊道:“那边过来个能管事的!”
能管事的,那也就是自己了,周县保赶忙小跑过去,冲着满脸肃然的宋国公,以及满头大汗的牛侍郎拱了拱手道:“下官宛平县县保周鲤,见过宋国公,见过侍郎大人!”
“县保,周鲤?”牛金星眯缝着两只小眼睛,将周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说道:“前些rì子圣上亲自封赏的那个县保就是你吧,擒杀西贼余孽的那个?”
周鲤忙道:“正是下官,微末功劳不足挂齿,让国公见笑了。”
“哼,小小年纪做下大事,都惊动圣上了,还说是不足挂齿?”牛金星xìng格善妒,这是有口皆碑的事实,周鲤做下的事情虽然在他看来不大,而且此人地位和他更是天差地别,只不过惊动了圣上这一点上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别扭,加上周县保一张小白脸颇为俊秀,也让其貌不扬的国公大人感到心头没来由的不爽。
闯营的老人当中,他顶着一个最早投奔的文化人名号,最初是总览整个闯营大政,可当李岩来了之后,权限便被大大的分了出去,至少军略这一块他是完全插不上手了,而闯王又是个jīng细人,虽然对他敬爱如旧,可时不时也总会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敲打几句,让他心中踹踹,自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李岩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杀。
好不容易熬到先帝爷殡天,本以为今上这里他能够讨些好,谁知道这位做的更加过分,一上来就把他的首辅给撸了,扔给他一堆极其繁琐,但绝对属于冷灶台的差事。
时间久了,牛金星也明白了,今上虽说早年也在军中,没少经历厮杀战阵,身上也颇有些江湖气,不过自从大顺朝做了天下,人家却变得逐渐文雅起来,所以非常欣赏同样温文尔雅的公子李岩,反感他这种村野气息浓重的乡间举人。只不过在欣赏李岩的同时,却又不大喜欢红娘子,觉得这位都做了一品夫人,依然每天在家舞枪弄棒的,实在是太没个样子,以至于这位定国公因为夫人的事情,平rì里也没少被御史弹劾,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找出来,这也应该算是帝王心术吧?
想到这里,牛金星忽然醒过梦来,自己没事琢磨这些干嘛,孙女还没找回来呢,遂冷着脸对周鲤道:“既然是圣上亲自封赏,又是立过大功的,想必也是名能员,赶紧办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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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绑票(二)
周鲤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牛金星能够从自己脸上联想出朝局问题,联想出他与定国公李岩的恩怨情仇,更想不到牛金星目前已经因为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原因讨厌他了,虽然不至于说把他如何如何,但若是这差事办不好的话,等待他的肯定不会是什么能够轻松过关的惩罚,而是近乎于天子之怒的血流漂杵。
见牛金星突然冷了脸,周鲤心中也是一突,气场这种东西他可是见识过的,林大人身上就有一些,当初在县衙门里曾经感受过,只不过两人成了师徒之后,这种气场逐渐转淡,最近更是几乎化为乌有。之后就是那位武豹大人,那厮的气场远比林大人的更加强烈,也能加的杀伤力十足,当时的周鲤可是横下一条心,拼着可能被下狱的危险,来抽那个大嘴巴搏前程的,所以对武豹的气场印象格外深刻。
可武豹再怎么厉害,终归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官员,比起林大人强些有限,最多就多了几分杀气而已,可遇到这位宋国公之后,那是完全没得比的。
这可是当朝次辅啊,尤其之前还是做过首辅的,而且国公爵位见官大一级,虽然听说今上不大喜欢他,但显然也没有排斥他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容许他在朝中拉帮结派,这位国公爷在朝廷中的地位,基本上就是作为另一位大能,定国公李岩的反对派出现,其能量远非半路出家,目前还在摸索阶段的护国公李双喜可比,乃是大顺朝有数的几个大人物之一,说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这样的人身上自然气势十足。
最关键的是,周鲤知道此人可以轻描淡写的断了自家的前程,甚至害了他的xìng命,而且根本不会惊起一丝波澜,见人家脸sè冷了下来,赶忙又作了个揖,带着手下匆匆忙忙进了白云观,却没看到站在角落处的云骑尉牛通,向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因为就牛少爷对自家老头子的了解,周鲤这么一搅合,他和他爹基本上可以暂时不挨骂了。
今天的阳光分外姣好,几乎是入秋之后最好的一天,大树上的叶子还没掉落,挂着金黄的sè泽迎风摆动,风景可说是分外宜人,比起上辈子来过的白云观强上许多。可周县保此刻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美景,带着手下狼狈进入观内,便立刻来到了牛小姐失踪的三清殿,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和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完全属实,这里三面封墙,唯一的大门当时还有丫鬟和家丁在外头看着,根本不可能有人不着痕迹的出去。
暂时放下三清殿,周鲤带着人开始搜查其他地方,可这些早已经被牛家带来兵丁搜过好几遍的地方,又能有什么特殊发现,除了各处景致都算不错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可当他们垂头丧气的从丘祖殿出来,准备再回三清殿去碰碰运气时,潘梦突然捅了捅周鲤的腰眼,小声道:“大人,你看那边的墙头。”
“墙头?什么意思?”周鲤先是一愣,随即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灰墙上落着几片叶子,却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那边怎么了,没什么东西啊。”
“您再仔细看看!”潘梦说罢,便朝着墙头走去,周鲤赶忙也跟了上去,到了近处一看,果然是有些蹊跷,京城风沙颇大,道人们平rì里洒扫庭院,却往往容易忽略这墙头,而且因为太高,不是什么大人物过来,他们也不会想到这里,以至于墙头各处都有一层不算太厚的灰土,平时没人注意,可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够看得出来。
而潘梦所发现的蹊跷,就在于这灰土上面,因为有那么大概一人宽度的墙面,灰土几乎已经消失了,而且上面还有几个不那么清晰,造型有些模糊的手印,另有三个铁钉粗细的小孔,下面还有三道浅痕。
“手印是个疑点,这三个小孔又是什么?”周鲤知道自家对这种事情的理解程度肯定比不上潘梦,也懒得再自己猜测,直截了当的发问。
后者则踮着脚尖看了半天,点点头道:“若是属下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飞抓抓出来的痕迹,像是驮了什么重物。”
“驮的不会是牛家小姐吧?”侯彬突然说了一句,随即发现不光周鲤和潘梦,就连自己都被这话吓住了,若是他真的猜中了,那这事可就大了。
既然发现线索,众人便立刻在附近展开搜查,没多会儿又发现了被人用粗劣手法掩饰过的脚印,以及拖拽重物的痕迹,这个季节白云观香火不算太旺盛,来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因为牛家小姐要来,观主还提前做过准备,除了一些同样的大户,以及常来常往的人家,等闲人根本就进不来,而观内的道士都是穿麻鞋或者松紧口的,但地上的脚印却明显是薄底快靴,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让保丁们守住四周,周鲤带着潘梦等几人继续前进,顺着脚印寻找路径,找来找去居然找回了三清殿,但这次却不是正门,而是后墙的位置,几人在这里四处翻找,直到吴梓菲无意中踢开个草垛,发出一声惊呼,立刻将大伙儿全都吸引过来。
“天爷,这事儿闹大了!”周鲤喘着粗气,两只晶亮的眼珠死死盯着后墙,以及墙上面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好不容易才从惊惧中醒转过来,但心跳速度却依然是平时的几倍。
彻彻底底的查了大半天,几乎将白云观内全都翻了个底朝天,综合所有得到的线索,周县保得出了一个结论,可却没有得出‘凶手只有一个’时的喜悦心情,因为就他看来,这位牛家小姐八成是被什么人给绑票了。
这要是让牛金星知道,保证又是一场大乱,怕是整个顺天府甚至直隶各州县都不得安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此受到牵连,反正他们这些基层官吏估计一个都跑不掉,大概唯一的连带好处,就是这个区域内的地痞流氓、山贼草寇,乃至于各路江湖好汉之类,要被朝廷各路人马轮暴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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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绑票(三)
“来人,去把这里的观主请来!”周鲤一声令下,随即看到手下们恶声恶气的就要出门,赶忙又跟了一句:“我说的是请,不是抓,这里是白云观,可不是什么小地方,平rì里那些腌臜气都给我收收,不然出了事我可不保你们!”
他这么一说,手下们才忽然想起来,这白云观乃是京城有名的地方,可不是寻常小庙,由不得他们欺负,否则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会帮着观主找场子,只得怏怏然的放下了身段,蔫头耷脑出了门。
工夫不大,观主被找来了,是个年纪五十岁上下的道人,留着半尺长的花白胡子,一身道袍半旧不新,倒是也给周鲤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本以为这种大道观或寺院的当家人都是一副富豪模样,不过看这位观主的打扮,倒也不是那般不堪,便拱拱手道:“下官周鲤,见过观主!”
这观主虽说不是官,可是平rì里来往的却没什么小人物,所处圈子比起周鲤来高出不止一筹,不过此人倒是xìng情谦逊,又或者是知道观内出了大事,对官家来的人自然要客气几分,甚至也包括了周鲤这从九品的小官,揖手道:“贫道何德何能,敢让大人自称下官,大人有何吩咐便请直言,贫道一定尽力配合。”
“也没什么可吩咐的,观主客气了,叫你来只是想要问件事情。”周鲤见这观主客气,语气也更加柔和几分,笑道:“不知观主可知道这三清殿有什么蹊跷吗?”
那观主皱皱眉头,很是仔细的想了想,最终摇摇头道:“贫道自幼被先师收养,就在观内长大,数十年来不曾离开,三清殿也是常来观瞻祭拜,当真不知有何蹊跷,还清大人明言。”
“既然如此,下官也不便隐瞒,观主请跟我来。”周鲤说罢,引着那观主走到三清殿后墙处,将那狗洞指给他看,笑笑道:“这狗洞里的方砖都只有半块,从里面可以轻易推开,外面之前则盖上了一层草垛,我们之前在墙头处发现手印和飞抓的痕迹,之后跟着脚印一路找到这里,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观主可要给下官个交代才好。”
“这,这,怎么会如此……”那观主看得仔细,顿时也被惊住,说话口齿都不大清楚了,大失之前那副仙风道骨,儒雅之风,周鲤偷眼观瞧,觉得此人惊慌不似作为,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若是外人作案,这案子虽然也不好查,但至少不会有什么阻力,可若是这与朝中各路达官贵人都有联系的观主作案,那很可能牵扯到什么不为人知,也不是他这个阶层能够参与的大事,换句话说就是指不定谁要对付牛阁老了,那才是真正的难办,因为无论他是否破案,都会有一方大员嫉恨他,最后闹得里外不是人,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家碾死了。
好在这观主似乎是真不知情,一把拉住周鲤的手,语气已经带了几分惊惧,叹道:“周大人,这事贫道可是真的不知道啊,贫道虽说是这里的观主,可平rì里要做的事情太多,来三清殿主要也就是烧炷香,磕个头,总不能没事趴着墙根儿找狗洞吧,您可一定要和宋国公据实禀报啊!”
“观主放心,下官自然不会冤枉好人,只不过观主要将观内道人都集中起来,我要挨个审问。”周鲤指了指那狗洞道:“这地方四周早已经打磨光滑,显然挖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道多少良家女子被人掳走,这次若不是正巧赶上宋国公家的小姐,怕是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怎么,难不成牛家小姐是被……”那观主之前还只是惊惧,冷不丁想到这里,神情已经变成了惊恐,两只眼睛带着些恳求的看着周鲤,希望从他嘴里不要说出那两个字来。
可周县保此刻只觉得自身难保,哪里还肯顾及旁人感受,叹道:“都到这个时候了,难不成观主还觉得牛家小姐只是走失而已嘛,这狗洞,那边的脚印,还有墙头处的手印和飞抓痕迹,摆明了就是被一伙儿贼人绑票了。”
“绑票?贼人?还是一伙儿……”观主脸sè惨白一片,最终认命道:“罢了,贫道这就去将观内道人全部召集起来,请大人依次审问,只要能够还我白云观清白即可。”
周鲤道:“还请观主快些行事,而且不要太过声张,省的打草惊蛇。”
那观主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去召集道人了,周鲤则派人去禀报牛金星那边,不一会儿这位宋国公祖孙三代便到了现场,这三人中除了那牛通是个大大咧咧的xìng子之外,其余父子二人都是jīng细之辈,一听就知道周鲤这条线索的可能xìng很大。加上早年也都是在军中做事,闯营中各路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因此他们对这等江湖伎俩也是知之甚详,没几下便将事情定xìng,甚至还找出了一些周鲤他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看来李双喜那小子还有些眼力,居然能在市井之中找到你这等人才。”牛金星似乎满意的夸了一句。
可这种夸奖周鲤怎么听怎么别扭,甚至觉得有些不安,正要谦逊几句,却听牛相爷又开口道:“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这案子就交给你查了,顺天府和宛平县那边,本国公会去打过招呼,让他们给你专断之权,你放心大胆查案便是。另外,若是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情,也可以来宋国公府找我,牛家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要你能把案子查出来就行!”
牛相爷说罢抖了抖袖口,带着牛侍郎和牛校尉很潇洒的走人了,带来的兵丁也都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还菜市场般热闹的白云观,转眼间又只剩下周鲤带来的保丁,以及顺天府各州县跟来的人手,在那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周县保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虽然说他早已经有彻查这案子的心理准备,可牛金星临走时的那番话,却是重重的威胁了他,牛家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要他能够将案子查出来就行,这句话的反义就是,我堂堂牛家这般信任于你,若是给了人给了钱还查不出来的话,你周县保离掉脑袋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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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线索(一)
“大人,这个……?”牛家祖孙走后,赵铭见周鲤脸sè不对,心中也是有些慌乱,他虽说是富户子弟出身,还读过些书,但毕竟官卑职小,平rì里哪里见过牛相爷这等大人物,加上平rì里也善于揣摩人家心思,牛相爷临走时候那番话差不多也听明白了,心中也是有些惴惴,毕竟周鲤下面就是他,若是掉脑袋的话,他这县通是绝对跑不掉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宋国公不说这话,到最后查不出来,我们就能脱得了干系吗?”周鲤总算是干过大事的,没多会儿便恢复常态,恶狠狠的说道:“等会儿那帮道人来了,都给我拿出手段来好生查问,遇到有嫌疑的立刻扣起来,哪怕严刑拷打,也要给本官逼出口供,这可关系到咱们弟兄的身家xìng命,万万手软不得,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道人想来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不会怪咱们下手太狠的!”
过了片刻,观主便派个小道童过来禀报,说全观的道人都已经集中起来,连洒扫担水的闲差都没放过,这会儿全部集中在丘祖殿门口,等着周鲤过来查问。
周县保也不客气,昂首阔步跟着小道童去了丘祖殿,其余保丁则在潘梦等人带领下,将丘祖殿内外围了起来,另有几人跟着吴梓菲到各处屋子彻查,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或者什么蛛丝马迹。
来到丘祖殿前,周鲤先是取过香烛,朝着邱祖拜了三拜,口中轻声念道:“弟子被人将刀架在脖颈,此事实属无奈,您老人家安睡便是,等会儿若是有什么动静,弟子这厢先给您老人家赔不是了。”
那观主就在他身边,因此倒是听得真切,感慨道:“我道门自五胡乱华之后,便逐渐式微,比不得佛家传承广大,如今像周大人这等虔诚之人更是少见了。”
“观主不必过誉,周某不过求个心安而已,远非观主所说那般崇高。”周鲤笑笑道:“宋国公方才离去之时,已经将事情全部交给下官,还望观主能够配合,近一月之内,观内道人不许离开,若是等会儿审出什么,人也要让我们带走。”
那观主忙道:“周大人放心,贫道虽说结识过一些朝廷清贵,可终究只是个普通道人,哪里敢阻挠官府拿人,何况如今事情闹的这般大,贫道也想早点洗脱嫌疑,大人若是查出谁有什么不妥,尽管带去便是,白云观上下绝无二话。”
“如此便好!”周鲤有些欣慰,他最怕这观主犯轴,那样的话事情肯定不太好办,白云观虽然不是皇家道观,可来往的达官贵人却是不少,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若是这观主真的不让把人带走,他虽说也敢硬来,但后面保证会有些突发情况出现,给他查案带来层层阻碍。
可如今这位观主怕是真的觉得十分晦气,想要尽快将自己和白云观的嫌疑摘出去,因此到是很配合,引着周鲤来到丘祖殿内,又将道人们依次叫了进来,随便周鲤如何询问。
白云观内道人上百,加上伙夫帮工之类的,足有一百五十来人,周鲤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审理,这丘祖殿也不够站的,便将人分成了几拨,分别交给潘梦、赵铭和侯彬去审问,他和吴梓菲则对付最后那一部分。
谁知道一个时辰盘问下来,竟然什么结果都没有,这些道人在牛家小姐消失的时段,要么在洒扫厅堂,要么在焚香祭拜,还有几个在做饭或者谈论经典,反正就是没有人靠近过那座三清殿,而且大家似乎都有人佐证,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所有人都清白,要么则是至少有两到三个道人都有问题,那可就复杂多了。
几番功夫下来,众人都没有查到什么结果,周鲤心中烦闷,让众人将手中的情报换了,换一路人继续审问,自家则走出丘祖殿,来到外面透透空气,脑子里一团乱麻。
平rì里他并非如此,反倒是以睿智冷静著称,哪怕是对阵那些西贼余孽的时候,也没觉得像现在这般慌乱,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全都因为那牛金星,此人轻描淡写的威胁几句,还没有说在明面上,就让他感觉到了比面对那些亡命徒还要沉重的压力,归根结底还是怕官的思想在作祟。
必须正视这个问题了,若是这个心结不除,往后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了。
折腾了整整一天,却半点线索都没找到,周鲤心中愈发焦急,可又没有办法,只得在丘祖殿外转磨,忧愁之sè溢于言表,正要找个地方坐定,让脑子冷静一下,却见那边侯彬一路小跑着过来,脸sè狂喜道:“大人,有眉目了,刚刚有个道人前言不搭后语,和之前所述似乎有所偏差,加上眼sè闪烁不定,被赵大人诈唬了几句,谁知道这厮竟然要跑,现在已经让老潘抓起来了。”
“人呢,马上给我单独拘押起来,敢反抗就往死里打!”周县保等了一天,总算是等到了唯一的好消息,立刻化身金刚狼,咬牙切齿道:“不在这白云观审了,直接带回他坊衙,自己的地头才好办事,另外告诉那些道人,一个月之内,没有官府的话,谁都不许离开观内,否则以通匪罪论处!”
话音刚落,就见潘梦手中提着个脸sè灰败的道人,大步流星的从丘祖殿走了出来,脸上也是眉飞sè舞,几步走到周鲤面前,将那道人扔在地上,拱拱手道:“大人,这厮肯定有问题,让他说当时在做什么,说了几次自己都对不准词儿。”
“大人,贫道冤枉啊,贫道没见过官人,不是想要畏罪潜逃,而是吓得,您老再让贫道说一次吧!”那道人大约三十余岁年纪,生得一张白净面皮,长相倒是不错,可眼神果然如侯彬所说闪烁不定,脸上的惊恐倒不是假的,只不过怕是不是因为没见过官差,而是因为yīn谋败露所致。
“吓得?你倒是挺会找借口!”周鲤森森冷笑道:“直娘贼的鸟厮,光天化rì做下这等事情来,也不挑挑人家,居然敢劫持国公家的女眷,让爷爷跟着不得安生,若是破不了你们这案子,爷爷就得掉脑袋。你这道人无论是否有罪,还是先忍耐忍耐吧,你不是没见过官人嘛,不是害怕嘛,到了坊衙有你怕的,来人,将这贼道给本官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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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线索(二)
“宛平县的坊衙,自从被周鲤接掌之后,已经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成为了县内仅次于县衙门的建筑物,平头百姓们有个家长里短的小冲突,或是儿子不孝,或是邻里拌嘴,通常都喜欢来这里,找周县保或是新来的赵县通断案。其原因也很简单,这里的官相对好说话一些,虽说林大人在外面也一直是以亲民形象示人,不过他终归是七品县令,乃是普通百姓平时能接触到的最大官吏,自然显得不那么好打交道。
而坊衙就不同了,这里的两位官人都只是十品,虽说后来周县保封了从九品,不过官职也一直没有变动,加上他又是本乡本土的孩子,不少老街坊是看着人家长大的,做官之后也没有翻脸不认人,因此百姓们还是带着几分亲切感的。
当然,在感觉亲切的同时,大伙儿还是很尊重这里的,毕竟这套面积不小、还带牢房的宅子里面,曾经办理过不少县内的案子,据说连当初的西贼余孽也是在这里被侦破的,也算得上是本县的军机重地,自然值得尊重。
而今天,坊衙再次成为了众说纷纭之地,因为在西贼余孽被剿灭抓捕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坊衙,突然又开始动作起来,而且一上来就将人手全部调派出去,这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京城百姓最喜欢看热闹,纷纷聚集在附近的茶馆里面闲聊,等着看周鲤什么时候带人回来,又会带来什么东西。
作为本县杰出青年的典范,周县保自然是不会让亲爱的乡亲们失望,傍晚的时候,他便率领保丁们返回了坊衙,还押着一名五花大绑、垂头丧气的道人,让百姓们又是好一阵议论,直说朝廷这是又开始清剿道门了?
回了坊衙,着人先将那道人押到牢房里面,周鲤走进大堂,松松垮垮的往椅子上一坐,叹道:“老侯辛苦一趟,先去禀报县尊大人,把事情大概给他说说,其余的弟兄都去休息一下,本官也要小恬一会儿,今夜还要突击审那道人,怕是比抓那些西贼余孽还要累人,大伙儿都自求多福吧。另外,让那帮小子把刑具收拾一下,我虽然不喜欢动大刑,不过若是那道人嘴硬,也就只好出此下策了,就算是不用,至少也能够吓唬一下他嘛。”
“卑职遵命!”
手下人等自去办事,周鲤半靠在椅子上假寐,却无论如何都难以静下心来,脑子中纷乱复杂一片浆糊,他来到这边之后事事顺心,纵是小有挫折,也不过是阻挡一时,三拳两脚便能过关。从他做官开始,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关系到自己生命安全的问题,立刻便显出了他这个二十一世纪小青年的不足之处,他实在是太缺乏这方面经验了,典型的抗压xìng不足。
“罢了,不歇了,办完事情再说!”周鲤自语道,随即走出大堂,让几个在门口候着的保丁去将那道人提来,又招呼了赵铭和潘梦来这里陪审,顺便从大牢中拿来了夹棍等刑具。
工夫不大,那道人便被带了上来,形貌看起来比方才更加狼狈,发箍已经断了一角,只能勉强支撑住头发,一角已经披散了下来,显然是保丁们对这个折腾自己大半rì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在从大牢过来的路上又是好一阵折腾。
带上堂来,道人倒是也不敢硬气,直接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大人明鉴,贫道的确是被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鲤冷笑道:“冤枉的?就是本官抓你来的,照你的意思,就是说本官昏聩无能,冤枉你了?”
“贫道不敢……”
“不敢就别废话,老老实实待着去!”周鲤哼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绕着那道人走了几圈,边走边道:“抓你来自然有抓你来的道理,本县保审案从来都要问上三五遍,你这厮才第二遍就前言不搭后语,第三遍甚至能把顺序说反了,这分明就是编造出来的谎言,有什么可冤枉的?”
道人忙道:“大人明鉴啊,贫道真是被吓得,您手下这些衙役们如狼似虎,贫道乃是侍奉三清之人,出家前也是良民,本来胆子就小,加上今rì还来了许多官军,据说还有宋国公什么的,这贫道当然害怕了,可不是存心欺瞒啊!”
“那好,本官就再问你一次,牛小姐失踪前后,你究竟在做什么?”周鲤手中捏着一叠案卷,狞笑道:“这里一共有你三份案卷,第一次是说先去如厕,之后直接去给丘祖殿擦香案,你也真不嫌恶心,手都不洗就擦香案,难怪我看邱祖他老人家满脸的不高兴。”
“贫道洗了,真的洗……”
“闭嘴,本官让你说话了吗?”周县保大怒,两名保丁立刻将那道人踹翻,挥起老拳打了个痛快。
道人颤颤巍巍的被搀扶起来,再也不敢多口,周县保却将第一份案卷放下,又拿起第二份道,满脸戏谑道:“你洗手了?可第二份上却是说你先去擦的香案,然后再去如厕,难不成你掏那话儿之前,还要先净净手,你个出家人够讲究的,就你这邋遢模样,也不见是多爱干净的人,这你又怎么解释?抬起头看着本官,说!”
那道人眼神闪烁,根本不敢和周鲤对视,最终却似横下一条心,说道:“贫道有这个毛病,虽然身上不见得干净,可如厕之前之后都要净手,这只能说是怪癖吧?反正贫道是净过手了,这点毋庸置疑!”
“好,我就算你有这毛病,可你第三份案卷上头,说的却又不同。”周鲤拿起那第三份案卷,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说道:“这第三份上头,因为赵县通喝了你几句,你便改口说自己在二十四孝墙外闲逛……”
“大人,贫道是去过二十四孝墙外,可那是在出了丘祖殿之后的事情,贫道……”
“放屁!”周鲤拿起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上,大吼道:“你根本就没有第三份案卷,赵县通诈了你几句之后,你便一直大喊冤枉,哪里来的什么二十四孝墙,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供了,来人,给本官狠狠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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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线索(三)
动大刑这种活动,宛平县坊衙的保丁们是很期盼也很热衷的,因为从前他们根本没有这种权利,进入县保队成为保丁之前,他们都是街头巷尾的混混无赖,被动刑挨打倒是家常便饭,但却从来没有打过别人。
身份上的转变,带给保丁们的除了平rì里的骄傲和自豪之外,自然也有这个可以依律打人的权利,所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有什么人犯被抓进来,而且口风严谨的很,让县保大人愤怒异常,他们就可以挥舞水火棍动刑了。
只可惜本县除了坊衙之外还有县衙,那里才是最高级别的权力机构,打板子通常也都是在那里进行,坊衙中人尽管在街面儿上比衙役捕快都好使,但毕竟是低人一等,这种事情遇到的并不太多,往rì里来这边打官司的,也都是些邻里纠纷,最多是两人发生口角打斗起来,苦劝不听也只是给上几脚了事,还没遇到过需要动刑的。
前些rì子倒是抓进来一个西贼余孽,不过那厮太过重要,县保也不可能让他们弄到大堂来打板子,因此保丁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让他们动刑。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机会总算是让他们等到了,从那道人一开始含糊其辞,保丁们就寻思着今rì可能来了机会,趁着周鲤上头审案,他们在下面便商议着由谁动手,几个保丁头子经过长时间的互相妥协,最终推举出四个人,两个负责压着肩膀,防止犯人暴起逃走,另外两个负责动手打人,其余人等则待在左近看热闹。
周鲤一声令下,本以为保丁们从来没干过这差事,还会有些生疏,谁知道这帮东西做的jīng熟无比,先前便押着道人的两个立刻出脚,将道人踹翻在地,随即紧紧按住肩头手臂,后面则冲出两个更如狼似虎的,抡起水火棍便打了下去,其余人等则很惬意的喊出了‘威武’二字,虽然时候不对,不过效果却是颇好。
我这都是一帮什么手下啊……周县保这才想起来,手下这帮乌合之众也许没打过人,但往rì的光辉岁月中,肯定都没少挨打,对这行当怕是比自己还要熟悉不少,他也懒得再管,感觉刚刚喊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
看看打了二十来棍,那道人最初还大声哀告,到后面声音却逐渐小了起来,周鲤知道手下这帮人虽然办事熟稔,但动起手来却没轻没重,比不得那些积年的衙役们手法娴熟,生怕将这道人当场打死,立刻喝止道:“好了,停,听见没有,都他娘别打了,打死了本官要你抵命!”
两名保丁恋恋不舍的收了水火棍,那道人则死狗似的倒在地上,哭诉道:“大人,您别打了,贫道说就是了。”
“这就对了,早这样多好,免了皮肉受苦!”周鲤抬抬手,叫保丁将他又拽了起来,笑道:“老老实实招供吧,若是再有半句妄言,本官不介意当场打死你,这可是宋国公家的案子,打死个把嫌犯,上头根本不会过问,你可要自己想好了!”
“贫道明白,一定不敢胡说了。”那道人虽然不是什么爱干净的主儿,不过有一点倒是没有撒谎,他出家之前算个良民,出家之后又整rì在观内溜达,身上皮肉松散的很,挨了这二十几棍下去,几乎疼得他快要昏死过去,哪里还敢胡说,只得唉声叹气道:“回大人,贫道也不敢说是什么准消息,不过可能对大人有用。”
“说吧,对了,一直没问,你道号叫什么?”
“回大人话,贫道清风。”
“算了,当本官没问吧,一点创意都没有。”
“大人,何为创意……?”清风刚要问个明白,却见周鲤面sè不善,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本以为周大人脸sè能够好看一些,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变化,甚至愈发青黑,这才猛醒过来,人家这是等自己招供呢,赶忙道:“贫道这就说,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两个月前,燕赵堂的人来找贫道,说是有一桩买卖要做……”
“你等等,什么燕赵堂?”周鲤疑惑道。
赵铭在旁边小声道:“大人,燕赵堂就是宛平大兴两县的泼皮,据说有数千之众,势力颇大。”
“还有这事?”周鲤看了看自己手下那群泼皮出身的保丁,却发现之前还活蹦乱套的一群人,这会儿全都低下了头,眉宇间有几分怒sè,但更多的还是畏惧和耻辱,倒是让他心中有些好奇,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不过此时不宜多问,便又对清风道:“你继续说下去。”
“是,那rì来的是燕赵堂的一个头目,说是他们分坛新开,火烛等物不足,还缺些砖瓦石料,当时白云观内正在重新修葺,有不少半成的料子,他们想要低价买走,贫道则正好分管石料仓库,觉得些许砖头瓦块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他们也是想要买些便宜货,也没往心里头去,双方谈了几次之后便定了价格。”清风说到这里时,脸sè有些抱憾,似乎是对自己贪财之事感到惭愧,叹口气道:“贫道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那人说倒卖观内石料,若是被抓住了,贫道说不定会被驱逐出去,便在三清殿圣像后面开了个狗洞,每次贫道都将东西放在那里,他们翻墙过来取走,不过贫道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周鲤听了半天,总算听到正题,忙道:“什么地方不对?”
“最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买的砖瓦不多,火烛也没多少,似乎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的挖个狗洞,还要做贼似的从墙头运走,可是过了几rì,贫道将砖瓦放置好了之后便即离开,却刚巧发现有位师兄要去三清观洒扫,生怕被他撞破,便赶忙跑去报信,谁知道……”清风说到这里,眼神中露出几分恐惧,抬头看了看周鲤,见对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吓得咽了口唾沫,赶忙说道:“谁知道他们竟然往外头偷偷运人,听那黑布袋里面的动静,分明就是之前来这里上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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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赵二
“他们竟然贩卖人口?”周鲤闻言大喜,折腾了一整天,总算是查出些眉目,这清风的话可以判断基本属实,毕竟这事虽说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肯定也逃不了一个纵容之罪,连这都能说出来了,想必这清风也是打算跟官府合作,给自己找一条赎罪之路了。
清风果然配合的很,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只不过是个贪图些小便宜的道人而已,挨了一顿水火棍之后,脑子比平时要清醒不少,事实上当他知道这案子涉及到宋国公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半死,加上周鲤这人下手又狠又黑,若是再有什么隐瞒的话,被对方察觉了说不定真敢弄死自己。而且就看观主那副十分配合,只求不要牵扯到白云观的模样,怕是也没人给自己当苦主喊冤,这个时候不跟官府合作,还要等到狗头铡砍刀脖子上吗?
因为他再没任何犹豫,很爽快的说道:“大人,他们是否贩卖贫道不知道,不过贫道那次偷偷看到之后,立刻便躲了出去,又将那来此洒扫的师兄劝走,打那起便留了个心眼,他们过来的时候,我总会去附近溜达一下,大概见了有三五次。”
“你白云观内丢了这么多人,那些苦主就不告官吗?”
清风叹道:“他们也告过,宛平县和顺天府都告过,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我们后台也足,根本不给立案,直到这次遇到了宋国公,事情这才闹大发了。”
周鲤这才恍悟,原来这还不是头一次了,看起来这伙儿人是专门看中了白云观的身份地位,知道在这里出了事情之后,观主为了自己和道观的清誉,肯定会千方百计遮掩此事,找人在顺天府和宛平县帮着说话,加上苦主们也确实没有证据,最终只得怏怏作罢。直到这次碰到了原始巨兽级别的牛金星,根本无视这些所谓的潜规则,鞭子一挥顺天府和宛平县都得像狗似的跑来查案,平时帮着说话的官人们这会儿也都不敢作声了,这事情才算是闹了出来。
周县保得了不少消息,脸上也变得和颜悦sè起来,笑道:“那人后来还找过你吗?”
“找过!”清风见周鲤颜sè和善,也觉得自家脱罪多了几分指望,根本不等再问,继续招供道:“那人叫做赵二,平rì里总在聚合坊赌钱,乃宛平县南有名的泼皮。”
他这一说,身后的保丁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议论纷纷道:“我说赵二这厮怎么忽然阔绰起来,还对咱们兄弟吆五喝六,全部放在眼里,原来是投靠了燕赵堂!”
赵二是谁,周鲤还真不知道,他过来时间不长,早期一直在了解大事,之后又面临考试,做官后更是忙的四脚朝天,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哪里还有工夫去了解这泼皮行的事情,见手下们似乎知之甚详,也便不再问那清风,挥挥手道:“来人,先将人犯带下去吧。”
清风顿时慌了,挥动膝盖几步到了堂下,哭诉道:“大人,贫道这可都跟您说实话了,您看可否将功折罪?”
“你的事情不大,不过现在还没弄清楚,你现在牢房里头住几天吧,等抓住了赵二,证明了你的清白,本官自然放你回去,你偷偷倒卖观内石料香烛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瞒下。”周鲤说到这里,突然看了看清风,笑道:“若是抓捕这些人的时候,需要用到你……”
“贫道一定尽力,只求大人法外开恩!”
“很好,下去吧!”周鲤大手一挥,两名保丁便将清风架了出去,其余人等齐齐向前凑了一步,为首几人道:“大人,是不是要抓赵二那厮,属下等都知道他,那可不是个好鸟,赶紧抓人了事!”
“呦呵,都挺积极啊,当初围剿西贼余孽的时候,本官怎么不见你们如此奋勇争先,现在遇到老对头了,一个个都咋呼起来了,当真是有出息啊!”周鲤嘲讽技能半开,见手下都几分面红耳赤,也不再继续出言调侃,对那几个头目道:“说说看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光是这个赵二,还有那个燕赵堂。”
“是,那属下等就先和大人说说这赵二。”为首的头目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又板起面孔,说道:“这赵二原本和我们一样,就是宛平县的混混无赖,而且和我们这些兄弟整rì在街上厮混,和人打架斗殴不同,他最大的本事还是在手上,乃是本县有名的贼偷,人称快手赵二。”
“原来是个偷儿,还以为是多大人物。”周鲤摇摇头笑道。
“大人圣明,您家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出身,自然知道这小偷小摸的,并那些采花贼人,即便是在江湖上也不招人待见,所以这赵二虽然会门手艺,有个来钱的门道,但经常都被我们洗劫,他心中理亏,加上胆子也不大,自然是不敢声张,可就从几个月之前,差不多是我们要加入保丁队的时候,这小子突然发迹起来了。”那头目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继续讲道:“这赵二喜欢赌钱,可他原本身上剩不下几个钱,去聚合坊大多只是敲敲锣边,看看热闹,伺候那些有钱的主儿,或者帮人做套下宝,赚几个辛苦钱。但那几次去的时候,他出手特别阔绰,而且似乎也不太怕我们了,往rì早就过来赔好话,那rì我们几个兄弟骂他几句,他居然笑眯眯的顶了几个软钉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蹊跷,原来是和燕赵堂扯上了关系,难怪敢给弟兄们脸sè看了。”
“后来呢?”
“后来弟兄们就跟了大人您,然后一直到处查案,前些rì子也曾经见过他几次,不过大家身份不同,话也不多了,他知道我们如今是官身,自然不敢轻易撩拨,弟兄们看他那一身簇新袍子,还有身后跟着的几条汉子,也便没有再去招惹他的心思,双方也算是相安无事,但那小子现如今绝对是混起来了。”
说到这里,那头目明显气不太顺,任谁被一个往rì曾被自己欺负的家伙折了面子,想来都不会心平气和的接受,何况这些混混们本来就争个面子,当然要想办法找回来,不过就周鲤看来,找不回面子的主要原因,应该不是因为赵二发迹了,而是他身后的那个什么燕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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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燕赵堂(一)
燕赵堂,顾名思义,肯定是在燕赵大地上活动的组织,而且听起来颇为豪迈慷慨,颇为潇洒不羁。
而在事实上,燕赵堂也的确算是个豪杰组织,至少在早年间是这样的,其前身就是满清南下之时,燕赵大地上各路好汉组织起来抗清的大拼盘燕赵民团。当rì顺军攻进京城,恰逢满清南下,先帝爷恐吴三桂独力难支,所以派大将刘宗敏带兵支援,燕赵大地上各路能人异士,英雄豪杰也纷纷自发组成了民团,跑去山海关帮着抗清。
最后这满清倒是扛住了,不过这撤回来的民团,却不那么安稳了,这帮人见惯了血与火并存的战阵,哪里还能适应平时那般了无生趣的rì子,其实大部分人也还好,虽说不太适应,但终归天下太平,慢慢的rì子也就过起来了,可有那么数百名骨干分子,无论如何不能忍受没有刺激的生活,当rì民团领了封赏之后就地解散,他们就一直没有适应过来。
人是一种高级动物,如果忙习惯的话,久闲不是生病就是要生事,这些民团好汉们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自然是不可能生病,那就只有生事了。最初的时候,他们还顶着个抗清英雄,家乡好汉的名头,颇受乡民们爱戴,他们自己也要些脸面,并不怎么在本乡本土滋事,因此虽说整rì游手好闲,但总体名声还算不错。
可这种无所事事的rì子终归不能长久,在长时间没有正经差事做之后,这些英雄好汉们中间出现了第一批败类,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上过战场,便开始欺凌家乡百姓。最初他们还只是像宛平县地痞那样拿人家几个水果,抢上半只烧鸡,到后来便逐渐发展成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当年抗清的好名声也被一点点败坏了,而剩下的那些人纵使有心挽回,但发现根本不可能做到,因为百姓们将那些整天欺行霸市的家伙和他们看成一个整体。
慢慢的,整个团体全部变质,当年奋勇抗击清军的好汉们,以及他们一些人的后代们,终于逐渐演变成了流氓恶霸,为害乡里的急先锋。
可这些人在自己家乡只是少数,在他们的另外一边,还有当年的老资格流氓地痞,自然不能坐视这些新人发展壮大,纷纷组织起来,试图将他们扼杀在摇篮当中,却发现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些人当过兵打过仗,再之前也都是武艺jīng熟的汉子,在本乡本土中虽然势力不大,却胜在勇猛无敌,人人敢为先锋,寻常地痞流氓自然不是对手,时间久了便双方势力便开始逐渐均衡,直到几年之前打了一场大的,新崛起的这一拨大败那些老资格,成为了燕赵地下世界的新主人。
可当他们势力扩张之后,才发现想要继续发展的话,原来也没那么容易,先前大伙儿一直对付那些老地痞,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可当他们成为这里的主人之后,各种矛盾也都逐渐爆发出来,毕竟大家虽然都是燕赵之人,但毕竟不是同乡,想法也都不同,加上众人都是霹雳火爆的脾气,很多事情商量几句便即动手,没几天就成了一盘散沙。
就在这个时候,当年老民团中站出个极有威望之人,以铁血并狡狯的手腕,迅速将这一盘散沙整合起来,并且联系了另外几个头面人物,共同商议了几rì,最终成立了这个叫做燕赵堂的组织。
燕赵堂为害乡里的本质其实并没有改变,只不过做的更加隐晦了一些,手段也逐渐高明起来,几位当家都是当年做过军官的,玩起权术来虽然比不得朝堂上那些大人物,但在乡野之间也算是高手了,在众人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燕赵堂的势力愈发强大,在几场冲突之后,慢慢的从只局限在直隶几个县村的小堂口,成为了整个燕赵地界能排进前几名的字号。
在那之后,他们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开始尽量减少那些容易惹事的冲突,以蚕食的方式慢慢向着周围各个府县进行吞并,将那里的流氓混混逐渐拉拢进来,成为他们的势力,因为敢打敢杀,加上手段颇多,战绩显赫,而且势头十分勇猛,所以在以慷慨悲歌著称的燕赵之地十分吃得开,不少乡间的好勇斗狠之徒都愿意加入他们。
到了最近这一两年,已经形成燕赵地下第一大势力、同时还有地方官府庇护的燕赵堂,终于开始向京畿地区迈出了步子,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敢像从前那样硬来,毕竟这是京畿之地,若是被官府察觉,很可能引来官军围剿。毕竟他们并不是西王义士那样的亡命徒,在本乡本土都是有家有业的,只是想过些好rì子,顺便排解无聊烦闷的生活而已,可不能和官府真的对着干,否则的话覆灭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只是这京里的混混后面也有靠山,而且都不算小,所以燕赵堂的迈进之路并不算太顺利,见了几仗之后虽说占尽便宜,但对方身后有人,所以他们也不敢乱来。战败之后的京城混混们也另外开辟了两条新路,一条是像燕赵堂那样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外来势力,另外一条则是加入了刚刚成立的县保队伍,从此吃起了官家饭,周鲤手下的这帮人都是如此成为保丁的。
因为燕赵堂名气很大,所以除了周鲤之外,就连赵铭也多少知道一些,只不过他终归是读书人,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只以为这燕赵堂仅仅局限在宛平大兴两县,殊不知天津卫和直隶地面儿上都有人家的势力,人数也不止几千,而是一万左右。
反倒是周鲤听说之后心中惊讶不已,他毕竟是新来的,还真的没有想到,在大顺朝的直隶京畿之地,居然还能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想来也是朝廷依然在与伪清对峙,这帮人随时有可能被拉上去当炮灰,所以才对他们一直容忍。
可这事情摊到自己头上,那就没那么便宜了,他只知道牛家小姐很有可能是这帮人给劫走了,朝廷北伐拿谁当炮灰他管不着,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从牛阁老的铡刀下抽身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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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燕赵堂(二)
听完了燕赵堂的底细,周鲤心中已经定计,虽然说他也不想得罪这么大的势力,不过现在牛阁老的危险显然更大一些,他毕竟是朝廷命官,燕赵堂再如何张狂,也不敢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袭击官员。可牛阁老想要治他办法太多了,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手下有的是人抢着办着差事,想来想去还是对付燕赵堂更加划算,只要运作得当,不但可以得到封赏,也不至于得罪太多人,便问那几个保丁头目道:“那赵二可与你们熟悉?”
“熟得不能再熟,大人,抓他吧!”
周鲤点点头道:“我当然要抓他,不过却不能用这个绑票的罪名,他不是有偷盗的习惯嘛,就用这条来抓人,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聚合赌坊啊,他每天晚上都在那里混rì子,根本就不回家!”
“马上派两个人过去看看,若是在那里的话,一个人想办法把他缠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另一个赶紧回来报信!”周鲤一拍惊堂木,冷哼道:“其他人现在就跟我去聚合赌坊附近埋伏,等消息确认了立刻抓人,省的清风被抓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厮跑了可不好找!”
众保丁们听说要抓赵二,兴致立刻高涨,比起去查案和围剿西王义士时候强的太多,周鲤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从前自己的根本和钱袋子,现如今投靠了更强大的势力,回来还总跟他们犯照,换成谁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就连他自己都不行,更何况这些本来就胸无大志,只要一张脸面、地痞混混出身的保丁呢。
这还是他头一次去冲击赌坊之类的地方,心中未免也有些没底,因为这类地方在县内保证会有靠山,天知道就和哪家大户扯上关系,不过见手下们心气甚高,他也不好打击,加上这次只是去抓赵二,并非去查封聚合赌坊,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实质冲突,不至于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约莫一袋烟的工夫,上百名保丁们已经聚集起来,大部分人得到的命令是赵二偷盗被告发了,县保大人要带着他们去拿人,绑票的事情为了不打草惊蛇,目前还属于机密,只有周鲤身边几人和刚刚参与审案一些头目与亲信知道,不过饶是如此,能够去捉拿赵二,也已经让手下们很兴奋了。
周县保心中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人品,才能让手下这帮前地痞无赖恨成这样,这赵二也真是够会做人的,富贵还乡招摇一点无话可说,可你见谁惹谁,满世界得罪人,那就纯粹是死催的了。
率领众人趁着夜sè出发,沿途也没遇到多少行人,纵使是遇到了,夜游客们对这经常出没的县保队也不会大惊小怪,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便来到了聚合赌坊门口。这赌坊虽然没有处在县城中心位置,但也算是毗邻闹市区,加上生意颇大,乃是正经有规模的,算是宛平县内独一份,里面设施和服务比起那些草鸡赌场强上百倍,因此每rì都是人满为患。
周鲤到了门口,立刻派人将赌坊围了起来,自家则带着潘梦侯彬与吴梓菲走上前去,门口站着的伙计见势头不对,赶忙上来陪笑道:“这位大人瞅着眼生,不知来小号有何贵干,还请您在这里稍等,小人这就去知会掌柜的出来招待您。”
“招待就免了,本官来这里有正经事做,若是走漏了风声,你这小伙计担待不起,还是一边待着去吧。”周鲤说罢,将那伙计一把拽开,伙计本来还想要说什么,见潘梦与侯彬满脸凶横之气,又听周鲤说出‘本官’二字,也没敢再多说话,只得呐呐的站在一旁,打算瞅个机会逃走,去禀报住在后院的东家。
周县保走到赌坊门口,飞起一脚踹开大门,威风凛凛的冲了进去,挥舞短棍将一名刚凑过来的打手撂倒,大吼道:“宛平县县保队办案,闲杂人等统统蹲下,双手抱头,不许交头接耳,敢有闹事的直接抓起来!”
宛平县县保队的凶名,最近两个月可是响亮得很,人人都知道这伙儿人比衙役捕快还要凶恶,下手非常狠辣,而且有县令林大人撑腰,加上县保周鲤如今封了从九品,那是正经有编制的官员,身份与往rì大不相同,个把地痞无赖被打死都没地儿说理去,赌徒们哪里还敢咋呼,纷纷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连眼神交流都不敢有。
赌坊内方才还无比喧闹,周鲤这帮凶神一进来,立刻便宁静了不少,赌坊掌柜自然知道出事了,赶忙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倒也不见惶恐,不过却是十分客气,拱拱手道:“小民乃是聚合赌坊的掌柜张成,不知鄙号犯了什么法度,要周县保亲自带人前来?”
见这掌柜认识自己,周鲤也不觉得奇怪,他现在勉强也算是本县头面人物了,又是常在坊间出没的,若是不认识自己反倒稀奇,遂笑道:“张掌柜误会了,本县保是来这里捉拿人犯了,并非是赌坊犯事,若有惊扰之处,还请掌柜勿怪!”
听说不是来找茬的,张成脸sè明显一松,聚合赌坊虽然没犯过什么大事,但这等地界总不会太干净,若是周鲤这位官场新贵青头楞似的闯了进来,非要拿他们点什么把柄,还真是不大好办,周家在本县也是豪强,还有县令大人作为后盾,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而且周县保崛起时间太快,转眼间便完成了从市井一霸到官场新人的华丽变身,他们还没来得及摸清脾气,送去年节孝敬,因此心中本能的感觉理亏,听说不是来找事的,张成脸上顿时堆满笑容,腰又弯下几分,说道:“周大人客气了,协助朝廷办案,乃是鄙号本份,只不知这人犯是谁?若是在鄙号的话,我们一定帮忙。”
“这个就不麻烦张掌柜了,人已经拿到了。”周鲤见手下已经从里面出来,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知道这定是那赵二,便指了指道:“就是那厮了。”
说罢,还特意走了过去,冲着赵二就是一脚,怒斥道:“狗改不了吃屎的贼骨头,本官叫你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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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燕赵堂(三)
赵二这人乃是聚合赌坊的老赌徒了,里面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从前是做什么营生的,尽管此人目下似乎投靠了什么势力,转眼间便发迹起来,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看不起他,毕竟那个偷儿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
见周鲤率众抓了此人,又明言是因为偷盗,众人都是深信不疑,至于赵二挨了一脚之后喊冤,那是根本没人相信的,人家周县保不是说了,狗改不了吃屎的贼骨头,这做贼可并不都以有钱没钱为准则,有些人就是习惯了偷,哪怕rì后发家了,这习惯也不那么好改,在场的都是市井中厮混的闲汉,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而且此人自从发迹之后,本事不见长了多少,脾气却是与rì俱增,一天到晚穿着他那身绫罗绸缎到处招摇,虽说是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但在穿着粗布麻衣的赌徒中间出没,显然不是什么太招人喜欢的举动。加上他经常欺凌一些早先经常和他一起赌博,为人又懦弱些的闲汉,时不时还会撩拨一下那些强者,现在早已是人憎狗嫌,就连张成都有些讨厌这家伙,若不是他每rì都来这里赌钱,而且一直输多赢少,早就叫人将他打出去了。
所以,对于他被周县保拿了,众人都是举双手赞成,虽然目前因为双手抱头做不出动作,但看过去的眼神全是赞赏,让周鲤都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自己闯进来拿人,将赌徒们一通呵斥,还像是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好事。
见人犯已经拿住,周鲤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便对张成拱拱手道:“人犯已经就擒,本官便不打搅了,这便带人回去,有冲撞之处,还望贵号多多包涵!”
“周大人客气了,大家同在乡梓,往rì少了拜访,还望大人勿怪,rì后若是大人赏脸,还要多多走动才是。”
说罢,张成不着痕迹的往周鲤袖口中塞了一张纸,周县保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动声sè的将那纸片冲里面捅了捅,满面笑容的作别,带着保丁们走了出去。
走出聚合赌坊,周县保摸出那纸来,果然是一张银票,共是纹银一百两,对于他这小小的从九品县保来说,也算是一笔不菲的贿赂了,毕竟不算各种花红,他的法定俸禄也不过一月二十两,在还没有资格享受冰敬碳敬这等福利的情况下,这几乎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这掌柜算是很会办事了。
赵二在聚合赌坊被抓走,第二天就成为了风靡县城的新闻,毕竟这是个人嫌狗憎的东西,出手抓人的周县保又是本县目前风头最近的人物,加上赌坊里面聚集的闲汉乃是市井舆论风向标,有他们作为主力宣传,消息当然传得飞快。
县城郊外十里处的一座庄园之内,不少人正在四处忙碌,有的添置砖瓦,有的忙着搬运草料,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若是个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这是朝廷正在乡村试点的新品试验田基地,除了周围人烟稀少一些之外,没人会觉得这里有什么蹊跷,更不会有人想到,这里乃是燕赵堂在宛平县新设的堂口所在。
庄园内有十几间瓦房,与那种随意搭建的房子不同,燕赵堂总堂那边对于京畿之地的分坛极为重视,是打算用来和这里的贵人们打交道用的,所以自然不会马虎,每一件都盖得像模像样,虽然还没有什么雕栏画栋作为点缀,不过也可以勉强看出些峥嵘面目了,可见这里的主人没少花费心思。
十几间房子的正中,有一间最大的,也是唯一在外面加了些装饰的,门口处有几名劲装打扮的汉子负责把守,周围还有游动哨负责应付突发情况,屋子里面则坐着三个员外打扮的男子,只不过三人身上的衣饰虽然华贵,但脸上那股jīng悍气势,却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的身份出卖。
“赵二那厮被官府抓了,咱们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最近和他攀扯得挺深,别回头把咱们好不容易开创出来的大好局面都折进去。”一个jīng瘦汉子有些担忧的说道。
旁边的大汉端起茶壶牛饮一阵,用袖口随意抹抹嘴唇,粗着嗓子道:“应该不会,赵二被抓是因为偷窃大户首饰,我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那大汉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这厮口风一向不怎么信得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这几rì让外面的兄弟都收回来,宛平县不是我们的地盘,尤其此地乃是治所,这初来乍到的,还是小心些好,免得让官府注意到我们。”
那jīng瘦汉子点了点头,却又转问那坐在主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的汉子道:“孙哥,不是兄弟说什么,你要在这里找个熟门熟路的当内应是正路,毕竟这里咱们不熟,可你找什么人不好,干嘛非要找那腌臜东西,我最近几rì可打听过了,赵二那厮自从得了咱们的银钱,没事就跑出去招摇,这样早晚弄出事来。”
“为兄也知道此人不妥,可我们现在没办法不是,年前弟兄们和本地的混混作了一场,打伤他们不少人,本以为能够降服了,谁知道这京城地面儿邪,居然没人跑来投靠,反倒是都防着咱们,我也是没辙了才找到他。”孙姓汉子摇了摇头,似乎很是烦恼,又道:“对了,最近几rì那拐带女子的事情也停了吧,听说又闹出事了,毕竟咱们来这里是开分坛的,拐带人口不过是副业而已,犯不上为这个引起官府注意,要娘们儿哪里没有,只要肯花银子,明月楼好姐儿大把!”
“小弟明白,回头我就让他们停下,我也听说这次绑来的似乎是个什么官眷,赶紧把人送出去才好。”那jīng瘦汉子说罢,便起身出了门,屋内两条大汉又商议几句别的,这才各自起身出去。
燕赵堂分舵中讨论赵二被捕问题的同时,周鲤也正在忙碌,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提审赵二,而是在接见本县另一股混混的几名头目,期间多次怒其不争的破口大骂,可见周县保对其拳拳爱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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