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亡
南边的云,看起来乌沉沉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道路两旁的泥泞洼凼中,盯得老天爷眼睛都酸了,方能见到一两朵油黄的纸伞在徘徊。
胡闹的一拱飞雨,不满的几声响鼻,几呀得快要散架了的榆木轱辘,一敞油亮的乌蓬,呷着半口浓香的五加皮①,晃晃悠悠地从南边驶了过来。
………………
巨木,我若不在了,你可千万别再从床上掉下来……
师父,等释云有了出息,手刃了仇人,再回竹门给您个交代……
七爷爷,您为何都不跟云儿照个面,便抛下云儿独自离开……
阿爹,阿妈,孩儿捎去的房子,你们可是住得愉快?房子的‘大门’是不是漆朽轴坏,门前的野草是不是又生了出来?……
眼前绳结的刘海左摇右摆,疲倦而忧郁的目光远眺天外,yīn霾未开,往昔的记忆,支离破碎后,而今又卷土重来。
乌篷里,封释云紧裹着湿凉的棉服,纤瘦的十指,颤抖着蜷缩在一块,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被传为‘假话’的大侠们,都喜欢挑一个糜雨的黑夜,带着斗笠和菜刀,到‘老朋友’家里把酒释怀。
把酒释怀?封释云还没试过,不过‘老朋友’嘛……几个时辰前他才刚送走了一个。
“娃娃,冷吗?”——
关切的话语突如其来,赶车的老汉大概五十开外,须发花白,满脸和蔼,远在国都的幺崽托人给他捎了封信来,说是不出意外,等到今年桃花盛开,就会给他抱个大胖孙子回来。
但闻此讯,老汉喜出望外,随手撂在田里的秧苗更是迫不及待,腌肉腊鸭,乌篷满载,马鸣鞭响,冒雨闯了出来。
前往国都的路,蜿蜒泥泞,但方向总是不改,只要一路向北,终归会走出这片乌沉yīn霾,见到雨散云开。
“嗯……”
封释云轻轻地唔了声,他现在的确很冷,不仅是因为那柄生满了豁口却被他磨得雪亮的篾刀②,此时有可能还插在某人那早已冰凉的胸膛上,还因为昨夜到今晨的那场chūn雨,淋得他心里着实有些后怕惊慌。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淋雨的感觉是如此奇妙,当那冰冷的雨滴,点在身体某处温润弹滑的肌肤上时,那种渗人的寒意,会令人心生畏惧,可寒意过后,那种莫名的快意和刺激,便会瞬间弥漫在心里,使人上瘾,让人着迷。
这种感觉,有些荒唐,有些无理,如果淋雨也能成为一种爱好或者说是嗜好,那封释云情愿淋雨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可淋雨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呢?
就像今天,如果不是这位好心的赶车老汉,他此时肯定还在雨中徘徊,但在那泥泞的洼凼里却不会有哪朵好心的油黄纸伞,甘愿为他绽开。
“来,喝一口,喝一口就不冷了!”
温热的皮袋,摩挲着一层岁月留下的迷彩,软朽的酒塞,哆嗦着被封释云给拔了出来。
“咳咳!……呛!……”
一阵白雾四shè而开,香烈的酒气也随之溢出了乌篷外。
“哈哈!小娃娃,你还说要去从军呢!就你这样,到了军中,只怕敌人还没打过来,就先被自己的兄弟们给灌趴下喽!”
几呀的榆木轱辘一阵开怀,yīn沉的天气,泥泞的道路,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它心中的那份畅快。
“呵!第一次……咳咳!……”
俊秀的脸上阵红阵白,或许是因为酒劲上头,也或许是被老汉那句戏言给吓坏,摇摆的刘海更加摇摆,恍惚疲倦的瞳眸也不例外……
噗通!——
“诶?这小子才来一口居然就倒了,唉!难不成我的酿酒技艺又提高了?还是这小子就是那传说中的一杯倒?”……
………………
两年半前,万岭城外那片焖慌了的大地终于迎来了初秋的第一场清雨。
在那个清爽得让人不想起床的早上,一个消瘦的少年却是突兀地出现在了万岭城城卫府门口那对半梦半醒的石狮子旁。
“赵大人,您还记得这个吗?”
一块雕着‘竹’字的翠绿玉牌上,映出了一张满是恳切的清秀脸庞。
“记得,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翠绿玉牌的另一面,雄壮挺拔的身躯挺得就和那块玉牌上所雕的‘竹’字一模一样。
“收我为徒!”
忽然间,一阵风飘过,凌乱了书案上那叠新添的纸张。
“为什么?”
窗外青黄瑟瑟摇晃,不复前时英姿飒爽。
“成为兵武,然后报仇!”
雨微凉,浇醒了门口那对半梦半醒的石狮,抬眼迷茫地望着前方。
“仇?我可以帮你报!”
刀鞘低咆,寒光四闪直冲房梁瓦翘。
“七爷爷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恩要亲自还,仇当亲手报!”
小手微抖,双眸炯炯,却是早已斩尽颜笑。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便住在这儿吧,随我习练那克敌之道!”
呯!——
翠影碎,竹字消,千金一诺今得报,义难全,恨如涛,既为男儿身,何惧世间万股嘲……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夫子讲:做人就要像原野间的小草一样,既要懂得隐忍,还要懂得顺势而为。
顶天立地,坚韧不拔,清雅脱俗,虚怀若谷,师父说:这是我们竹门的立派宗旨,具体什么含义,他本人至今也还在参详中……
曹cāo心黑,刘备皮厚,孙权狡诈,所以能王也,二爷忠义,周郎小气,蒋干傻13,所以能亡也,说书先生道:只要你天天来听我讲书,要是遇到以上这几个人,我保管你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不用上山撵狗,哪须下河捞虾,上午附庸风雅,下午斧钺刀叉,闲时出城遛马,忙时纸上画画,饭时大鱼大肉,寝时锦被挂花。
一年多了,少年生得愈发挺拔,就连那块墨迹隐现的石碑前的香火,也差点认不得他。
………………
“娃娃,娃娃,醒醒!该吃饭啦!”……
“啊?!师父,我能成为兵武吗?”……
眼前老茧横花,封释云嘴里喊着糊话,一阵寒风灌过,身上的湿凉仍在,可他却已然不再是梦里的那个他。
“哎!……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那个梦有些醉人吧!”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一脸回味的封释云禁不住笑了笑,遂即对赶车老汉说到:“大爷,能再给我喝一口您的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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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①——五加皮,一种比较古老的酒,由多种中药配制而成,能祛瘀化湿,舒筋活络(当然,这不是在做广告),主要成分是五加树皮。
注②——篾刀,我国勤劳朴实智慧的人民在用竹子编制一些生产用具时所用的刀具,又称刮刀,呈竹叶形,器身略往上曲翘,背有脊,断面呈人字形,两刃前聚成尖锋,后部平直。
第四章 梦醉
“当然可以啦!不怕你小子醉,就怕你小子不喝。”
老汉心里本来就美滋滋的,听到有人愿意喝自己酿的酒,更是甭提有多高兴了,好酒的人就这样,一个人喝太闷,几个人喝太吵,若是两个人嘛……不多不少刚刚好。
“嗯,谢谢大爷。”
封释云点头接过酒袋,同时接过来的,还有半只早已煮好但此时却只剩下了冰凉的腊鸭。
“大爷,离国都还有多远呢?”
半口酒和着满口鸭,乌篷外的糜雨,没完没了的下,rì头躲在云后,哪有水漏①滴答,封释云现在才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这并不是句假话。
“唔……如果不是碰到下雨,晚饭前应该就能抵达,可现在嘛,不好说呀……”
老汉手抚着下巴,微扬的马鞭却没有因思索而停下,老实讲他去国都的次数也不多,所以他对封释云的回答,大多数内容也就只能是‘也许可能’吧!
“哦!……”
封释云撇着头,继续啃他的腊鸭,或许是酒袋用的时间太长了,有些渗雨吧,他总觉得这酒喝起来,没有头一回喝着时劲大。
“娃娃,你到了国都,准备去哪儿落脚啊?”
榆木轱辘碾过一块顽石,乌篷顶上抖开了四面水花,车架忽地腾起猛地落下,刚刚点上的旱烟,被老汉猛地一吸,炸起了一团霹雳吧嗒的惹眼火丝儿花。
“这个……我有个叔叔,就在jīng武营里,我准备去投奔他。”
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封释云咽下了最后一口腊鸭,一想到那天早上那匹晃着老铜铃铛的高头大马,还有那一挂雄壮怒甲,望着头顶那敞碍眼的乌篷,他此刻真的很想一股脑儿地掀翻了它。
“噢,jīng武营?那你叔叔多半是兵武喽!”
烟锅里的火星看起来燃得很专注,可封释云还是能从那股呛人的烟气中嗅出一股子浓浓的羡慕。
“是呀,就在一年前,他成了兵武。”
冰凉的火辣再次下肚,乌篷外那片本就模糊的天,此时则变得更加模糊,想想一年前,他还在万岭城里住,那段rì子过得他自己都感觉有点飘忽,拜了师父,就要成为兵武,他兴冲冲地跑去刀马营,却被一大头小兵挡住。
‘陈队正因战功卓著,被将军调往了国都,国主要亲自发下符兵,以资鼓舞。’……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等过些时rì,我也能成为兵武。’……
‘就你、也能成为兵武?’……
‘告诉你,我、一、定、能!’……
酒有点烧,烧得封释云哑然失笑,如果哪天再让他撞见那个大头小兵,他一定会远远地绕开,免得被人家戳着鼻子骂上几声‘孬种、草包’!
“嘿,我说呐!你小子怎么放着一个兵武师父不要,非要跑去从军,原来里头有人啊!”
烟锅里的火星不停地烧,赶车老汉的心却在不停地绕,他这一生呀,没啥出息,也就弄土到老,他儿子比他出息,却还是要对人点头哈腰,可现在嘛……车上这娃娃貌似来头不小,他要是对付好了,攀上那么点关系,等到孙子出世,再往后……他这一家子,说不得就可与天攀高。
“呵,是啊!我师父也是兵武……”
天上的乌云在想些什么,封释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酒袋里的酒是什么味道,他现在却很清楚,也很明了。
以前常听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事实真是这样的么?或许对于龙和凤还有耗子的后代来说,是这样的吧!
可他呢?老子就是兵武,师父也是兵武,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是兵武,或者他就肯定能够成为兵武!
哎!……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如果它从你生命中拿走了某样东西,就一定会用另一样东西来填补。
那如果某人的生命中多了某样东西呢?是不是老天爷就会取走另一些东西来展现它那无处不在的公平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呢?
对于常人而言,这个问题似乎有点玄奥,也有点不靠谱,可对于封释云来讲,这完全就是他那短暂的生命中那最真实的痛苦。
所以每当他躲在竹门某块空地旁的某片竹林里,偷看那些正在‘嘿哈’不已的师兄弟练功时,都会不甘地望着头顶那片变幻莫测的苍天,哀怨地叹上一声:‘气血不足,我可以补嘛!筋骨不壮,我还可以练嘛!可你凭什么就断定我成不了兵武呢?’
心情不好的人,在喝多了酒后,往往都会挑选一个能够让他仰望得到苍天的地方,然后或怒骂,或嬉笑,或者干脆死乞白赖地瘫倒在地上说着一连串不知所谓的‘你和我,哥俩好’。
“呸!你我要真那么好,还不如干脆朝我脖子上来一刀。”
封释云心底暗暗啐到,忽然间感觉有点无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便冲老汉好奇到:“诶!大爷,您怎么知道我师父是兵武?”
“你刚才做梦说糊话呗!”
老汉不免得意地笑了笑,或许在他看来,能够听到一名‘准兵武’的梦呓,那似乎也是一种荣耀。
“哦,原来我也会说梦话啊……”
囫囵不清的舌根右倒左摇,可封释云心中却是万分懊恼,为何别人都是一醉方休,奈何他醉则醉矣,却总觉得胸间苦水直冒。
“嘿!瞧你这孩子说的,这人世间,又有谁不发梦啊?”
烟锅嗑在架套上,灰白飞扬,老汉嗔怪似的笑言,却透着那么一股子淡看世间的沧桑,或许是因为风有点凉,也可能是嗓子有点痒,老汉轻晃着他那满是老茧的手,从封释云手中接过了那袋微醺的黄汤。
“诶!你应该是第一次喝酒吧!怎么刚才一口就倒,现在这么能喝啊?”
听着耳边那阵叮铃咣啷,老汉一脸怪异地诧到,他刚才还想着‘酒后吐真言’,可他经常遇着的人则多半是喝醉了就胡说八道。
“大爷……我倒是想倒啊!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种感觉了……”
含混不清的言语似要睡着,赶车老汉的嘀咕听上去好像有点荒谬,天上的云儿你快快地飘,那该死的五铭城,为何经久未到!
“我家那幺崽可是在万宝斋里当伙计的,如果你成了兵武,要去买点什么东西,到时候就跟他说你认得我,他一定会给你优惠的。”……
“诶!这孩子,刚还说找不着感觉,现在怎么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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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①——水漏,一种古老的计时工具,靠滴水来判断一天的时间,神武大陆没有手表,也没有电脑,所以只能用它来计算时间了。
第五章 外来户!
月上梢头照新柳,半斜乌影晃悠悠,赘云初开轻雨后,银辉似水天际流。
………………
“黄大爷,天都已经黑了,您确定,咱们今晚真的能到吗?”
望了望天上那两轮偶隐时现的银锣,封释云的脑袋直往乌篷里缩,同样的话语相同的景sè,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也跟竹门里那些个做饭的大婶们一样的鸡婆。
“快啦!快啦!咱们这不是已经上了官道了么。”
榆木轱辘的几呀声轻快了许多,乌篷里也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老汉就不明白那娃娃到底在cāo心个什么,车上的腊鸭黄酒还有许多,乌篷里面也算暖和,哪怕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也不至于隔三差五的就跟他一阵啰嗦。
“喔……”
身上的棉服还有些湿润,可封释云的身体却已然感觉不到先前那抹彻骨的冰冷,本以为撑开眼就能见到五铭城,可这条又长又黑又寂寞的官道,却仿佛是在戏耍着老汉手上那根疲惫的缰绳,让人既感到无聊又觉得可恨。
“黄大爷,您知道国都长什么样么?”
封释云傻傻的问,虽然他曾从那刻板的教书夫子还有他那偶尔靠谱的师父那里了解过五铭城,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毕竟那说书先生也曾讲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然对手只是一座离了人就活不了的城。
“唔……你想知道这国都长什么样啊?”
拉车的老马似有些萎靡不振,赶车老汉连忙点上一袋旱烟为其提一提神,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是太深,许多年前的事情,诶……这娃娃当时怕还在穿开裆裤吧?
“这个,你说国都呀……哈!前面那不就是了吗?”
胡须揪下无数,白烟映月轻舞,老汉正值皱眉不展,却忽见马头前方极远之处,月下柳间彩影一阵恍惚。
但见此景,老汉已然把持不住,狠狠一抽马儿屁股,一股莫名的喜悦顿时脱口而出。
………………
城门楼上彩灯齐飞,城门洞里人声鼎沸,雉堞①之间寒光凛闪,护城河面枪挑月坠。
“这……就是国都?这就是五铭城?这和师父口中所讲的……完全不一样嘛!”
马踏吊桥轻晃,眼前景象委实有些夸张,额前刘海轻轻撩起,可封释云却还是望不尽那左右两面的黑sè城墙,到底有多高、有多长?
“原来国都晚上都是不禁门的!”
震撼过后,封释云心中紧跟着便是一阵惊讶,万岭城里什么都好,但有两点,却显得不是很妙:一是天一断黑,路上行人太少,二是每次进城,千万别忘了带上腰包。
这等规制在封释云看来,着实有些荒谬,而他也曾问过师父,可师父却说:五铭国的几个城池,包括五铭城,几乎都这样搞。
为何要这样搞?封释云不明所以到,城里税收那么高,人们满腹牢sāo,守城军士们的饷钱也不少,时常青楼逍遥,可师父听了这话过后,却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对他说到:想知道?等你哪天成了强大的兵武,有了自己的宗门势力,自会知晓!
师父偶尔靠谱,封释云自然知道,所以他将信将疑地观察了一番,却发现,眼前这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的五铭城,明显就不吃他师父的那一套。
“站住,亮牌!”——
忽如其来的一声大喝,骇得那早已疲惫不堪,昏昏yù睡的老马一嘶鸣叫。
“亮牌?!”
车前那十几杆渗人的寒光,晃得老汉满面痴然,差一点没从马车踏脚上滑到。
“身份牌!还不交出来?”
领头的军士身披红袍,半掩怒甲青芒反照,中正的脸庞上尽是不依不挠,手中一把錾金宝刀,此时却是极其不耐地咆哮到。
“禀、禀、禀军爷,小、小的没有身份牌。”
一瞧这阵仗,赶车老汉顿时慌了阵脚,嘴上结结巴巴地应声到,恍惚难明的老眼中此时却是挂满了讨好。
“哼!没身份牌,那就是外来户咯?”
红袍军士冷哼着问到,身后那十几杆寒光更只在刹那间便已将马车环绕。
“来了几个人,叫什么,从哪里来,来干什么的?”……
一连串的质问震得老汉晕头昏脑,如果不是担心弄脏他身上这条刚换上不久的新裤子,只怕老汉此时已经是砰然跪地,低声下气地冲那红袍军士叩首告饶。
“禀、禀军爷,小的名叫黄、黄可仁,乃万、万岭城双桥村人氏,此次前来国都,是、是来探望我家幺崽的。”老汉颤颤巍巍告到。
“噢!……”
听完这话,红袍军士脸sè稍缓,虽然这里是国都,但也正因为这里是国都,所以他才更需小心防范,如若不然,跑进去几个敌国jiān细,那他全家岂不是也要跟着玩儿完?
“你车上都装了些什么啊?”
红袍军士绕过老汉,伸长了脖子直往乌篷里探,乌篷里本是一片墨然,却在他不经意间,撑出了一颗花里乎稀的牛屎滚蛋。
铮!——
“大胆,你敢欺骗本官!”……
錾金宝刀应声出鞘,眼中银光咋闪,老汉只觉项间一凉,两股战战,心中顿生一股恶寒,“大人,小、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小的只是还、还没有说完……”
“那里面是谁?还不出来!”
红袍军士前进的脚步缓了又缓,架在老汉项间的宝刀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假使这乌篷里即有异动,那他只需轻轻一斩,紧接着他手底下那十几杆闪烁着寒光的长枪,就会将那马车穿它几十个对穿。
“别动手!我这就出来。”
稚嫩的声音略显有些孱弱,长长的刘海随风几番颠簸,凛凛的寒光抵在了那身微润的棉服上,封释云此时只能是高举两手苦叹一声:唉!我这又是犯了哪般罪过?
“噢?原来是个蔫不拉几的臭小子呀!”
一句戏谑翛然而过,凛凛寒光似有缓和,红袍军士细细地打量着少年,然少年却唯有一脸的泰然自若。
“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来国都干什么来了?”
少年这番姿态毫不做作,红袍军士心下不得不好生揣摩,五铭城里也有好些个公子哥,可也没有哪个好似眼前这位,如此这般落魄,莫不是他们又玩起了什么城卫养成或是……
一想到那些个十分变态的龌蹉,红袍军士浑身便禁不住几阵哆嗦。
“我叫封……云,来自万岭城,这次到国都,是来报名从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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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①——雉堞,女墙上的砖砌凹凸小墙,zhōng yāng有shè孔。
第六章 老抠的难以释怀!
“我叫封云,呵……”
听着这话再一次从自己口里说出去,封释云自己也不免觉得好笑。
曾几何时,‘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句话,早已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可现在嘛……若是被竹门里那个极度自私刻薄的李师伯或者是被他那大公无私的师父知道了他在哪儿,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那只在去年夏天的幽碧水潭边被他一脚给踩了个稀巴烂的清水蛤蟆。
“哎……此举也是实属无奈呀!”
封释云心下嗟叹不已,脸上却是镇定异常,红袍军士接下来有何主张,自然不是他能够猜想得到的,所以现而今,他也只能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风云!?你说你是来报名从军的?”
但闻此言,红袍军士旋即一脸惊诧,可看少年那副认真坦诚的模样,却又不像是在说假话,军士这就有点纳闷了,城里边儿好像没有哪位大人是姓风的,难不成他刚才想像的那些个龌蹉事件都是错误的?也或者是这位‘公子哥’此刻仍沉浸在他的养成计划中,难以自拔?
“既然如此,待我再去试一试他,如果真是哪位大爷家的公子,咱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放个屁似地把他放进去不就得了?”
一念及此,红袍军士遂即挥退了众手下,宝刀入鞘,满脸和善地看向了那位‘小公子’的‘老管家’,温言软语道:“大爷,您看是不是把这入城费和卫生费给缴啦?这样你们也可以早些进城嘛!”
“啊!?”
前一刻还冰冷似铁崩坏你牙,这一刻却如chūn风拂柳怀抱琵琶,红袍军士的情绪变化着实太大,老汉恍如梦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缴!小的马上就缴。”
一边点头哈腰,一手直往衣怀里掏,回过神来的老汉看着手里那个被他裹了无数层抹布的荷包,顿时一愣,遂即打着摆子朝那红袍军士问到:“军爷,这进城费和卫生费一共要缴多少?”
“多少?”
闻言,红袍军士不禁莞尔一笑,几个银凰对于那些公子哥来讲,充其量也就是根毛,他还以为老汉是在和他开着玩笑,于是想也不想便直接回道:“两人一车一马,您只需给两个银凰就好。”
“什么!两、两个银凰……就好?”
老汉紧紧拽着荷包,那双神魂不定的老眼却是直往封释云身上瞟,想他这么些年来既是酿酒又要种田,农闲之时还要帮别人修楼打草,可除开那些个必要的花销,他眼下可真没攒下多少。
“大人,您行行好!我家少爷的师父可是兵武,叔叔也在jīng武营,说起来和你们还是同僚……”
“黄大爷!”——
情急之下,老汉开始胡编乱造,有个现成的靠山在身旁,他又为何不靠?可封释云听了这话却明显有些懊恼,他倒不是怪老汉口无遮拦,而是怪自己只不过是多喝了几口‘马尿’,为何这两张嘴皮子就变得如此聒噪?
“酒后多失言,说书先生诚不欺我耶!”
封释云暗叹着摇了摇头,遂即伸手无奈地朝怀里掏去。
“呶,给你,两个银凰,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看着掌心里那两个闪闪发亮的银凰,红袍军士只觉心中阵阵拔凉,他本只是随口那么一讲,谁知道却是飞起一脚踢在了一块非常厚实铁板之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一家子都是兵武,哎……”
叹归叹,想归想,但在红袍军士那张中正严肃的脸上,此时却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张,兵武是很强,jīng武营也很嚣张,可是那又怎样!惹毛了老子……
“呵呵,这位小哥,卑职刚才只是说笑而已,其实要不了那么多,您给二十个……噢!不用给,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不管那老汉说的是真是假,军士此刻也只有赔笑着接话,谁让他家中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几个月大的娃娃,唉!人家江湖呀,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我们这就进去吧!”
看着红袍军士手上那两个闪烁着亮光的银凰,封释云并没有伸手去拿,反倒是将那目瞪口呆的老汉拽上了车,而后满脸沉默一言不发。
虽然他在万岭城的那阵子就是个出了名的‘老抠’,可这么些年过来,他也明白了,该花的钱始终还得要花,抠是抠不住的,就权当买个方便吧!
“诶!公子,您的钱,您不要啦?”……
“你们辛苦啦!留着换岗后去喝点小酒吧!”……
“啊!这位公子爷,不但长相英俊,而且心地善良,更难得的是,出手还很大方!”
一众兵士眼含热泪、深情款款地望着乌篷远去消逝的方向,少年那挥手间的潇洒和逸朗,仿佛让他们看到了生命中的那些个曾经被他们苦苦追寻过的天王偶像。
“王队正,刚才那公子好像生得有些不大正常!”……
“切!有钱喝酒,我管他生得正不正常!”……
………………
头上彩灯与月争光,蹄下大道人来车往,羽扇横摇剑穗轻扬,香风飘过葵掩霓裳。
“风少爷,那个……刚才真是对不住啦!”
青石大道上,老汉引马走在前方,看着身旁那两排琳琅满目的商铺,心中却还叨念着那两个银凰,若不是他随口乱盖,少年也不会如此……铺张!
铺张就铺张吧!人家有钱他一个穷酸老头又能怎样?可他那尚未出生的孙子将来那出人头地的希望,却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显得异常渺茫,这让他如何不悔、如何不慌!
“黄大爷,此事您无须放在心上,钱财本就身外之物,何况这五铭城也不是一般地方,就算破费一点,倒也无妨!”
看着马头前方那越发恭敬的老汉,封释云心里倒也没有多想,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责怪对方,可老汉非要如此,叫他如何作挡,无奈之下,他也唯有打眼四下张望。
“唉!国都就是不一样,神诞节都过了这么久了,却仍是一片繁华景象,就是不知这里的客栈怎样,要是价钱合理,倒也可以凑和着住一晚上。”
嘴上说着无妨,可封释云的心里却实在是抠得慌,他怀里虽有不少银两,但这些钱却肩负着他对未来的希望,如果军营再不收他这‘样’的,搞不好以后的rì子,他还会去四处漂泊流浪。
“风少爷,老儿的幺崽就住在前边那条街上,您叔叔住在什么地方,要是住在外城,老儿还可以驱马送您过去?”
疲倦的老马,看似漫无目标地晃荡,可实际上,却是将乌篷引向了记忆中那个它曾经歇息过几晚,并且还住着数匹漂亮母马的美妙地方。
封释云望向老汉手指的方向,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高壮身影,和着他头顶那块让人记忆犹新的金地黑字招牌以及那两挂无jīng打采的灯笼,此刻正无聊地摇摆在门前那道高高的门槛上。
“大爷,你儿子住在万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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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敢问军爷……
“大爷,你儿子住在万宝斋?”
望着前面街口那块万分招摇的招牌,封释云竟也不由自主地跳下了车来,虽然他早已不再是两年多以前的那个懵懂无知的乡野小孩,可门口那个似曾相识的高壮身影,却让他怎样也无法释怀。
“呵呵!风少爷,老儿不是和你说过,呃……老儿家的幺崽,就在这里的万宝斋当伙计呀!”
见封释云跳下马车,老汉急忙将马头拽了开来,心里头虽然有些这样那样的诸多奇怪,可有了之前的教训,那些不该讲的话,他现在是决计不会信口乱盖。
“哦……”
封释云点着头,表示自己明白,正yù向老汉求教一番,却忽见一身穿溜花锦袍,生得俊美不凡的翩翩公子正手摇着花白折扇,优哉游哉地从万宝斋里边跨了出来。
“刘小牛,咱们走吧!”……
“小侯爷,您不再看看?”……
“不了,最近各处的万宝斋都没收着什么好东西,咱们再去城南转转吧!”……
“是,小侯爷!”……
隐约的对话声随风而扬,俊美公子挥手投足间显得十足嚣张,挺胸昂首一步三晃,身后那高壮青年,此时却如同一只讨宠的家狗一样,低眉顺眼,却哪里还有往昔记忆中,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可憎模样。
“黄大爷,您快走吧!黄大哥见了您,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呐!”
离别的言语略显仓促,只因那两迈不断逼近的脚步太过醒目,封释云只是草草地和老汉挥了挥手,便借着汹涌的人cháo和那敞乌篷的掩护,连晃几步,那个风吹柳摆般单薄的背影,须臾间便从有些模糊变成了一片虚无。
“诶!风少爷,您别急着走啊!风少爷……”
………………
烟柳画桥轻舟摇,风帘翠幕银月高,市列珠玑巧莲动,户隐罗绮竞奢豪。
“大叔,来碗馄饨,多葱少汤!”
幽碧小河上,拱桥如虹横波而躺,人影憧憧雾里回芳,看着眼前这一派繁华景象,封释云忽觉心情大好,撇开人流去到了石桥边的一担热络小摊旁。
“好嘞!您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jīng巧的馄饨,落得忙而不慌,雾气腾腾的汤塘里,荡起圈圈漪浪,摊边的小凳眼下虽有些微凉,可店家的热情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嗯!……”
微微颔首,封释云刚坐定下来,却是四处扭头相望,他已在城南转悠了有些时候,可那些客栈却贵得连他这个久贫乍富的老抠,连一点回头的yù望也没有。
“客官,您的馄饨好了!”……
“啊?好啦!”
闻声,封释云旋即转过了头,望着眼前那碗花花绿绿香气扑鼻的馄饨,顿时赞不绝口,“嗯……真香!大叔,你的手艺不错哦!”
“呵呵!那还用说,我这虽说是路边摊,可不管是味道还是分量,比起那些做开门生意的也是只弱不强!”
都说专业才是王道,一听客人叫好,摊主那是满脸自豪、毫不谦让,可他忙着支应客人,却连自己说错话了也曾不知晓。
“大叔,您说错啦!是只强不弱。”
看着店家那一脸讪讪的模样,封释云笑着晃了晃头,没想到就他这文化水平,竟也可以对人如此这般的语重心长。
“大叔,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便宜点的客栈没有?”
喝馄饨没酒,可话却已然起了头,封释云心里默默一念,何不趁热打铁,将那些个困扰了他有些时候的问题弄个通透,要不然今晚就不知道是某个街头将就他,还是他去将就某个街头。
“客栈?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啊?”
这话听得店家眉头不禁一皱,他虽然常在这一片做生意,可要说起客栈来,他还真的不是很熟。
“是呀!我今天才刚来的国都,本想着去寻个亲戚,可见天sè已晚,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封释云的回答真真假假,过去两年多的经历,对他的影响着实很大,曾今的木讷少年,而今变得异常狡猾,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的心,还没有变得像说书先生口中所讲的那些个满口仁义礼信的大侠那般,yīn毒狠辣!
“这样啊!我家附近就有一家……客栈,只不过那条件嘛……就有点那啥?”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店家终于扭扭捏捏地给出了回答,如果仅仅是因为居住条件太差,他倒也不至于如此尴尬,可……哎!一言难尽呐,且看那清秀少年如何定夺吧!
“大叔,条件差点没什么,我也就是将就一晚上,您能带我去吗?”
封释云一脸认真地看着店家,发现店家那尴尬的神情并不似作假,早就听说了国都里面龙蛇混杂,多一个心眼,有备无患嘛!
“那好吧!本店这边一打烊,立马就带您过去。”
店家无奈地回到,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就剩下把人领过去了,但愿这生得俊俏清秀留着一绺时髦刘海的消瘦少年,能抵得住那情窦初开的冲动吧!
“嗯,那好!大叔,那就麻烦您算下账吧!”……
“不客气,承惠五个铜凰。”……
“这么贵呀!”……
……老天黑着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淡看世上丑态万千,初阳昂着头,甩开河流跨上山头,光照大地行善人间。……
“啊……”
远处的六角塔楼巍峨雄壮,宽阔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封释云打着哈欠迎着朝阳找寻着北方,客栈里那硬床昨晚好像有些摇晃,他捂着被子‘仔细’一听,原来是左邻在‘闹’,右舍在‘忙’。
“唉!那个地方……着实有些荒唐。”
嗟叹过后,封释云猛地甩了甩头,少儿不宜的画面,他现在可没空去想,军营的位置,据说就在五铭城北面十来里的地方,他若是只顾着沿途打望,就不知道城北那里,还能不能找到像昨晚那样‘极品’的地方……
………………
柳营出号风生纛①,戈蒇②长控国咽喉。
辽阔原野上,朵朵白莲倚青浪,碧毯悠悠映rì芒,黑的甲,银的枪,战马嘶嘶,甚嚣尘上。
“此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闯!”
辕门外,站岗军士两眼寒芒,手中红缨无风自荡,但见一清秀少年蛇行而近,兀地一声大喝,犹如九霄烈雷,平地炸响。
“敢问这位军爷,jīng武营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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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①——纛,dao,古代元帅营帐旁边的大旗。注②——蒇,chan,一种铁柄短矛。(其实是金字旁,不过这个字打不出来,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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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进帐
“敢问这位军爷,jīng武营在什么地方?”
言语间无不恭谨,眉宇间不无紧张,说实话,长这么大,封释云还真没见过这等阵仗,原以为万岭城的军营就有够夸张,可和眼前这军营一比,却是一个在地,另一个在天上。
“国都的军营都这样了,那王城和dì dū的军营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王城和dì dū如何,封释云不敢去想,可此时在他的心里,却是对那拱辕门里的一方世界,多了一抹浓浓的向往。
“这就是阿爹从军的地方!奋勇杀敌,就能够换来成为兵武的希望!阿爹,阿妈,您们放心,等孩儿成为兵武的那一天,一定会重回竹花村,将那些个忘恩负义的豺狼虎豹给杀个jīng光!”
双拳紧握,义愤满腔,当封释云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站岗的黑甲军士时,他那双妖异的眼眸中却是多了几分亲切,和着一丝淡淡的期望。
“小兄弟,你找jīng武营干什么,难道你有亲人在里面?”
军士的言语依然冷漠,可在他那张如刀削斧锉般刚毅硬朗的脸庞上,此时却是平添了几分柔和,先不论这少年的具体来意如何,既然人家都那样问了,所以有些事嘛……他自然就不好做得太过。
“嗯!……”
但闻此言,封释云不禁面露喜sè,遂即抱拳对军士恭敬到:“小民的叔叔就在jīng武营里,他叫陈到,如果军爷您知道,那就麻烦您通传一声,小民这儿就先谢过军爷您了。”
“陈到!?我听说过,他好像还是一名兵武吧!”黑甲军士目光沉凝,思索着讲到。
“对!我叔叔就是兵武,他是去年,不!是前年才被国主调到jīng武营的。”
封释云殷切地望着军士,语速显得有些急促,此时此刻,他唯一想从军士口中听到的,便是那一个期待已久的‘好’字!
“唉!小兄弟,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早在半月前,jīng武营就被国主调拨去了前线,据说是潇湘国那边兵戈暗涌,不要说jīng武营了,就是我们这几个营,恐怕要不了多久……”
言语间,黑甲军士满面愁容,一想到那些曾经和他同吃同住同上阵,此时却早已是血枯骨寒的同袍们,他手中那杆早已淡看了生死的铁枪,便禁不住阵阵颤抖。
“这样啊……”
虽不明白那黑甲军士为何在突然间变得如此惆怅,可封释云心中那股淡淡的失望,却随着脚下这一片正在消逝的枯黄,静静地渗进了土里,但求来chūn不复再长。
“军爷,那你们这儿……还要人么?”
封释云斯斯艾艾地问到,老实讲,安慰别人的事他还真不擅长,现如今,他也唯有‘岔开话题’这一剂屡试不爽的良方,何况他本yù如此,自然无需担心事后该如何圆谎。
“小兄弟,难道你想……”
黑甲军士脸上不复惆怅,可转过头来却是一脸迷茫,眼前这长发遮眼的清秀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三有多,难不成他还想……
“我想报名从军!”
封释云的回答直截了当,妖异的瞳眸中更是充满了坚决的光芒。
“小兄弟,从军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啊!你成年了吗?你家大人又知晓吗?”
黑甲军士看似冷漠,实则却是面冷心热,想起家中那对rì盼夜盼望他回去的儿女,就算没有少年这般大,恐怕也差不太多,所以他说起话来也就免不了有些啰嗦。
“禀军爷,小民已然到了从军的年纪,而且此次前来从军,家里大人也尽皆知晓,不然,小民也不会来找jīng武营的叔叔帮忙啦!”
封释云眉头微皱,虽然这番话是他早就盘算好了的,可话一出口,他也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想他封释云这‘一生’何其磊落,现而今却……唉,形势比人强呐!
“小兄弟,你可千万要想好呀!眼下我们和潇湘国可正在打仗,你要是现在来从军,说不得哪天就会被派上战场,到时候……”
爱屋及乌的情况下,黑甲军士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守不守门的,他心中只是在想,到底该怎么样说,才能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顽固实则却是十分顽固的清秀少年给彻底的感化喽!
“谢军爷关心,小mín zhǔ意已定,还请军爷指点迷津!”
言罢,封释云突兀地举起了右拳,在自己的左胸膛上狠狠地捶了一下。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可看在军士眼里,却犹胜万语千言,沉默了许久,看着少年那张清秀但却充满了决然的脸,军士终于满心不忍地点了点头,沉吟着说到:“那……好吧!你且跟我来。”
“小刘,这里就麻烦你先照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是,于队正!”……
………………
绕过朵朵盛放的白莲,jīng神抖擞的红底‘刘’字黑旗迎风招展,指天划地势劈尘嚣,穿越阵阵汹涌的黑cháo,威武雄壮的战鼓声,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留下了阵阵经久不息的暴躁。
宽阔而喧闹的校场旁,一顶宽大的白帐如鹤般立于草坪之上,时起时落的帐帘外,两个身披连环铠,手按虎头刀的魁梧军士如山般镇于帐幕两边。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低沉且极具穿透力的质问声,震得封释云的双耳那是又疼又痒,在他看来,面前这两位魁梧如山的军士简直就是生得一模一样,就算是和那神话传说里的哼哈二将相比,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脑中正值无限遐想,黑甲军士却已领着他来到了守帐军士身旁,封释云本以为黑甲军士会领着他直闯营帐,可黑甲军士却将他随手一撂,旋即对那俩军士抱拳恭敬到:“二位大人,这位小兄弟想要报名从军,您看……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不就是个从军么!还通什么通啊!老子连命都给卖了,他们还想怎样?”
看着黑甲军士那曲意谄媚的模样,封释云心中便禁不住胡思乱想,在‘很久’以前他可不像眼下这样,可就因为那时的他太过善良,所以才会屡屡受骗时常上当。
“报名从军?既然是从军,跑这儿来干嘛,自己到国都的卫戍府去报个到不就行了吗!”
闻言,大帐左边那魁梧军士的眉梢禁不住微微一扬,牛大的鼻孔遂即朝天一望,哄哄的气流吹得鼻毛越来越长,看见这个封释云才恍然大悟到——原来猪鼻子里不用插葱其实也可以装象。
“大人,这孩子的叔叔也是你们jīng武营的,陈到!大人您应该认识吧?”……
听了二人的这番对话,封释云这才明白,黑甲军士的卑躬屈膝原来是有道理的,他之前的卑劣行径或许就是夫子所讲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心下感动愧疚之余,封释云却又在为另一件事纳闷了,眼前这两个看门的怎么可能是兵武呢?他们卖相是很不错,这点不置可否,可兵武的身份不是很高贵吗?
“难道这帐篷里面住的是兵武士,亦或者是……兵武师?甚至……”
封释云尚在暗自猜想,却忽闻大帐右边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声响。
“你还愣着干嘛?跟我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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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疑似睡梦功法
“你还愣着干嘛?跟我进去吧!”
甩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守在帐门右边的魁梧军士在冲封释云招了招手后,便寒着张脸转身掀帘钻进了帐中。
“傻小子,快去啊!记得放机灵点!”……
飘飞的心思尚在云中,可封释云却忽觉腰间被人猛地一捅,眼前骤然一花,紧跟着便稀里糊涂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帐中。
“小子,老实点,若是叨扰了督军大人,当心老子废了你!”……
踉跄的脚跟尚未站稳,轻薄的棉襟顿觉有些扯捹,封释云只觉身子猛地一轻,耳边却已然响起了一阵闷雷,沉鸣滚滚。
“是的,大人!”
待得心中稍稳,封释云的回答却细若蚊声,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一介草民身份,若是真惹恼了眼前这位唯恐霸气不能随时侧漏的大爷,人家随手将他那么一拍,拍完了再随便一扔,恐怕这片原野上的小草在今后的很长一段rì子里,过得都要比眼下更为滋润。
“咦?这帐房里怎么没人呐!”……
没有想象中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兵器架,也看不见意料中那些个正在排兵布阵的金戈银甲,帅案前那几个绷着牛皮的木垛乱得那叫一个七七八八,帅案后的一对貌似有着附庸风雅嫌疑的屏风上,却是非常和谐地画着两只白鹤,和那一条张牙舞爪充满了写意情怀的螃……呃,虾。
“嘘!小声点,关督军正在睡回笼觉,咱们就先站这儿等等吧!”
魁梧军士急忙伸手掩住封释云的嘴巴,看他说话时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封释云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位尚未谋面的关督军,要不就是xìng情暴戾,要不就是能力很强,如若不然,怎会将眼前这位在之前还显得牛笔哄哄目中无人的魁梧军士骇成现下这般模样。
“看来我得小心点,有些人的下床气可了不得,要是那关督军也是这种人,叨扰了他,恐怕我还没跑出营帐,项上这颗七八斤重的脑袋,就已然搬了家了。”
先入为主的思想,让封释云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当年师父在万宝斋救下他时的情形,直至今rì,他还历历在望,自私刻薄的李师伯在竹林里用符兵切割那漫天纷乱而落的竹叶时,他也正好在旁。
而以封释云现在的战力,对上个初阶兵武者,他纵使打不过,大不了就是拼命逃亡,可要是对上稍微厉害那么一丁点的狠角,他逃生的希望,那可就是渺茫异常了。
“大人,那个……关督军他啥时候能够醒来呢?”
一念及此,封释云禁不住将嗓音压到了最小,若不是他身旁那个魁梧军士武艺高强,恐怕人家还真的会以为,在这初chūn乍暖时节,便有蝇营狗苟如此猖狂。
“唔……正常情况下,不到吃中饭,关督军一般是不会醒的。”
帐顶其实并没有开花,可魁梧军士却是两眼望天手抚着下巴,不过在沉吟片刻后,他还是给了封释云一个非常客观、公正的回答。
“噢!?”……
听到这个说法,封释云心中很是惊讶,师父常对他讲,习武就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四体不勤,昼晚不分,纵使天资再高,也只能是徒然一生。
可后来封释云又听师父讲了,天下间修炼气血的功法千奇百怪,有些‘功法’据说就是睡觉时练的,有的人你别看他是睡着了,其实人家完全就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曾几何时,对于师父口中所传的那种睡梦功法,封释云还是持怀疑态度的,可现在嘛……
“难道……”
想到这里,封释云不禁竖起了双耳,凝jīng灌骨地倾听着屏风后面,那位‘了不得’的关督军到底是如何个睡……炼法。
呼噜!……似高山流水,呼噜!……似风戏孤崖。
呼噜!……似牤牛之饮,呼噜!……又似熊寐雪下。
“这是呼吸声吗?不!不是,这根本就是气血奔涌时所发出的声响嘛!”
若说刚才封释云还对那传说中的功法有所质疑的话,可在听到这股轻微的悉索声后,他心中的疑虑,紧跟着便烟消云散了。
对于兵武阶位的判定方法,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准确的归纳,而判定兵武阶位的标准之一,便是其肉?体力量有多强大。
一马、二牤、三熊、四虎……,所代表的,便是不同境界的兵武所拥有的肉?体力量,可仅仅是凭肉?体力量去判断一名兵武的强大与否,却是远远不够的。
有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因为有些人天生力气就大,好像封释云吧!他的肉?体力量就很强,估摸着离一马之力也就只差半个马屁股了,这也是赵遥,也就是他那偶尔靠谱的师父会带他回竹门进行兵武检测的原因所在。
可检测的结果呢?自然就是肯定他成不了兵武啦!而他为什么成不了兵武呢?他的肉?体力量不是已经接近初阶兵武者的标准了么?
不错,封释云的肉、体力量是差不多了,可他的血能,却是低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何为血能?说白了,就是一个人体内错容纳的气血能量,当然,它也是判断一个人是否能成为兵武,或是一个兵武有多强大的重要标准。
在兵武这个极为狭小的圈子里,自古以来就曾流传着一句话,叫作:体不强则血不固,反之亦然。
这句话是由谁先提出来的,由于时间太长,眼下已无据可查了,可它所表述的道理,却是被后来的兵武奉为金科玉律,那是攧扑不破的。
也就是说,兵武肉?体力量的强大与否,和其体内的气血是息息相关的,只有气血强大了,才能带动肉?体力量的进一步成长,而随着肉?体力量的成长,容纳血能的筋脉也会随之变强,其气血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简单讲来,兵武的身体就好比是一个水杯,而气血,自然就是盛放在这杯中的水,水杯越大,盛的水自然也就越多,反过来,你若想盛更多的水,那自然就得换个更大的杯子喽!
当然,对于一个活人来讲,换‘杯子’这种事,明显是不现实的,但人们却可以想办法将自己体内的筋脉撑大嘛,这样不就可以容纳更多的血能了吗?
这话儿说起来容易,可真要做起来……哎!
就因为这个血能,古往今来,却是不知有多少心怀凌云壮志,身负血海深仇的英雄豪杰被挡在了成就兵武的大门外,以至一生夙愿,老死无法得偿。
血能,真就如此重要吗?这显然是毋庸置疑的,那血能是不是还有着其它十分强大的功用呢?
关于这点,封释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因为他目前还没有资格去接触到这一层次的内容,但有一点,封释云心中却非常明白,那就是血能不强,就没有办法融合符兵,既然连符兵都融合不了,那兵武还能叫兵武吗?还能够强大得令人只能是望其项背而兴叹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既然血能对于兵武或是一个想要成为兵武的人来说,如此重要,那人们又是靠什么方法、方式去对它进行评判的呢?
评判方法倒是很多,而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一种方法便是……
“唉!这位关督军,想必已经到了兵武师的境地了,否则在修炼时,他体内的气血又怎么可能发出牛昂熊咆之音呢?”
双耳微微耸动,可封释云此时却唯有黯然垂首。
曾今,有一只天大的并且还是煮熟了的肥鹅摆在他面前,而他却因肚子太饱或是牙口不好,与其失之交臂,而现如今,等到他饿了馋了想起它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曾经放过它的盘子里,连块骨头都找不着了。
找不着!他现在还能怎么着?
“躺着也能成为兵武,我好羡慕妒忌恨呐!”——封释云在心底狂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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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过分
“大人,关督军他……到底是哪个阶位的?”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封释云心中虽是羡慕妒忌恨,可他同样也是一个认真、务实并且为了追求一个被烟给熏黑了的底,也不惜将整个上好的砂锅都给打破的人。
‘关督军’也许是很厉害,可那毕竟只是封释云的一个猜想罢了,老实讲,长这么大,他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兵武,除了他那偶尔靠谱的师父外,也就是竹门里那个极度自私刻薄的李师伯了,可纵算是这样,他们也都还在兵武士的境界上徘徊着。
虽然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祖据说就已踏在了兵武师的境界上了,但那也仅仅只是‘据说’而已,尤其还是据他师父说的,像这么玄乎的事,封释云会相信?当然不会!
所以,今天既然有机会能够接触到一个比他师父还要厉害的兵武,封释云自然是不会放过了。
“啊?!什么什么阶位?”
魁梧军士一脸茫然,他显然没料到身旁这个清秀少年会选在这样一个‘严肃’的时刻,问出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来,意外之余,就连嗓门也禁不住增大了几分。
“呃……,小民的意思是说,关督军他是属于哪个等阶的兵武?”
有的人天生气力就大,而有的人则是生就大嘴巴,对此封释云也是毫无办法,沉默了片刻,当他发现屏风后面那位大人似乎并没什么因为某人的‘大吼’而受到影响时,这才小心谨慎地细声补充到。
“噢,原来你是说兵武啊?”
头上的盔帽被拍得‘啪啪’作响,这回魁梧军士可算是听明白了,他正思索着该如何给身旁这名还算顺眼的少年一个比较‘官方’的解答,然屏风后面那突然响起的哈欠声,却让他如骾在喉,五气乱岔。
“啊呀!……是阿大吗?”……
慵懒的询问声不粗不细,不高不低,咋听之下可能有点肥腻,可下细一品,却给人一种吃了大碗正宗梅菜扣肉后却还想着再来一碗的回味感,温软厚实,肥而不腻。
与此同时,在那对原本还显得灰常和谐的屏风上,除了那两只翩翩起舞的白鹤和那条充满了写意情怀的‘河虾’外,却是突兀地多出了一大块模糊的黑影。
“听这说话声,这关督军应该不是一个xìng情暴戾的人吧?”
封释云心中如此这般地可能到,对于一个在不久后的将来便会游走于刀山剑海,徘徊于生死边缘的大侠来讲,他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听声辨位识苍蝇……
立正,行礼,连环铠甲在‘稀里哗啦’地乱响了一阵后,便听到魁梧军士用一种封释云从来都不曾感受过的温柔,恭敬地对屏风上那块正在不停晃动的模糊黑影回到:“是的,督军大人。”
“是不是该吃饭了?”……
温厚的声音尚未落下,屏风后面便已然响起了一阵袍带收紧的声音。
“看来这位‘阿大’军爷所言非虚啊!”
听了这话,封释云有些忍俊不禁,可他最终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脸上那团蠢蠢yù动的笑意。
“还没有,大人。”
魁梧军士连忙应声到。
“那你在外面嚷嚷什么?”……
温厚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厚,可在封释云听来,却蕴含着一股让人无从抗拒的威仪。
“我……是这样的,大人!jīng武营……陈到来了个亲戚,说是来从军的,所以想要请您帮个忙,讨个方便。”
魁梧军士或许本就不善言辞,被那‘关督军’这么一问,说起话来更是乱得没边。
“噢……”
一声过后,只见一如山……坵般的身影,遮云蔽rì、移山填海似地从屏风后面搬了出来。
“哇!……”
仰望着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是史上最大鸭梨的巨‘汗’,封释云心中的敬仰之情,那是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不禁暗叹到:“以前只知道有‘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这么个说法,没曾想,这世上还真有此事啊?”
“咳咳!谁要找我帮忙啊,人呢?”……
不知是因为眼睛太小,亦或是因为肚子太大,巨汗的海拔虽高,可也仅仅只是看见了那个比他略矮一头的魁梧军士,而对于军士身旁那除了‘瘦点’却绝对算得上是标准身材的封释云,则是如同脚下踩着的几支小草般,直接给忽略掉了。
“督军大人,小民在这儿!”
封释云高举着双手,心里头那个汗呐,他就差没蹦起来了。
“喔……,原来你在这儿啊!”
听声辨位识苍蝇嘛,不只是封释云会,听到封释云的招呼,巨汗总算是注意到他了,可这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呛得封释云差点没喷出血来。
“唉!我就这样了,你爱咋地咋地吧!”
强‘汗’面前,封释云万般无奈地选择了委曲求全。
“你!?这么小,怕是还未成年吧?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和那个陈……到又是什么关系啊?”
巨汉极力地瞪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俯瞰着封释云,两道既短且粗的眉毛斜飘而起,显得颇有威仪,再配上他胸前锦袍上那几朵绣金的云纹,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巨灵神穿云瞰山的味道。
“回督军大人的话,小民姓封,单名一个云字,年方十四,陈到乃是小民的叔叔,但小民和他却是没有丁点血缘关系,只因家父在临终前将小民托付给了他,所以小民才会认他作叔叔的。”
封释云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巨汉的问话,至于多少是十,什么是五,这可就是有待商榷了。
虽然他以前也曾听谁谁讲过,兵营里自古以来就是躲避仇家的上选之地,可他的师门——竹门,却是掌控着万岭城一半的武装力量,说起来也算是在这五铭国国主的势力掌控范围内的,谁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互通有无呢?
所以,在封释云看来,凡事小心谨慎一点,肯定是错不了的,小心无大错嘛!
“哟呵!你倒挺老实的,不过我喜欢。”
听完这话,巨汉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眯’着眼打量起眼下这个面容清秀的‘厚道’少年来,可当他看到封释云额前那齐遮眼的刘海时,却是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咦?你头发怎么这么长啊?来,把头发撩起来,给督军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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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区别
“撩起来?还给你瞧瞧!”
听完这话,封释云顿时就怒了,就连旁边那神经比较粗犷的魁梧军士也不得不承认,他领导的话,确实有些……用那什么比较能够体现个人文学素养的话来讲就是……对!轻佻。
还好封释云不是某个正在某条大街上被某二比流氓调戏的花姑娘,要不然肯定会扬起她那打人不疼疼自己的芊芊玉手,一巴掌给那督军甩过去了,打在他那膘肥横涨的肚皮上,说不得还能掀起几圈油光滚滚的肉浪。
“那好吧!”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封释云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就因为这事儿他已经送走了一位‘老朋友’了,他可不想因此再失去一位‘新朋友’,当然,他也就是这么想想,真要到那时候,还指不定谁把谁送走呐!
“唉,兵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做掉的。”
想想那四下乱飞的‘小刀’以及那漫天纷舞的碎叶,封释云无奈地暗叹了声,遂即便伸手将自己额前的刘海给捞了起来。
“噢!?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你这样的人啊!我还以为神殿里的那些个神官们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打屁吹牛呐!”
豆眼聚光,巨汗就像是初入洞房的猪哥,打量着花烛下那罩着红盖头露着樱桃口的小媳妇儿那样,绕着封释云挪了几圈,口里的‘啧啧’称奇声更是至始至终就没断过。
“彼此彼此!”
封释云在心中十分不屑地冷言相讥到,也不知是在藐视眼前这口无遮拦的巨胖,还是在藐视那个从几千年前起就已经开始口无遮拦的神殿。
“既然这样,那好,本督军就帮你这个忙吧!”
就算封释云生得再‘美’,看久了那也是要审美疲劳滴,片刻过后,巨汉那张连苍蝇贴上去恐怕都会陷进去的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传闻不过尔尔’的神sè,旋即冲旁边的魁梧军士吩咐到:“阿大,去拿纸笔来。”
“是,大人。”
魁梧军士恭敬地应了一声,遂即来到那张如猫挠狗刨般凌乱不堪的帅案旁,抓起一支像是许久都未曾沐过浴,脏得连头发都腻在了一起的毛笔,和半张看起来皱巴巴上面还粘着些许不明斑迹的黄纸,递到了巨汗手上。
“咦!你怎么没润笔呀?”
巨汗接过那支在他手里头显得格外袖珍的毛笔,朝黄纸上轻轻一划,可接下来出现的却不是秋田走马,而是严冬腊雪,透纸而下。
“是的,大人。”
惭愧,羞愧以及满脸抹泪,魁梧军士二话不说,一把从巨汗手里夺过毛笔,在封释云那满目错愕的注视下,将那黑漆漆的笔头猛地朝他那‘丰润诱人’的双唇里狠狠一捅……
“哎哟喂……,他是大还是傻呀?看这情形,门外那厮多半是叫阿二了。”
一时间,场面似乎有些失控,魁梧军士那自残般的举动,看得封释云那颗从来都是那么善良纯洁的小心肝,也禁不住阵阵抽痛。
“呶!你拿着这个,去找新兵营的典行官吧!剩下的事他会为你办妥的。”……
看着眼前这张被蹂躏得不成纸形的纸,再看看巨汗那张画满了漠然不用打也是肿着的脸,封释云心里边突然间生出了一股很想带他出去兜兜风的冲动,当然,前提是他要有能够冲得走这一‘坵’的能力才行。
“谢督军大人!……”
军帐外灌来一阵仓惶的风,刮得帐帘几番摇摆晃动,泥土里的草根尚自懵懂,管它踏蹄辗辙,却仍道不是很重,生我者chūn雨,助我者东风,如果再有点灿烂阳光和刚勇鲜血,我敢叫天下人瞧瞧,何为遍野盈葱。
………………
“小兄弟,怎么样,事情有着落了吗?”
军帐外,黑甲军士见封释云闪了出来,急忙抢上前去,焦切地询问到。
“嘿嘿,成啦!”
闻言,封释云便冲黑甲军士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那张破败不堪的黄纸,随后将其递到军士手中。
“走,咱这就去典行官那儿。”
黑甲军士接过黄纸,边看边走边对封释云说到。
“于叔,您说那关督军,到底是哪个等阶的兵武啊?为什么连给他看门的军士都是兵武呢?”
封释云亦步亦趋地跟在黑甲军士身后,有了军士仗义相助在先,所以封释云自然就不好也不可能再表现得像先前那般客气了,否则他就成了竹门大院里那株临了不知几chūn也不肯开花的铁树,既不懂事也不知趣了。
“风……云啊,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新兵一营是做什么的吧?”
看着黄纸上那几个歪歪斜斜、时断时续的‘疏法’,黑甲军士那犹自前行的步伐却于刹那间猛地顿了下来。
“啊!?什么做什么的?”
封释云愣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不过此次事件却让他意识到,他对于新名字以及新身份的适应力完全还有待提高呀!
“你真不知道这新兵一营是干什么?难道关督军他没跟你说清楚!”
望着黑甲军士那张满是愁容的脸,无所谓或无所畏如封释云,也不禁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ìng和具体xìng。
“怎么,于叔!难道这新兵一营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封释云禁不住好奇到,他在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整个国都大营除了新兵营、jīng武营还有弓盾营,其它四个营都是从国都下辖的四个卫城里抽调出来的,他本是早chūn一新丁,不进新兵营难道还能去弓盾营甚至jīng武营?这个说法完全就不符合‘矛盾第三定律’嘛!
“哎呀!我的娃啊!你来之前,你叔叔难道就没跟你交代过,这国都大营里有两个地方是千万不能进去的吗?”
黑甲军士心里那叫一个悔呀!悔天无视,悔地不听呐!
此时他只想将封释云一把推出辕门外……呃!当然不是斩首,而是想让他快走,可军令如山,而且人又是他介绍过去的,这可叫他如何是好啊?
“于叔,那您能告诉我……除了新兵一营,还有个地方是哪里么?”
封释云弱弱地问到,这回他是真的被吓到了,虽然他一直觉得这是种懦夫的表现,可不为别的,就为了黑甲军士那一脸担忧后悔恨的jīng彩表情,封释云也觉得,他完全有必要被‘吓到’一回。
“你倒是挺机灵的,啊?”
黑甲军士横了身前这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毛头少年一眼,遂即没好气地说到:“你可知道,在战时,新兵一营和jīng武营被我们称作什么?”
“不知道。”
闻声,封释云急忙摇了摇头,理所当然般的无知挂于脸上,让人见了那是既好气又可怜。
“唉!……”
黑甲军士叹了口气,遂即满目沉重地说到:“在战时,那新兵一营呀,都被我们称作是——炮灰营!”
“噢!这个……可以理解。”
封释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军士的这个说法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认同感。
“你……”
眼前这少年看上去挺正常的,可怎么就总让人觉得他脑子里边少了根弦似地,黑甲军士被封释云的这个极其‘蛋定’的回答给噎得没了办法,就连指着封释云的手指也不得不讪讪地缩了回去。
“于叔,那jīng武营又被你们称作什么呢?”
这话刚一出口,封释云的脑海里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些非常残破,却又让人刻骨铭心的画面。
“我们把那里叫做‘骨灰营’。”……
“于叔,骨灰和炮灰有什么区别?”……
“你看见天上那朵云了吗?如果它被风吹散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如果它还能落下几滴雨,那至少人们还能在这片大地上找到一点它曾经来过此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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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毛厕、残偷
chūn分时节的雨,有些糯粘,有些孤独,还有点冷寂,它在人们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既没有根,也不会有叶,长在人们心里,它……叫做‘仇恨’。
校场旁边的营,有些喧闹,有些兴奋,还有点担心,因为在明天,它就会被人连根拔起,然后被带去前线,和那里那一片曾被鲜血染红过无数次,并且在将来也还会被将来的鲜血给继续染红无数次的泥土和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化作那一捧,滋养着chūn花灿放夏草幽绿的厚实肥泥。
帐房里,几十个形态各异的白茧乱七八糟地蜷缩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有些怪异凌乱的热气,鼓荡着门口那挂本就不太本分的帐帘时而掀起,透进半洒新鲜的银辉和空气,钻进了封释云的肺里,使得他脑中那股剧烈的疼痛不禁为之一轻。
“哎!这该死的头疼,究竟缘何而起……”
封释云缩在被褥里,心里却是在不停地暗恼哀怨着。
一个月了,从他初入新兵营,到成为教习口中那勉强能为同袍们挡一挡流矢暗剑的新兵,封释云还是没能弄明白,为何他们穿着仅次于弓盾营的铠甲,配着稍逊于jīng武营的利刃,受着比刀马营还要刻苦的训练,却还是要被别人称作‘炮灰营’。
想着那人满为患,却还是有人要削尖了脑袋,耍尽了手腕,死皮赖脸宁肯胡乱认爹也要塞进去的新兵二营,封释云就忍不住想笑。
同样都是去送死,只不过先后顺序不一样而已,有必要做得那么明显吗?况且到时候是谁为谁挡箭挨刀都还不一定,穿得厚实一点,至少也能让人存个安心不是。
“风少,你头还疼吗?”……
鼾声屁声梦呓声,声声入耳,糗事爽事闹心事,事事关心。
“风少!?”
听着耳畔响起的声音,封释云心里不免有些忍俊不禁,想起在万岭城里的那段rì子,他差一点就展现出了一代纨绔应有的sāo·劲,可现在呢?在这偌大的军营里,这也仅仅只是个绰号而已,而且这绰号的含义说的还是他的话实在太少,多少的少。
“不疼了。”
微微侧了侧身,看着旁边那个和他同睡在帐房门口的白茧,一口令人作呕的臭气,顿时掩面而来,熏得封释云不得不立马拉起棉被遮在鼻间,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身旁那生得眉窄颌宽的猥琐少年名叫‘张小毛’,惠城人,他是赶在封释云之前来的炮灰营,据他自己说他要比封释云大上一点,当然,这是在他听了封释云刚满十四周岁后才临时做出的决定,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大言不惭地在封释云面前说出那句经常被他挂在嘴边,只是以往说了会挨打,现在说了也没人理会的‘想当年,哥如何如何滴’的口头禅。
至于张小毛为何会来从军,据说是因家境贫寒,为了减轻家中负担,所以就来了军营,而封释云又为何能认识他,并且还能很快就打成一片,这还全得赖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地撮合,当然,这并不是说张小毛就和封释云一样,也生着一双令人畏惧而又好奇的眼睛,或者三瓣嘴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其实他有时候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猥琐,可就是他那张嘴,实在太臭了。”
封释云暗暗地开导着自己,可张小毛的嘴的确是真的很臭,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臭,更是现实意义中的臭。
口臭倒也罢了,封释云还能够勉强忍受,可偏偏这厮还特别中意在人前显摆他那口能把感冒鼻塞都给熏好了的恶臭,就因为这样,新兵营里那些个‘天天向上’,此时正在故作沉默蒙头大睡却又不时从那被铺盖捂着的菊花门里放出一声闷响的‘好兵’们,将他和封释云划在了一起,成了名义上的难兄难弟,并且还附送了一个绰号:毛厕。
“风少,你丫的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如啊!人家来‘那个’好歹也有个节奏,可你呢!唉……”
“……”
封释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头为何会隔三差五的疼上一回,原因尚不清楚,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比起这事儿来,他更想知道的,却是女人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为此他还曾专门跑去营房里那几个比较资深的学者那里,听了一场颇为激烈的学术讨论课,可听来听去,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弄明白女人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或者是为了什么。
“毛厕,你丫的就不能安静点?信不信老子抽你!”
就在此时,帐房门口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一道有悖和谐的声音,声音虽不大,却是很尖细,封释云无聊地瘪了瘪嘴,不用想也知道,能在这时候发出自己独到见解的,肯定便是那和他们同属于一个阵营的‘六指残偷’了。
‘六指残偷’真名叫做‘聂勇’,年方十七,渭水城人,生时丧母,幼时丧父,少时离家四处游走,雨时却在某个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里遇到一个满嘴抹油且还喝着小烧锅的老叫花子一脸诚挚希冀地对他讲到:小盆友,你天生六指,若是学会了老夫这门即将失传的手艺,到那时,是劫富济贫或是花天酒地,那还不是随便你!
于是乎,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夜里,聂勇为了筹钱花天酒地,一不小心劫到了某个脾气暴躁的兵武家里,紧跟着六指就变成了五指,神偷也变成了残偷,最后被官府发配到了新兵一营,真真是皆大欢喜!
“虽然我有的时候是帅得有些不大着调,可你也犯不着老是这样针对我嘛!”
张小毛小声地回应到,他可不像封释云那样,有着一身过硬的斗阵本领,要是吵醒了那些真正睡着了,来从军纯粹就是为了混吃等死的孬兵,到那时他想不如厕都不行。
那残偷虽然比他大了三两岁,可要说到干架,他还的真不是很怵,要是真干不过了,他大可以张开嘴,一口气呼啸死他。
“……”
“我说,明天就要去干仗了,你怎么打算的?”
没有接这头话茬,帐门对面的白茧拱了几拱,却是问出了一句不用听就知道那肯定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啊?!”
但听这话,张小毛旋即便明白这并不是在问他,如果是问他,那厮肯定会换种说法,比如:明天就要干仗了,你怯弱担心害怕吗?
“风少,明天就要干仗了,你怎么打算的?”
张小毛在封释云耳边小声地重复着这句话,他到现在也没弄能明白,这俩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在这同仇敌忾的严峻形势下,二人仍是如那刚吵完架的婆媳,赌咒发誓着老死不相说话。
为此,他也只能是无奈地长叹一声到:哎!大概这……就是能者多劳吧!
“干就干呗!只是在冲锋的时候,你一定要冲在最前面,知道吗?”……
“风少,你不会是傻了吧?是不是我冲在最前面,然后你就可以藏在我后面啊?”
一时间,毛厕有些激动,因为那股从来都是很吝啬的风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刮多了些,刮得他嘴里的臭气忽然间变得不再那么浓郁,甚至有种用了‘叉叉叉,口气清新持久,可以随便吻花’的感觉。
“你懂个屁!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
残偷蜷缩在被窝里,可语气却显得十分强硬,硬得连那正激动不已的毛厕都有些诧异。
他虽然也不明白这句话中具体蕴藏着些什么奥义,可自他出师以来,那段掠人无数的洒脱经历里,唯二的两次失手,一次便是不知死活地偷到了那个兵武的老巢里。
而第二次,则是在他偷遍新兵一营无敌手,忽然发现偷无可偷唯有向‘同伙’下手才能满足他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心理需求后,却因在某个月光充盈的夜里对上了某人那双妖异骇人瞳眸,从而导致他心律不齐内分泌失调以至于小手微凉,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些许莫名颤抖,最后才不得不以失手的方式去抚慰自己那又一次受到了伤害的残手。
“好哇!你们俩是啥时候勾搭上的?居然合谋好了要抬着我的尸体去当挡箭牌啊!大哥们,行行好吧!做人不带这么残裤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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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两天都只有一章,外公满八十,不好意思啦!
第十三章 战正酣
北边跌宕延绵的青山,南面波涛汹涌的长河,东方冉冉升起的旭rì,印在了这片纵十来里,横三五里,生得一马平川,长着几颗小草,纵使涂抹着斑驳胭脂,却仍是掩不住那韶华已逝满脸焦黄的广阔原野上。
咚!……咚!……咚!
响进军鼓擂三通,金戈铁马阵前涌。
此时此刻,在这原野的西面,那一片绽放着朵朵白莲的泥塘中,一根根画着黑sè刘字的红sè旌旗就如同那白莲花心的花蕊般,迎风招展,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吸引着无数游蜂浪蝶纷沓而来。
“风少,哦不,是风队正,今天我还是跟你混啦!”
军阵最前沿,新兵一营放队里,一身黑甲,手持五尺短柄大剑的张小毛斜睨着眼,看着左手边那同是一身黑甲,却是两手各持一柄五尺大剑的封释云嬉皮笑脸到。
“哼!从来只有人选茅厕,我还没听说过有茅厕择人的!”
在封释云左手边,手持三尺短剑的聂勇探出头来恨恨地剜了张小毛一眼,对于这各项能力均弱得出奇,,偏偏命格又硬得可以的厮货,他很是看不上眼,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这位很少发言的‘凶猛哥’实在过于凶猛,那厮恐怕早已挂了个一百遍呀一百遍!
“呵!憋急了你,看你还有没有得选!”毛厕的反击依然犀利的没边。
“你!……”
“好了!就要开战了,省点力气回去抢饭吧!”
封释云虚眯着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军阵对面那轮刚刚从濛濛银sè海洋里爬起来的红阳,自他第一次来到这片染血浸骨的土地上,不经意间,已是夏来chūn往。
近两个月来,他已不知上过多少次战场,身上这件悬着三五七块铁片的战甲更是百孔千疮,身边的旧人们个个走得匆忙,迎来的新丁脸上均是一纸彷徨,所以就在昨天,上头临时决议,破格提他当个队正,好让这些新兵们有个领头羊,引领着他们继续征战,以便能够顺利的牺牲在这片已然显得有些拥挤的战场上。
“风少,那招还挺好使的,这‘战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长河向东奔腾依旧,聂勇死xìng不改,也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个残偷,只是在他尝试过封释云说得那个方法过后,他便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需要靠人传话才能和封释云顺利交流。
“我叔教我的。”
冷冷地应了声,封释云的目光却是从东面那轮红得有些不像话的朝阳上,移到了中军大营左方,那一片看起来最多只有半旗高的青山间。
那是一片山,有着无尽小草灌木青柳翠竹点缀其间,但那更是一座坟,坟里埋葬着多少年来那数以百万计的英雄勇士残骸枯骨。
“叔就住在那里!”
想到这里,封释云心中禁不住泛起了阵阵过往那些让人感到沉痛不已的惆怅。
他曾有许多……呃,两个叔,一个是兵,而另一个则是兵武。
当兵武的那个叔至今健在,可那个已然躺在了眼中那片山里,看似无情冷漠,实则却是对他极尽照拂的于叔具体该如何称呼,封释云至今也还没能搞得清楚。
饶是如此,封释云却还清楚的记得,在他刚到国都大营的那一天,那一个卑躬屈膝为他巧言求情的黑甲军士是怎样地吃力还差点讨不着好,等他成为炮灰营里的一名新兵后,又是那一个黑甲军士不厌其烦地唠唠叨叨,并且还向那‘无恶不作’的教官套着近乎道:请您往后多多关照!
“于叔,那关督军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他是兵武吗?”……
“唔,不是!他也就是出身比咱们好点罢了。”……
“云娃子,这打仗其实就和唱大戏是一样一样的,就拿你们炮灰营来说吧,你一定要冲在最前面,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和对手混在一起,完了再互相点点头,那于叔保管你十场大战九场会溜,何惧那漫天飞矢蝗过流走。”……
“于叔,那剩下的一场呢?”……
迷离的思绪流转着目光,封释云缓缓转过头,望着身体后方,那二三十只纵算是穿金带甲却仍旧面sè苍白的羔羊,望向中军大营后方,那一片被攒动的人头给遮挡了许久的牛皮军帐。
“哎!我现在就剩下一个叔了,但愿他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可千万别挂在了对方兵武的手上。”……
咚!……咚!……咚!
中军战鼓又是一阵急响,宛如死神手里的号角,催促着新鲜的灵魂勇往无前地朝着深渊里跳去。
“风少,该咱们了!”
望着东方那片渐渐掩来的银sè海洋,毛厕终于绷起了他脸上那副故作镇定的嬉笑皮囊,伸手轻轻拍了拍封释云的臂膀。
“嗯!……”
重重地应了声,封释云旋即将头转向了前方,迎着东方那轮渐渐变得有些刺眼的朝阳,随后高举起手中的大剑,嘶声吼到:“全体都有,不想死的,跟我冲吧!”
冲啊!……
杀呀!……
一时间,在这片映着群山河流以及原野上那无数朵白莲无数根青草的蓝天粉云下,两道sè彩分明,却均是裹着一层金黄sè光辉,都是由血肉之躯组成的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随后便在其交汇之处掀起了无数朵醒目的红花。
唰!——
一剑划胸斩下,斩烂了银甲,溅起了血花,可封释云却是拔剑就走,全然不顾对方眼里那一抹残留的愕然与惊诧,朝着下一个,虽是处于敌对阵营,却不时地向他点头眨眼释放着无穷善意的炮灰营新兵冲杀而去。
“杀!杀!杀!阿爹就是被你们杀死的!是你们杀死了阿爹!”
凶猛的大剑在那脆弱的如同草芥般的人群中不断地收割着,封释云那双妖异的瞳眸不知何时却已变得一片赤红,杀死他阿爹的凶手眼下他还啃不大动,所以他也唯有靠着砍杀这些个向他频频释放出善意的羔羊们,去发泄他心中那股汹涌澎湃的躁动。
“风少,救我……”
不远处的毛厕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的亡命生涯,身后那银甲军士生得魁梧高大,两柄不住挥舞的大剑上早已是尽染鲜红,看来他多半也和封释云一样,是一个想要依仗着军功获得兵武选拔机会的狠角,只不过封释云比他多了一个理由,那就是疯狂杀敌为父血仇罢了。
叮!——
一剑横拦,一剑竖劈,两剑破空相啸而击,毫厘之间,死神那可怖的骨手却是险而又险地从某人的背脊处滑溜了过去。
“风少,小心,此人力气不小!”
长出了一气,张小毛一身血泥,旋即来到封释云身后,小声提醒到,他虽是话痨,话里的水分很多,说到点上的时候也非常少,可每逢‘紧要关头’,他还是会实实在在地打个草稿,随后才会去向封释云作个报告。
“嗯!你帮我看着身后。”
封释云点头应声到,但他那双隐匿于错长刘海后的赤红瞳眸,却至始至终都未曾从那银甲军士脸上移开过。
不用张小毛多说,就刚才那一次交手,封释云便即清楚地感受到,此人力量绝对不比他差,虽然大家同是使的军中制式大剑,可此人身高臂长加之跨幅巨大,所以单看有效攻击距离,他还是很吃亏的,可是……
“一寸长一寸强!知道你长,但我却不和你比,老子跟你比灵活,你能把我怎样!”
脑中念头只是一闪,便见封释云手腕翻转,挽起几朵晃眼的剑花,脚下倏然一跨,真真假假地朝着那银甲军士的胸项间挥杀而去。
“此獠竟能挡住某的全力一剑,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杀戮的太久,手脚发软了?”
就在封释云打量银甲军士的同时,银甲军士也在打量着他,封释云觉得自己能挡住银甲军士那一剑是理所当然,可银甲军士却觉得这是因为他杀人太多,两眼发花。
“不可能,我明明还有力气嘛,待我再去厮杀一番。”
银甲军士微微晃了晃头,卯足了劲正准备提剑上前替对面那俩只黄毛小子修剪一下他们那略显有些凌乱的‘枝枝蔓蔓’,可这念头才刚刚从脑海里升起,却忽觉眼前寒光兀的一颤。
“啊!不好……”
不及多想,银甲军士惊得一声大叫,急忙招剑横在胸前,yù要架住那一道寒光怒闪,可他哪里知道,封释云年纪虽然不大,却早已是融会贯通了‘各门各派’招式之jīng华,战场上的厮杀历练,军队里的相互殴打,赵遥的竹门炼体神功以及七爷爷所授的野兽拳法等等等等。
在寻常人里,封释云是何等的强大,如果银甲军士不是轻敌在先,他或许还可以支撑几下,可眼下嘛……
哗啦!——
只听得一阵甲胄坠地声,便见那躺倒在地的银甲军士下半身已是双腿齐断,而上半身却是完好无损,唯有那前一刻还放在肩膀上的大好头颅,此时却是打着圈儿翻滚在天上,尽情的喷洒。
“实话告诉你,这一招,我已经练了很久了……”
“风……队正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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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学不会!?
乱羽遍地,血染残旗,甲不能整,唯剑悲泣。
青山下,长河旁,水面泛着金粼,rì头滑向西方,照在这广阔原野上,徒增了几分生离死别的悲壮凄凉。
………………
“风少,你还好吧?”
任凭那握剑的双手如何颤抖也无法再次将剑举起,张小毛背靠在封释云背上,看着身周那些个黑的白的红的黄的,淌了一地的呻吟与冰凉,他突然很湿地认识到:幸福原来如此简单,因为那只需要两个动作,呼吸……和站着。
“还可以吧!对了,残偷在哪里?”
左手大剑插地,而握在封释云右手里的大剑,却是定定地横拦在空中,时刻准备着,迎向那不知从何而来却极有可能于下一刻骤然暴起的莫名敌意,每次战斗,只要尚未鸣金,他向来都会坚持到底,这是一个习惯,也是一个战场生存的至理。
“我……我在这里……”
身前丈许开外,突兀地传来了一阵虚弱至极的呻吟,封释云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糊满了暗红sè血浆,却非常容易辨认的残掌,此时正从那片不是很厚但却绝对新鲜的尸堆缝隙里缓缓地长了出来,坚定不移地掀动着压在它身上的那一股股沉重的死气。
“切,这厮还真会享受,我们在这边玩命厮杀,他却躺在那里装死捡漏,什么玩意儿嘛!”
毛厕就是毛厕,无论是在怎样恶劣的一个环境里,只要有人拿着搅屎棍轻轻那么一搅,它便会有滋有味地冒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沼气。
“你笋笋的,老子活劈了你!”……
“来呀!来呀!你先爬出来再说吧!”……
“唉,这俩人呀!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居然还有心情斗气?”
封释云无语,遂即定睛朝着四下望去,这一仗虽然打得很是解气,可他身边那些个早上还是活蹦乱跳的新兵,眼下却已是寥寥无几,在他的记忆里,以往都是新兵营上阵,刀马、弓盾营从旁助阵,完了大家再互shè几支无头飞矢,相互聊表一下歉意也就是了。
可今天,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两国之间除了jīng武营,管他马夫还是伙夫,只要是能使得动刀枪剑戟的,大多数都躺在了这里。
“看来打完这一仗,我们也可以好好将养一段时rì了。”……
铛!……铛!……铛!
远处传来了两道随意且懒散的金钲声,就像是两道被无限放大了的波纹,迅速扫过这一片流淌着数条鲜红小溪的原野,唤醒着那些只是因脱力或者‘脱水’而沉睡昏迷的战士们。
“快,快,把那些战甲、兵器都给我收下来,扔到车上……哎呀!谁让你去拔活人身上的东西呀?活的先放一边,把死的解决了再说!”
身着银甲头顶蓝缨的典行官大呼小叫地指挥着身后那些个还算完好的残兵,气喘吁吁地经过封释云身边,跑在这片横满了‘财富’的原野里。
他们虽是属于不同国家的士兵,但在鸣金之后,却是互不相理,毕竟在名义上,他们还是一个帝国治下的子民,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杀得太狠了也未免会让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直到此时,封释云才极不情愿地垂下了手里那柄横拦的大剑,遂即大笑着,和身后那早已支撑不住的张小毛痛快地叠在了一起。
“啊,总算是打完了……”
望着眼前那片泊着朵朵霞云,看似触手可及实则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湛蓝天空,封释云软软地躺倒在地上,脑海里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少,咱们真不管残偷么?他不会被憋死吧!”
耳并着耳,头顶着肩,睡望着同一片蓝天,张小毛的臭嘴在不喷粪的时候,其实也很甜。
“不用,待会那些守财奴们会把他刨出来的。”
不知何时,一朵鲜亮的灯笼花突然出现在封释云耳边,散发出阵阵混合着浓郁血腥味的淡淡清香,随着某阵轻扬的风儿,渐渐散向远方。
“你们俩在看什么?要不要我帮你们留饭呀?”……
渐渐微红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庞,月一样的眼睛,剑一般的鼻梁,恍惚之间,封释云想了又想,可想了半天,他却只能下意识地回答到:“不用留饭,因为晚上没人会跟我们抢……”
“嗯……也是,就是不知今晚那胖子会弄什么给我们吃?”……
“切!这儿这么多材料,不是叉烧包,肯定就是梅菜扣肉啦!”……
谈笑间,在这片渐行渐远的原野上,一个畸形的传说,曾在这里诞生,然后被那些个不断涌来的新兵,不停败走的残将……传唱。
………………
三天后,五铭国大营北面,jīng武营专属营寨中,一顶看起来不大,却是全用牛皮绷起来的军帐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身披连环铠,生得魁梧雄壮的军士此时正端坐在一张黄杨木矮凳上,满面怒容地瞪视着眼前那身挂‘整套’破烂黑甲的封释云,脸上那道骇人的刀疤几yù暴起,可最后却只是蠕动了几下,便又重新归于平静。
“陈叔,我是三个月前来的。”
封释云淡淡地应到,此时此刻,还能够被他称之为‘叔’的,又姓陈,并且还是从军的,除了那jīng武营里的陈到外,封释云实在找不出其他人选了。
“那么久?!你不是在竹门里随你师父修行吗?怎生到了军营里呢?”
闻言,陈到不禁愕然,他心中虽然涌现出了一些怪异的想法,可也只是想了想,便已被他压在了心下。
“我是在竹门修行,可出了‘点’事,所以我就来军营了。”
封释云机械式地回应到,有些事他是真不想回答,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他也只能是学着chūn天里水潭边的某只癞蛤蟆,被某个闲的就差没将自己蛋蛋给扯下来把玩的人捅上一下,它才会懒懒地跳上一下。
“出事!出什么事?”
咋一听这话,陈到那双深沉的眼眸顿时瞪得牛大,封释云也算是一个比较老实听话的娃娃,至少在陈到对封释云那极其有限的印象里,是这样的,所以他实在是想不出,封释云究竟做了‘点’怎样天人公愤的事,才能让他那重承诺胜过于xìng命的师父将他踢出门来。
“我……把我们师伯的独子给‘送走’了……”
封释云一脸平静的述说着竹门里发生的那些个错综复杂的‘江湖厮杀’,俨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老子早已是杀人如麻,也不在乎多宰三两只专横跋扈的乌龟王八!
“什么!”——
腾地一下,便见陈到从矮凳上撑了起来,右手忽地扬起,像是准备给封释云来一个大耳巴子,可举了良久,却是迟迟未肯落下,只是颤抖着指着封释云的鼻尖怒斥到:“你呀你!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杀人?还送走了?你倒是挺上道的啊!”
“难道不是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顶得陈到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苦巴苦巴,眼泪汪汪喊不出话。
“是呀!这小子学这个不就是为了替父报仇、为母雪恨吗?哎……也罢。”
陈到心念一转,遂即将他那不住颤抖的右手给收了回来,却又苦口婆心道:“竹门的青竹炼体功那是何等强大,你学会了吗?如果没学会,你再怎么也该忍一忍吧,等到学会了再动手也不迟嘛!”
“学了,师父早就将功法口授给了我,可是……”
幽幽地望了陈到一眼,封释云情不自禁地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所以并没有把话说全。
“可是什么?”
陈到心中很是莫名,这娃娃他虽不是从小看大,可在万岭城的那段rì子里,他却是很清楚地感受到,这娃并不是个犹豫不决,拖拖踏踏的人嘛!可眼下这是怎生回事?难不成这娃娃当了一回兵,杀过几次人,jīng神上出了问题,以至于xìng情发生了剧烈变化?
脑海里尚自纠结于这些个虚无缥缈的猜测疑惑,可那头的封释云却是好巧不巧地发了话……
“可是我学不会,因为他们说我气血不够,筋骨不强,所以成不了兵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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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告诉在下,没上推荐前最好是每天更一章,这样对大家都好,在下觉得这个说法似乎有些道理,不知大伙以为如何?——呃,这章接近三千字,怎么算?今天就一章啦!大伙安啦!
第十五章 打算
“学不会!气血不足、筋骨不强?”
闻言,陈到很是讶异地望了封释云一眼。
封释云的武力现在到了什么地步,他尚不清楚,可既然封释云能够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还能当上炮灰营里的队正,那至少说明他的武力已经相当强大了,不然就他这年龄、资历,也不可能得到营队里其他兵痞的认可。
“是的,他们测试过了,说我筋骨太弱,气血先天不足。”
有一句是一句,封释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说得天花乱坠、枯木生花,那也改变不了这个极其残酷的事实。
“哎!那还真是可惜了……”
陈到摇头,长叹一气,此时此刻,在他心里,除了为封释云的境遇感到可惜外,还有就是为那落在封释云手里,却毫无用武之地的功法而感到可惜。
要想成为兵武,功法、气血以及筋骨那是缺一不可,而气血与筋骨的重要xìng,自然是无需多言,这两者是成为兵武的基础,尤为关键,那功法呢?它在一名兵武的成长过程中,又是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sè呢?
真要论起来,这功法的重要xìng未必就比前两者差,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打个比方说吧,如果将兵武的整个身体看作是一栋楼宇,那功法就是在构建这栋楼宇之前所作的设计蓝图,楼宇能不能建,建起来稳不稳,能够承受多大的压力,以及能建多高、多大,看的便是这蓝图的设计合理与否。
所以,对于一名兵武来讲,功法的好坏,是决定其成就高下的根本因素,因为只有好的炼体功法,才能使其气血、筋骨不断成长,从而致使其能够融合更高等级的符兵,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
既然功法的好坏对于兵武来说如此重要,那如何去区分它的好坏呢?关于这点,陈到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他也是一名兵武,虽然只是个低阶兵武者,但好歹也是跨过了那道门槛的。
在神武大陆上,兵武的炼体功法大致可以分为五个层次,这五个层次由下至上分别为:凡级,蜕凡级,地级,天级以及神级,而每一等功法又被划分为上、中、下三个品次。
凡级中、下品功法,较为常见,普通人或是寻常武者皆可习练,具有强身健体的作用,但效果极其有限,而凡级上品功法,强炼身体的效果就开始突显出来了,它可以使普通人或寻常武者的身体素质达到成为兵武的最低要求,不过这类功法通常都掌握在某些中、小势力的手中,轻易不得示人,所以也比较少见。
而陈到所习练的功法,便是属于这一层次的,这也是他能够成为兵武的根本原因,只是这等在寻常人眼里看来很是牛叉的功法,实则却是国主家族中最低等阶的炼体功法,只要你来从军,并且还能活着选入jīng武营,人手一本那是必须的。
这话说得好听,可对于已然踏进了‘兵武’这个圈子的陈到来讲,这功法其实就是一地摊货,当然,这并不是说陈到所学的功法就一无是处,至少对于那些想要成为兵武却苦于无路的人来说,作用还是相当大的,尤其是拿来笼络人心,其效果可见一斑。
而封释云所学的青竹炼体功,那效果可就大不一样了,在万岭城一带,人家竹门好歹也是个传承了有两三百年之久且至今仍旧屹立不倒的‘大门派’,门下光兵武士就有好几个,其掌门更已臻至兵武师之境,若是功法差了,能培养出这么多兵武士甚至兵武师么?显然不能!
至于青竹炼体功具体是属于哪个层次,能让兵武提升至怎样一个境界,这个陈到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他不是竹门中人,不过据说此功在初学之际,进境尤为迅速,气血力量就如同那雨后chūn笋般,噌噌地直往上窜,只有在迈入中后期以后,才会稍微的慢上那么一点,这也正是其得名为‘青竹’的原因所在,也是竹门之名的由来。
当然,竹门的青竹炼体功是好,但那也要你有这个基础才行吧,而封释云呢?不但气血先天不足,就连筋骨也弱得出奇,如果只是差了其中的某一项,倒还有些办法可以弥补,可现在……
“陈叔,你若是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
在陈到的叹息声中,封释云听出了那么一股子浓浓的羡慕之意。
“你要告诉……我?”
这话咋听之下,确实有些刺激,陈到明显也被雷得不轻,以至于口齿也变得有些含混不清。
“嗯!反正我也学不来,您学不也一样么!”
封释云点点头,认真地说到,他和眼前这魁梧汉子之间的感情虽然有些复杂,可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正面的,而且他真要是无法变得强大,有了这么一个靠山,至少在报父母之仇时,那胜算或许应该多半会发生一点点变化,至于七爷爷那句‘恩要亲自还,仇当亲手报’的霸气说法,他却是顾不得许多了,毕竟在父母之仇和处世原则之间,孰轻孰重,封释云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判断力的。
“那可不行!那是你师门的不传之秘,你要是告诉了我,不说竹门里的其他人,单是你师父,就会扒了你的皮,况且你陈叔我都这把年纪了,再练也高不到那里去,还是免了吧!”
但闻此言,陈到急忙摆手回绝到,他知道封释云这是出于好意,当然也是真心实意,可他却不能陷封释云于不仁不义之地。
一门功法,尤其是一门强大的功法,向来都是一个门派或家族的立足根本,轻易不得授予他人,假使流传了出去,不管被谁知道了,对于这势力来讲那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各个势力基本上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创造出一些让人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的法令条正,比如犯者轻则处死,重则抽筋扒皮削chéng rén棍又或者被点成一支随风飘扬的天灯等等等等。
“无所谓了,反正他们谁找到我都会想要杀死我的。”
封释云两手随意一掰,像极了校场里那个成天被人用木棍钝刀戳来戳去,直到只剩下满地散断稻草却仍旧屹立不倒的陪练一二三四……仈jiǔ号。
“你师父也是?”
闻言,陈到眉梢不由一翘,旋即反问到。
“……”
见封释云沉默不语,陈到接着又道:“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呃……我想加入jīng武营!”
略微沉吟,封释云遂即坚定地回答到。
“加入jīng武营?”
微微一愣,陈到旋即便明白过来,苦着张脸道:“看来你还是不甘心呐!也罢,这事我去想想办法,不过能不能成,却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陈到看了看那一脸沉闷的封释云,随后又无奈地叹到:“我想你也明白,像我们这等无根无萍的兵武,在寻常人眼里或许很强大,可在某些人眼中,却只是他们维护自身权益家族利益的工具罢了。”
“嗯,我懂的。”
轻轻点了下头,封释云的脑海里却是立马浮现出了关督军那令人作呕的肥大身影以及万宝斋门口那翩翩公子的嚣张神情。
“哎……这也许就是命吧!”
不平心间残留,封释云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遂即便向陈到拱了拱手,“那……陈叔,如果没啥事,我这就回去了,军营里今天要来新兵,我还要去提人。”
言罢,封释云转身作势yù走,该见的人见了,该说的事也说了,男人之间更多的时候应该是坐在一起打屁聊天,或者划拳喝酒,再不就是怀抱美姬你侬我侬粉饰青楼,至于谈正事嘛,三言两语、言简意赅那是最好不过了,说多了反倒会让人觉得不实在。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遇到麻烦尽量忍一忍,实在不行也不要怕,有叔在呢!”
启步上前并走,陈到轻轻地拍了拍封释云的肩头,有些事只需要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就已足够,就好像那一年清晨里的那栋竹楼门口,一个孤独悲戚的少年血红着双眼,只一个简单的凝视却是重重印在了他的心头。
“对了,陈叔,忘了跟您说了,我现在叫风云,以后见面可千万别叫错哟!”……
帐房门口,封释云蓦然回头,望着身后那略微有些错愕的陈到微微一笑,吓得那自觉笑容已经有够迷人的陈到,不得不掩面垂首惭愧地叹上一声:唉!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众生潦……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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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这一章可能不是很合理,所以有啥不妥的地方,大家可以到评论区喷,鄙人看见后会做出针对xìng的修改的:-D
第十六章 怪咖三人组
国都大营西南角,军器配发处,一条sè彩斑斓的‘长龙’弯九八拐地接在了一张半人来高的桌案前,只等那头戴青纶高帽的军需官大喊一声——下一个!这条‘长龙’才会慢吞吞地往前蠕动一点。
“喂,兄弟!新来的吧,分到哪个营队呀?”
‘长龙’中段,一身穿蓝sè布衣的高个新兵挖着鼻屎抖着大腿,闲得天荒地老很是无聊,于是便拍了拍他身前一壮硕新兵的肩膀,顺便蹭了蹭那粘在手指上的某坨鼻屎,开口询问到。
“运气还算好吧!分到一营三队。”
闻声,壮硕新兵旋即别过脸,咧嘴笑着回应到,还好他肩上那坨鼻屎块头较小不太显眼,如若不然……哼哼!
“什么?分到一营三队!这还叫运气好?”
高个新兵身后,一脸长得下宽上窄的瘦小新兵忽地闪出半颗头来,咋咋咧咧地从旁插嘴到,而一股淡淡的粪臭味,恰在此时,平地无风不请自到。
“三队怎么了?”
壮硕新兵一脸不解,皱了皱眉头,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典行官不是说新兵营里就一营三队最厉害么?”
“傻瓜!你被人耍了。”
瘦小新兵露出一脸不屑,眉眼间更是挂满了‘兄弟,你被人当猪崽给卖了!’的鄙夷神情。
“就是就是。”
旁边的高个新兵立马随声附和到。
“怎么回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
这话说得壮硕新兵那是一头雾水、云山雾罩的,连那一句有些刺耳的‘傻瓜’也没来得及去计较。
“告诉你也行,不过……”
两眼黠光闪动,瘦小新兵嘴上迟迟不语,两只手指却是在壮硕新兵面前不停地搓来搓去,不断地释放出一些别具深意的不良信号。
“妈的,就这么多了,有什么废话快说!”
恨恨地啐了一口,壮硕新兵遂即从衣兜里摸出几个铜凰,塞到瘦小新兵手上。
“好,实话告诉你吧!那三队的确是一营最强的……诶诶!你干什么?”
话没说完,瘦小新兵便觉身子一轻,眼前光景倏然一晃,紧接着自己的脖子便被卡在了某人那散发着浓郁‘芬芳’的腋窝下,哎哟!那味儿呀,着实是有点不太像话。
“nǎinǎi的,你敢戏耍老子!”
铁臂轻轻一锁,壮硕新兵旋即张口狠狠地叫骂到,使得这条本就不太jīng神的‘长龙’显得愈发懒散。
“没没,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瘦小新兵满脸涨得通红,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极其艰难地大喊大叫着。
“好,老子就听你说,要是今天你说不出个鸟语花香来,老子就插·死你。”
闻言,壮硕新兵这才极不情愿地松开了他那铁锁一般的手臂,瞪目怒视着瘦小新兵。
“咳咳……”
一阵猛咳过后,瘦小新兵不断地搓揉着他那段微红的脖子,喘着粗气道:“三队……是很强,不要说在一营,就是在二营那也是这个。”
状态稍微好点,瘦小新兵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竖起大拇指刚准备这么一比划,却见壮硕新兵脸sè不善,所以他也只能是悻悻地将手缩了回去,继续讲到:“可但凡是进了三队的兵,最终都落不得个好下场。”
“为什么?”
抢话的是高个新兵,此时此刻,在他们仨人身边,已是悄然聚集了一大帮听众,看来这八卦绯闻,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朝代,仍旧是拥有着灰常广泛的群众基础滴!
“你……”
闻言,瘦小、壮硕新兵均是一脸诧异地望向那高个新兵,异口同声到。
“嘿嘿!我本来是分到九队的,不过听那典行官说,三队的正副队正都挺厉害的,所以……”
高个新兵讪讪地挠着头,为了掩饰自己脸上那抹‘故意为之’的尴尬,他遂又对瘦小新兵问到:“怎么没个好下场,您倒是接着说呀!”
“噢,噢……对!”
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瘦小新兵猛地一拍他那颗生得有点歪瓜裂枣的脑袋,接着又道:“你们知道这新兵营里的老兵,都管那三队的正副队正叫什么吗?”
“什么?”——
周遭新兵异口同声到。
“怪、咖、三人组!”
睨眼环视一圈,瘦小新兵遂即一字一顿地悄然说到,似是显摆,又像是在jǐng告。
“怪咖三人组?!”
闻言,高个新兵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低声呢喃道:“唔……光听这名字就有够怪的。”
“哥们儿,这‘怪咖三人组’究竟是如何个怪法呢?”
壮硕新兵一脸好奇,心中却是禁不住暗道:看来,这钱花得还是不冤嘛!
“说起来呀……这话可就长啦!”
瘦小新兵摇头晃脑,正yù酝酿几番,好好享受一下这万众瞩目的环绕,却忽觉头顶乌云密布,气氛大为不妙,于是急忙开口道:“呃……这三队最厉害的,就是那队正‘风云’了,此人身长八尺有余,生得孔武有力,使的一对熟铜烂金锤,重八百八十八斤,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
“是什么?”——
这话说的,一众新兵心里那叫一个痒啊,情不自禁地便连上了套。
“最可怕的,便是他那双据说能够慑人心魄的重瞳,如果你要是对上他,打都不用打,只消看你一眼,你就玩完啦!”
说话间,瘦小新兵伸出手指,绕空忽地这么一划,点在那高个新兵胸间,唬得人家那颗嘣脆的小心肝不禁一愣一愣的,看得周遭那群新兵心里直呼:诶呀,怕怕!
“那另外两人呢?他们又是谁?”
此时此刻,那刚才还在庆幸自己花钱花对了地方的壮硕青年脸上已是愁云密布,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再给那满嘴胡吣的典行官塞点黄白之物,换一个队得了,自己来参军图的不就是个加官进爵、为父争光吗?不要到时候仗没打上,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死在了床上,那多憋屈呀!
“另外两个嘛……”
只见瘦小新兵手抚着下巴,眼珠轱辘辘一转,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又是一股粪臭扑鼻而来。
“这可是第一手消息,你们知道啥叫‘第一手消息’吗?”
瘦小新兵转着身子打量着众人,面有难sè道:“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被三队那几个魔头知道了,小弟的小命可就……”
“噢!明白,明白。”
还是那被戳的高个新兵脑子转得快,立马便从衣兜里掏出几个铜凰,塞到那瘦小新兵手上。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兄弟您接着讲,到时候他们真要追究起来,大不了咱退伍不干了,难不成‘他们’还能追到军营外?”
人群边缘,一扎着马尾辫生得人五人六的新兵远远地探着手,手里边那几个闪闪发亮的银凰看着便让人觉得jīng神抖擞。
“诶!又来一捧场的……”
瘦小新兵贼笑着点了点头,遂即将手里那大把的钱子儿揣进了衣兜,接着说道:“另外两个自然便是那三队的副队正啦!”
“这左队正呀……名叫聂勇,人送外号‘六指残魔’,此人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真要论起来,还有那么点小帅,可你要是因此而觉得他人很可爱,那兄弟你可算是混到头了,在这怪咖三人组中,大怪虽然实力最高,可却最不易惹恼,独独这二怪,xìng格怪戾孤僻,一言不合,便能将人生撕活剥,挖心掏肺拿来炖汤喝……”
“兄弟,那三怪呢?”……
“三怪?唉……别说了,其实这世上原本没有什么三怪,只因那俩魔头觉得多个小弟或许看起来会很帅,所以便逼迫着那本是谦谦一君子的良善之人落了草,跟着他们杀人放火,逍遥法外……”
“哎!自古英雄空余恨呐……”
第十七章 砸了招牌,坏了清白
国都大营东南角,新兵营营区外,某个杂草丛生的犄角旮旯处。
“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这还是你的……”
此时,一身素装的张小毛正蹲在草丛里不停地四下张望着,手上却是清清楚楚不慌不忙的将地上摆着的二三十个铜凰划拉到了旁边一身穿蓝sè布衣的高个新兵面前。
“怎么样,跟着你毛哥混,还不赖吧!”
仔细拾掇着地上剩下的银钱,张小毛那张恶臭中带着犀利,犀利中还隐含着那么一点点真知灼见的嘴却总是不得空闲。
“那是,毛哥何许人也!”
这高个新兵倒也灰常上道,强忍着那股臭气冲天的粪味,一脸谄媚地拍马道:“您的智慧就如同那高耸入云的雾连山,让人只能仰而兴叹,您的智慧就如同……”(以下省略三千)
“嘿嘿!……”
闻言,张小毛极其猥琐地笑了笑,遂即正sè道:“高山仰止那可不敢当,可至少咱这叫做‘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像某些人,哼哼!”
“对对!……”
高个新兵连声附和着,作为三队刚招不久的兵,他自然清楚张小毛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哪些人,而且还饱受其害,深有体会,深有体会呀!
“那好吧!今天就这样了,你先回去吧!”
将地上剩余的银钱一股脑儿地装进了兜里,张小毛遂即站起身来,挥袖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
“嗯!小弟这就去了,下回要是还有这等好事,毛哥可千万别忘了小弟哟!”高个新兵腆着脸,拱手讨好着说到。
“嗯嗯,放心,你这么上道,下次一定叫上你。”
张小毛微笑着摆了摆手,随口敷衍着,心下却是另有计较,这种事做个一回两回还好,要是经常这么干,那他岂不成了全营公敌?没事找报销么!
做人做事嘛,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影响,讲究一下策略滴!他可不想在第二天醒来时被人发现在某个盛满了米·田·共的小洞洞里。
………………
“风少,你说别的队都快挤到爆了,可咱们队如今却连三分之一都还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呀?”
新兵一营三队的帐房里,帐房内空空如也,聂勇神情不悦地躺在行军毡垫上,听着帐外那些个烦人的喧嚣,摆弄着手中那枚被他划弄出了无数道萋斐花纹的‘漂亮’剑鞘,偶尔闯入一个在不经意间走岔了道的新兵,却是让他愈发的烦躁。
新兵营的标准编制是一个营三千人,最高军事主官是营正,旗下配有军需、典行官各一名,再往下走就是行长,一行管制三百人,另配有两个副行长,而行长下面则是队正,一队标编三十人,配副队正两人。
可现如今,在封释云这个队里,算上他还有张小毛这三个‘当官’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才八个人,这叫一心想过当初教官cāo练之瘾的聂勇心里如何不烦,脾气怎能不燥?
“嗯!没有更好,省得记名字。”
帐房门口,封释云静静地坐守在那里,望着外边那一个个满脸嬉笑,却是连腰都挺不直、路都走不好的新兵,淡然应声到。
他很清楚,自己并非说书先生嘴里那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帅才,也没有要封王裂土雄踞一方的野心,所以带不带兵对于他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活着,然后变强,接着从这里走出去,去把以往记下的或是欠下的那些个‘恩恩怨怨’给还了。
怨,很多!父母之怨,夺宝夺楼之怨,辱人之怨……
恩,更多!如七爷爷的循循教导之恩,师父的传道授业之恩,巨木的雪中送炭之恩……
这些都发生在不久以前,只是他现在被夹在了报仇与避仇的两难境地间,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记得曾经有个大侠说过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叫‘江湖’!
对此,封释云深以为然,所以在他心里,除了那往昔已然欠下或者将来还会继续拥有的恩怨情仇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期待,那便是成为兵武,这样他便可以更为深入地去体验一下某位大侠口中那‘江湖’的存在,哎!就是不知道这一天何时到来。
“诶!风少……咱们队人之所以这么少,会不会是跟最近在新兵营里流传的那个说法有关系呀?”
毡垫上,聂勇翻来覆去面露不快,他倒不是不爽封释云的‘蛋定’作派,而是在纠结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坏了他的清白,砸了咱三队的招牌。
“什么传说?”
封释云别过脸,神情淡然,少说少做或者干脆不做的习惯仍旧不改,现在的他,虽已从过往那段令人痛心疾首的yīn霾中走了出来,可习惯既已养成,又怎能像那些个赶集买胭脂的大婶一样,买了又换,换了又买。
“嘿!不就是那‘怪咖三人组’的传说喽!”
但见此状,聂勇大感无奈,当‘官’居然能当成封释云这样,也算是‘人中龙凤’了,所以他只能是恨恨地咬牙道:“要是给我知道了这话是谁传出去的,老子非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偷到他连裤衩都穿不起!”
“还是省省吧……”
话音未落,封释云只觉眼前忽地一暗,旋即便见一生得五大三粗怀抱铠甲背负行囊的八尺壮汉如狂风一般,猛地从他面前刮过,直往帐房里钻去。
“报……队正!一营三队新兵吴山海前来报到。”
嘴里大肆叫喊着,只见那壮汉前脚刚一跨进帐房,却是想也不想,径直朝着帐房中段那个正躺在毡垫上玩弄剑鞘的聂勇奔了过去,
“诶!兄弟……你好你好。”
一个鹞子翻身,此时此刻,聂勇的兴致却是比那壮汉的海拔还高,立马从毡垫上弹了起来,满脸堆笑地握着那壮汉的双手亲切问候到。
“啊!……”
但闻一声大吼,壮汉却是急忙甩开了聂勇那双热情四溢的残手,往后猛地一跳,惶恐道:“队正,见过就好,见过就好,您其实不用这么热情的。”
“……”
见状,聂勇不由讪讪地缩回了手,遂即一脸尴尬地笑道:“吴兄弟,在下姓聂名勇,是这三队的副队正,以后咱就是一个帐里养虱子的袍泽了,你也不要客气,直呼我勇哥就行了。”
“噢!敢情你不是队正呀?”
牛眼忽地一瞪,只见壮汉满脸愕然,将聂勇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尤其是聂勇那双眼睛,他更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多遍。
“咳咳……”
脸上骤然一板,聂勇遂即不悦地朝帐房门口那道略显‘苗条’的身影努了努嘴,不咸不淡地说到:“呶!那才是队正,哼!”
聂勇心有不甘地把话说完,原以为这傻大个会弃他而去,直投封释云怀抱,却不想这厮在听了他的介绍后,突然给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回眸一笑。
“他是队正,你是副队正……”
壮汉抚着下巴上那几撮刚冒头没多久的胡渣,沉思良久,最后又看了看聂勇那双略显‘蹉跎’的手,方才一脸恍然地说道:“难道您就是传说中那极其残忍无恶不作的‘六指残魔’?”
“啊!……”
整个新兵营地里兀地响起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叫。
“是谁?到底是谁在到处抹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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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呀呀呀呀!求哪路神仙将本妖收喽,这世界太无厘头,妖活着也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