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武之九力
“这九类力量分别是……”
似无休止的尾音,拖得众人心急如焚、五气乱岔,陈到含而不语,目光却已跃过众人,去到了墙角处那脸sè似有好转,且浑身上下也已有了几丝蓬勃之气的封释云身上。
“封……云,你来给大伙说说,这九类力量之分,都有哪些!”……
突如其来的话语声,带着一如既往的低沉和淡漠,钻入封释云耳里,却能让他感受到一抹极其熟悉、隐晦,却又显得异常浓郁的关怀与歉意。
微微低头,封释云并没有急于回答这个在大多数人看来堪比那镜花水月,却在两年多以前就已然被他知晓或者说是通晓了的问题。
“何必去说,只需去做,何必在乎他人之言,我只需按照心中所想去做……”
反复的默念,使得心中那道如初生嫩芽般柔弱的信念愈发坚定。
平静且澄净如清泉般的目光悠悠平视,从陈到脸上滑过,从那几个刚刚认识甚至还未来得及互通姓名的同袍脸上滑过,从身旁那看似痴傻憨厚的吴山海脸上滑过,最后,复又落在了陈到那张满盛着木然与狰狞的脸上,和他眼中那两道充满了关心、鼓励以及振作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驱走了夏rì里烈阳下的几许燎人炎热,驱走了心里那仅剩的一点犹豫困惑。
“哼!这小子也懂这个?……”
“不过也说不一定,听说咱领队好像就是他的叔叔……”
此时此刻,那些个不知姓名的同袍们心里理所当然地妒忌猜疑着。
“风少,似乎…好像…变了许多……”
此时此刻,吴山海暗里不明所以地疑惑关心着。
“现在的他……就好像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热力的火……”
此时此刻,唯有陈到,读懂了那一眼之中蕴含着什么,只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对,我就是那团火,一团用冷漠当做柴火的火!如果说,我以前的冷漠只是一种刻意的冷漠,一种纯粹只是为了逃避过去、逃避伤害才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漠,那现在的我……”
望着陈到眼中那抹若有所悟的沉默,封释云微微颔首,遂即缓缓站起身来,带着一脸拒人千里却又让人觉得多看一眼就会心甘情愿为之肝脑涂地的笑意,蓦然开口道:“这九类力量,分别是:一马之力,二牤之力,三熊之力,四虎之力,五蟒之力,六鳄之力,七蛟之力,八鳌之力以及……九龙之力!”
“喔!兵武竟然可以厉害到这种程度……”
“蛟?龙?这些好像都是传说中才有的圣兽吧……”
封释云的话,令得众军士一时间竟情不自禁地失声惊叹了起来。
作为jīng武营里的一员,作为这尚武之风极其浓厚的神武大陆上众多武者中的一员,他们对于兵武的了解,其实也算不上少,像什么一马之力就是千斤之力,一头牤牛的力气大概能顶上两匹马的力气等等之类的不算隐秘的‘隐秘’,他们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至少比起寻常人等,要多得多。
可封释云这番话里所涉及到的部分内容,却绝对是他们闻所未闻的,不要说他们,哪怕是陈到,也不一定就有封释云了解得多,虽然陈到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兵武,可他毕竟只是一名低阶兵武者,而且还是一个尚未被纳入国主府核心阶层的低阶兵武者。
所以,相对于封释云这个有过门派传承经历的半吊子来说,在理论方面,却是有所不如。
“嗯……”
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害怕说多了会口舌起泡,亦或是为了掩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不足,再不就是发自真心的想要提携帮扶某人一下,陈到目露赞赏地望了封释云一眼,随后鼓励着说到:“讲得好,你继续给他们讲讲这九等力量具体是如何划分的吧!”
“好的,队正。”
抬眼望着陈到,封释云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有道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虽然生命中已有的两次异常沉重的打击,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带来的,但这却和那男人没有半点关系,毕竟人家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重重点了点头,封释云稍稍整理了一下脑海里那略显纷乱的记忆和思绪,接着说道:“所谓一马之力,既是千斤之力,与之相对应的兵武等级,则是初阶兵武者,而与中阶兵武者所对应的力量等级,则是二马之力,以此类推,直至达到高阶兵武者身体所能承受之极限,则应为四马之力,或无限接近于四马之力……”
“诶!小兄弟,按照这个道理往下推,高阶兵武者不应该是三马之力么?”
‘疯傻’军士身旁,那个自认为和封释云关系处得还算和谐的刀疤军士忽然仰面侧脸插嘴问到:“为何又变成了四马之力呢?”
“你说的对,高阶兵武者的确是三马之力,可为了突破至更高境界,所以……”
连遭巨变后,封释云的心xìng已然是改变了不少,从前的他,沉默木讷不爱说话,可对于外界对他以及家人朋友的看法,他却是相当在意的,不然也不会一怒之下,就把人家的‘独苗’给咔嚓了。
不过现在嘛,只要别人不是‘屡教不改’地来招惹他,很多事他觉得还是可以一笑了之的,所以对于那刀疤军士的无礼之举,他倒也并未在意,正yù向其详细地解释一下那‘马’与‘马’之间有何区别时,不料那正在旁边好整以暇的陈到,却是突兀地插了一句道:“封云,你讲你的,别管他们,说了也是白说!”
只见陈到大手一挥,一时间,领导与被领导间的关系,凸显得分外清晰。
“是的,队正。”
拱了拱手,封释云似是无意地瞟了那刀疤军士一眼,发现其脸上并无异sè后,才又接着说道:“一马之力,对应的是低阶兵武者,而二牤之力,则对应的是低阶兵武士,由于低阶兵武士所表现出来的肉?体力量和高阶兵武者相差无几,又因其每一次进阶,所需要提升的**力量均为四马之力,所以我等先辈们,便将马替换为牤牛,这样不仅方便,而且还可以准确的表明兵武现处之境界阶位,而一头寻常牤牛的气力,也恰好等于两匹马的气力,所以……”
“各位大哥,以上就是小弟所知晓的全部了,至于后面的七蛟、八鳌、九龙之力,那已是传说中才有的事物,至于这世上有没有兵武能够达到那般境地,就未可知了。”
言罢,封释云长呼一气,朝着陈到以及那群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的同袍们拱了拱手,遂即盘膝默然不语。
“天啦!风…风少居然一次xìng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玩起了……冷幽默!”
听着这一气呵成的娓娓道来,吴山海瞠目结舌地望着封释云那霸气初显的侧影,一脸的不敢置信,至于何为冷幽默,他却是从来都不曾清楚地明白过,他只知道说话时样子酷酷的、拽拽的,那就叫‘冷幽默’,因为勇哥就是这么对他说的,也是这样对他做的。
“嗯,封云的讲解,可谓是非常详细,也非常到位。”见封释云坐下,陈到适时地点头肯定到。
封释云虽然无法成为兵武,可毫无疑问,他在竹门或者说是赵遥那里所接受到的传承,还是相当全面的,心中又是一阵感怀唏嘘,陈到遂即又道:“通过他的讲解,我想你等对于兵武和寻常武者在身体上的差异,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所以接下来,我将会为大家,简单地讲一讲何为符兵。”
“而认识符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
第三十四章 见识见识
“而认识符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
言及于此,陈到那极具诱惑力于煽动力的话音却是戛然而止,两道满含着威严冷冽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却让众人于恍惚之间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鸨,正在自己面前涂脂抹粉,玉手轻摇,嘴上还不时地嗲上一句:官人,奴家好想好想……要!
当然,众人心里的这些个龌蹉念想,陈到自然是揣测不到,况且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他只需要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这一手,能够震慑住眼前这群无良‘宵小’,树立并维护他作为领队兼教习的这么一个权威,那就足够了。
哗啦!——
连环铠甲一阵轻响,陈到腾身起立,可未等他把腰杆挺直,便即听到七、八副或许连护心镜在何处都不知晓,偶尔还会掉下几块斑驳盐霜的‘威武’黑甲很有‘觉悟’地擦出了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像极了草荫里那几条盘在一起缠绵暧昧却被某人不识时务地用棍子给扫了雅兴的长虫,不想受‘惊’也得受惊。
“嗯……”
凝视着身前这几个靠墙而立,虽是高矮不一,却也有那么几分肃杀之意的黑甲兵丁,陈到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眉头一拧,冷脸沉声喝道:“全体都有,拔出你们的佩剑……”
铮!——
炎炎夏rì,演武场上却不知怎地突然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北风,撕裂着烈阳以及南风的无力抗诉,而陈到的施令似乎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应,当然,除了那一道整齐划一的利刃出鞘声所带出来的寒光凛凛。
“拿起它们,向我攻击!”……
嚣张的眼神,外加那有点漏,却又漏得不是很彻底的霸气或许还掺杂了一点其它什么味道的不明气体,陈到这一声似是无理的命令,却让众人怎么听,都觉得这极有可能就是条用来测试他们有无犯上之心或者说是脑残身不残可一旦动手就肯定会残的无聊试题。
“别担心,我还没那么无聊!”
剑刃所shè的寒光反照在陈到脸上,虽有些晃眼,但却没有一根汗毛愿意为之炸立。
“来吧!不要怕,拿起你们手中的剑,向我攻击。”
感受到众人心里的忐忑与顾忌,陈到遂即摊开两手,摆出一副‘拈花,爆菊,悉听尊便’的诱人姿态,看得众人心痒难耐,想要吼住自己,却又着实有点沉不住气。
“风少,上吗?”
粗壮的指节轻轻弹起,有序地把捏着剑柄,吴山海扭头,习惯xìng地冲封释云问了一句,而他眼中那抹跃跃yù试的yù意,却早已是熊熊燃起。
“你上吧!我先看看……”
闻言,封释云却只是努了努嘴,手中的大剑没有出现丝毫颤移,脸上的神情也与往常一般无异。
陈到的这个提议的确很诱人,或者说是非常诱人,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作为一名武者,一名以匡扶天下、拯救世人、维护宇……为己任的武者,又有谁!会不想近距离甚至于是面对面的和兵武来一次‘亲密接触’呢?尤其是在这名兵武对你并无恶意且愿意任你随意施为的情况下?
想,当然想!封释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所接触到的兵武并不算少,可要说起和兵武面对面的斗阵经历,他却是一次也没有过。
当初在万岭城拜师学艺时,赵遥虽待他极好,可也正因为待他好,所以在每次与他练手时都不会施以全力,而且在双方实力相距甚大、江湖阅历也是相去之甚远的情况下,就算是封释云拿上‘七种武器’,带上一箩筐飞刀,也会被赵遥左一闪右一晃,随后只需轻轻飞起一脚,他便会极其配合地来上一式‘平沙落鸟’,完了再被某人微笑着极有风度地赞上一句:你今天很好,进步不小!
后来进了竹门,遇到了那个极端自私刻薄外加小气吝啬的‘杀千刀’以及他那个已被某人一刀杀了的狼崽子后,不要说与人交手了,哪怕是如厕去解个小手,肚饿了去厨房溜溜,或者是高兴了和巨木吼上一吼,也会被其极为凶恶地骂上一顿,然后再关上几天小黑屋子,让他很是深刻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几度风雨,几度忧愁’。
而至于万宝斋的那次凶险历程以及后来在阅兵台上被某人强迫着用某神的光辉给洗刷了一遍的惨痛经历,封释云却极其负责地以为那只是属于突发事件的范畴,毕竟被动挨打的局面,和夫子口中那‘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教条比起来,确实是让人有些难言难忘甚至于时常感叹往事不堪回首,况且那也不符合当下cháo流,所以……
“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不过和大家一起动手……”
一念及此,封释云却是按下了手中那两柄蠢蠢yù动的大剑,轻轻吹了吹额前那绺错长茂密的刘海,好整以暇地看着身旁这群不知是进了寡妇村还是见了‘盆生莲’,激动得提剑便上的同袍们,郁闷的心情霎时间竟也纾转了不少。
“兄弟们,上啊!干翻他!”……
“当家的,吃我这极其威猛霸道的一剑!”……
一时间,演武场上惊爆连连,怪手奇招疯涌迭出,数朵剑花寒光刺眼。
但凡是能进jīng武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茬,要不就是力大如牛,再不就是心狠手辣,且俱皆是久经沙场,所以在临阵对敌时,自然是不会乱了章法,而且有了陈到的再三申明在先,他们‘办’起事来也就少了诸多顾忌,毕竟为领导服务,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嘛!
“好家伙!”——
眼瞧着众人进退有序地围了上来,陈到心中却是不怒反喜,口里大声呼喝着,而一道被那烈阳之辉衬耀得极轻极淡的红影,却不知于何时,已然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并随着他那不断迂回转动的身体,飞快地在其身周盘旋环绕开来。
“果然——出现了!”
看着那道突然出现且有几分眼熟的轻淡红影,封释云心中不由为之一荡,一抹兴奋之sè旋即从其眼中闪了出来。
虽然陈到从未向他提及过自己境界几何,可从陈到成为兵武的时间以及那道红影所散发的光芒看来,封释云却可以大致判断出陈到眼下应该还停留在初阶兵武者的境地。
而单论肉?体力量,初阶兵武者也就只是一马之力或许再多上那么一点,在不动用符兵的情况下,对上三、两个寻常军士,倒也能够勉力支应,可若是对上这几个虎狼之士或者说是yīn险小人,那结果……可就说不好了。
不过既然陈到能够肆无忌惮地叫嚣着让他们一起上,那也就是说,他在这场比斗中肯定会动用符兵,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做到在丝毫不损及其颜面以及身体的情况下,击退或者说是击败,身周这群无所不用其极的‘yīn险’小人。
“唔……符兵,真能做到毫发无损么?”
望着那道若隐若现且不时穿梭于剑影黑甲的红影,封释云双眼微凛,而一连串极其刺耳的金石交击声,却于此时,突兀地响起在了这片演武场上。
叮!叮!叮!铛!——
“这是……”
一时间,那七、八柄或探向某人头部、胸部、背部甚至于是那些让人难以启齿之部的大剑竟像被某道骤然刮来的极寒之风给冻住了似的,齐齐止于陈到身周半步之外,而那七、八个围攻陈到的黑甲军士,也在此时,陷入了一种让人直感矛盾诡异却又难以言明的静止状态中。
“好了,收起你们的剑,看看吧……”
骤然响起的话语声,使得这群参与围攻的军士们从那极其诡异的一幕中挣脱出来。
看着身周这些个眼露骇然的队员,陈到不由扯脸一笑,随后很是得意地拍了拍腰间那柄甚至连出鞘机会都没有,更多时候却只是被他用来削一削腿毛或者撩一撩某朵黄花那因风吹柳摇从而导致裙瓣轻启露出两节洁白粉嫩花蕊的宝刀,道:“现在,我想你们或许应该大概了解到,什么是符兵了吧?”
“呃!……”
但闻此言,众人尽皆垂头弄影不语。
陈到的话虽有些冲,还带着那么一丝卖弄显摆的嫌疑,可当他们低下头抚摸着手里那柄要不就是折了尖,再不就是卷了刃的大剑,和着那道不惧酷暑仍然在陈到身周忽闪忽闪转个不停的红芒时,他们心里那股不平又或者是不甘之情,顿时便蔫了半截。
“看到了吧!这,就是符兵的自动护主效果。”
大手随便那么一招,其后便见陈到指着手里那柄兀自漂浮的红sè小刀,滔滔不绝到:“我这‘小刀’啊!还只是最初级的‘护’级符兵,若是更高一级的‘伤’级符兵,那你等的佩剑,可就不只是折尖卷刃这么简单……”
“队正,我想见识见识,何为‘护’级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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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这一招,的风骚!
“队正,我想见识见识,何为‘护’级符兵!”
清越细腻的话音,自人圈外响起,平静,淡定,却又充斥着一股让人无以名状且与现场节奏格格不入的冷傲之气。
众人齐齐侧身,循着话音朝源头望去,却见墙角处那个手持两柄齐腰大剑,长得无比清秀但却显得有些消瘦的长发少年,此时或许正用一种可能是带着些许鄙夷又或者干脆就是藐视漠视甚至于直接无视的讨嫌眼神看向这里。
“靠!这小子什么东西?他以为他是谁啊!”……
“就是,咱们一起上的时候他缩在后面,现在咱出糗了,他就跳出来了,难道真以为他叔叔是兵武就了不得?”……
长发少年的举动,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大家的反弹和非议,在军营这么一个向来讲究‘同进退,共荣辱’的特殊环境里,即便那少年眼中不带任何sè彩,浑身没有任何鸟气,可只要他这么做了,那就肯定会受到同袍们的唾弃甚至于是摒弃。
这一点,少年当然不会不清楚,因为他,也是一个老兵,只不过今天……
“我虽然不能成为兵武,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杀不了兵武!”
拖着手里的长剑,封释云缓步向前,高墙的yīn影很长,并且在渐斜之阳的照耀下,还会变得越来越长,可是这却无法阻止,那他满腔熊熊燃烧的复仇yù望。
“这小子,想干嘛?”
望着缓缓靠拢的封释云,陈到心中却是突兀地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封释云之前没有参与对他的‘围攻’,陈到也注意到了,他还以为这可能只是因其心情不好又或者是顾忌他俩之间的那点生于忧患且牢不可破的莫逆交情,再不就是觉得此举纯属无理取闹即使动手也只会是徒增一点让人难以释怀的茶前笑料而已,可现在看来,事情却绝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美好。
“队正,我想与您单独交手一次,可以吗?”……
细腻的问话声,惊醒了恍惚之间的陈到,望着眼前这个高不过七尺多一点,可手里却握着两柄五尺大剑的消瘦少年,陈到轻轻地点了点头,遂即沉声应道:“行,你想怎么打?”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自然也是为了封释云好,毕竟这娃娃过去的经历,他也知道,如果封释云只是想要通过和他交手去衡量自己与兵武之间的那点无法逾越的差距,以此来达成自己报仇雪恨的远大目标,陈到却以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他希望封释云不要太过认真。
虽然他现在可以做到‘以气催之,以意控之’甚至于让‘小刀’准确无误地去削掉他那愈发粗长浓密难看的鼻毛的程度,但毕竟拳脚无眼、刀剑无情,真要是打兴奋了,那谁也不敢保证,能做到不伤其一分半毫。
“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舔了舔·他那有些发干龟裂的嘴唇,封释云朝陈到点了点头,然后投去一个或许只有他和陈到才能明白个中缘由的莫名眼神,道:“陈叔,就像刚才那样吧,行吗……”
“行!——”
闻言,陈到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遂即便朝着身周那圈尚在交头接耳、暗自腹诽某人的军士们喝道:“都散了吧!不会太久的……”
“哼,等着看好戏吧!”……
“就是,但愿队正别放水就行!”……
一众军士讪讪不已地回到了墙荫下,只有吴山海从封释云身旁经过时,才对他说了几句打气加油的言语。
“开始吧!”
陈到微微颔首,接着徐徐退出两步。
此时此刻,在这一小块被暴露在烈rì爆阳下的场地上,只剩下了两道看起来极不协调的身影,身影四周,那一圈饱含着嘲讽与鄙夷且尚未来得及被炙热蒸发的汗迹,就像是比武场上那一圈象征着胜与败、荣与辱的界线,将这圈里圈外,划成了两个不同的天地。
“陈叔,你的刀……”
剑尖点在地上,封释云并没有马上动手,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陈到,正如陈到此时正默默地看着他那样。
“如果你能让它出鞘,那这场比试,算你赢……”
伸手按着腰间的宝刀,陈到微微一笑,那道不时从其耳边呼啸而过的轻淡红影,让他的话,多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力道。
“嗯!……”
不再言语,也管不了肩上那轮烈阳如何熏烤,封释云缓缓提起手中那两柄看似痴长笨重的大剑,思绪却已飘飞到那一年,那座被称之为‘竹山’的山上,山里那个被之为‘竹门’的门派后院中,那个被他称之为‘杀千刀’的自私刻薄的师伯,在那竹叶漫天纷乱的情形下cāo控着符兵将之一一撕裂粉碎的难忘场景。
“风少,你为何要用两把剑,这样岂不是很不方便?”……
“唔……不会,因为一剑可以用来格挡,而另一剑则可以用来杀‘敌’!”……
“风少,那大剑是不是稍显笨重了点,用短剑或许能够更快些吧?”……
“呃……不重,我力气比较大,而且剑长一点,‘别人’也不容易伤到自己”……
“呵呵,我为何会选择……双手大剑?”
一剑横于眉间,遥指陈到,而另一剑却是斜划于地,看不出有任何明确的目标,想起平rì里和张小毛之间的那些个可笑对话,封释云的嘴角不禁微微一翘,脚下稍稍一错,只待那渐斜之阳缓缓迈过高墙,那仅剩的一道余晖尚留连于墙头上,照在他手中那柄斜划于地的剑身上,那一道闪烁不定的寒光,就会……
嗡!……
没有华而不实的剑花,也没有刻意修饰的光华,横于眉间的大剑闪电般刺出,快到令空气也禁不住撕出了一阵只有在感到极端惧怕后才有的回答。
“好快!——”
一时间,阳光、风儿、人以及剑,仿佛凝结在了这一霎那。
场边围观的军士们在感叹着这一剑的快,被这一剑的寒光所笼罩的陈到也在感叹着这一剑的快,甚至于连刺出这一剑的他,也在感叹着这一剑的快……
这一剑,的确很快!可是,一道就如同那飘飞羽毛般轻浮的红影,却于此时,突兀地出现了那极快极凝的剑尖之前,试图用它那单薄的身体,去阻挡那仅存于须臾的暴戾。
“就是现在!——”
红影的出现,没有逃过某人那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目光的细致观察,漫天纷落的竹叶飘飘洒洒,看似凌乱无序无章无法,可在它们初生之时,却是有前有后顺承阳光雨露尽情泼洒。
所以,那道红影,才能一一撕碎它,如果,有两片竹叶能够同时落下,或一点,或两点……
“如果,没有如果,它无法做到,可我……却可以!”
斜划于地的大剑骤然暴起,带着一股比风更加狂野迅速的痴狠之力,划破空气,竟赶在直刺大剑与那单薄红影相吻之前又或者是之时,撩向了陈到那毫不设防的下体。
叮!——
一道,亦或是两道清脆的金石交鸣陡然回响在这片鸦默鹊静的演武场上,久久不曾散去。
“你……赢了!”
手中宝刀缓缓入鞘,陈到低着头,看着脚下踩着的那一道仍未来得及被烈阳蒸发掉的汗迹,怔然道:“这一招……你练了多久……”
“陈叔,太阳要落山了,您还……继续吗?”……
同样清越细腻的话音,就像是在远山响起,陈到蓦然抬头,却见那个手拖着两柄残败大剑的清瘦少年,此时正站在墙头漫过的那最后一道阳光下,微笑着冲他说到——这一招,我已经练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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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不是乱来的哦!鄙人以为在读这个标题时一定要用这种缓慢且有停顿的语气,并且在读标题时一定要并指如剑,虚空一点,方能体现出这一章所蕴含的那种意境,感觉,很重要。
第三十六章 那人,是他!
“这一招,果然很有效……”
躺在微凉梆硬的木榻上,封释云环手为枕,愣愣地望着屋顶上那一根缠满了许多蛛网的梁道,他的心情,现在很好,不!不应该说很好,而应该是没有午前午后那般糟糕。
不久前发生在演武场上的一幕,现在回味起来,是如此的奇妙,想当初,在未曾知晓自己无法成为兵武前,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创造出如此威猛犀利且极具针对xìng的一招,可自从进了竹门后,许多事情都变了,变得让他难以接受,无所适从……
“虽然你掘了我阿爹阿妈的坟,可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教导’,如果哪天你能死在这一招下,你或许会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将我一刀宰掉!”
对付兵武士,这一招能不能够奏效,封释云尚不知道,可是通过下午和陈到的那次交手,却让他清晰的意识到,其实兵武,也不一定就像世人以为或是传说的那般高超。
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已渐渐变得暗淡,封释云撮着牙花,正yù起身卸掉这身沉重且附着几许汗臭的黑甲,却不料那之前还在带头提议将他‘彻底推到’的刀疤军士,此时却已突兀地凑到了他的跟前,一脸谄媚地说道:“风少,为何这每本功法首页,都写着‘神魂不灭,圣体永存’这八个大字呢,这是啥意思?”
“对呀、对呀!风少,给我们讲讲嘛!”……
夏rì里的知了,永远经不住炎热的炙烤,一听到这边有‘戏’,那几个正守在木桌旁刻苦专研某道的黑甲军士立时便围了过来,齐声冲着封释云问到。
“呵!神魂不灭……圣体永存……”
闻言,封释云却只是微微一笑,自打他无意间不小心展露了一下他那略显‘渊博’的兵武学识以及那rì下一剑的犀利风sāo后,这群眼高于顶且喜硬不喜软的同袍们便即对他刮目相看,不仅不再对他恶言相向,就连那‘某类小子’的盈恶称呼,而今也衍变成了这个或多或少都显得有点词不达意的‘风少’。
“唉……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谁能够长生不老?”
心里这般碎碎念到,对于这几个同袍的心情,封释云倒也能够理解,毕竟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自己虽然也是个普通人,可比起他们来,却要特殊不少,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说起来,‘神魂不灭,圣体永存’这句话,封释云如今也是第一次看到,毕竟他从来没有从他师父亦或是竹门那里得到一门‘像模像样’的功法,口授的和实体‘出版’的,在‘某些’方面自然也会存在着一些差异。
只是关于这点,封释云倒是从来没去计较过,因为在此之前,他就曾听他那偶尔靠谱的师父无数次地提到,所谓‘神魂不灭’,其实就是指人的灵魂能够不湮不散,永存于这世上,而‘圣体永存’,自然是说人的肉?体能够不腐不朽,血气不枯,长生不老。
这事说起来简单,可人的灵魂是不是真能做到永不消散,身体是不是真的能够永不腐老,对此,封释云也一直都在思考。
当然,这句话所说的对象显然是指兵武,若是平常人也能做到这般地步,那世上这被人盛行了几千上万年的后事一式又有何意义?而且他那已然故去多年的阿爹阿妈,此时说不定就站在某个能看到他背影又或者是侧影的地方,默默地为他求神祈祷。
“真要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暗叹一气,封释云却是情不自禁地目光投向了房间里某个无人的yīn凉之处,只是他心里却非常清楚,这样的事只有可能发生在兵武身上,而且还是那些异常强大的兵武身上,因为只有这些极为强大的兵武,才能将他们的灵魂以及肉?体修炼得愈发凝炼夯实,从而达到或是接近这句话中所描绘的那个地步。
至于这种强大具体要到什么程度,封释云却听他那成天幻想着成为兵武王的师父也许大概似地讲到,那应该是属于兵武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换句话说,也就是兵武圣。
兵武圣,所有兵武的终极目标,上可至九天摘星,下可至幽海屠蛟,谈笑间可令山崩地裂,挥挥手即使rì月黯摇,那是神一样的存在,不!应该说,那就是神,因为自兵神创造神武大陆的这万余年间,还从没有谁,能够走到那一步,就算有,恐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兵神自己。
所以,在神武大陆这众所周知的神话传说中,最强的兵武,也就只达到了兵武帝的境界,并且也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在了那历史的长河里,而在这距离封释云最近也是他最熟悉的两三千年里,就再也没听说过有谁能够冲破兵武王的壁垒,站在那最接近于神的层次上了。
“唉!……”
有些东西太遥远了,就会变得像那某幅绮丽画卷上的飞霞流云锦花玉草又或者是邻家梧桐树下那只未出阁的彩凤的清鸣,除了让人看了觉得赏心悦目,听了心旷神怡或者心猿意马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可用之处了。
一念及此,封释云不由长叹一气,对众人摆手说道:“这只是个玩笑罢了,大伙不要当真,只有立足于眼下,才能走的更远。”
“是、是!风少说得对。”
听着封释云如此作答,一众军士虽有些失望,可也并未表现得太过突出,正yù拿起手中那册深涩难懂的秘法再向封释云讨教一二,却不料门口那至始至终都未曾靠拢过来且一直都在张望着什么的吴山海突然一嗓子怪叫,道:“送饭的来啦!风少,快出来,送饭的来啦……”
“噢!送饭的来了?”
听到吴山海的‘通报’,封释云却哪里还顾得上周遭这群‘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临头才怨腰’的同袍以及他身上那副只脱了一半的铠甲,伸手那么一拨,旋即便从人逢里钻了出去。
说实话,封释云是真有些饿了,午饭没吃还‘消耗’了不少,下午的比试虽只在须臾可对于jīng神层面的压力更是不小,人都说肚子饿了可以吟诗喝茶再不就是画个饼子看看也能管饱,可若是心饿了外加上内里还有那么一点小飘呢?
于是乎,封释云急冲冲地来到门外,兴高采烈放眼朝那塘边游廊里一瞧……
“那人……是他!?”
第三十七章 凉风绕绕伴君笑
西檐蔽rì小小角,晚风盈盈绕廊道,皂靴似墨画长影,人无语,莲自俏,慌了这一塘碧荷,乱了那几梢知了。
………………
“神殿的大人们到底在玩什么?他不是神殿所说的祸害么,可大人们不但不动手,反倒让我切勿妄动?”
荷香四溢的廊道上,刘小牛紧蹙着眉头,与午时那般轻巧自在的姿态相比,此时的他却是步履沉重,心事重重。
就在昨rì此时,当神殿那位一看就知道很强很亮很有地位的干瘪老者找到他,并将一个据说是伟大的兵神对他是否拥有一颗虔诚谦卑且甘愿自我牺牲的心的考验交到他手上时,他心中那团一直未曾熄灭但却即将熄灭的yù望之火便已熊熊燃起。
而当他得知这次考验的唯一目标极有可能便是两年多以前那个曾经给他带来过无尽耻辱无穷懊悔的‘怪瞳老乡’后,心中那株业已被压多时的扭曲小苗就好像突然从那片滋养着它生长茁壮的大地中汲取到了充足的养分,猛地破石而出,尽情地舒展着它那满枝满叶的兴奋以及酣畅辛苦。
“笋笋的!早知道这样,中午我就……”
狠狠地啐了一口,飞溅的唾沫飘入塘中,惊走了几尾散漫锦鲤,掀起了几股潺潺涡流,刘小牛心中虽是如此这般,可真让他动手,他却必须要经过一番思前想后,
自打进入国主府以来,自打成为兵武以来,欺男霸女,杀人灭口的事,他见过不少,也没少做过,可那毕竟是奉命行事又或者是被那一壶微醺的马尿给冲昏了头。
看着眼前这一塘幽碧的荷叶,刘小牛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国主府里既没有园丁,也不会有那不知事的犟牛,所以这些个花花草草才能够恣意生长,不滘不愁,而唯一能够让它们有所收敛的,除了那分明的四季以及那轮在中午还是火辣耀眼而此时却已渐幕西山的夕阳外,刘小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妙手,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出手。
“如果神殿要是动手,那该多好啊!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望着前方急速前行的‘送粮大队’,刘小牛极不情愿地甩开了脚步,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此时的他不定已在哪家聚满了香莺艳柳玉兔粉藕的雅致阁楼里陪着他那风流倜傥的‘主子’喝喝小酒,完了再去找找某些特定的节奏。
“不对!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疾行的脚步骤然一驻,刘小牛猛一拍头,却似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那小子不是已拜入竹门,认赵遥做了师父么?怎的就跑来国主府从军了呢?”
过往的所见所闻,一一浮现心头,刘小牛紧拧着眉头,脑中却是忽的一闪,一个并不陌生的字眼便如同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便即让他喜上心头。
“竹门!竹门一直在通缉这小子,这小子胆也真够肥的,竟然敢杀李清墨的独子,这事我得赶紧知会阿爹,让他去通风报信,嘿嘿!这样我不仅不会得罪神殿,还能拿到那一百个金凰……”
想到这里,刘小牛心中不由一松,阳刚硬朗的脸庞上遂即浮现出一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的yīn柔笑意,而这一幕,却恰好落在了廊道尽头那刚刚冲出门口的封释云眼里。
“那人……是他!?”
体内的血液纾缓地流淌着,可封释云那颗同样纾缓的心却在此时猛地一缩,就如同瞬间从那沸腾的热锅下抽去了所有薪火,一袭凉风吹过,吹散了腾腾白雾,吹破了那翻滚的几朵浪沫。
“中午那人……怎么会是他?”
脑海里不停地整理着那些纠结纷乱思绪的梢梢末末,可那该死的头疼,就如同一个死结,既解不开也迈不过,让封释云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张模糊的脸,站在那榻前,杵在他眼前,对着他笑。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弄我?”
一念及此,封释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把拿那两柄别在腰间的五尺清波,直到他一手抓空,才发现那两柄曾伴他度过无数次战火,并且今天下午还大放异彩的折尖大剑,早已被国主府里的某个不知名的伙计给扔进了熔炉,开始了它那新一轮的残酷生活。
“妈的,我该怎么办?”
周遭的蝉鸣,一时间变得有些凌乱,凌乱的叫声刺激得封释云的心也不禁变得有些慌乱,他之所以能够‘战胜’陈到,那不懈的努力自然尤为重要,可若说陈到没有轻敌又或者是他没点私心,那一战也不至于如此平淡而没有味道,更何况,他现在也无法使出那一招,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人又会使出哪一招……
“小兄弟,请问……你还有‘化骨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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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字数偏少,刚一千六,今天眼睛有点发涩发卡,看着屏幕极不舒服,所以还请大家谅解,不然在十点以前就应该码出来了,这一卷可能还有几章,具体几章现在说不好,前面节奏是有点慢,战斗场面较少,下一卷战斗场面会逐渐多起来,敬请大家期待!
第三十八掌 爠犀之骨
以血养之,以气催之,以意控之,此乃控‘兵’之法也。
……
‘护’我身,‘伤’其体,十步‘杀’,百里‘戮’,此为符兵之阶也。
……
近可防身御敌,远可枭首斩级,迅若流星划空,利则削金断石,此乃符兵之所长也。
……
人之体有脉二十,十为筋,十为神,主副各一,贯通全身,练筋可藏jīng纳血,益气补损,锻神可润灵养魂,强见博闻,此乃练‘武’之道法也。
……
肌为瓦,筋为墙,骨为梁,髓乃基石,气血为铆巧架房;拳有力,臂如钢,体魄壮,爆劲如牛,纳息绵长似巨蟒,此乃《蟒牛强身法》之要领也。
………………
膳时牛羊膏汤,石锁铁弓震响,脚绑沙袋百斤,飞檐走壁照常。
一个月后,国主府演武场上,当初升的旭阳尚未迈过东边那面高墙,而参加训练的军士们却已是早早地伫立在了这看似熙熙攘攘,实则却是鸦默雀静的演武场上。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演武场上已是一片空旷,那些平rì里时常把捏随处可见的石锁铁弓钢棒眼下已然不知去向,而更让人感得惊讶的,则是场上这几十个浑身散发着悍野之气的‘猛虎战狼’。
崭新的黑甲,油光锃亮,全新的大剑,偶现幽芒,整肃的军姿,和着那一张张黝黑发亮脸庞上那两道时而闪现的凌厉目光,此番景象,和一个月前那群初来咋到身上穿着残破铠甲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军士们比起来,简直就是有别天壤。
“一个故事的结束,往往就意味着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队列前排,封释云此时正默默地望着身前不远处那个刚刚搭建好,足有半人来高的木台,心里却在不停地叨念着那句不知是从哪位著名湿人嘴里溜达出来的让人纠结不已的酸腐感慨。
不知不觉,一个月下来,他那俊俏清秀的脸蛋已是粉白不在,额前那绺飘摇逸朗的刘海比以前变得更爱显摆,崭新的盔甲也不知是被那吃醉了酒的匠人们少缝了几厘皮才,反正穿在身上,就总让他觉得浑身不大自在。
“唉……又长高了!”
无奈地暗叹一气,封释云心中却已生出无尽感慨,这世界每天都在变,什么都在变,可变来变去不也一样逃不开chūn夏秋冬,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痴昧缠绵。
国主府‘批发’的修炼功法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全是废言,练也是白练,当然,这只是针对某废材而言,而陈到那有言在先的魔鬼式训练,在某废材看来则更像是在变相地报复他那一次无情的‘打脸’,七爷爷所授的‘野兽拳法’仍像从前那般让人看了无不掩面,也仍像从前一样能够让他的身手变得更为矫健,所以他也一直在练,可他那无论如何磨练也无法再进一步的气血以及力道却如同天上那按时升起的太阳,看似规律实则却是毫无变化可言。
“国主、将军、信者大人到!”——
悠长洪亮的报幕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演武场上这看似肃杀沉重的虚浮寂静,众人循声朝着南墙那道朱漆大门望去,却见一头戴金丝雀翎彩冠,身着滚花绣金蟒袍,长得与刘瓒极为相像却又留着三绺翩然青须的儒雅男子已是缓缓迈入场中,其后那身着狻猊金甲的刘瓒与神殿的白袍俊美男子则是并肩悠然而行,时而绽于袍袖之间的会心一笑,却让在场的每一个军士心里不得不清晰地联想到那高山流水抚琴弄筝似的异样基情。
“国主……快看!那是国主,还有信者大人……”
俨然的黑甲方队再也保持不了之前那种肃杀寂静,从军这么长时间,无论是在国都大营还是国主府里,他们都从未见到过这位威望极高却又惯常深居简出的国主大人的身影,可眼下国主大人既然出现在了此地,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今天,不仅是他们离开国主府正式进入jīng武营的rì子,同样也是那些渴望成为兵武的军士们期盼已久的黄道吉rì,因为今天,他们就将接受国主府的测试,如果能达到成为兵武的最低要求,那么便会由国主大人亲手赐下一枚‘兵行令’,而且还会被神殿登记在册,甚至还有可能被那信者大人选为神殿的护‘垫’神兵,这是何等的尊荣而又让人感到无比崇敬。
“如果他们知道明天、后天亦或是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们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高兴……”
对于身周所发生的变化,封释云自然不会在意,他既无法成为兵武,所以也犯不着对那既不能用又不能吃,仅仅只能让你在人前显摆几分却又极有可能被人在背后骂成是禽兽不如的狗屁荣誉产生丝毫兴趣。
“不过能进神殿,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可惜……”
目光从白袍俊美男子身上滑过,封释云微微压了压头,便又朝着男子身后望去。
出现在朱漆大门里的人仿佛无穷无尽,刘瓒二人身后,紧接着便是那和封释云曾有过一面或者半面之缘,可这段时间却经常跑来演武场上指指点点唯恐世人不知其鼻孔朝天两眼在顶的小侯爷,以及他的跟班,刘小牛。
“这货看上去还是那般的贼眉鼠眼,低声下气!”
自打那一晚和刘小牛再次‘相逢’后,那燎人的地热立马便化作了漫天的绵绵细雨,搞得封释云如临大敌,就仿佛说书先生嘴里那于独臂山下强行要与某某弹上一段基调的某某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险些酿出一幕现实版的拈花爆菊之传奇。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像封释云所设想的那般‘如意’,或许是出于对国主府里那些个花花草草的生命安全的顾虑,这货最后并没有对他下手,只是那一番羞煞某人的基情挑逗却是必不可少滴!
“还好今天我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想着那抹让人即感莫名其妙的yīn或者银笑,封释云至今仍是心有余悸,而就在他目光散漫四处游离之时,一个手捧jīng致木箱的家丁却是紧随刘小牛之后,骤然出现在了那朱漆大门里。
“那箱子里装的,莫非就是……”
看着远处那个正在不断移动约莫两尺高下、一尺见方的jīng致木箱,封释云心中不由一怔,旋即便想起了一年多以前,他在竹门入门仪式上所见到的那块将他以往以及以后的人生给撕成了烂布,变得一无是处,就算拿去喂狗,狗也会满不在乎的……
“爠犀之骨!?”……
第三十九章 滴血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存在着众多人迹罕至之地亦或者是人迹难至之地,这些地域之所以会让人罕至甚至于感到难至,地理方面的因素自然要算作其一,不过这却不是主要原因,毕竟能让寻常人感到难以行走的悬崖峭壁对于那些兵武来讲即便不是平地恐怕也是相差无几。
而真正能让那些兵武也感到寸步难行的原因,则是因为在这些人迹罕至之地中,生存着一群或是一些又或是极个别强大而又有着极强领地意识的野兽。
这是一群不同于寻常野兽的野兽,不!严格说来,它们根本就算不上是野兽,寻常野兽虽也有着领地意识,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聪明才智’,可它们却是受着本能的驱使,厮杀猎物靠的就是群体意识和着它们那锋利的爪子以及那满口尖锐的牙齿。
而这群强大得连兵武都感到棘手甚至于不敢轻易踏足其内向其出手的‘野兽’,它们却已有了相当出众的灵智,而且在其出生之后通常都会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能力,才会让它们变得比寻常野兽更为强大,使得它们所处之地变得人迹罕至甚至于是人迹难至。
所以,对于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野兽,神武大陆上的人们自然会以区别待之,因此它们也就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名字,那就是‘异兽’。
在神武大陆上,生存着众多知名亦或是不知名的异兽,以前的人们为了让后来的人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些异兽所具有的不同层次的危险凶猛,所以便根据这些知名异兽的异能实力高下以及其灵智开化程度作了一个大致的区分,比如‘圣兽’。
这其中最具代表意义的自然莫过于龙、蛟,还有就是东凰帝国的护国圣兽——幻凰。
当然,这些都是处于兽之顶端的终极异兽,现在有或是没有谁也弄不清楚,而处于这个金字塔第二层的异兽则被人们称之为‘灵兽’,它们通常有着极其出众的灵智,哪怕是与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而且它们也有着极其强大的实力,个中翘楚即便是兵武王碰上了也不敢轻掳其须,至于那金字塔最底层的,自然就是‘异兽’。
似乎是为了暗合‘物以稀为贵’这句圣言中的至真之理,所以那处于金字塔底端的异兽的种类也就多了许多,弱者即便是兵武者也可以单独将其斩杀,强者就算是兵武尊恐怕也要退避三舍,而封释云所熟知的爠犀,便是这众多异兽当中的一种。
这种异兽形似牤牛,却又头生镰角,由于生具金土之力,所以筋骨皮肉甚是坚韧,寻常刀剑根本伤之不得,盖因其生长在帝国北陲与啸霜帝国的交界处,所以导致那片山林也成了一处人迹罕至之地,而这处地域更被那些从里面活着走出来亦或是躺着被人抬出来并且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儿形象地称为——乱葬渊,更与灭灵魔沼以及鬼哭岭这两处罕至之地并称为三大绝地。
尽管这种异兽非常凶猛,而那绝地之名也的确让人感到莫大的震慑,可由于其自身所具之特点,却让那些渴望拥有更多财富以换取更为强大之符兵的兵武们趋之若鹜,至于它所具有的特点是什么……
“没错!那肯定就是爠犀之骨。”
望着那个不断移动的jīng致木箱,封释云眼中不禁爆起两团jīng芒。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可以通过某些外在手段体现出来,可气血这东西,就仿佛那无sè无味的风儿,你虽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可要让其真实地展现于人们面前,却非是那些寻常手段可以作量。
既然国主府要在今天筛选出那些能够成为兵武的人,那测试血能这一关,是肯定少不了的,而要想准确地检测出一个人的血能究竟几何,就封释云目前所知,似乎除了那爠犀之骨,似乎也想象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全体都有——敬礼!”
兀地一声爆喝,台下那群目光闪烁兴奋不已的军士们就像是早就预演过无数次般齐齐举起右拳朝着自己胸甲上猛地砸了下去。
啪嗒!——
巨大的撞击声以及冲击力扣在自己胸膛上,惊得封释云立马醒过神来,却见那足有半人来高的木台上,此时已被刘铭、刘瓒等一行人给填的满满当当。
“好,好,好!”
礼毕过后,刘瓒却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尽情地挥洒着他那廉价但又让人觉得慷慨至极的和蔼与义气,虽然他哥哥乃是五铭国的国主,可他却是jīng武营的最高指挥官,所以此举倒也合乎常理,全无越俎代庖之嫌疑。
“诸位兄弟!今天,是个极其重要的rì子……”
洪亮的话音,回荡在演武场上,看着台下这群跃跃yù试几乎把持不了自己的黑甲军士,刘瓒心里很是得意,所以他接着又道:“因为在今天,你们将会接受一个考验,对于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来讲,这次考验或许可有可无,无关轻重,可对于你们之中的极个别人来讲,这却是一个能够改变其生命轨迹的转折……”
话及此处,刘瓒抬手贴耳故作倾听状,“所以,你们想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是否会发生转折吗?”
“想!”——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的回应。
“那好!咱们废话不说,即刻开始。”
言罢,也不管台下那群军士作何反应,刘瓒旋即回头,冲着他身后的刘铭以及白袍男子点了点头,遂即便对那手捧木箱的下人吩咐道:“把箱子打开吧!”
“是,将军大人。”
下人恭敬应声,遂即将那木箱置于地上,扳动顶盖机簧,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便见那木箱四散而开,露出了里面那根sè如白玉、状似牛骨,却又通体雕满了奇异符纹的骨头。
“哇!那是什么宝物啊?”……
但见此物,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军士们那热烈的反应,衬托着刘瓒心里此时的无限畅爽,以至于他不得不抬手压了几下,直到台下彻底安静下来,才又发话到:“接下来,凡是被我念到名字的,就到台上来,将你们的血,滴到这块骨头上,听明白了吗?”
“是,将军!”……
第四十章 青山下
盛夏的雨,来去如风,剩下的雨,也或许还缠绵在那初晨新空,盛夏的朝阳,活力四shè,炫耀着半天那桥绮丽彩虹,而那剩下的云,却如同往常一样,悄悄地出现在了那某座青山的上空,而后默默地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那一片草绿花红。
………………
五天后,五铭国东,在那条不知名的大河旁边的那块不知名的原野旁,那座同样不知名但却埋葬着众多同袍亦或是异袍尸骨的青山脚下,几十个装备jīng良且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浓烈肃杀之气的黑甲军士此时正安静地伫立在那张由无数根或许是因养分太过充足以至于生得格外茂盛的细密野草所铺成的油碧绿毯上。
茂盛的碧毯沿着山脚的缓坡向下浪蝶拖长,经过了许多地方,也占领了许多地方,直到它想将它那柔情似水却又韧劲十足的根须伸向那块早已被无数鲜血、无数脚步给凝结踩踏得板扎夯实的原野上时,它停了下来,想了一想,是不是该等到原野尽头那些个正值盛放的黑白帐莲凋谢以后,这样做才会比较妥当。
“待会战斗打响时,你们离我和山海不要太近,但也不要太远,就像咱们平常演练的那样,明白了吗?”
山脚下,某个黑甲小队面前,身着连环铠甲的陈到不厌其烦地重申着他那简单而又实用的作战经验。
就在今朝rì出未卯前,他们终于迎来了这场‘期盼’已久的生死考验,这将是一次极其残酷的考验,更是一场包括陈到在内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了解其中内幕却又都盼望着其早来早散的生死盛宴。
“明白了,队正!”……
小队里发出的应答声虽然不多,但却整齐响亮,和jīng武营里的其他几支小队比起来,陈到这支小队的队员脸上虽挂着几缕理所当然的抑郁紧张,但却全然没有那当人身安全面临威胁时才会出现的害怕与慌张。
一个月前,当他们队里那个曾被他们以为是‘上面有人,所以才走后门’的消瘦少年于光天化rì之下众目睽睽之前使出了那近乎完美迅若闪电般的‘风sāo’后,他们这支小队的实力,便不是寻常jīng武小队所能迎头赶上。
而当他们面前那个身着连环铠甲看似憨厚痴傻的大个子吴山海于五天前成功地通过了兵武测试,并在国主以及将军大人的护卫下,痛并快乐地融合了一枚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兵行令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人会了为那谁的碗里多了一只鸡腿又或是谁去青楼喝茶时不愿搭伙出钱而吵上半晌。
所以在今天,即便他们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和他们一样出自jīng武营的寻常军士又或者是特殊军士,但这却丝毫影响不了他们心中那个‘多宰掉几个多拿点赏钱’的强烈念想。
“风少,待会他们杀来我就帮你挡着,得到的赏钱要分我一半啊!”
陈到的战前动员很短暂,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而在这段即将由那血腥厮杀和悲痛惨叫所谱写而成的死亡曲调的平缓前奏中,吴山海却是极为‘大条’地凑到了封释云跟前,和他商量着大战过后的那些个现在看来可能还有些遥远可接下来便会化作个人切身利益的点点滴滴。
“唔……行!”
闻言,封释云不禁微微一笑,遂即点头回应到。
吴山海虽然成了兵武,可毕竟时rì尚短,使起符兵来还不是那么的随心所yù,所以大战在即,封释云却并不求他能够勇猛杀敌,只要他能做到不伤害自己,那就谢天谢地,可这厮也不知是高兴的过了头又或者是早有此意,居然在成为兵武的当天便在他面前牛比晃荡地弹起了张小毛的那句‘想当年,哥是如何如何滴!’。
为了让这厮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世上其实还有一种名叫‘江湖道义’的东西,也还存在着一种专门收拾sāo包并被某人恶趣味地命名为‘风sāo’的邪恶yīn招,所以封释云不得不在其牛比晃得快要出水时给这厮来了一记灰常具有传奇意义的拈花爆菊。
“风少,听队正说,这一战,似乎……很危险?”
原野尽头那两片sè彩迥异的帐莲终于有了一些动静,吴山海敛去眉间笑意,遂即面有沉sè一本正经地朝着帐莲里忽然涌出的某团黑蚁望去。
“嗯!的确有点‘危险’。”
封释云微微点头,循着吴山海脸上那两道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惆怅忧郁韵味的目光向着西边那片正在不断涌出黑sè洪流的帐莲望去。
站着这片略高于原野的油碧缓坡上,封释云忽然间发现,帐莲里那某面飘扬的旌旗看上去竟是如此的清晰,如果此时要是张小毛或者聂勇出现在了那股黑sè洪流里,他肯定也能在第一时间将其指认出来,并会毫不犹豫的响上一哨,即便会因此惹来数句‘你搞基’又或是‘娘希匹’,那也在所不惜。
“唉!战争亦或是战斗,从来都是危险的。”
这样一个看似简单至极的问题,如今却让封释云心里感到沉重无比。
有的危险,可能只是睡觉时不小心滚下床所以擦破了一点皮,也可能会是在某红楼的某张摇晃不已的床榻上和某名jì激情不已时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成功举起。
而有的危险,却不会因为自己的战场在这青山下而他们的战场在那原野上,就会出现一些本质上的变化以便自己最终能够顺利的活下去,也不会因为这场战斗只是出于某个高层在某个月的那几天因为情绪低迷躁动从而导致jīng神失常行为失控以至于在极端暴怒的情况下所作出的脑残决议就会被人们说成是一场意外而已。
“风少,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们叫上勇哥他们,再去那红楼‘挫’上一顿,成吗?”
耳边忽然响起了吴山海那完全没有道理但被某些人听见了却绝对会拍手称快的绝妙提议,封释云微微蹙了蹙眉头,只是这次,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否决这个在他看来从来都是那么荒唐的绝妙提议。
“好吧!吃吧,喝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得开心时且开心吧!”
长叹一气,封释云却将目光从那片即将变成修罗地狱的原野上转了回来,因为此时,在这一溜与那空旷原野相平行的缓坡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些闪烁着刺眼银芒的光影……
咚!……咚!……咚!
远处,那令人熟悉却又让人厌恶的鼓声,而今复又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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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稍微有点晚,实在是有点卡文状,好多地方都想不起,还好现在赶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小树旁
“风少,小心!”——
身畔骤然爆起的示jǐng声,令得封释云心里兀地一紧,利剑尚存于敌人胸间,剑上的血槽也还在‘滋滋’地冒着血柱,可他却顾不得许多,弃剑侧身猛地一扑,掀开无数染血之土,这才堪堪躲过那一抹自身后电闪般袭来的犀利红芒。
“山海,趁现在,干掉他!”
封释云翻倒在地上,未及起身,心中虽是后怕不已,但这却丝毫影响不了他对于战机的判断力以及把握能力。
低阶兵武所控之‘护’级符兵未能及远,仅仅只是达到保护自身不受外力突然袭击的程度,厮杀之时通常用的也是其它兵器,可真要是无所顾忌倾尽全力,倒也可以让符兵暂时xìng的突破等阶距离限制,爆出致命一击,只不过这对于气血以及体力的消耗甚是巨大,且符兵击出之后,也会导致其自身防御力急速降低。
所以在正常情况下,低阶兵武是断然不会使出这近乎搏命的一击,除非被逼入绝境,或者是……真心想要干掉某人。
“杀!”——
不远处忽地炸起一声爆喝,旋即便见吴山海手中那把刚配不久的宝刀已于眨眼间拉出了一涟绮丽光华,自那袭杀封释云的银甲兵武项间划过,紧接着,那一张或许是因发力过猛而略显有些苍白且带着几许浓厚惊惧不甘之sè的大好头颅便已翻飞在了空中,血雾瞬间尽洒,染透半天红霞。
“风少,没事吧?”
翻飞的头颅尚未落下,可吴山海却已穿过了那重重剑影之阻碍,大步跨至封释云跟前。
“没事。”
微微晃了晃头,封释云搭着吴山海递过来的有力大手腾身而起,送出一记‘其实我笑得并不勉强!’的煞人微笑。
宝刀上的鲜血醒目温热滴沥,身周的厮杀声也仍然还在继续,所以封释云也来不及去想很多或者是说些什么感激鸣谢之类的话语,抽手拔出那把陷于某人胸间的大剑,转身复又向着那些个素未谋面却又都想着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敌人掩杀而去。
噗嗤!——
利刃破甲入肉声不绝于耳,封释云再次拔出那把已然有些豁口残缺的大剑,朝着那正被对方兵武以及普通军士围攻的陈到奔去。
这一仗果然如陈到先前所说的那样,非常激烈惨烈甚至于是暴烈,战斗打响至今也才不过盏茶的光景,可还能站在这血泊中缓坡上的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的人,却已是寥寥无几。
此战初开之时大家或许还有点客气,攻防转换之间也还有那么一点进退有度的做作拘礼,可当众人发现对方并不会在出手之前对自己点一点头释放出几许让人直感莫名其妙的善意,也不会在交战之际虚晃一剑而后突然想起家里还有几件‘要事’没有打理后,那原本还有些章法的游走穿插,立马便演变成了困兽犹斗似的各自为战,生死相拼。
“于叔,这是您的地盘,您一定保佑我!”
握剑的双手已有些麻木,那是剑刃击甲时力道反震的结果,封释云挥剑奋力砍杀着陈到身周的那些个普通军士,心中却在默默地念着,默默地数着这是第几个将会永远安息在这片山里的yīn灵枯骨。
原野上的战斗情况如何,张小毛或者聂勇再或者慕超等人又如何,封释云此时已无暇去想,他只知道此战过后他必须活着,只要是活着,无论干什么,哪怕是再去青楼被那老鸨咬上一口,也好过被人胡乱扔在这山间,化作那众多烂漫山花中的其中一朵。
哗啦!——
“又是一个,这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
残缺的大剑机械式地挥舞着,看着那一幅幅鲜亮照人的银甲在自己面前裂开,渗出又或者是喷出几道血柱,封释云的脸上却是忽然浮现出一阵莫名的愧sè。
“这些人……也有父母吧,也有妻儿吧!可他们就这么死了,成为兵武又能怎样?可最后还不是像我阿爹那样?留下家中的孤儿寡母,被人随意欺辱……”
叮!——
“混小子,你在想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喝骂声,封释云猛然醒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大剑,不知何时却已斩至陈到胸间,他想收手已是犹有不及,还好陈到反应迅捷,这才及时架住了他这纯属意外却又极其凶险的一剑。
“打仗时还想东想西的,你不想活啦!”
陈到怒目而视,口沫横飞,手上那柄宝刀却是左右翻飞,替封释云挡下了不少自他失神之际袭杀而来的刀光剑影。
“……”
对于陈到那关心式的喝骂亦或是喝骂似的关心,封释云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并不是在大街上和某个大妈讨价还价,即便是,那讨还的也不会是钱或是其它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是命!”
手中两剑电闪齐出,青山脚下‘风sāo’再现,白涟入体染红而出,封释云面含歉意地朝陈到点了点头,也顾不得那从膀子上传来的酸胀痛感,复又朝着陈到身侧的另一名银甲军士舞剑杀去。
………………
rì头渐高,岳影昭昭,碧毯渐赤,杀声渐少,青山下,风舞野草沙沙,小树旁,叶影剪出荫凉。
“风少,此战……算是我们胜了吧?”
两眼忽明忽黯似是无光,吴山海背靠在树上,崭新的头盔业已不知去向,手里的宝刀此时却仍未变凉。
“陈叔……”
望着缓坡上那散了一地的残缺肢体,封释云并没有回答这个在他看来答案已是显而易见的痴蠢问题,反倒是将目光移向了身侧那同样疲惫不堪似乎就连说话也觉得极其费力的陈到脸上,静静地呼吸着那略带腥味的湿凉空气。
“哎!怎么说呢?这或许应该叫做‘平手’吧……”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到长叹一气,看着山下那片情况和这里差不太多或许还要惨上许多的原野,那里似乎再也找不到一根代表着五铭国国都大营的旌旗仍在竖立,打扫战场的人儿脸上并没有战斗胜利后的激荡欣喜,躺在血泊里的人儿即便想要生出继续这般情绪,可到最后,却也只能是幽怨地飘浮在那天上,暗叹一声无能无力。
“唉,这又是何必……”
念及此,陈到嗫嚅不语,似yù昏昏睡去。
“陈叔,至少我们活下来了不是?”
闻此言,封释云想了又想,却仍是找不出几句符合此情此景且又振奋人心的言语。
“呵呵,那可未必!”……
第四十二章 随风而散的菊
“呵呵,那倒未必!”
略显沙哑的话语声随风而至,听上去很远,有些苍老,有些熟悉,或许还间杂了那么一点咬牙切齿之意。
“谁!?”——
一声大喝过后,小树忽然颤起了乱枝,陈到与吴山海几乎同时跃起,惊下了几片肥美的翠绿。
翠绿飘飞在空中,沿着树干落下几尺,擦着陈到那稍显凌乱的发尾,又落下了几尺,最后经过某个靠坐于树干上的人的面前,想要继续往下再落几尺,可就在这时,在那片靠着缓坡长眠着无数yīn灵枯骨的茂密山林里,一道看似翛然出尘却又让人直感森然无比的清影竟是突然闪现,遂即恍惚而行,跨过那段充满了血腥死亡气息的距离,眨眼间便已袭至陈到三人跟前。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于此时前来此地?”
稍稍一怔,陈到遂即挽刀抱拳作了一揖,来人约莫四十有余,一袭青衫,面目清癯,看上去似是命不久矣,可他却不敢生出丝毫轻视之意,虽然他们这边有着三人,其中两人更是兵武,可就来人那奇快无比的身法看来,已是强弩之末的他们,怕是捆在一起也不定就是其几合之敌。
“哼,我是谁?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冷哼一声,青衫中年满脸讥诮之意,扫过陈到的目光更是流露着几许睥睨蝼蚁般的无视与无距,可当这高高在上的目光落到了那几片飘飞于某人面前的冁然翠绿上,或者说是落在了某人那双幽匿于错长刘海后的妖异瞳眸中时,一股令人恐慌畏惧的肃杀之意却是倏然而起。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
抬手一指,在陈到与吴山海之间,在飘飞翠绿与猩红草壤之间,青衫中年定定地望着那个脸sè苍白的长发少年,嘴角处不由浮起一抹残忍畅快的笑意。
“来了……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只不过是早与迟的问题,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
青衫中年那一指仿佛带着某种奇异之力,让封释云彻底明白了国主府里那像狗一样低声下气的东西时常对他露出那抹yīn寒笑容的特殊蕴意。
“阿爹阿妈,就是此人,让你们不得安宁……”
手里那两把染着不少赤黑血迹的残剑渐渐握紧,发白的指节或许是因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战战不已,靠着树干,封释云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身前不远处那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且强悍至极在的‘故人’,心中虽是恨不得将其抽筋碎骨挫成一把烟灰洒进水沟里,却又不免有些发虚。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来临,而且也为迎接这一天的来临作了不少努力,可当他真正对上这个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几乎就是毫无胜算或许在遥远的将来也不定会有更多胜算的‘故人’时,他忽然觉得在万岭城时夫子所出的那些个深奥难懂的试题竟是如此容易,毕竟那只需要拿上一支笔,蘸上几滴墨,完了在纸上画出几个被人看了嗤之以鼻被夫子看了骂上几句的错词乱句,而不是在这里,拿上一两把残缺大剑,去为自己又或是他人的生命做上一次二选其一可答案却似乎早已注定的无聊试题。
“李师伯……”
长长地呼出一口郁气,又看了看那满脸惊疑的陈到与吴山海一眼,封释云清楚地知道,今时今rì此树之下或许就是他的埋骨之地,小树的叶荫还很少,夏还很长,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太快,也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做了鬼还会被晒,所以他便很自私地对那青衫中年讲到:“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既然来了,那就动手吧!”
“难道……你就是竹门,李清墨!?”
封释云的这句称呼,让陈到忽然意识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幕绝不可能是某个山中隐者感觉活得无聊忽然心血来cháo跑来战场一探究竟,也不会是某个熟人担心他们战后无力所以前来聊表一番关切之意。
那个男人,那个看上去就和那小树差不多瘦,却让人感觉就和旁边那座青山一般高一般青的中年男人,此时会出现在这里,那就只有一个目的……
想到这里,陈到默默站了出去,即便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乃至于全盛时期的自己都不会是那个青衫男人的对手,可他还是站了出去,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乃是一个军人,一个队正,同时也是一个在某人眼里或许并不是那么和蔼可亲称职的长辈,所以,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肩负起这个重任,保护他手下的兵。
“这里,是两国兵武交战之地,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陈到的脸sè看上去很平静,眼神也很坚定,几曾消失的轻淡红芒而今复又祭起,试图掩去话语中那几许潜藏极深的忌惮之意。
“你想与我为敌?哼!不识抬举……”
闻言,李清墨却是嗤然一笑,狭长的眼眸里遂即寒芒一闪,话音未落,却见一柄闪耀着亮眼橘黄sè光芒的小刀自其眼中骤然呼啸而出,带着丝丝冷冽之意,风驰电掣般地朝着陈到疾shè而去。
“啊!?”——
亮眼的橘,出现的毫无征兆,瞬间跨越数丈距离,陈到的心,兀地一停,尚未及有任何反应,而身周那抹轻淡红芒却已于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小刀的橘,骄傲地向世人宣示着它是一枚‘伤’级符兵,所以它很硬也很锐利,亮眼的橘,毫不隐晦地向陈到道出了它的主人距离那兵武师之境仅仅只是毫厘之距,所以……
喀嚓!——
一声脆响过后,便见那一抹正值翩然飘飞的轻淡红芒却如同那某朵突然被人猛力摔打在了墙上的菊,蕊叶随风四散而去,随风落在某人脚下,落在某人手里。
噗嗤!——
亮眼的橘去势丝毫不减,划破那身看似坚不可摧的连环铠甲,穿过陈到那魁梧强壮却又正在迅速衰弱的躯体,带出一蓬粲然血雾,洒在某人脸上,洒向某人心里。
“陈叔(队正)!”……
第四十三章 说着玩玩而已
“陈叔(队正)!”——
沉重魁梧如山般的躯体轰然仰倒在地,封释云满脸恸sè,顾不得那柄尚自悬浮于他头顶的橘,抛剑扑地伸手将陈到扶起。
“陈叔,您会没事的,您快醒醒啊!”
奋力地摇晃着陈到那已是奄奄一息的身体,封释云尖声呼喊着,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这寂静山间,流淌在山下那片早已淌满了哀嚎痛哭的原野里。
亲人、朋友亦或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就像那天上不断飘过的云,不断经过小树身边,洒下几滴恩露义雨,小树想要和云说上几句感激不尽的翠绿摇曳,可对方却已匆匆离去,所以小树便想,它是不是该生出几朵烂漫鲜花,再结上几颗诱人瓜果,随后将其散落在地,待得来chūn生出几支嫩绿新芽,期待着那一片又或是几片云,重回此地。
“没……没用的……咕噜,云……跑,往山里跑……”
嘴角处冒出的血沫不断破裂着,释放着一种让人心神难安的悲痛气息,陈到那黯然无光的眼眸似是在找寻着什么,可它却只看到了那一片大盛光明,光明中那伟大兵神的模样是如此的仁慈可亲。
本命符兵的破碎,加上那致命一击,眼前的一切虽已渐渐变得模糊,可陈到心里却清楚地明白,这是伟大的兵神在召唤自己,于是他缓缓地闭上了眼,抛却那诸多的不舍与回忆,嘴角处的血沫遂即流出一道弯弯的释然的安详笑意。
“云,快……跑……山里。”
这句闷在心间已久的话,随着那一口仍然流连于这世间的郁气,艰难地被其呼了出来,陈到头一歪,终于永远地、安静地躺倒在了封释云怀里。
“陈叔(队正)!”……
“呵呵,怎么样?看着自己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感觉应该相当不错吧?”
无情而又残忍且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笑声刹那响起,李清墨狞笑着看向身前不远处那正值悲恸yù绝的封释云,挥袖咬牙切齿道:“可怜我那可怜的孩子去时,却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在他身边,孤独啊!寂寞啊!我可怜的儿呐……”
狰狞的清癯面孔逐渐变得扭曲,咬牙切齿的哀怨临了最后却演变成了一段让人直感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封释云冷冷地望了李清墨一眼,遂即将陈到轻轻放倒在地,拾起那朵散落于身周亦或是衣甲上的菊,将其揣入怀里,和那块倚托着七爷爷美好祝愿的破锈铜符放在一起。
“山海,你先走,我来挡他!”
残破的大剑再次被那颤抖发白的指节牢牢抓起,封释云撇头看向身侧的吴山海,眼中满是决然之意。
“风少……”
闻此言,吴山海两眼含泪,目光闪烁,似是犹豫不定,家中老父的期盼,生死同袍的真情,邻家小妹的崇拜,以及那……
“看起来,他和你的关系似乎不错嘛!”
骤然响起的戏谑之言,就彷如那死神的索命之令,打断了吴山海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离别言语,李清墨似笑非笑地看了封释云二人一眼,遂即极其认真诚恳地对封释云讲到:“我会让你的亲朋好友,一个,一个在你面前死去,最后……才会是你!”
“风少,保重!”
那柄悬于近处且骄傲得就如同天上那轮骄阳般亮眼的橘好像又有了呼啸之意,吴山海朝封释云重重地点了点头,似已做出了某个决定,他还年轻,还没活够,还没有娶妻生子,也还没有弄懂那二五八万之中所蕴藏着的jīng妙奥义,所以他不想死,所以……
“风少,快跑!”……
壮硕魁梧的身躯骤然暴起,带着一抹较之之前那朵业已散乱的菊更为轻淡的红,闪过上方那柄骄傲中却又透着几许愕然之sè的橘的追击,朝着前方不远处但更像是在极远之处的那个清癯身影飞身扑将而去。
“不!”——
封释云霍然而立,看着那两道即将碰撞在一起的身影,惊呼声中充满了不解、感动以及惭愧的情绪。
“快跑,风少!别管我,快跑……”
吴山海死死地抱住李清墨,本已是强弩之末的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力气,任凭那看似无力却又蕴含着推山裂海力量的拳头砸在那刚发不久象征着荣耀与实力的连环铠甲上,砸在他那强壮无比的身体上,砸出一个个印着凹凸指节的印,喷出一口口火辣腥臭的血,他的眼里,仍是那般坚定。
噗嗤!——
“竖子,尔敢伤我!”
轻淡的红和那有力的拳撞在一起,带出一抹浓艳的血迹,李清墨气急败坏,他全然没料到自己今天竟然会伤在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强烈的怒气驱使着那柄骄傲的橘瞬间调头,眨眼便将那抹极其清淡的红给彻底毁去。
“风少……跑啊!快跑,难道你还想看着我死吗?”
吴山海扭着头,冲着封释云大声吼叫着,用尽最后的力气。
“好……兄弟……”
眼中淌着泪,封释云旋即别过脸,甩出几颗晶莹的泪滴,山间错草众生,林荫密闭,乱骨嶙峋,前路又在哪里?身后豺狼虎豹即将来袭,何况还有着那些个愿意为自己牺牲或是已经为自己牺牲死去的亲人兄弟。
“我不能走……可是我不走,那他们岂不是白死了么?”
痛苦纠结只在须臾,封释云猛然回头,看着那副正在被那柄骄傲锐利的橘给不断分离、残败、飞洒的甲,狠狠一咬牙,旋即甩开双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无路但却翠意盎然充满了生机的山间狂奔而去。
“风少……你还真走了……我只是说着玩玩而……已。”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渐渐变得很是模糊的瘦弱身影,吴山海裂嘴淡然一笑,吐着那些个混合着血与痛、痴与念的悲鸣啜语,散乱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幽怨和责备,残断得只剩下一些皮肉相连的铁臂却是将那李清墨箍的更紧。
“啊!跑?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第四十四章 逃
血流成河的原野上,哀鸿一片,残肢碎甲四处可见,无主战马呜鸣连连,烦人的蝇蚊,盘旋的老鸹,一黑一白两道如出水莲华般突然闪现在某面血染残旗边的飘然身影,却仿佛那白纸上的一抹红胭,让这片已然被那鲜血冲刷得有些苍白的世界平添了几分略显突兀的亮点。
“满老,jīng武营的战场,好像是在缓坡那边。”
尸堆里,残旗边,某处尚未被那已然变得有些发黑发臭的血液所浸没的黑硬土地上,一身着素白武服,长相英武阳刚的中年男子骤然驻足,目露恭谨地朝着身前那道似乎是在四下观望着什么的佝偻黑影拱手慎言到。
长时间的急速奔行,逐渐上升的气温以及周遭那股难闻的味道,使得他的话音听起来多少有些沙哑浮躁,而身前这位面目干瘪苍老的长者却像是在自家花园里走了一遭似的,就连那花白的鬓角也仍如先前那般飘摇。
“唉,这就是实力啊!”
心中嘘叹一阵,想着即便是那主持支殿的信者大人在这位老者面前也是亲善无比自甘做小,男子那弯下的腰,不禁弯成了一枝正在孕育着累累硕果的纤细树梢。
“走,去那边看看,但愿那小子还活着。”
老者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遂即踏脚轻轻一点,那袭青黑长袍便如同一只翩然起舞挥翅闪转于群花浪草间的蝶,绕过那一地横七竖八将死未死的断续哀嚎,飞快地朝着北面那连青山逼去。
“是,满老!”
英武男子恭声应到,跟着脚下一点,自然无法做到如老者那般清风拂晓,但也足以让他避开那几株尚未被风压倒的翠绿小草,因为在他看来,地上那些个已死或者将死未死的哀嚎显然没有这几株小草来的曼妙。
“咦!?全死完了?”
青山下,缓坡上,看着那一地散碎尸甲,干瘪老者yīn沉着脸,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就在昨天,他的心情还如同今天这灿烂阳光般,明媚畅然,让人直感和煦温暖,因为那个被他从小看大就如同他亲孙子般的俊美青年终于成功突破了中阶灵魂武者的壁垒,成为了一名即使放诸这拥有众多入流亦或是不入流的兵武、炼兵士的大陆上也足以自保自傲的高阶灵魂武者。
想着自己终于可以不用成天护卫其侧,老者心里既是高兴,又有点失落,他这一生无儿无女,不守在那小子身边,他还能做些什么?难道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一群今天还打着招呼可明天就已和衣入土的干巴老头喝茶下棋打屁钓鱼?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因为他还很年轻,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要是不出意外,百十来岁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还有足够长的时间来为那个极有礼貌又知冷暖的小子做很多事情,别人他并不是很放心。
可也在昨天,神殿里的探子却对他说,国主府里那个叫刘小牛的混账小子似乎背着神殿做了一些违背伟大兵神意志的事,他听了之后很生气,这不明摆着是说他老了,糊涂了,再也不能为某人做事了么?
天空中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朵灰暗乌沉的云,乌沉的就如同老者此时那极端糟糕的心情,如果‘上面’交代让他们密切关注的小子活着倒也罢了,可若是死了……
“满老,下雨了……”
感受着鼻尖传来的湿凉,一直跟在老者身侧的英武男子遂即靠前一步小声地提醒到。
“嗯!?好……”
老者微微颔首,遂即又朝那一地乱肢碎甲看了一眼,希望这其中能有某个装死而这装死的小子恰好又是他们正在寻找的那个小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阵雨吓上一跳,可最后他却只能是失望地摇着头……
咚!……咚!……咚!
……………………
“陈叔,山海,原谅我,我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没有义气……”
“我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变得强大,才能回来宰掉那个让你们含恨而去的混账东西……”
靴边野草碎碎作响,眼旁乱叶飞退而去,封释云不顾一切地疯狂奔逃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此时此刻,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全是平rì里发生在他和陈到以及那些个可爱同袍间的琐碎印记。
“他妈的到底是谁跟老子说的兵营里自古以来就是最好的躲避仇家之地,是谁说进了jīng武营就能横行霸道,嚣张无比……”
夺眶而出的泪滴顺着眼角往后飞速滑去,封释云哭着跑着咒骂着,却突然感觉到额头上转来一阵冰凉的湿意,盛夏的雨总是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放肆如此蛮横无理,使得这山间林间草壤之间顿时掀起一帘濛濛瑟意。
咚!……咚!……咚
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急促鼓音,被那不断滴打在乱叶上的雨水淹没的含糊不清,鼓音飞快地追着封释云,钻进他的耳里,乱了他那颗急速颤动的心。
“仗不是已经打完了么?为何仍在击鼓?”
骤然伸手环住身畔的树,封释云借势停下了脚步,远处传来的鼓音虽已被那越来越大的雨点滴落得千疮百孔,可他却发现那股震人心扉的锐意杀气已是离他越来越近,就好像有无数柄极其沉重有力的大锤猛然敲打在地,那种感觉……
“不好!是他追来了。”
原野上的军鼓显然不会再度响起,因为击鼓的人儿此时多半已经逝去不然就是没了气力,而封释云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有谁会在这突如其来的阵雨天里扛着面军鼓穿梭在这已然变得有些湿滑泥泞的山间林间边跑边敲为他鼓舞着士气,即便他是那jīng武营里仅剩的一个兵,可他却仍然没有资格享受这般待遇。
沉重且沉闷至极的撞击声,透过山林间那无数棵大树小树以及高石矮坵的阻挡和反shè,在封释云的脑海里形成了一幅异常诡异的山水画卷,画卷里那个身着一袭黑湿青衫,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愤怒地挥控着他身畔那柄骄傲锐利翻飞不已的橘,无情地劈斩着那些棵碍于他身前的茵茵翠意,飞快地朝着某个方向奔去。
武者的双腿通常都会很有力,那是长年累月勤练不息的结果,而兵武的双腿只会更加有力,尤其是兵武士,顶阶兵武士,盛怒之下的顶阶兵武士,上万斤的力道若是踏在某块松软或是坚硬的石土上时,必然会炸出一个个深坑浅坑,发出极大的响声,溅起一蓬蓬碎石烂泥。
想到这里,封释云不禁醒过神来,两道略显疲惫的目光朝着四周迅速一扫,旋即便朝着那某片生长着更多粗乱之木、嶙峋怪石的山间奔去。
“他只是个兵武士,应该追不上我……”
突如其来的恐慌感瞬间席卷脑海,将之前那一股浓郁至极的悔恨之意碾成了粉末,封释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这片乱石横林间,冷静地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方能逃脱这次杀身之祸。
‘伤’级符兵的攻击距离应该只在十步之内,超过十步则为‘杀’级符兵,若是不管不顾奋力一击应该也不会很远,至少不会超过百步之距,李清墨显然还不是兵武师,自然也不会拥有‘杀’级符兵,所以封释云才会选择这极难行走的嶙峋山地,因为那样他便可以获得更多闪转空间,拥有更多足以挡住那抹骄傲的土木石峭。
树越来越少,山势也已变得越来越高,封释云吃力地拖动着他那双已然变得虚浮无力的腿,攀上了一块略显平整的石峭。
石峭很平,就如同国主府里那张他只睡过几十次的木榻一样平,石峭很宽,即便他躺在上面翻十几个对翻也断然不会滚下山,天空中那场突如其来却又让某人暗自庆幸的阵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封释云无力地躺倒在青冷石峭上,望着头顶那片光明渐放的云,听着周遭树叶上滑下来的水滴撞击在这青冷石峭上所发出的清脆妙音,脑中却在幻想着如此大的雨应该足以冲散他那留于这乱草横木间的足迹,即便冲不走抹不去,似乎也不要紧,因为他累了,不想跑了,只想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或许醒来时他会发现自己正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和他那阔别已久的阿爹阿妈、于叔陈叔、吴山海或许还有张小毛、聂勇……开心地聚在一起。
咚!……咚!……
“哎!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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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一章,本卷就完结了,嘿嘿!
第四十五章 孩儿来了
嗖!——
嗖!——
山林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地朝着某个方向疾行而去。
“这动静,似乎是某个兵武士在全力驰行时所造成的吧!”
身着素白武服的英武男子看似谨慎地避开了那一根根斜插于身前的灌木,闪过那一洼洼浑浊不清的水凼,可他的注意力,却早已是被远处那不时响起的连串撞击声所吸引。
昨晚,当他那生得俊逸不凡的顶头上司信者大人找到他,并让他于今晨随同身前这位黑袍长者前去五铭国与潇湘国的战场时,他便即认识到,此次任务恐怕非同寻常,极可能还会出现诸多未可知之麻烦。
不过既然伟大的兵神亦或是他在世间的代言人有这个‘需要’,作为神殿护殿神兵一员的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虽然信者大人并没有告诉他关于此次任务的任何一点细枝末节,可既然有前面这位长者领头,那他也自然犯不着担心什么,何况他本人还是一名兵武士,虽然只是初阶,但他却自信可以应付诸多麻烦。
“大人与我如此信任,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大人的一片苦心栽培,这事要是办漂亮了,那以后……嘿嘿!”
想到这里,英武男子不由双目微凛,脚下则是越发用力,紧随黑袍长者身后,朝着那一连串撞击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咚!……咚!……咚!
震人心扉的撞击声越来越近,此时此刻,在这片山林的另一头,一株刚刚才被雨水洗过,散发着一股沁人幽香的高大荷木却是兀地一震,遂即飘下了几朵鹅黄淡白的素雅芬芳。
芬芳落地只在刹那,可它却不明白,自己正值青chūn韶华烂漫之际,为何尚未等到那群蜂浪蝶前来坐弹阔饮亲近一番,就已别了那一枝诞了它的故乡,于是它心有不甘,抬眼一望,在那片俗不可耐的泥土即将把它吞噬前,它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去,是如此的冤枉……
“狗rì的,来晚了!但愿那小子没事,否则老子非被老头子给捶爆不可!”
荷木树干上,一个面掩黑巾看上去并不壮硕但却矫健无比的青影就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飞快地在那些个看似杂乱无章纤细柔弱的枝头上荡漾着,脑后束起的马尾毫无节奏地一阵乱晃,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怒马扬蹄奔腾无缰。
“听动静,好像就在前方不远处……咦!?”
矫健的青影在那湿滑未尽的树梢上飞速跳跃,朝着前方那一连串尚未消逝的撞击声狂逼而去,可当他正yù发力全速跃行时,在他左侧那片山林里,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沙沙清响。
“前面那小子实力还算马马虎虎……嗯?看样子,他们好像是神殿之人!”
青影悄然隐于树上,露于黑巾外的如星邃眸中却是骤然迸出两氲奇异彩芒,越过那无数宽叶细枝的叠叠掩挡,竟然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在树林的那头,那两道正值飞速穿行的黑白袍影,以及袍影上那一朵绣得极其隐约但却让他感到分外讶异的隽美剑花。
“神殿之人为何会来此地,难道他们也发现了那小子的特异之处?诶!不管了,先救下那小子再说,如果神殿之人真敢插手,哼哼……”
氤氲流转的彩芒渐渐从眼中散去,蒙面青影立马收回目光,略一沉吟,遂即复又朝着那撞击声传来的方向跃行而去……
………………
“哎!还是来了……”
躺在青冷梆硬的石峭上,封释云几yù闭眼昏沉睡去,可那自脚肚后背以及脑勺处不断袭来的轻微震荡感,却如那只在他chūn眠时不停在窗台上向同伴们叫唤着‘此处有虫无数’的小鸟,令他心烦气躁,睡意全无。
震荡感愈发强烈,那撞击声自然也是越来越高,封释云吃力地撑起身来,一脸平静地等待着那即将来临的雾散云消。
在以往的沉湎岁月里,他曾面临过太多自以为那肯定会将他带向死亡的威胁,所以他便照着他心中所想的那样,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粉碎那一次次足以将他带向死亡的威胁,然后抛下那些曾和他处于一道屋檐下又或是同一张木榻上的熟悉的人儿,独自一人去到一片新的天地。
而今天,现在,当他那如同新燃烛火般明亮而又充满希望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封释云却真真地意识到,自己以往那每一次自以为理由充分的转移韬晦之法却不过是和今天他抛弃同袍丢盔卸甲亡命奔逃xìng质一样的可耻无道。
身为一个男人,一名军人,这样做显然是会遭到别人或是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耻笑的,所以,封释云想通了,他也不想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程,仍然用他那脊梁,去面对敌人那凶狠的刀剑,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上,或是自己所背负的那仅剩一点的尊严上,划上无数道令世人亦或是仇人只觉可笑的沟壑。
咚!——
这一声近在咫尺的巨响,应该算得上是那一连串骇人撞击声的终止符号,封释云咬牙缓缓站起身来,平静地望着他身前那一脸得意狰狞的笑。
“我说过……你跑不掉!”
沉重的喘息声,略显紊乱,李清墨目光冰冷地望着封释云,咬牙切齿地证明着他向来都是言出必行或者说是睚眦必报,此时的他,很想在对方脸上找出一抹让人直感可笑的惊惶失措恐惧害怕的表情,可令他感到极其失望的,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跑!”
迎着天空中那道破云而出的阳光,封释云微微挺了挺胸膛,看起来就像是石峭边上那根既没有沃土滋养也没有依仗可靠的小草,如此骄傲,如此倔强,尽管这句话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假还有那么一点风sāo的味道,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最后说了些什么又或是做了些什么,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那好、很好、非常好!”
李清墨掩着脸,失声愤然大笑,一想到杀死自己独子的凶手即将死在自己手上,他的心里便会莫名地生出一股极端扭曲的畅快感。
“那你就去死吧……”
那抹骄傲的橘,出现的毫无征兆,可较之于它的上一次登场,却是有些暗淡,少了那么几分灵动的飘渺。
淡然望着空中那抹突然出现的橘,封释云那如剪般的嘴角不禁微微一翘,而那抹骄傲的橘却是恼羞成怒地向他咆哮着,呼啸着,即使它没有之前那般耀眼,可它的锐利坚硬仍然不容他人肆意嗤笑。
噗!——
“好痛,好闷,难道这……就是死亡的味道……”
没有那种透胸而过的爽快利落感,也没有那种突然间失去了生命里某件最为重要事物的空虚感,封释云紧闭着双眼,满脸痛苦地抛飞在空中,就像是一个不会水却又掉进了某个深塘里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却仍然得不到哪怕是一根稻草的人,迅速被周遭那团强烈恐怖危险的无力感以及窒息感所围绕……
“阿爹阿妈,孩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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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完了,本来还想休息一天好好地理一下第三卷的大纲,可由于前段时间在下欠了大家一章,一直未补,所以明天就不休息了,可能明天的字数会有点少或者就是有点晚,届时还请大家原谅!
第一章 此举,很是尴尬!
隙阳含羞杜鹃,崖涧流水微凉;
清风摆叶飞舞,落影遮没梦霜。
………………
翠意繁盛的山林间,一处几丈来高的青冷石峭下,厚实不知几百年来所积淀下的枯叶层释放着多余的雨水,于此处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蜿蜒曲折的涓涓细流,朝着山下缓淌而去。
山的东南面,那片不知距此有几千里的无垠大海上,此刻却是乌云蔽rì,狂莽飓风掀着滔天骇浪,袭过海边那面涯,磨掉许多棱,闯过涯后那片林,涤去这一身腥,冲过林后那一座座青山的阻扰,最后来到这里,化作那一缕缕绕指的柔情,拂下一片懵懂不知诱惑的叶,轩然飘凌。
懵懂的叶随风而御,享受着它那极其短暂的旅行,既是旅行那终归要有个终点,而短暂的旅行则意味着这次旅行很短暂,也意味着它离那旅途的终点已是越来越近,于是……
“嘤!……”
石峭下,流水旁,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呻吟。
“我死了吗?这里是神境,还是深渊地狱……”
“那梦好奇怪,为何我没有见着阿爹阿妈,没有见着陈叔于叔……”
“刚才那几个人是谁?是神还是魔鬼?我这是在哪里?为何我什么也看不见……”
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弹动了几下,扯着虎口那道业已泡得有些发白脱皮的茧,逐渐清晰的微凉湿润感,使得那道蜿蜒清澈的溪流中,多出了几氲米sè的泥彩。
“我没死!?”
米sè的泥彩在水波中牵绕而行,看似极为缓慢,然而那一只骤然掀起的苍白手掌,却让这氲流淌在溪水中的米sè回忆,霎那间少去了那尤为重要的一段,封释云立起上身喘着大气,看着两腿间那片之前还掩于他脸上的叶,一股由劫后余生的强烈欣喜感以及如痴如梦的不可置信感混杂而成的难言之情瞬间充斥其心间,没了这林中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那把刀从我胸前穿过,然后、然后我就……”
胡乱扯掉胸前那块早已没了护心镜的皮甲,顾不得手上传来的阵阵酸麻感,封释云迅速扒开衣襟,省视着那块应该还残留着一点惺惺血迹证明着自己刚才的确遭受过致命袭击的胸膛。
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雪白一片,在这片封释云最为熟悉可此时却又变得有些陌生的胸膛上,不要说是那一道想象之中触目惊心的伤口,就算是血迹,也无处可见,而唯一存在的,便只有那几道形状略显怪异的青红瘀斑。
“难道是因为……”
迅速扫了周遭一眼,在确定了四周肯定没人偷窥他后,封释云便即脱下了身上那件散发着阵阵汗臭的衣衫,仔细地翻找起来。
“没有!?我明明是揣在怀里的……难道是掉下来的时候从衣兜里甩出去了?”
看着衣兜里那仅有的一块形如破烂的平安符,封释云的心思却全在之前那些被他揣入怀里的符兵碎片上。
在他看来,这块仅仅是由熟铜或是其它什么材料制成的平安符是断然抵挡不了那‘伤’符兵的冲击的,因为在这世上,哪怕是兵器大师所锻造的上好宝剑,在面对符兵的冲击时,也仅仅只是一块稍微厚点的豆腐而已,可既然自己了活下来,而且胸口处还印着那些应该是符兵特有符文受力挤压后所留下的瘀斑,所以封释云便愈发肯定,他的命,多半就是那些被他拾掇起来准备在将来某个月圆清冷寂寞孤独得难以入睡的夜里用来睹物思人的符兵碎片所救。
“没有,在哪里去了?这附近也没有……”
四下寻觅未果,封释云很是沮丧地坐回到了溪边,借着那道悠悠流淌的溪水,将自己那件满是汗臭味的衣衫给清洗了一遍。
盛夏的阳光虽然火辣炙热,可在这片林荫绕绕时闻鸟兽虫鸣的山林里,却很容易让人心生战栗幽深感,于是封释云便卷起那件并未被他拧的很干的衣衫拾起那块象征着七爷爷美好祝愿且陪伴了他近乎三年的破烂铜符,再次攀上了那一峭沐浴在**阳光下长着几株倔强小草的山岩。
“不对呀!那些碎片都很小,可我胸前那块淤痕却很大……”
青冷的石岩业已被天上那轮火辣骄阳炙烤得燎人滚烫,然封释云却恍若未觉,也许是耳畔再也听不到张小毛以及聂勇那烦人的斗嘴声,亦或是少了吴山海那傻大粗可却一点也不粗的询问声,此时的他,在感到万般无聊悲伤惆怅后,却是再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胸口那道奇怪的瘀斑上。
奇怪的瘀斑的确很大,并且极其完整地连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是由那无数块符兵碎片所拼凑起来的痕迹,而瘀斑上的奇异花纹虽然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清晰,可那大致形状如何,却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
“难道是平安符!?”
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绝无可能的可能xìng,封释云骤然起身,扯动着他那两块仍有些生疼的不发达亦或是不明显胸肌,迅速抓起那块搁置在微润衣衫上的铜符,朝着自己胸口处那道瘀斑印去……
“还真是它!?”
封释云一脸愕然,眼中更是充满了不可置信,胸前的瘀斑与那铜符上的晦涩符文竟是出人意料地契合在了一起,而铜符的大小和瘀斑的大小也是一般无异。
“难道……七爷爷送给我的这块符……真是块宝贝?”
阳光下,封释云微微颤抖着,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铜符,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细致认真的目光去审视这块看似破锈的铜符了,因为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在月光下、烛光下又或者是在像现在这样的灿烂阳光下,他曾不止一次地用这般细致或许还带着那么一点柔情尊敬的目光去注视它,想着它所代表的那个老人,想着它忽然就变成了一枚兵行令……
“还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嘛,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扁扁的铜符还是那般熟悉,扁长的器身上刻着那些奇怪难明的晦涩符文,而在那些晦涩符文的空隙里也依然附着着许多不知其存在了有多久任凭封释云如何刷洗也抹除不掉的斑驳锈迹。
想着这不过是块或许比其它铁器铜器稍微硬点特别点的铜符,封释云眼中的欣喜兴奋之sè遂即一闪而没,就像以往那无数次……
“不对!”
脑中灵光兀地一闪,封释云就好像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牌就是大家都想要并且他也想要只不过此时却肯定握在他手中并且会让他糊牌的绝张那样,心中奋然一振,如炬般的目光却已是再次锁定在了手中那枚破烂铜符上。
“这块铜符过去一直未曾有过变化,而且刚刚才遭受过‘伤’级符兵的全力一击,可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封释云如获至宝似的摩挲着手里的铜符,他并不清楚这块铜符在七爷爷手里流传过多少年,也不知道在那以往的无尽岁月中这块铜符又经历过多少变化产没产生过任何变化,可他却清楚的知道,在那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将其揣在怀里,未曾让它受过风吹,也并未让它经过雨打,仅仅是被他胸口那时而沁出的汗水给润了几下,可即便是这样,这铜符也应该会多出一点汗渍亦或是锈迹才对!
想到这里,封释云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虽然他还不清楚这块破……铜符具体是什么宝贝,有什么妙用,可他却清楚地记得夫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世间任何事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一定的变化,这天,这地,那神以及人,没有例外!
夫子这番话或许有些辩证唯物且是在众多前人经过一番深刻调查后才总结出来的至理,可无论这话是属于哪个派别所奉行的至真之理,封释云只知道,他手中这块铜符的确没有被那流淌的岁月所磨花。
“宝贝,这绝对是个宝贝,可是这宝贝该怎么用呢……”
忧伤的心情,迅速被那由劫后余生说产生的欣喜以及初识至宝后的狂喜所组成的激奋大军所击垮,封释云兴奋地抚摸着手中的铜符,正当他努起嘴准备给它来上那么一下时……
“小子,此举或许会令某很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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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符中
“小子,此举或许会令某很是尴尬……”
娓娓而喃的话语声,似九霄而来,悠远绵延中,透露几许无奈而又不羁的风采。
“谁!?是谁……”
封释云暗里猛地一惊,旋即将目光投向了周遭这片幽深静谧的山林中,充满惊愕的话语声远远荡去,却只是唤下了几片叹秋将来的绿意翩然。
惶恐只在刹那,封释云遂即回过神来,虽然他并不清楚来人尚在何处,可就这话中所言而言,对方似乎并无敌意,况且就在刚才,他还在奇怪,依着李清墨的风格,即便他死了,也应该不会留下一具完整的尸骸,再不济也得补上几刀,以确认对方是真的再也爬不起来,可他现在既然能安然于此,那就说明……
“难道我刚才梦见的那几个人是真的?是他们救了我?”
“小子,你想多了……”
“阁下究竟系何方高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封释云腾然起身,遂即学着说书先生嘴里那某某落魄大侠在与某高人见面之时的豪情做派,抱拳躬身朝着四下一叩,除了那半身裸露在外的不发达明显肌肉,倒还真有那么几分落魄大侠的势派。
“……”
再三求见无果,封释云不由悻悻地坐了下来,虽然他也明白那些个传说中的‘高人’多少都有点经不起诱惑推敲的个人节cāo,比如施恩不图报除非你死缠烂打非要去报,再比如故作神秘其实他觉得你比他还要神秘等等等等,可他心里却还是有点不爽。
“不出来也罢,免得我知道了将来还要去还你个人情。”
既然‘高人’不愿相见,封释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去苦苦哀求人家必须出现,索xìng继续把玩起那块已然被他在主观意识上给神圣化了的怪异铜符,思索着接下来他该去往何处,毕竟五铭国他是肯定呆不下去了,且不说有诸多仇人环侍在侧,单是军营对逃兵的处罚,就足以让他再死上一回,而且还不定会有此前那般好运。
“小子,看到你所谓的高人了吗……”
“太阳您个谁啊?逗我玩是吧?”
但闻此言,封释云浑身毛发顿时便炸了起来,饶是他脾xìng再好,可也禁不住‘人家’如此三番四次的恣意拨弄,正当他扯着嗓子准备补上那么几句义正言辞的‘外交辞令’时,却忽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忽略但却至关重要的细节。
“‘他’刚才似乎说过什么此举会令他尴尬啥的?难道是因为我的某个动作引起了‘他’的反感?”
封释云试着静下心来,努力地回想着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从他醒来到此刻这番即将开启的骂战,事无巨细,均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尤其是当那‘高人’在说出那句话时……
“对了!我刚才似乎正准备对‘它’做点什么?”
看着手里的铜符,封释云那原本还有些愤慨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难道是这块符在说话?不会吧!如果它能说话,那为啥以前不说,非要等到现在?”
怪异荒诞的念想仅在脑海里盘旋翻转了片刻,旋即便被封释云抹去,虽然这世上有着许多乱七八糟且极有可能连神位都没有的神以及那些不可思议的事,可若是让一件全无生命气息的死物说话,这却是他完全不能理解之事。
“要不……来一下?来,还是不来?”
心里纠结着那些个可能与不能、道德与尴尬之间的微妙关系,封释云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努起了嘴,准备再行那被某高人视之为很是尴尬之事。
“小子!难道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悠远不羁的话音再度响起,带着一股不可理喻的愤懑之意,封释云只觉自己眼前兀地一暗,就仿佛突然来到了那无月夜里的梦境,没有星光也不会有烛火,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即将出现在梦里自己害怕见到又或者是不愿意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前……辈,您在哪里?”
眼前的一切来得如此离奇,封释云尽量延展着两臂,颤颤然‘走’在这片全无路径又或者根本就无径可循的黑暗境地里,心中则是惶恐不已。
“某在这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境地中,某处看似极远却又让人感觉极近的漆黑中,突然荡起了一团光晕,这团光晕是如此柔和,即便在这漆黑一片的境地里也没有让封释云的双眼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应。
光晕缓缓变大、变亮、变长接着拉出了两个形态各异的模糊图形,其中一个图形滚作一团,遂即再也看不出任何变化,而另一个图形却是渐渐拉长、拉高,拉出了一个和封释云的身体有着相同轮廓的模糊光影。
“前……您……”
封释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中竟是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如果说周遭环境的变化可能是那位传说中未曾谋面的‘高人’施展大神通刻意营造出来的,那这位‘高人’也犯不着将自己伪装成此番模样,故作神秘以此来蛊惑迷惑以及诱惑他那颗承受能力极其有限的纯善心灵。
“别……别靠近我!”
望着眼前那一高一团两道正在不断向他靠拢的模糊光影,封释云猛然醒过神来,连声高喊着踉跄退出无数布,可却仍然无法阻止光影的靠近。
“sāo年,别怕!作为某的传人,难道你就只有这么点胆量吗?”
不羁的话语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却换了一种称呼以及少了些许悠远绵长感,令得封释云听起来格外清晰另外还稍微有点……恶心。
“我!?您的传人?”
封释云一脸诧然地望着身前那两团模糊光影,勿论‘它们’究竟为何物且此举是否就是那传说中拥有通天侧地之能的大神通,单是这句话里所隐含的蕴意,却让封释云怎么听,都觉得是和他从前在某条大街上行走时偶然遇到过的某个正在挖着鼻屎嘴里却说着让他维护世界和平的邋遢老道心里那点邪恶想法一般无异。
无暇去理睬那些个极有可能是恐怖主义在蛊惑新人加入其组织时所jīng心编造的极具煽动力的华丽言辞,封释云略一思虑,觉得还是应该向那深谙兵法之‘jīng要’的聂勇学习学习,千万要搞清楚了出牌的顺序,那样则就无往而不利,所以他便即出声道:“敢问前辈,此乃何地?”
闻此言,那人形光影却是略略一怔,经过几番恍惚闪耀后,才又自以为亲切无比地迟疑道:“sāo年,此乃……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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