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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木寂无声     战国之平手物语txt下载     战国之平手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今川袭来

    谈到具体的事宜——比如日后打仗如何瓜分赃物之类,泛秀也懒得越俎代庖,直接让人送九鬼前往清洲城了事。织田信长并不是普通的东国乡下武士,他很重视文人,手下奉行甚众,绝对不缺外交人才,忽悠一个海贼不成问题,特别是这个海贼明显经验值偏低。

    只是,按照当下的情况看,原本预料中的功绩就少了一大半。接纳主动投靠的势力,只能说是适逢其会,时运使然,这和劝服中立人士归降,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

    目前还有什么可以插手的其他事务呢……

    检地本是积攒威望和人脉的绝好机会,然而平手泛秀并不是织田家的重臣或实力派,资历和名声也远远不够,与尾张各界人士也没有什么交情,只凭借从织田信长那里扯来的大旗,想要慑服一群野蛮而又狡猾的土豪地侍,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若换了柴田胜家、林通胜,乃至丹羽长秀来处理此事,那些草根势力即使心怀不忿,又岂敢阳奉阴违呢?

    至于桶狭间那一颗可以换一座城的人头,反复思虑之下,始终觉得危险系数过高,而把握又不大,于是干脆让前田利家去冲锋陷阵——反正那厮四处寻找战功,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倘若日后事成,泛秀坐在幕后未必不能分到功劳,还能让前田心怀感激。即使行事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是不是有必要从幕后走到台前呢?

    如果需要的话,至少要联系桶狭间一代的当地领主,做好充足准备之后才方便。只是……目前连当地领主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取信于人呢?

    泛秀摇了摇头,起身推开房间的折窗,让秋风吹进来。

    还真是……麻烦啊。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混乱两个字,并不仅仅是形容政权的分裂,而是不同势力和阶级的彼此交融。在这个时代,想要做出一点事情来,需要各方面的经营。身为领主,对内需要维持着同国人、商贾、僧侣之间的关系,对外还需要周旋在其他武士之间。

    为了维护已有的利益,使用外交和合战之类的各种手段来谋取新的利益,而新的利益,又需要更多的实力来巩固。这个循环一旦停止,那么虎视眈眈的邻居,绝对不会顾及情面。这就是所谓的逆水行舟。

    对于平手泛秀而言,自从出仕织田家,逐渐踏入战国武士的圈子之后,就不可能再保持局外人的态度了。

    虽然知道后世的知识,但是并不足以让自己一步登天,自身的实力终究还是需要逐渐积攒。抱着一鸣惊人的想法,所作出的,往往都是不符合时代的事情。比如说尾张检地的事宜,是泛秀心血来潮向织田信长作出的建议,并没有切实地考察实际情况。是以接到命令之后却觉迟迟不能着手,也并不奇怪。将来即使成功检地,功劳也不会掉到自己身上,反而会因为行事不利遭到斥责吧。

    有了此事做先例,将来平手泛秀进入中央辅政的可能性就变得十分渺茫,更现实的情况,是像柴田、明智那样独当一面。在稳定的政权之中,中央政务人员的地位一定会胜过地方大员。然而历史上的织田氏并不能称得上是稳定政权,长远来看,倒也并不吃亏啊。

    泛秀一念至此,心中淡定不少。又从书柜中抽出一卷空白的纸册,将近来拟定的一些计划写在了纸上。往日位卑之时,需要思索的事情很少。而现在做到中级武士的身份,却觉得仅仅依靠大脑,时常会忘掉事情。

    “此物定要安置妥当。”泛秀自语,随即拿出书房从没用过的匣子和锁。

    “殿下啊……”书房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我是小藤太,可以进来吗?”

    “噢,进来吧。”泛秀把匣子放进立柜,关上门,又坐回到书桌旁边。

    门被轻轻拉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虽然是风尘仆仆,但气息丝毫不乱,不过脸上倒是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服部小藤太秀安,不擅长枪术,但却学习过杂流的忍术——正因为只是杂流,所以并不像印象中的忍者那样,神出鬼没,喜怒不形于色,性情反倒与年轻武士没有差别。由于泛秀此时还没有能力组建忍军,所以给他的任务,就是在尾张境内四处探听消息。

    因此,汎秀也没有指望他探听出什么隐秘的事情,只求在信息上不要太过落后而已。

    “有什么要事么?难道是东边……”

    “……不愧是殿下啊,”小藤太讶然道,“根据骏河传来的消息,今川氏真已经正式被正式立为家督,接任了全部的政务。现在尾张都说,这是今川义元要大举进攻的征兆……”

    泛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示意小藤太接着说。今川家不久后将会进攻尾张,完全在意料之中,这件事情他穿越之前就知道了。

    “此外,笠寺城主户部丰政、鸣海城主山口教继,已经投靠了今川家!”

    “噢?”泛秀微微动容。印象中桶狭间之前的确是有织田家的人被策反,这两座城都在知多郡之内,离织田家统治中心尚有二百里之遥,其间还有数座坚城阻拦,尚不足以形成致命威胁。然而两个城主倒戈,负面影响肯定是难以消除的。

    “这是行人传言,还是你亲眼所见?”泛秀问道。两国交兵,反间计乃是屡试不爽的策略,对于前线武将的信息,尤其需要小心应对。

    “听说山口、户部两家的军队骗开城门,接应今川家攻入了大高、沓挂两座城,这种事情,应该是无法伪造的吧。”小藤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大高城和沓挂城失守了?”泛秀面色一沉。这样一来那古野城和末森城也就暴露在了今川家面前,清洲城面前的第一道防线,没来得及组建就崩溃了。

    刚刚反应过来,门外又响起另一个人的吼叫声。

    “殿下!”

    嗓音中气十足,听来应该是毛利新助。泛秀抬手示意,小藤太一低头,随即转身拉开门闩。

    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半跪在桌前。

    “殿下,今川……”毛利新助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是今川?

    泛秀见了情形,也无暇追究礼仪上的疏漏,只能示意他慢慢道来,又让小藤太帮他倒了一杯茶水。

    “多谢殿下……”毛利深吸了一口气,涩声说道,“今川家昨夜偷袭,已经攻下品野城了!”

    “品野城!?”

    一声脆响,泛秀手中的折扇掉落到地板上。

    ps:此章的描述,跟史书有较大出入,请勿当作史实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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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剑拔弩张(一)

    品野城在春日井郡东部,而织田家治所清洲城也在春日井郡之内——更重要的是,汎秀目前所在的冲村,亦处于此郡之中,离品野城只有三十里距离,如果行军度快的话,不到一天的路程。若是今川军乘胜向西追击的话……

    一天时间,最多可以征调起七八十人的民兵,以这座破旧土砦的防御力,只要对方有三四百人的军队开到城门前,城内的人——包括平手汎秀在内,就只剩下殉职和投降两条路可走了。

    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无法淡定啊……

    此时乃是永禄二年九月下旬,东海一带已经开始秋收。根据分析,今川家大军进犯,也就是历史上的桶狭间生,应该是明年的事情。后世的游戏玩家看历史,目光都只盯着在那次神奇的夜袭,有多少人会关注此前的小动作呢?

    汎秀微微俯身去检折扇,却见到毛利和服部两人惊惶不已的神情。

    若是指挥官先乱,下面的人就只会更加无措。

    一念至此,汎秀心中顿时涌出一点责任感。

    再想起来合子腹中三个月的婴儿,这点责任感立即被放大十倍。

    于是终于回过神来。

    “这折扇上的漆太多了,稍不留神就会手滑啊。”汎秀轻轻一笑,“小藤太去把众人召集过来,至于新助——还知道什么详细情况吗?”

    服部小藤太下拜领命,转身而去。毛利新助则是整了整衣襟,才上前答话。

    “据说,昨夜今川家派遣了品野城以前的城主松平家次带着三百人,夜渡矢作川,奔袭到城边,然后松平家次联系他在城中的旧部打开了城门……”

    昨夜?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了傍晚。况且只有三百人,看来对方暂时不会有乘胜追击的想法。汎秀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那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消息已经开始在本家传播了,是听以前的同僚说的……”

    “已经传遍了?是怎么样的消息?”

    “据说今川家已经聚集了四五万的兵力,一个月之内就会攻击尾张!”

    这个绝对是谣言。

    汎秀摇头不语,却也没有想要辟谣的意思。

    未几,呆在城中的人纷纷跑了过来。

    服部小*平太势利之后就低头跪坐在一侧,脸上满是严峻的神色。

    接着进来的是丸目长惠,他倒是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是充满期待,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有河田长亲、增田长盛还有平手秀胤,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惊惶恐惧。

    保持着淡定步伐的松井友闲,理所当然落在最后面。

    在这种情况下,既没有寒暄的必要,更没有说场面话的心情,平手汎秀只是开门见山地翻开了桌上的尾张地图。

    “最新的战况,诸君都已经知道了吧。”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才静下来的家臣们又不免喧闹了几句,除了松井友闲和丸目长惠之外,其他人都在交头接耳。

    汎秀见状,也并不恼怒,只是挥了挥折扇,轻轻一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稍易的强大精神力,不过经历过无数事件之后,总算是学会了了迅从惊愕中苏醒过来,而不会沉溺在慌乱的心境里患得患失。

    “还没有开战,已经被吓破胆子了么?”汎秀起身环视众人,嗓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

    “殿下!”服部小*平太突然出列答道,“为君死战,正是我等武士的本分!”

    死战是本分么?虽然忠心可嘉,不过战前说这些不算吉利啊。

    “我愿随大哥一起,为殿下效死!”小藤太也忍不住跑过来搭话。

    这两个家伙啊……汎秀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恼火。

    “毛利良胜……亦随殿下死战。”第三个表现忠心的人出现了,不过汎秀却觉得这句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看来忠诚度还是比不了最开始的两个家臣啊。

    “殿下若需要突围,只需带上丸目藏人佐即可。”丸目长惠的回答,显示出极强的自信,不过显然,他也不看好织田家能够取胜。

    “兄长大人。”汎秀的堂弟,平手秀胤,以一门的礼节走上前,问到:“本家与骏河今川交战多年,向来只是互有胜负。这一次,传说今川聚集了数万大军,大概也只是流言吧!”

    “是否是流言,可以派人去探察。不过,今川家在半年内大举进犯尾张,却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对面响起不自觉吸气的声音。这位年轻的殿下,虽然年龄还不到二十,但见识和谈吐,远远过同时代的人。

    任何时代和地点,人类都不缺少空谈者,那些事前完全不能作出正确预料,只在事后夸夸其谈的评论家,历来是被嘲笑的对象。但是,在事先就能作出理据的推断,并且灵验的人,往往就会被信任、崇拜,甚至迷信和神化。

    是以平手汎秀在家臣心中,早就树立起了神秘而智慧的形象。

    一时间并没有人质疑,汎秀是如何得知今川家将在半年内进攻的事情。

    “那么,准备的工作,现在就开始分配。”汎秀正要提起笔,突然心念一动,于是召唤秀胤上前承担书记的工作。

    “把城中存有的钱粮数目呈上来。”汎秀望向右手边的松井和增田。

    “是。”松井早有准备,取出了放在兜中的账册,找出需要的数据。

    城中现有:

    金五十二两,银一百一十九两,钱六十八贯四百文;

    总计约四百贯,以现在的规模看,还不存在经济问题。

    米一百三十四石,西洋作物(番薯花生玉米)四十石;

    这些够八十人的备队吃上一年,而领内兵役的预计也正是八十人,不过还需要采购部分战略物资……

    “仁右卫门(增田长盛的字),你就负责购入果蔬和海产,预算是六十……不,八十贯。”出于人道主义,汎秀最后还是提高了部下的伙食标准。

    这种不涉及根本的工作,自然交给信任度最低的人。

    具足二十五副,弓三十副,长枪二十七副;

    这些都是汎秀与玉越屋官*商*勾*结的“赃物”,大部分都是新货,不过民兵一般都是自带装备的。这些东西反而浪费。

    “具足弓枪各留下十副,其余赏赐给村民中的壮士,按照兵役状招募,并且需要练兵……队长是小*平太,新助为副手,指南役就交给藏人佐了。不需要传授什么高深的剑道,只需要战场上实用的技巧即可——对了,秋收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最快两天后结束。”

    增田上前答话。

    “很好——小藤太继续探听三河方面的消息。”

    “一应收支,拜托友闲负责调度。”

    “是。”

    “至于辰之助,就继续担任佑笔吧。”

    “是!”

    一众家臣,并没有太显得慌张,反倒颇有几人,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令汎秀稍许觉得安慰。

    今川家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在西线动兵了。

    尾张人说,太原雪斋死后今川已经没有了可以为帅的人

    又有人说,今川义元已经沉迷声乐,斗志消磨殆尽

    或者说是,骏河民风孱弱,民众早已厌战畏战

    不过现下,骏河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取得了尾张的五座城。织田家前两条防线已经崩溃,后方也被插入一颗钉子。

    甚至连汎秀,也以为桶狭间一定会生在明年,而错过了准备的时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已经对前田利家做好了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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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剑拔弩张(二)

    永禄二年十月十二日,秋收刚刚结束不久,骏河的今川氏,就对所领三国一应家臣出动员令。十六日,骏河众九千人会于骏府城,远江众七千人集于挂川、曳马二城。

    十月十四日,鹈殿长照,领兵七百,入驻大高城;十五日,冈部元信领八百五十人,入驻沓挂城,以守为攻,迫敌出战。

    十月十六日,织田信长令水野忠光三百四十人入丹下砦,佐久间信盛四百五十人入善照寺,围鸣海城;令佐久间盛重五百二十人入丸根砦,织田秀敏一百五十人入津山砦,围大高城;令梶川重实二百五十人入中岛砦,监视东南方动向。

    十月十七日,松平元康领三河众一千二百出阵,井伊直盛领远江众千人出阵,葛山氏元率骏河众千五百人出阵,作为此战先锋。

    同日,今川本队出阵,十八日入远江,本队增至一万六千,二十一日入三河,又增至一万九千。如此正面战场共计二万三千人,号称四万。

    十月二十日,松平部进入尾张,开始攻击丸根砦,井伊部则负责攻击津山砦,共同接应大高城,葛山部绕过前线,监视清州城的动向。

    十月二十二日,今川本队进入尾张。宿老朝比奈泰朝领六千主力,支援松平、井伊部的进攻。三浦元政领三千人,向左迂回,进攻那古野城,蒲原氏德领兵二千五百,向南进军,清除右翼尚未屈服的微小势力。如此,本队尚余七千余人。

    克劳塞维茨曾经在《战争论》中说过:兵力较强的一方可以把兵力分散在若干地点,这样做可以在许多方面在战略范围造成便于自己生存和行动的条件,同时还可以积蓄自己部队的力量以备万一。相反,兵力较弱的一方则必须更多地集中兵力,尽量不使自己的兵力分散,力求通过运动来弥补由此产生的不足。

    今川义元肯定不会知道克劳塞维茨这个人,但他的用兵却符合了《战争论》的原则。将大军分为数队,依次进军,效果就是形成了三面包夹的态势,同时迫使对手派出必要兵力来应付正面,否则今川军长驱直入,织田家不会有集结军队的时间。

    清州城下,人心惶惶。

    目前的织田家,最大动员力在一万人左右,已有两千余人投入战斗,同时领地在东部的家臣大多已经被分割开,又有部分人马在监视北面虎视眈眈的斋藤家,故而清州城下,总共只有三四千士卒。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却丝毫没有召集家臣议事的意思,他只是呆在清州城的本丸里面,不停地命令手下搜集最新的战况。丹羽、柴田和林是这个时候最忙碌的人,除了担心之外,还必须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安慰其他人。

    如果是七年之前,织田信长刚刚接任家督的时候,这些重臣恐怕会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联合起来做出干涉。但是这七年,信长带领家臣取得了数次合战的胜利,将领地扩大到两倍有余,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质疑主君的权威。

    所以,他们只能聚集起来,私下交换看法——哪怕连续几天都没有人提出新的结论。

    林秀贞是赞成笼城的人,他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但客观来看,这却是最差的选择。以今川家的后勤力,围困清州城半年甚至一年并不难,到时候缺乏援军的织田军恐怕会被困死在城中。而且笼城就代表不会对各地的附属豪族做出救援,这将会极大地损伤主家的威严,附庸们恐怕会立即改换门庭。

    柴田胜家认为,只要指挥得当,正面作战并非全无机会。今川家将部队分为数队,这给了织田逐个击破的机会。然而,今川最少的分队亦有千人上下,而织田的本队却不足四千。

    丹羽更看重外交的作用。所谓唇亡齿寒,近畿的六角,伊势的北田不会愿意看到今川家轻易占据尾张,甚至连敌对的斋藤,在特定条件下,也未必不能是结盟的对象。一方面表示坚持战斗的决心,另一方面向四周求援,如果能够实现,就能迫使今川放弃进攻。只是,今川家未必会给织田留下这个时间。

    ………………………………………………………………………………………………

    按照现代的观念看,历史存在一定的惯性,经济文化的展大势,并不会因为个人的影响而产生太大偏差;但是,特定人物的命运,却完全可能因为蝴蝶效应而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今川军进攻的时间比历史早了半年,平手汎秀所具有的历史知识,就失去了作用。那场著名的合战是否还会生,也成为了疑问。

    历史上,暴风雨掩盖了偷袭的痕迹,但现在却是干燥的秋季,降雨的可能性相当低。甚至,今川义元是否还会在桶狭间停驻,也不能确定了。原本险胜的突袭,现在看来,却有可能变成临刑前的最后一搏。

    今川军已经在侧近游易,很可能已经把尾张要道分割开来,此时想放弃领地退回清州城,都要面临极大的危险。作为一介统领几百人的小领主,平手汎秀没有任何从军事上解决问题的可能性。以这个时代的想法而论,现在还剩下三个选择,一是隐藏在乡间,等待双方主力分出胜负,二是主动求战,留下英烈之名,三是尽早投降,换得一个适当的地位。

    失去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与这个时代其他人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平手汎秀虽然未必是人中龙凤,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的智者,所以他策划了一次计划。这个计划原本只是可有可无的心血来潮,现在却变成救命的稻草。所以汎秀不得不找到相关人等,将计划作出了大量的修改。历史上的今川军,在义元死后就迅丧失了斗志,这是汎秀确定计划可行性的信心所在。

    然而计划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实施的。以后世的印象来看,预计中的相关人士未必是关键时刻可以信赖的人选,但是现在,似乎没有了更多的选择。

    甚至于松井、河田、丸目这些人能不能在这种条件下保持忠诚,也不是可以轻易断言的。

    如果这些事情中出现了一个意外……

    是战死还是投降呢?

    也许只有到时候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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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剑拔弩张(三)

    空山新雨,秋蝉碧树,这些令历代诗人反复咏叹的意境,到了十月下旬,已经逐渐消失。所能见到的,只剩下寒风霜露,腐叶枯枝。

    “落木满天下,秋来自可知,众生皆熙攘,独觉此身悲。”

    从营帐飘出来的和歌,正是应景的,然而从音调之中,却看不出多少凄凉之色来。

    吟诗者是一个中年的武士,身着华服,面敷白粉,身材颇有些臃肿,但并不显得丑陋,反倒添了不少安逸和优雅。中年人两侧,侍立着十数人,也都是华贵的打扮。

    两句和歌落地,边上就有人送上了恭维。

    “主公作的诗,真是有着独特的味道,令人耳目一新,耳目一新哪!”出言者是个须皆白的老者,虽然背上已经喂喂佝偻,神色到还算是精神。

    听到这两句话毫无营养的马屁,中年却是摇头不语,脸上亦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而且这份诡异的笑容很快就传染到其他人的身上。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主公请恕……”

    笑的年轻人连忙伏下身子。

    “何罪之有?”

    中年人转过身子,拍了拍那老人的肩膀,眼神却飘向另一边去。

    “安房,你来告诉他。”

    “是。”

    被称为“安房”的蓝衣人向前轻轻迈出一步,对着老者作揖。

    “左京啊,方才主公所吟的,并非是此时所创,而是平安时流传的和歌,距今已有数百年。”

    数百年前的和歌,能让人“耳目一新”,倒还是真是难能可贵。

    “噢!有劳安房了。”

    老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脸上却似乎没有尴尬的神色。仿佛出纰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对面的安房。

    安房为之一愣,不知该如何答话,那吟诗的中年却是苦笑:

    “看来,叫左京你多读些诗书,真是白费了唇舌。”

    “多谢主公体恤!”

    叫做左京的老者,依然神色如常。众人倒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相视一笑。

    骏河风气近于京都,文人墨客往来不绝,当主今川义元,亦是浸淫诗书数十年的文化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是以一众家臣,多数都是文质彬彬之士,粗犷之辈皆自以为耻,更是纷纷附庸风雅。如左京这样毫不在乎的人,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这个看上去不通事故的老人,却作为两代家主侧近,在家老的位置上呆了三十年。这些事情,恐怕就不是伺候主人吟诗作画的清客弄臣所能够理解的。

    “殿下!”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大步迈进的黑衣武士。

    话音传来,中年收敛起笑容,正色朝向来者。

    “何事?”

    “山口教继回报,又有织田氏的家臣投效。”

    “噢?是什么人呢?”

    “是一个名叫前田利家的年轻人,他因为罪责而被织田信长赶出了清州城。”

    “这样啊……”中年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一介无名之辈而已,此事尔等自行处置即可,不必禀报。”

    “殿下!”黑衣人并未退下,反倒是前进一步,“此人乃是织田氏谱代出身,而且是织田信长旧日的近侍。”

    “谱代和近侍?”中年颔沉思了一会儿,“那倒是可以见见,命人把他带过来吧。”

    “是。”

    “肥前辛苦了。”

    “臣惶恐!”

    黑衣武士伏身施礼,随后倒退回去。

    “恭喜主公!”一旁侍立的家臣,连忙送上祝贺。中年却摇了摇头,仿佛十分不满意。

    “我以雷霆之势而来,时至今日,方才有织田氏谱代前来投效,而且还是罪臣。织田信长此人的器量,恐怕未可小觑啊!”

    “主公何必担心呢?”方才那个叫做左京的老人出言说道,“那些人只不过是担心本家对待新附者的态度罢了,有了此人作为榜样,想必今后来的,就会络绎不绝吧!”

    安房也出列作揖道:“主公不妨千金市骨。”

    千金市骨?

    中年微微点了点头。

    “常闻有道之君,可下于天下之士。你们都随我迎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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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田利家随着身前的山口父子低头向前急趋,连走了一个时辰,所见到的营帐,仍然没有见到尽头。

    这样的规模,所谓的四万士卒,恐怕是真的吧?每念及此,他原本自以为坚韧的信念,就要萎缩几份。走到最南边的时候,这个意气风的少年,已经不免带上几份卑弱惶恐之色。

    山口教继转身看见了前田的神色,倒是没有嘲笑他——因为当初的他也是一样,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如前田殿所见,这并非我等不忠,实在是无力抗衡啊!”

    “是……”前田勉强回应了一声,神色却是全然迷茫的。

    “不用太慌张!今川大人可是个大人物,绝不会像清州城里那个家伙一样不讲道理的!”

    前田侧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是要记住这幅面容,随后道了声谢。

    今川的本阵的旗本队中,全部都是身材高大的壮年、十几支来回巡逻的小队,服饰、甲胄、旗帜、装备皆无二致,远远望去,便觉得威武雄壮。外界风传骏河民风柔弱,讥笑他们是“骏河的女武士”,但在这里却是完全感觉不到的。

    辕门正前方站着一个黑衣武士,没等前田走近,就主动靠近过来。

    “阁下就是前田殿吗?果然是豪勇之士。”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前田,表现出相当欣赏的样子。

    “这……不是小原大人吗?”山口父子认出了黑衣人的身份,连忙下拜施礼。前田愣了片刻,才跟在后面屈身。

    “在下骏河小原镇实!”黑衣人笑道,扶起了前田,“前田殿弃暗投明,正是人心所向,治部(今川义元)亦是十分高兴的。”

    前田吞了吞口水,躬身连道不敢:“在下……前田又左卫门,承蒙大人看得起……”

    “如此,鄙人痴长几岁,就直呼又左好了。”小原镇实握住前田的手,“又左就随我去觐见治部大人,至于……”他又转身看着两人,“二位也辛苦了!不日必有嘉奖。”

    “不敢!”一旁受到冷落的山口父子皆是大喜过往。

    …………

    今川义元端坐于殿中,身旁的一众清客都已消失,只留下两个重臣,坐在两边。

    “左边那位是冈部亲纲大人,人称左京,右边是庵原忠胤大人,人称安房。”小原镇实向前田介绍清楚,才把他拉进门里面。

    前田连忙上前,走到一个自认为合适的距离,拜倒在地。

    “外臣前田利家,拜见治部大人,恭祝大人武运昌隆!”

    “不必拘礼!”今川义元微笑道,虽然他在平日是个重视尊卑的人,但是需要的时候,即使面对尾张的乡下武士,他也愿意展现出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

    “今日举兵西向,非为私欲私用,实为王道兴衰。尾张豪杰,深受蒙蔽,未肯归附,实在是令人悲痛啊!”照例说了几句过场话,今川义元就不再赘言,而是由他左手边的庵原忠胤问话。

    对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庵原开始说到正事。

    “听闻前田殿是被逐出清州城外?”

    “是。”前田伏身答道,“在下失手杀害了一名小姓,所以才……”

    “岂有为一奴仆而驱逐大将之理?”庵原忠胤十分遗憾地摇摇头,“织田氏暗弱如此,即使本家不加以讨伐,迟早也会亡于他人!”

    “是……”

    前田利家仿佛已经变成了应声虫,除了唯唯诺诺地回答“是”之外,几乎不会说别的什么。如此半晌,殿上的人终于不耐。

    “前田在织田家领多少俸禄呢?”

    今川义元突然开口。

    “是三百五十贯。”

    “这样啊……本家绝不会亏待新附之人,就增至五百贯吧。”

    “多谢治部。”前田再拜。

    “嗯……肥前啊,带着前田下去休息吧!”

    “是。”小原镇实领命上前,前田利家被他带着,向后无意识地退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跑到前面去。

    “治部大人,外臣还有一事!”

    今川义元轻轻皱了皱眉,不过言语依然是十分和蔼:

    “噢?还有何事呢?”

    “是……外臣有一位友人,早已对织田家不满,我愿劝他投于治部大人!”

    义元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只觉得麻烦。区区一个侍卫,又能说动什么人呢?

    “是谁呢?”

    “平手甚左卫门汎秀!”

    “噢?”今川义元眯起的眼睛顿时睁开一大半,“然而平手氏可是织田家的忠臣啊!”

    “当年信……信长逼迫监物老大人切腹自尽,早已被怀恨在心,平手氏如今只不过是假意效忠罢了!”

    “嗯……”义元缓缓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告诉平手,我愿以五千贯延请之,所待比照松平竹千代。”

    五千贯!

    尽管在此处境之下,前田心中仍不免生出几份难以言状的感觉。

    “若此事玉成,我便给你千贯俸禄。”

    今川义元又抛出了一个新的条件。

    前田利家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觉得平手的才具,的确是要比自己强那么一点,所以也并不嫉恨平手的俸禄更高。然而此时,他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那个家伙的才能,胜过我十倍以上?

    愣了半天,前田才怀着满腹心事,悻悻领命而去。

    “主公……”冈部亲纲忍不住开口了,“那个平手虽然有些名气,不过恐怕并不足以获得如此高昂的俸禄吧!”

    今川义元摇了摇头,并不回答。数年之前,他已经派遣小原镇实监视尾张,这几年下来,对于需要注意的人物,早就明了了。不过这些事情,不需要向家臣们解释。

    反倒是庵原忠胤解释到:“尾张有数百里沃土,可产十万贯之地,既得此地,何须吝惜封赏?”

第二十一章 剑拔弩张(四)

    从今川军进入尾张以来,平手泛秀就命令手下的领民,十五以上,四十以下,每三丁抽一丁,组成一支一百人的巡逻队,以防不测。又让家臣不要随便外出,龟缩在砦子附近。幸而秋收刚刚完毕,粮食十分充足,然而武器和甲胄却十分缺乏,一百人里面只有四十人有竹枪之类像样子的武器,其他人就只能扛着镰刀锄头作战了。

    按照常理思索,有外敌入侵,不管上层是如何考虑,总要召集领内家臣及附属势力,组成军队——除非家主已经做好投降的打算,不过织田信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直接投降的人。

    但是,几天以来,平手泛秀都没有收到任何征集的命令,这只能说明,今川家已经用某种方式切断了织田家的常规联络线。出自个人的目的,他也没有向清州城逃窜的打算,而是打算坚守在原地,寻找机会。

    自己的谋划,并不能轻易泄漏给属下知道。所以,团队中的焦虑气氛,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升温。连合子和宁宁,都觉出了危险的气息。

    对于普通的农兵而言,前线的局势,与他们的生活关系并不算太大——无论在哪个领主之下,都是一样种田、打仗,不过是税率不同而已。合战胜了可以趁机劫掠,运气好的话,也许一次就能赚到三四年种田的收入;输了也不过是一哄而散,真正战死的几率实在不高。

    但是武士却不一样。俸禄千贯的一城之主,与穷困潦倒的浪人,差距也不过是一场合战而已。尤其对于那些难以找到新东家的不知名人物。

    …………

    在今川军进入尾张后十天,泛秀终于召集起了几个家臣。会议的时间,依旧是在傍晚。

    泛秀端坐在不算宽敞的大厅里,眼神依次从一众家臣身上扫过。松井友闲和增田长盛,还有平手季胤这个孩子,在正面战场上恐怕是无法寄予期望的。河田长亲恐怕也未必上过战场,丸目擅长剑术但未必善于指挥,最终能够信任的,仍是服部小*平太与毛利新助两人。只能希望,在改变的历史中,这两个家伙,仍然能有讨取今川义元的好运在身。尤其是服部小*平太,在尾张,没有其他人会给一个籍籍无名的武士十贯以上的俸禄,而他在平手这里却可以领到三十贯的知行,无论是利益还是感情上,他都是最有理由效忠的人。

    没有后世熟知的名将与谋士,但却是一个经过数年了解,足够完成任务的阵容。

    泛秀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折扇,下意识地在茶几上敲了敲。

    “尾张的局势,想必各位已经了然于胸了。今川军随时可能进攻,而我们……目前并无应对的实力。与清州城的联系,亦已经被切断。”

    全场寂静,没有人做出惊讶的表情。

    “敌坐拥四万之众,织田兵卒不过数千,正兵恐怕难以阻挡。今川治部(义元)亦是当世名将,东海第一弓取,智取亦非易事。”

    虽然是十分丧气的话,但是出自平手泛秀,倒也没有人会去反驳。

    “如此境地之下,我已不知该何去何从,诸位有何打算,尽可道来,切勿顾忌。”

    渐渐有人听出不对来,松井、河田这些敏锐的家伙,已然微微色变。

    这一番话听上去,并不像是战前的动员,反倒更类似投降的声明啊!

    乱世中,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所谓良禽择木,改换门庭,虽不鲜见,但却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更何况平手家乃是织田谱代之臣,平手政秀还是信长的老师……

    “胜负之势,恐怕尚不明朗吧?”河田长亲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不高明的话来。而素来高深莫测的松井友闲,也不免紧紧皱起眉头。

    泛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向窗口走了几步。

    “二十里之外,已经可以见到行伍出没,敌人随时可能出现在城下,我们选择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原先还听不明白的人,此时也了解的泛秀话中的含义。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再说话了。

    此处的家臣,或是外乡之客,或是出身低贱,与织田家没有太多利益关系。如果泛秀要倒戈的话,他们自然唯其马是瞻。只有一人是个例外……

    “哥……殿下你难道想要向今川……”

    平手辰之助季胤,在泛秀和平手本家日益疏远的时候,他却独自跑到了泛秀这边,要做他的家臣。不知道该说他独具慧眼,还是知道些什么内幕呢?

    相比起穿越者夺舍附身的泛秀,他显然更有谱代家臣的自觉。这种忠心是值得褒奖的,但却不是现在泛秀需要的东西。

    泛秀直视着季胤,后者亦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监物殿,一生都是效忠于织田家的啊!”季胤声色俱全,似乎是在企图感动泛秀。

    泛秀心里动了一动,不过神色却是丝毫未变。他转身侧对着季胤,语气十分坚决:“先父更希望的,是平手氏能够延续下去,扬光大,万世昌隆。”

    “可是……”季胤满头大汗,却挤不出一个字来。

    他跪坐在原地,盯着泛秀看了很久,才缓缓低头。

    “我明白了。不过,请恕我再不能与殿下共事。”

    话音落地,转身而去。

    此处离平手本家的居城很近,只有十余里的路程。季胤的去向,显然是十分明确。只不过一路之上,是否会遇到危险,就不能肯定了。

    泛秀有些担心,但此刻却不是担心的时候。

    于是只能遥声喊道:

    “如果要回平手本家的话,就劝谏他们,看清楚时务吧!”

    背影稍稍停滞了一瞬间,却不曾回头。

    泛秀苦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其实自己也不过只比季胤年长三四岁罢了。不过,在这个十岁少年就可以元服上战场的年代,三年的时间,就已经足以区别出两代人了。

    经此一事,泛秀也无心多言,只是告诉众人下去准备,自己转身进入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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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某木一向很懒……不过有外部动力的时候,也许会不一样

    以上

第二十二章 风雨前的宁静

    泛秀在穿越之前,很信奉一句话:“爱情是一瞬间产生的,而友情却是时间的积累”。

    以这种观点来看,泛秀与合子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对于前者而言,后者只是一种需要,包括数年都见不到女性的心理需要,也包括正常男人的心理需要,甚至包括武家门第对生育工具的需要。而对于后者而言,前者是一个值得攀附的身份。源氏旁支,少年得志,人物才华,在尾张一地,堪为一时之选。

    但是这种情况,却在合子有了身孕之后,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对于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将为人父的喜悦?沉重的责任?在这个时代,还要加上武士特有的欣慰,与庶出的担忧。回忆起得知此事的那一瞬间,只能说是,一言难尽。非但一言难尽,一千言,一万言,也难尽。

    或许不是理想的爱人,但却即将是孩子的母亲。两世为人之后,某个慵懒的男人终于知道,后一个身份,更能占据男人的心。

    所以,泛秀情愿让自己身陷险境,却希望合子能够呆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历史偏离了本来的方向,让这个自以为能够预知未来的男人猝不及防。现在就算想要把合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也是不可能的了。

    在卧室的门口,泛秀迅调整了自己神情,随后才拨开房门。

    以前看到小说电影里面,主角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而隐瞒事情,只觉得是愚不可及——家人不就是要分担压力的么?而现在自己却成了那些主角。

    房间里,合子倚在一张榻榻米上,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而一脸天真的宁宁,跪坐在一旁,把耳朵附在上面,不断地嬉笑。

    斜晖沿着窗子照在合子身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晕。这个正值碧玉之年的少女,顿时充满了母性。合子的身型十分瘦弱,即使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腰肢也不显得臃肿,只让人无限怜惜。

    泛秀轻声走到跟前,两个少女方才现。

    “殿下!”宁宁匆匆伏身施礼,膝盖却没有弯下去。一个多月以来,她已经现,新主人虽然出自名门,却并不太讲究规矩。

    合子也要起身施礼,当然是被泛秀连身拦住。

    “你只要小心自己就对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佛祖下凡,也不会怪你无礼的。”泛秀作严肃状。

    “嗯。”合子轻轻应了一声,脸色绯红,斜靠在泛秀胸口上。至于泛秀话中对神佛不敬的地方,却是完全听不出来了。因为当女子有了丈夫和孩子,家庭就是她唯一的信仰。

    泛秀轻轻抱着合子躺下,宁宁也跪坐在了一旁。

    “合子今天胃口如何?”

    伸手拂去合子衣襟上的微尘,随即侧望着宁宁。

    “还好啦……”随口回答,却被泛秀严肃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粥都喝完了,蛋羹却只吃了一口。”

    “蔬菜呢?都吃完了吗?”

    “是。”

    “药喝过了吗?”

    “呃……”

    为了合子的健康,泛秀拜托熟悉的商人采购的大量的肉类,又买了几只下蛋的母鸡,平常的海产和蔬菜力求新鲜,现在合子每日膳食的质量,恐怕比之织田信长,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隔十天,泛秀就会找医师过来,还根据嘱咐,购买了足够一年的紫苏、黄岑、白术。

    甚至河田长亲还委婉地劝谏泛秀,不要过渡沉迷女色,武家终究嫡庶有别……

    …………

    “为什么不肯吃药呢?”

    泛秀十分严肃地看着合子。这个时代难产的概率比后世大了许多,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改善外部条件。

    合子怯怯地低下头,嗫嚅道:

    “那些药又辣又苦,今天胃口……”

    “医师说过,加些糖水也是可以的。”泛秀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宁宁吩咐到:“去把药汤热一遍,然后再端上来。”

    宁宁应了一声,跑出了房间。

    “这次要亲眼看着你喝完。”泛秀抚着合子的头,轻轻在她耳边说到。

    “嗯。”合子紧紧把脸贴在泛秀胸口上,仿佛要钻进去才好。

    以前泛秀性素淡漠,就算是对着亲近的人,也很少肆意戏谑,私房之中亦是如此。如今的态度俨然二致,让这个自幼没有母亲的少女,也可以在他面前稍微撒撒娇。如果是以前的泛秀看到这一幕,恐怕会羞愤交加,决计不肯承认这个儿女情长的男人会是自己。

    “殿下。”温存了一会儿,合子突然开口了。

    “嗯?”

    “听说今川的军队打进来了……听说来了好多人……我们……会赢吧?”

    合子忐忑地看着泛秀,后者不禁皱了皱眉。

    东海第一弓取之名,妇孺亦知啊!

    泛秀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决定回避着问题。

    他低头吻了吻合子的额头,右手从和服的开襟处伸了进去。

    “这些是男人的事情。”

    如是说着,手指抚上少女的蓓蕾。

    “啊……”

    合子**了一声,身子微微一颤,果然忘了方才的问询。

    “殿下,贱妾现在不方面……宁宁还等着您的宠幸呢!”

    想起那个天真的少女容貌,泛秀心中也微微意动。前面十几年有心无力,倒也过来了。自今年始,反倒是食髓知味了。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啊。

    于是褪出了手,帮她系好衣襟。

    “那个……殿下……”

    宁宁满脸通红地端着汤药进了房门,想来是听到刚才的话来。

    一时满屋旖旎。

    然而窗外却突然传来喊声,打破了这份气氛。

    “殿下!有军队靠近!”

    难道是敌人来了?

    泛秀轻轻放下合子,在她耳边说了声“放心”,大步出门。

    服部小*平太和毛利新助,守在紧闭的大门后面,隔着墙上的射击孔向外了望。

    近日以来,今川家军势在附近出没已经有数次,甚至时而有马蹄声传来,只是一直没有攻打这里,大概也是不屑于这种规模的城砦吧。不过这一次,倒似乎是特意前来的。

    不远处,赫然可见今川家的旗帜,一眼望去,当是两三百人的队伍,阵型松散,并无进攻之意。最是两个骑在马上的武士,其中之一,倒是眼熟得狠。

    “甚左啊,我前田利家来了!”

第二十三章 五千贯

    “五千贯?”平手泛秀握着茶杯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不仅有五千贯知行,而且,治部大人承诺,所待比照松平竹千代。”前田利家尽力以冷静的语调转述着今川义元的条件,不过话语中包含的复杂情绪,却并不容易藏住。

    与前田一道前来的今川家臣,是个叫做富士信忠的年轻人。他并不明白面前这个武士为何可以值上五千贯的代价,但是主君交代下来的事情,总是要做好的。所以他在前田的话后来添加道:

    “鄙上,对平手殿乃是求贤若渴啊!”

    五千贯知行,在土地肥沃的东海,相当于一万石到一万五千石之间的土地。农闲时可以征召一千士卒,即使坐拥三国的今川家,俸禄过五千贯的家臣,也不过二十个。

    现在的泛秀只有五百贯出头的领地,按照历史推断,即便织田家的展迅,起码也要在六七年后,才会给他这个数目。

    如果现在就可以拿到的话……为什么要等六七年之后呢?

    泛秀轻叹一声,将茶杯送到嘴边,一时却觉得不适合回话,于是向左右示意。

    先开口的是右方的河田长亲。以他的形象和年龄,显然更适合担任白脸的角色。

    “织田与今川同为幕府之臣,如今却要延揽织田氏的臣子,恐怕不合礼仪之道吧。”

    富士微笑着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今川乃是足利家庶族,为幕府巡守一方;织田却只是篡夺了守护基业的代官,岂可同日而语?织田氏若枉行不法,今川自当代足利讨伐之。”

    代足利讨伐?这恐怕是今川义元的真是想法吧!倘若日后能够上洛进入京都,以今川的家格,即使改名足利,自封将军,也是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的。年方不惑的今川治部大人,野心似乎不止在尾张一地啊。

    河田长亲望了泛秀一眼,见后者并无异样,才继续开口:

    “就算如此,此举岂非致鄙上于不忠之地?”

    回应他的依然是满面笑容。

    “忠于织田氏,不过是狭隘的忠心罢了。平手殿若顺应时局,迎本家入尾张,方才是忠于天下人啊!”

    “如何是忠于天下人?”泛秀突然问。

    “回禀平手殿!”富士对于正主不敢怠慢,郑重地施了一礼。

    “鄙上治部大人此番西向,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大义啊!自应仁之乱始,幕府失其权柄,宵小尽皆举兵,以下克上,豪强肆意妄为,颠倒伦常,至于礼乐崩坏,律法不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今鄙上举此义兵,以兴帝业之衰微,治国家之扰乱,欲救万民于水火,复武家之正义,非有他怀!”

    天下大义……果然是这个万能的幌子。这一番长篇大论,翻译出来就是——天下只有统一才能结束战乱,而能够结束战乱的唯有今川。

    这一席话也许能打动少数人,却绝不包括平手泛秀在内。

    “微言大义,醍醐灌顶,真令人如梦初醒啊!”

    话语虽然如此,但泛秀的表情,却没有太多激动。

    一旁坐着的前田利家已经觉得有些迷茫了。今川家的确比织田家更能结束这个乱世,而天下大义不就是结束乱世么?如此说来,投降今川家反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前田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又看了看平手那张如常无喜无悲的脸。难道这就是平手可以知行五千贯,而自己只有一千贯的原因?

    不过事态展,显然不会以旁观者的心情生转变。

    客套话说完,接下来是讨论实际问题的时间了。

    坐在左侧的松井友闲收到示意,双手合十,向着富士信忠微微欠身。

    “有劳富士殿!”

    “不敢当。不知贵殿可有什么疑问吗?”富士显然是典型的骏河武士,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笑。

    “在下松井友闲,托身平手大人门下。”松井先自报了家名,而后问道:“富士殿所言‘比照松平’,不知究竟是何意呢?”

    富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既然要来劝降,这种问题今川义元自然会交待清楚的。

    “主公的意思,是要在恰当的时候,让松平大人统领西三河众。至于平手殿,大概将要管理尾张上四郡,清州城代的位置,恐怕也不会有其他合适的人。”

    清州城再加上尾张上四郡的代官,虽然名义上与其他家臣是同一级别,但却是四郡上最高级别的管理人员。在这个范围内,即使有人的领地过了五千贯,也要受到平手的节制。这项实权,比知行更加吸引人,却也一张空头支票,是否兑现尚未可知。

    “此外……松平大人之妻,乃是主公甥女。本家鹈殿长持大人之女,亦是主公之甥,尚待字闺中。”

    果然这个时代,加强关系最常用的方法还是联姻啊,今川义元的女儿和侄女不够“使用”,于是连外姓的甥女也要拉上第一线的需求。

    说完了价码的富士信忠,继续微笑地看着泛秀。以他的眼光看来,这种条件收买丹羽长秀都是足够的,用于平手身上实在是小题大作,对方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不过出乎意料,平手泛秀并没有显示出迫不及待的神情,反倒是问起他的出身来。

    “请恕鄙人孤陋,在今日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富士殿的名讳,不知道阁下……”

    富士先是惊讶了一下,进而才觉得,如此的器量,实常人所用。尽管如此,微笑的神情却丝毫未变。

    “在下乃是富士山本宫浅间大社!”

    即使语气未变,这句话里,却充满了自豪的味道。

    “居然是本宫浅间大社的大宫司富士氏?”泛秀作出十分夸张的震惊表情,“真是太失敬了!”

    难怪始终是这副商业化的表情,原来是当惯了神棍啊……这句话自然不能当面说出来,不过心中腹诽,却是免不了了。

    “不敢,不敢。”

    富士信忠的笑容愈灿烂了。

    浅间神社,乃是在各地有着过千所分社的大型神社,而作为本宫大社大宫司的富士家,被称为天下三大宫司之一,乃是神棍中的名门贵族。在全民信仰神佛的年代,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也的确是值得骄傲的门第。

    只不过,神棍的吸引力,终究还是不如武士,否则富士信忠何必要抛弃神棍的身份,跑过来当武士呢?

    “富士山的景色,在下一直是十分仰慕的,只是以前实在没有机会。”

    话音落地,富士顿时眼前一亮。

    所谓的文化人,都喜欢隐晦地表述难以说出口的事情。富士山在这句话里,不就是象征着今川家吗?

    “既然如此……治部大人,可是十分期待与平手殿的见面的啊!”

    “那……还要有劳大人引荐了。”

    泛秀貌似不太情愿地回了一句。富士却是如闻仙乐,喜不自胜。

    “不如明晨就启程吧?”

    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富士如此建议到。

    前田利家满腹疑惑地盯着泛秀。看这副样子……他不是真的要投降吧?五千贯的知行……

    五千贯啊……

第二十四章 秋夜

    应二主要改换门庭的消息。很快就传编了卜领民制印的十气。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不过秩序倒没有乱毕竟这跟底层人民的关系很

    不过家臣们的反应就剧烈许多了,倒戈向敌对阵营,并不是可以在瞬间就适应过来的。服部兄弟和毛利新助都是沉默不语,增田长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跟织田氏关系最浅的丸目长惠还算得上轻松,甚至在钒秀看来,如果不是顾及到气氛,说不定他已经过来询问俸禄的上涨额度了。

    至于平手钒秀视作左右的两人

    “殿下果真是要倒戈相向吗?”

    在走廊中徘徊了许久。河田长亲终于忍不住走到了书房门口。

    钒秀扫了他一眼,缓缓起身,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桌子上,上千拍了拍河田的肩膀,又转身看向窗外。

    “明天你与我一同前去。””是”

    河田长亲虚应了一声,仍是不解,只是直直地看着钒秀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再问。

    “有话就直说吧!你在我面前,还需要有什么顾虑。”

    钒秀转身走出几步,又扔下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俨然是要视他为亲信了。对一个出仕只有半年,又是外乡人的武士来讲,这可算是厚待了。

    虽然钒秀心中早已把河田列为可以绮仗的人才,但是在外人看来。他却只不过是一个侍奉主君的小厮罢了,甚至还时常有人因为他的俊美容貌,产生不切实际的误会。

    “多谢殿下!”河田有些感动,但此刻并不是表达忠心的时候。他上前几步,紧紧跟在钒秀身后。低头轻声道:

    “如此的条件,就算殿下果真转仕今川,天下人也不会有什么非议的。”

    “噢?”钒秀停住脚步,侧看着河田。

    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赞成转仕,但语气却又有些保留。

    “所以我才接受了今”的条件了啊。毕竟是五千贯,十倍的俸禄啊!我亦是俗世中人。如此答道。

    “可是我却觉得殿下是另有打算啊!”河田咬了咬牙,终于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另有打算么”河田长亲果然是敏锐的人。

    钒秀轻轻摇摇头,不置可否:“我还会有什么打算呢?是你多虑了吧。”

    河田垂不语,只是站在身后,钒秀亦立在原地,不一言。

    沉默良久。

    窗外突然飘起一阵凉风。

    河田蓦然抬头,走到钒秀身前,跪伏于地,解下佩刀,双手平举于前。

    “这是何意?”钒秀并未阻止,只是紧紧皱眉。

    “臣斗胆,肯请殿下切勿以身犯险!”接着调整了语调,轻声但坚决地说到:“若殿下以为臣借越,请赐一死!”

    钒秀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家臣。

    这究竟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故作忠直之态?

    正如文学作品之中常有的那句话:若非真情流露,便是大奸大恶。

    历史上的河田长亲,似乎是个名声很好的人。而面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武士,也实在不像是奸佞人物。

    钒秀轻叹一声,眼神慢慢缓和起来,伸手拉起面前的青年。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符合自己的打算。仅就这份忠心而言。却是难能可贵。

    “请殿下勿以身犯险勺”

    河田不肯起身,只是复述着这句话。

    几番无果,钒秀转而有些怨怒,也不管他,径自退回坐席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一杯之后又是一杯,清凉的茶水入腹。神志也立即清醒了许多。

    “九郎河田的字啊,当日你自荐门下的时候,曾经引用过已故北陆军神宗滴公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是”

    河田终于抬起了头,缓缓道:“天下大若,恶如土歧,大内,良如武田,长尾,毛利,织田。这是宗滴公的原话。后来又有传闻,宗滴公仙去之时,谓左右曰,再过三年,就能见到织田崛起。”

    “如今织田倾覆在即”恐怕宗滴公看错了吧。”

    钒秀此语,显然是有意为之。

    河田长亲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依然是坚定:

    “臣的想法并没有变。”

    “噢?”

    “国无内忧外患者,国恒亡。织田家只要渡过此次劫难,即是否极泰来”

    钒秀下意识地点点头想要赞同。按照历史的轨迹,这句话不算是说错。然而,,

    只要渡过此次劫难,即是否极泰来。但是要是渡不过呢?

    “九郎的意思,是应谭站在旧主织田这一边,继续抵抗今川吗?”

    河田又沉默不语了。

    钒秀也并不催促他,只是懒散地坐在原地,静待对方的反应。

    “臣不敢妄言”河田十分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然而,若为博取功名,主公定然会接受今川家的条件。若是另有打算的,想来只是出自忠心了。”

    “只是,主公却会因为这份忠心而九死一生。”

    依然没有抬头,声音也越艰涩了。

    钒秀叹了一叹,仰起身子。斜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那么九郎想要如何呢?”

    “臣只要知道,遵循殿下的命令,就足够了。我所能够看出的事情,松井殿定然也是能看出的。之所以一言不。正

    此话一出,河田突然深深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钒秀闻言。轻轻颌。

    “臣告退”

    “去吧!”

    河田重重拜了几拜,起身,到退出门。

    良久,钒秀苦笑了一下。

    你的担子已经放下”我的担子却还在扇上啊!

    不过,这也正是为人君的责任。

    东海第一弓取,今川义元,究竟是何等人呢?

    幕府将军足利氏的近支庶族出身,统御骏河远江三河的三国守护名分,从四个下治部大辅的高官,以及拥兵数万的强势大名。以上的身份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人侧目。当这四者集于一身之时,重叠出的光,芒就只会让天下人敬畏。

    论文韬武略,今”义元未必胜过武田、上衫、北条之流,但他具有武田难以企及的经济实力,北条朝思暮想的大义名分,以及上衫最缺乏的稳定根基。所以在这个时代,他被称为最接近天下的人一至少在关东人的眼里如此。

    作为骏河国的武士,富士信忠已经见过了无数外乡人在觐见之前的惊惶失措,就算是武田和北条的使者,也会在今川家的门第与富饶面前自惭形秽。

    可是,今天这个不知名地方的小领主,却在一路之上始终淡定自若,这让骏河人的优越感深受打击。

    富士信忠带来的两百个士卒排在两列。中间是举着平手旗帜的三十多人。服部小*平太和毛利新助负责带领队伍,而钒秀身边只带着丸目长惠和河田长亲两个人。

    平手、富士和前田,三骑并列走在行伍中间。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骏河人突然忍不住想要找出些许话题。

    “此地的景致,在骏河真是难见呢?”

    富士信忠指着阵陌交通的农田,含笑说到。骏河国的武士,所熟悉的是茶道,和歌,大社以及金矿和商家,素来是不用亲近农田的。

    钒秀侧目膘了一眼,面沉如水。

    “尾张这片地方,除了适合耕种的平原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了。”

    富士顿时噎住,骏河国内满是丘陵,陆上交通并不方便,商道多是经由海上,这对于武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呵呵”富士赔笑了几下,“今年的诗会上,山科内藏头让科言继还题诗赞誉过尾张的野趣,平手殿大概是久居此地,才习以为常吧!”

    山科言继是朝中负责接受大名献金的武家传奉,被看作一手支撑朝廷财政的人,又是文化和交际方面的达人。能够随时吸引这样的朝臣来参加年会,足见今刚氏的门第。

    不过在平手钒秀面前显摆这些东西似乎是无用的,尾张虽然遍地都是粗鄙不文的文盲但却并不包括他,更何况”

    “说到山科大人的诗歌,倒是世间一绝啊,他与先父合作的诗集,一直被鄙人视作珍宝。”钒秀眯着眼睛,做陶醉状,继而转身道:“山科大人身为武家传奉之职,却丝毫不以功名利禄为念,反而一心编幕《拾翠愚草抄》,这才是可堪为天下文人之范的事情啊!”

    啊哈,的确是如此啊!”

    富士偷偷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以他的身份,在诗会时与朝廷来使搭上几句话就是极限了,哪里会知道山科言继在写些什么东西?若不是他年纪太轻,不知道平手政秀当年的声誉,倒也不会犯下这种问题。

    虽然是乡下地方的武士,但辞锋却远远不是乡下人所有的。不过仅仅依靠辩才,就能赚到五千贯的俸禄吗?富士如此想着,心下有些不满,不过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毕竟面前这人即将成为家中重臣,而负责延揽的人,很有可能近水楼台,借机成为政治上的盟友。富士家近来深得今川义元的信任,在中枢的话语权越来越高。正需要与地方实力派联盟互助。况且就算不需要拉拢,也没有必要为了意气而得罪一个即将得势的人。

    于是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恭敬,恨不得躬身执其马缰。

    平手钒秀亦是十分识趣,投桃报李,与之谈笑晏晏,旁若无人。

    不过这两个人,显然不会真的注意不到身旁的情景。

    前田利家依旧是不一言地低头走在最外侧,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以前平手钒弃在并件城的时候识隽得那一众年幕家再,除了丹明之外,都是胸中疏无城府的愣头青,一眼即可以看透。现在却已不然了。池田恒兴自从开门立户之后就越来越不像是武将而像是政客,现在轮到了前田利家。

    按照钒秀所了解的前田。昨夜就应该跑上门来,质问钒秀,是不是真的要投身敌方了。

    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像一个无奈投降,而又心怀内疚的武士那样,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一也许这幅样子,恰好能让今川家更相信他的“诚意”难道是长时间的变乱,使他的心性迅的成长了?

    先是被宠爱他的主君逐出,而后又被旧日同僚拉进阴谋当中,接着是被那个惊人的五千贯打破了常识”,

    如此展下去,也就越来越靠近历史上那个临阵到戈,突

    只是他的行为,也越难以预计的。

    按照最初的谋划,他可是冲锋陷阵的人选啊!如今他还愿意承担这样的任务吗?

    思虑再三之后,钒秀还是决定不去改变他的想法,以给自己留下足够的余地。在以性命为赌注的棋盘上,留有余地显然十分必要。虽然余地留得太多,往往会失去获取最大利益的机会,不过一般而言,除非无可选择,否则多数人类还是厌恶风险的。

    脑中闪过万千心思,钒秀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却依然未变。与其说是善于伪装,不如说是,两世为人之后,这已经形成了习惯。

    沿着东海的古国道,一路上见到了六七支游击的今川军势,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终于走到今”的本阵。

    远远望去,隐约可见十余个方圆数十间的营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交错相列。

    正中的大旗,树到最高的杆子上,十分醒目。

    东海道第一弓取,就在其中。,

    靠近军阵,立刻就有巡逻队走近。报上了名号,又经过两个貌似队长的人物检查,才获准前进。

    平手钒秀的第一想法,是立即估算今”军总人数。

    依据此时的军制,每阵兵力当在三百至八百之间,本阵人数当在一千至两千之间,所见今川军总计十二阵,则兵力少则四千余,多则一万。

    十一支备队,将直属军围在中间,四周十分平坦,只有本阵处在杂草丛生的小山丘上,居高临下。果然今川本队并不在历史上的那个桶狭间。

    缺乏险要的地势,对方的布置也很合理,似乎并不适合偷袭。

    钒秀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河田长亲,随后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走去,一时无暇他顾。

    “平手殿亦,”

    富士信忠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在耳边。

    “啊,富上殿有何见教?”

    钒秀思虑被打断,一时微微有些无措。

    富士信忠却以为他是被今”的军势所震慑,一路上消失无影的优越感,又重新出现。

    “本家旗本士卒,皆着青色甲胄,持三间长枪,以无色旗帜为号富士信忠伸手指着本阵的方向,充满自豪地介绍到。

    “噢,果然皆是劲卒,不愧是王师前来

    经过这样的提醒,钒秀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连忙表达出恰当的惊诧和欣羡。

    这样的军容,并没有带来丝毫震撼。

    经过后世那些夸张文艺作品的长期熏陶,这些封建时代的领主军队,对于现代人来讲实在不足一提。记得某知名导演黑泽某关于川中岛的电影中,上衫和武田两家任何一个足轻的装备,都不逊于眼前这支今川旗本队。防:吐槽一下,不否认黑泽是优秀的导演,但优秀的导演一样会犯下低级的历史错误

    经此一事,富士的心情大为舒畅,而前田利家只是膘了钒秀几眼,仿佛是有些失望。

    “富士殿以为,何时觐见治部大人为宜呢?”

    钒秀显然没有心情纠缠于这个问题。

    “主公向来是求贤若渴,恐怕已经迫不及待了。”

    富士一笑,就要拉着平手上前,却也没有忘了身旁的前田利家

    “此事玉成,正是绮仗前田殿引荐”。

    沿路向前,又经过两次盘查,才通过了警戒,走进环环相扰的军营里面。

    牵着马的河田长亲被今川的后勤人员带到了专门的位置,随行带来的队伍也被安排在外围。

    走到本阵,又出来一队侍卫,领头的人自称网部正纲,他十分恭谦但又坚决地请平手钒秀卸下武具,又拦下丸目和河田两个侍从,至此已是手无寸铁。

    “身处此地,不得不谨慎为上,请平手殿谅解。”

    钒秀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会介意。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正当如此。”

    于是只穿着惯常的白色吴服,悠然向前。

    军帐之中,却突然传出高歌之声。

    随后又是一句中气十足地赞赏:

    “王师所在,诸天神魔亦不能当,大善哉!”

    接着又一句:

    “四百兵卒,一战皆殁,佐佐隼人乃是忠义之士,吾厚葬之”。

    佐佐隼人?

    那不是佐佐成政的二哥吗?

    佐佐家三个兄弟,长子已在数年前战死,如今又轮到了二子。

    渐渐黑暗的天幕中,突然响起一声巨雷。

    “秋后行雷,恐怕,,并非祥兆。”

    富士信忠喃喃自语,这是作为一个职业神棍的下意识反应。

    是凶牙巳么?

    只是不知道,此兆是对谁而下的。

    是说尾张织田终不免族灭于此,还是

    平手钒秀原本并不相信天人感应之说,只是无端从现世穿越到数百年前,投胎为婴孩,这难道是可以用唯物主义解释的么?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钒秀抬头望着天空,忽而微笑。继而轻抚长衫,正色前趋。

    倘若真的存在天意那就看看天意,是否站在我这一边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肌,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二十五章 身在敌营

    “快请进来!”

    一声中气十足回应。

    自有站立在两边的侍卫揭开卷帘,恭请入内。

    钒秀稍稍一停。略微落后半步,跟着富士信忠进门。正欲随之下拜。却被身前之人拉住。

    “这便是平手甚左卫门么?吾已等待多时了!富士和前田,二位有劳!”

    正与刚才听到的声音一样。

    抬头,目光所及。正可见一个矮胖的中年武士。华服。礼帽白面黑齿,满目笑容,如此装饰,还能够有谁呢?

    东海第一弓取,居然亲自跑到门口迎接。虽然不至于倒履相迎,不过,以此等礼数面对小辈,亦足见用心。

    仓促之间,来不及看清相貌,只觉得对方神色意气风,虽然气度不凡,却是失了常性,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安定平和。

    继而低头,才现那柄十分有名的太刀“宗三左文字”并不在他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折扇,想来当是名家书画。

    舞文弄墨,爱灯风雅,本不是恶事,若是安居骏府城中,如此也是无碍的。然而身处军营之中,却不佩刀剑而佩折扇,恐怕有些不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主君心怀旁鹜而忽略了对战事的关注,又如何能指望属下将士恪尽职守呢?

    今川义元并不是其子氏真那样温柔乡长大的富家子。执掌骏河二十年,所经历的战事,何止数十。甚至于他的家督位置,亦是凭借刀枪,从兄长那里抢夺过来的。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或许那些安乐窝生出来的武家子弟会忘掉这句话,但其中不应该包括今川义元。

    也许,是一路捷报,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种心态,倒是可以加以利用。一瞬之间,钒秀心中闪过无数心思,最终只是淡然道:

    “罪臣平手钒秀,见过今川治部大人。”

    随即缓缓伏身下去,施以大礼,神态从容,毫无惶恐惊讶之态。

    这一次今川义元没有拦住他。

    “甚左何罪之有?”

    “闻王师西向,本应即刻前来,听殿下教诲。优柔反复,以至来迟,此平手钒秀之罪,请殿下宽恕

    三十六言,尽皆是逢迎之辞,全然不常日说话的语调。

    “这怎么能算是罪过呢?。

    钒弃并没有格头开过,今刚头着脸土的悄快的表悄仁却是耳餐而知的。

    “以前听说,平手甚左卫门素来网正不阿,从未有过阿谀逢迎之举。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实啊!”

    钒秀心下略定。能够开这种玩笑。说明对方的心情相当愉悦,那么刚才的一番表演,就没有白费。

    “臣并非虚言。殿下举义兵上洛,上安天命,下应人和。是故战无不胜。”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轻笑。

    “甚左的辞锋,真有乃父风范啊!快请起身!”

    钒秀依言而起,未曾抬头,就见到那张公卿般的面容。

    今川义元的县高,目测该有五尺余,并不算是太矮,不过对比起圆滚凸起的腰腹,却让人觉得矮

    白粉和黑齿掩盖住了肤色,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那一对眼睛,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充满着斗志和**,以及睥睨群豪的气度,这是无法用服饰和动作掩盖的。

    与织田信长类似的双目。

    钒秀的目光,稍稍在今川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才躬身低头。

    就是这一瞬,却逃不过今”义元的双眼。

    “尝闻尾张织田信长雄姿英,我却是嫉妒已久啊!”

    今”的外型,的确是远远不如信长,这个问题,倒是难以正面回答。

    钒秀沉默片刻。答道:

    “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

    “哈哈,”

    今川义元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平手钒秀此语。典出《世说新语》,“容止”篇。

    当年曹操接见北方匈奴来使的时候,觉得自己相貌不佳,不符合魏王的形象,就叫外貌威武庄严的部下崔琰穿上他的衣服,假扮成魏王的身份接见使者,而曹操自己却拿着刀扮成护卫,站在崔季佳的坐榻旁边。等朝见完毕,曹操派人向匈奴使者打听他对魏王的印象。匈奴使者回答说:“魏王看起来很有威严,确实不错,但是站在座榻旁边的那个捉刀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家臣的溜须奉承,今川义元已经见过太多,但今天平手钒秀的言辞,却令他十分高兴。他缓缓踱步,坐回到正中间的席位上。

    “若宫富士信忠的字啊!”

    “臣在。”

    “将殿内的诸位,一一向甚左介绍。另外,又左前田利家也尚未熟悉本家人物吧?”

    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了站立在一旁的两人。对于前田利家而言,冷落之感,恐怕是无法忽视的。

    “是。

    富士信忠得令,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对着钒秀。

    今”义元的左右,各坐着十一二个家臣,既有老头子也有壮年的武士。想来除了留守人士之外,这就该是骏河最上层的人物了。

    “这是网部左京大人!”

    “左京殿!”

    “唔。”

    这位左京的心情,好像并不是太好。

    “安房大人

    “日后既是同僚,平手殿何必客气呢!”

    安房倒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是松井宗信大人!”

    “松井殿!”

    “好说,好说,”

    “这是蒲原氏德大人!”

    “蒲原大人

    “幸会

    依次介绍下来,钒秀竭力记下了尽量多的名字。除了德川家康一现在还叫松平元康那家伙的岳父,关口亲永有些熟悉之外,其他的名字都是十分陌生。

    一圈见礼下来,开始有人提问。

    “平手殿啊!在下是网部亲纲

    “左京有何吩咐呢?”

    “吩咐二字不敢当,但有一事不解

    “不知是何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有些疑惑,平手殿身为织田氏谱代,为何会轻易倒戈相向呢?。

    钒秀抬眼看了看今川义元,却只见他笑眯眯地盯着场下,放任下属无礼地问。

    果然他心里也是有疑惑的。

    “在下亦是为我平手氏的延续,方才不愿跟随彼辈螳臂当车。我平手乃是清河源氏新田支遗脉,若轻易断绝,是对先祖不敬

    钒秀正色作答,眼角膘到,今川义元似乎点了点头。门第和血缘,在分封割据的时代,永远不可忽视,否则丰臣秀吉为何要想尽办法与公家扯上关系?德川家康又何必要制造出一个源氏出身?更何况,今川义元是一个极重家名的传统武士。平手钒秀表示。不愿为了出身不明的织田而使得源氏旁支断绝,正符合了义元的心态。

    “果真如此么?可是我听说织明家对平手殿可是荣宠有加啊!”

    又有坐在下手的人出言反驳,一时之间,钒秀却记不清此人的名氏了。不过这个问题的杀伤力,显然比前面左京的质疑差了许多。

    钒秀没有作答,只是向着今川义元躬身一拜。

    “下臣多谢殿下赏识。”

    提问的人顿时不能言。今川义元许诺了五千贯的知行,相比之下,织田家的那点重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所谓良禽择木,在这个武士道精神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为了十倍的俸禄而改换门庭,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

    这个时候,庵原安房突然说到:

    “平手殿弃暗投明,正是顺应天命之举。难道二位以为,我今川家并不值得外人投效吗?”

    话音入耳,钒秀心里忍不住要感谢这位安房大人。新附之人,受到怀疑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是临阵倒戈呢?但是,庵原安房这样一说,接下来谁要是怀疑平手钒秀的用心,反倒成了质疑本家吸引力的行为。

    “安房大人知我也!”

    钒秀不免作出感谢的样子。

    “同殿为臣,这些本是理所当然的庵原微笑着点头回应,“令尊,也就是已故的监物殿的事情,东海道无人不知。那织田信长,果然还是不堪辅佐的人物

    钒秀却摇了摇头。

    “织田”此人,精明强干,然而其才止于一国。而殿下钒秀转身看着今川义元,“才是胸怀天下的人

    “正是如此庵原安房顺口说了一句,随后脸上呈现出十分关心的神色:“不知平手殿的亲族何在呢?如今尾张兵荒马乱”还需要小心为上啊

    亲族?钒秀摇了摇头。

    “吾兄尚在居城之中,只是兄长一直对我怀有疑心,恐怕未必愿意见到我啊!”

    “是这样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受人嫉恨,也是无可奈何吼”。

    “听说平手殿还有一名怀有身孕的侧室啊,”某个角落里,突然飘出这样的声音。

    钒秀心下骤然一沉。

    这件事情,尾张也没几个人知道,今川家的人反倒会了解?

    说话的人,起身拱了拱手:“在下一宫宗是,上月途经尾张,听到几个农人说及此事

    刚才庵原一定是故意把话题引到这里的。这个一宫,想必也不可能是路过尾张,而是特意深入谍报。也就是说,在进军之前,今”家已经开始注意到平手钒秀这个人了,甚至派人详细搜集过资料。

    虽然想明白这些事情,但钒秀的心境却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汉高祖抛妻弃子的“气度。”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言及此事,接下来的安排自然是不用多说了。一个侧室本不足一提,但是有了身孕,就俨然是两码事了。将家臣子女安置于骏府城作人质,这是今川家最常用的统治手段。

    “果真有此事?”今”义元反问到,“既然如此,一宫去把甚左的侧室接到此地!”接着又转身看着钒秀:“军中尚有女乐,安置在那里,定然是安全的。”

    还能如何呢?

    钒秀俯身拜倒下去,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多谢殿下体恤

    “这正是我分内之事今川义元笑了一笑,随即正色道:“今夜已经太迟,诸位即可退去。明日军议,甚左亦须出席。”

    军议啊这本是钒秀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只是当下,却完全体会不到丝毫的成就感。

第二十六章 错觉

    夜的时间,平弄泛秀强直自只。忘掉昨夜的事,但必须做到,只有冷静下来分析局势,才能为合子,以及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赢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派去迎接的队伍,已经上路了。整整三百人的部队,在目前的尾张。除了清州城的织田本队之外,没有其他势力可以阻止。

    对于战国的武士而言,把亲眷送去当人质,乃是十分普遍的事情,但是泛秀却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元服以来。已有六七年,见惯了鲜血和刀剑,亦有不少熟识的人到在了血泊当中,所以,他可以把十分淡定地把自己送上险地。然而,当涉及到至亲的时候,仍不免惊惶。

    今”家对自己的了解程度,显然出了想象之外。不过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在听到“五千贯”的条件时,就应该意识到了。

    虽然先前有些犹豫,但泛秀并没有当真想过要投降今”帮助他们灭掉织田,无论从理智还是感情的角度,这都是最后一个考虑的选择。只是,有了这件事情在,天平又重新生了倾斜。一切利害的关系都是可以计算的,但是,不涉及利害的感情因素,又该如何计算呢?

    “我终究不是汉高祖一般的大人物啊!”泛秀叹息了一声,闭上了双目。

    次日晨。

    平手泛秀起来得很早,部分是由于心事。当传令官把他叫到大帐中去的时候。里面今川义元之外,尽是昨日未见的年轻武士。

    “甚左啊!”义元依旧是十分亲厚的表情,伸手指着桌上巨幅地图。“这便是我在此战的布置。”

    军事地图?泛秀心下一凛,躬身道了声“是”快步走上前去。

    图上用方形表示的,就是今”的军势。本阵之前,有七只千人的分队,其后是朝比奈泰朝率领的六千人,作为主攻,两翼各留下两三千作为掩护,其余部队留在本阵。昨日佐佐隼人的自杀式突袭,又吸引了两千本队出击作战,依据图上所示,目前今”义元的身边,只有五千人可用。

    而清州城的织田军,总计是三千人。

    以三千对五千,依然是属于劣势,但已经是可以奋力一搏的程度。

    泛秀仔细地看着图纸,若是清州城的织田家知道了对方的兵力布置,或许就有出奇制胜的机会。只是,现在还能够把信息传递出去吗?

    “分兵据守各地,不可过一千五百,否则粮草会难以为继;正面进攻的主力,最好是五千,若是再多,兵力就不能展开;左右两翼,需要三千的游势,才能保证侧翼的安全”今川义元的口吻,不像是在商议反倒像是在教授学生,“数番分备,轮流进击,松平、井伊部进。则网部、鹘殿守,而后。松平、井伊守,而网部、鹘殿复进。越后上杉所谓车悬之法,大概也是如此吧!”

    说到最后,神情愈昂扬,显然是对自己的用兵十分得意的。

    是在教学生啊!

    泛秀集中心思,牢牢记着今川义元说的每一句话。

    这就是武家子弟大多会学习,但却少有人能够有所成就的兵法。往日尾张的合战,规模从来没有过五十,这与指挥数万大军,是完全迥异的概念。能够听到经验者的结论,这种经历实在可贵。

    义元讲了两三刻钟,才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又出言留下平手泛秀

    “殿下,唤在下前来是何事呢。”

    今川义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背对着泛秀,静静站立了一会儿。

    泛秀也只能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又过了半晌。今川义元才缓缓转身,幽幽一叹。

    “雪斋已经过世四年的。”

    原来是在感慨这个”不过这与我有何干系呢?

    “以五千贯知行延揽,想必甚左自己也会惊叹吧?”

    “多谢殿下赏识

    “不必。”义元挥了挥手,“此番西向。一则为挥师上洛,二则为尾张千里沃土,三则为甚左而来。”

    为我而来?此言和拜

    泛秀低下头,不敢轻易答话。

    “吾欲取尾张已久,碍于旁鹜,一直未得其时。直至年初之时,有人以尾张检地之事上报。”

    检地?此事似乎也未必是什么高明的举动,反而有操之过急之嫌,恐怕不足以,

    “你可知,为何雪斋是我今”第一脑骨重臣?”

    太原雪斋么?

    “昔日太原大人允文允武,”

    “不然。尖武之道,乃是群策使然,岂能归于一人?”

    只,,请殿下赐教。”

    “昔日雪斋兴盛骏河,所持三道:兴商道,兴文学,法寺社。”

    泛秀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乐市,检地,刀狩,这是你献于织田的三策。”今川义元声调稍稍提高,“甚左之才,不减雪斋当年,只欠打磨而已。”

    泛秀心下一震,突然生出几分君臣相知的错觉来。

    他竟然如此看重于我?

    不由自主,就产生,想要回报这种信任的心态。

    “可惜,雪斋已经不在了。”

    一声长叹。

    面前的今川义元,全无半点昨日的风范,只是满面的哀思。

    只是因为怀念太原雪斋么?

    少顷,义元突然轻笑。

    “逝者已矣,又何必作儿女之态呢?”

    话音落地,又转身道:

    “甚左啊,日前使人迎接你的侧室,并非怀疑,只是本家常例,不可轻易变更,请万勿计较。”

    身为人君者,如此放低姿态。一瞬之间,泛秀心下原有的敌意,减轻大半。

    恍惚之间,平手泛秀只觉得,与此人敌对,是有违道义与情分的事情。

    “殿下!”

    正在此时,帐外突然响起高声呼唤。

    泛秀回过神来。

    方才……是身中了魔咒了么?

    再看今川义元,依旧只是昨日那个精明果断的大名,方才那个缅怀老友的哀切表情,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甚左。先下去吧。”

    “是。”

    平手泛秀应答一声,默默退出,心中只觉得百味陈杂。这是难道就是今川义元笼络人心的手段?

    还是我太过稚嫩,才会轻易被感染到呢?

    总之今日之后,即使依然要与今川为敌,恐怕心里,不免会略有些游疑了。

    echo处于关闭状态。

第二十七章 影响历史的小人物

    二的军议,平年泛秀巳经获准参加,座次排在今川们第五席,仅在二三宿将和谱代家老之下。连封地的安堵状,也从奉行那里赶制出来。

    春日井郡西部总计二十二个村子,六百四十町的土地,总计五千贯的知行,以及清州城城代的职役。虽然还不是正式的委任,但是有了今川义元的手书,已经具有了效应。

    不过,无论是春日井郡还是清州城,此刻都尚在织田家的手里啊。以尚未获取的领地来作为封赏,未免也太乐观了吧。

    上的今川义元,开始说话了……今日着急诸位前来,是为了商议,如何处置尾张众人。”

    仗还没有打完,却已经开始讨论如何分割战利品了么?

    骄兵必败啊!

    泛秀压下繁杂的心思,静心聆听。

    虽然说是商议,但是今”的一众家臣,显然已经适应了义元乾纲独断……传令下去,五日之内降者小皆有封赏;五日之后降者,维持原领;清州城破之日降者,录去一半知行;织田伏诛之日降者,全其家人;余者,皆杀之。”

    总而言之,早日归附就有封赏,而最晚投降的只能保全家人姓名,坚持不降者甚至有可能家名灭绝。如此恩威并施,尾张那些与织田关系不深的国人,战斗意志恐怕会瞬间瓦解。但是这样也会在战后遗留下大量残余势力,恐怕并不利于日后的治理。

    接着,义元身侧的结笔,上前打弄一张书状,大声诵读。

    “新附之人。三年之内小不必拘于本家法度,只需遵守六条约法:其一,土地不可私售私易;其二,子嗣元服及婚姻,皆需报备骏府城;其三,五百贯以上的粮食和武具,以及土木金石,不可私自交易;其四,不可内斗;其五,以公四民六之法取税,不可私自增减;其六,千贯以上家臣,每年必须有一半时间在骏河任职,若是身为寄骑则不在此列。三年之后,此六法废除。实行本家旧法

    这就是大大名统治他国的方式么?泛秀暗自记下了这六份条目。

    来到今川家这里才只有两天功夫,但是学到的东西却不少啊!

    正待再说,屋外却传来脚步声。

    “殿下!有织田家臣梁田广纲,前来献酒逢迎王师!”。噢?”

    今。义元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的神色。家臣中亦响起低声的议论。

    背信弃义,为了生存改仕他国的人并不鲜见,不过毕竟是武士多少有些颜面需要顾及,总会故作矜持,等待敌方延揽。主动投效宿敌,这样的行径还是相当少见。

    虽然那些平头百姓往往会选出代表,向新的统治者表达顺从。来换取优待,不过武士来干这些事情的,却还不多。

    “这个人。是否该见呢?”

    义元仿佛是无意识地问道。

    “军阵布置,不可轻示于人,臣以为,”

    庵原如此回应到。

    “嗯,”

    平手泛秀静静呆在下手正襟危坐,目不稍移,但心下却开始泛起波澜。

    一个自称梁田广纲的国人,跑到今川军的本阵来,献上酒水,以供奉“王师”。这难道不是家言么?若是如此的话,此人借献酒之名,是要探查今”军的虚实,配合织田信长的偷袭行动,,

    作为一个业余的历史爱好者“对八卦的兴趣总是高于正室。所以不记得那些重臣名字的人,反而能够知道这些影响历史的小人物。

    这样的话,

    泛秀出列,对着义元施礼。

    “殿下!”

    “平手以为如何?”

    “臣以为庵原大人所言,正是正理!”

    “咦?”

    一声轻轻的惊叹。几个老头子看向泛秀的眼神都有些悄讶。

    “目前胜负尚未分晓,局势不过是四六之数,倘若让人探查出军阵

    “尚未分晓?只怕平手殿看错了吧!”自有看不顺眼的人蹦了出来,斜视了平手泛秀一眼,“自我军出战以来,每战皆胜,敌众死伤散逃,已有两千之众,此战胜负已定!”

    “不错!平手殿未免太小觑骏河武士了吧?”

    “毕竟是尾张人嘛。敞帚自珍也难免”

    几声议论。

    泛秀面色不变,只对着义元遥遥一鞠,仿佛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就请他进来吧”。义元吩咐道。

    庵原等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略微有点不妥,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于是决定不加理会。

    一层层地通报下去,良久,献酒的人才出现在门前。

    多数家臣纷纷侧,想看看这个献酒的家伙究竟是何等人物。

    泛秀的目光也膘向门口。这个自称梁田的人,大约该有四五十岁年纪,衣衫陈旧,满身风尘,腰间剑鞘更是暗淡无光。脸上的褶皱宛如沟警一般突起,看上去当是下层的国人无疑。

    “治部大人在上,小人百拜!”

    才刚刚踏进门,梁田广纲就立即跪伏下去。

    “尾张织田,犯上作乱,践踏道义,置民如水火之中。尾张上下,盼王师西来,如盼日出”吾今日得见今川治部,如见神佛再世”。

    带…旨边际地吹捧,辞藻倒不是没什么差错。不像是这公比说出来的话啊?

    不过今川义元倒是耐心听完了这一番话。虽然是毫无营养的奉承,不过听听也无害嘛!能看到敌国的武士在自己面前不顾颜面的阿谀,倒也是一番不错的经历。

    “梁田殿,请起“谢治部大人!”

    梁田广纲单手扶着地面,用力爬起来,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却不小心,从袖口掉出一张皱巴巴的泛黄纸张。

    “这是何物?”

    义元好奇问道。

    “呃”过”怀”,小

    梁田支支吾吾。

    有大胆的年轻武士,以目向义元请示,随即出列,拾起那张泛黄的纸片,看了看上面那两行字,读出声来。

    “尾张织田,犯上作乱,践踏道义。置民如水火之中,”

    原来刚才一番话,是记在纸片上的。难怪一个低级武士,却可以说出冠冕堂皇的说辞。

    今川义元先是愕然,继而抚掌大笑。

    军帐之内,亦随之响起刻意压制的轻笑声。

    梁田马上又趴在地上,以额触地。

    “请治部”小饶命!”

    说话的时候,肩膀还在不停颤抖。

    义元正待说话。却突然从角落里跳出一个年轻人来。对今川义元躬身一揖,还不忘同时怒目斜视着门口的来客。

    “此人对主上不敬,请殿下杀之!,小

    “这”饶命啊”梁田惶恐惊惧,蜷缩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偷偷向上瞄了一眼,立即又俯下身去,连连下拜。

    这又是哪一出?

    “尾张人尽皆是狡诈无礼之辈,岂可轻易

    忽而又跳出一人,声援附和道。

    泛秀皱了皱眉。

    经过前面那一番滑稽的表演小骏河这些人。即使还对那个梁田存在怀疑,程度也是有限的。

    那么这句话”莫非是在借题挥啊?!

    “不错,织田家乃是本家宿敌,如今轻易来投。恐怕有诈”。

    第三个人。

    “请殿下下令收之”,小

    果然是在指桑骂棉啊!

    五千贯知行,清州城主的确是能让人眼红到失却常性的东西。不敢在主君面前,直接得罪即将得势的大人物,这个卑微的国人,就成为了泄愤恨的替代品。

    今川义元静静地看着属下的表演,没有出声阻止。甚至没有做出不悦的表情。

    最终是一个家老级别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此人自称献酒而来,酒水之中,不知有何乾坤。”

    酒水之中有何乾坤?难道会有下毒么?

    送到大帐的酒水,之前不可能不经过检查,想要下毒谋害他,成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即使酒窖里藏着刺客,也是可以轻易被现的。这个中年武士的怀疑,实在不甚高明。

    义元的目光,转移到梁田身上。

    “梁田所献的酒是来自何地呢?”

    “回禀大人,是自家酿造的甜酒。义元的声调平和安详,让这个国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是这样啊”果然其心可嘉,当赏。”

    此话一出,前面那些争端,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不过倒也没有去指责那些年轻人,下属之间存在矛盾,对于上层未必是坏事。更何况,骏河人才是今川家统治的基础,义元可以维护尾张的家臣,但却不会轻易为了尾张人而惩戒骏河人。

    “依据常理,的确是要检查一番的,此事,就交给平手去处理吧。”

    所谓检查,本来是交给下人和军医的,派遣武士前去,只是象征而已。然而今川义元特意点名,显然是要重申对平手泛秀的重视。

    泛秀愣了一下,才明白今川义元是在表明信任。随即应了一声,跟着梁田出门。

    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对军营里面饮酒的时候提出异议,不知道是因为今川家法度松弛,还是所有人都忘了这一点。

    “小梁田殿的表演,果然十分精彩。恐怕今川家的人,都已经被骗过去了吧!”

    泛秀的声音,轻轻飘到梁田耳边,后者先是怔住,继而大呼冤枉。

    “平手大人怎么会这么想呢?小人”,小人可是真心”

    “是么?”泛秀不置可否。

    “是亦,”梁田满脸委屈地回答,随后又弯着腰讪笑,“听说平手大人要执掌尾张半国了,以后一定要为小人作主啊!”

    “噢?莫非你有何冤屈?”

    “是生驹氏!仗着有个女子嫁给了清州城那个大傻瓜,强行夺走了我的十五町良田!”梁田愤愤不已。

    “是这样啊,难怪梁田殿当下如此清贫啊!”

    “日后还要仰仗平手大人照顾,”

    “不过即便如此,梁田殿却依然还效甚于织田家,真是难得

    “啊?平手大人还是不相信”

    “织田军,”究竟会何时进军?”

    泛秀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但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梁田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目光紧紧钉在泛秀的身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八章 织田出阵

    今川义元捧着杯子,站在小山岗上望着月光,随口诵读出前朝的名篇来。虽然他更喜欢的是清雅寂寥的茶道,不过,在这种志得意满的时刻,清茶显然不足以宣泄感情。

    家臣们逐一的上前,作出各种应景的诗句来。骏河不愧是盛产文人的敌方,即使是不擅长文法的武将,也能随口作出附和韵律绯句,虽然多半只是空有辞藻而缺乏意境的咏叹,并没有合乎今川义元心意的句子,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不会真的去计较这些。

    由其身材就可以推知,今川义元身体,显然并不怎么好。只高声唱了一会儿,又喝了两杯酒。他的脸上,就开始出现红晕。但他的兴致却没有减低,只是召唤了两个侍女,扶着他坐在矮床上。

    主将离开了军营,召集家臣开起诗会,又让女乐在一旁弹奏。如果这个时候织田家动偷袭的话,一定可以讨取敌方大将的级。平手钒秀这样想着,但心里却知道这是不可能。梁田广纲已经离开了半天,如果足够快的话,现在织田军恐怕已经在袭击的路上了。

    只是,讽秀最关心的问题,也就是今川家派过去接合子的分队,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已经有了快两天的时间,无论如何都该接到了才对啊!

    乐观一点的考虑,也许她已经被接到了安全的敌方,也许是被村民藏起来。总好过被送到今川这里当作人质。不过另一方面讲,也可能是因为产生了不测也说不定。尾张统一,才网刚三四年而已。许多不肯屈服的残余实力,并没有被消灭,反倒是隐藏起来。如果是这些人趁机难的话”武士多少还会有一点理智与风度,而无家可归的浪人,却不会顾忌向妇孺动手。

    公与私两方面的事情,沉垂地压在双肩上。

    清州城。

    前线战败的报道,连续递到城里面,军队的士气不断地下降。几个部将联合起来维持秩序,也没有能够阻止逃兵的出现。织田信长依然闭门不见任何人,整日与妻妾歌舞升平,连丹羽长秀都被挡在了门外。一年十几天,城的本丸除了运送货物的小厮之外,没有任何人出广”

    而噩耗还在不断传来。

    二十三日。佐久间大学战死。

    二十四日,佐佐隼人战死。

    二十六日,传来平手钒秀和前田利家投敌的消息。

    连柴田胜家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而准备效仿佐佐隼人。战死沙场以全忠义之名。只有林佐渡还支撑着大局,竭力维持着城内日常的治理。

    二十七日的傍晚,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自称梁田广纲,出现在城下。织田信长破天荒地把他叫进了本丸。

    随即,十几天内不断响起的歌舞又一次奏响。不过这一次,是那著若的敦盛。

    常思人世漂流无常

    譬如朝露

    水中映月

    刹那繁华瞬间即逝

    风流人物

    今非昔典

    人生五十年

    莫非具熙攘攘

    一曲舞毕,一骑自城中飞驰而出。

    后面跟随的,不过是五个稚气未脱的近侍而已。

    织田信长出阵了!

    先反映过来的,是碰巧经过门口的池田恒兴。情急之下,来不及召集部众,只带了两个牵马的亲兵,立即跟了上去。

    随后是河屁秀隆,佐佐成政,金森长近”每个人身边,都只有三五个随从而已。这些出身侍卫的家臣们,没有几个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小只有忠心绝对不会缺乏。

    柴田胜家无奈着咒骂着。派出亲族去组织军队。

    “柴田大人,还请慎言!”

    林佐渡皱着眉提醒他。

    清州城附近聚集的军队,总数在三千以上,不过信长已经离开,剩下的所有人里面,即使是家老林佐渡,也没有权限和威望,去调动别家的势力。

    丹羽长秀和森可成,也都只是带着自己的属下追了过去。

    仓促之间,那些来不及通知的士卒,以及战斗**低下的新附豪族,都被忘在了后面。跟随信长出战的,大多是谱代家臣所率领的亲兵。

    虽然人数很少,但队伍的质量反倒大为上升。

    杂乱的旗号,连绵不断的号角声…

    织田军,如此出阵!

    今川的大营中,依然还在舞文弄墨。

    “天寒地冻,诸个不必身着甲胄了!”今川义元对着周围的家臣们如是说到。

    深秋之夜,寒风凛凛,金属贴在身上。就如同冰块一样。

    “可是殿下,毕竟此处乃是军营。”丹部亲纲立即劝谏道。

    “左京是过滤了吧!本阵之前,尚有两万军队,难道织田信长会长着翅膀飞过来吗?”

    “这”殿下说的是。”网部想了想,没有再继续坚持。

    于是家臣纷纷脱下具足,换上和服,又把刀剑和军配取下,学着义元的样子配上折扇。

    “今夜负责警戒的是谁呢?”义元突然问道。

    “是松弃宗信大人!”身旁的侍者提醒他说。

    “那真是辛苦了。”义元摇了摇头,“下令嘉奖之!”

    平手钒秀心念一动,主动跑出来领命。

    随即提着一小坛酒水出门。

    “松井殿警戒有功,殿下下令嘉奖。”

    完全无一丝差错的转述,却变成了两种意思。

    “尾张人”

    松井宗信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倒没有无视那个酒坛子。

    讽秀施了一礼,告退出去。

    清州城东三十里。

    “葛山殿!方才附近现了异动!”

    “期”

    “有人现织田的骑兵从附近经过!”

    “骑兵?有多少人呢?”

    “有人说是六七骑,亦有人称是十几”

    “这也需要上报吗?我们的任务是监视清州城主力的动向!”

    “过,

    大高城北。

    “朝比奈大人,据说军中刚才有人看到织田家的旗帜。”

    “莫非是织田军反击?”

    “这倒不像,只有一百多人向东赶去,连旗号也是不全的。”“大概敌营有人临阵脱逃吧!不必管他,继续进耸!”

    “遵命!”

    沓褂城东。

    “朝比奈大人啊,刚才北边似乎有马蹄声呢?”

    “噢?阁下居蒸如此耳聪么?”

    “三里以内的马蹄声,都瞒不过我本多忠胜的耳朵。”

    “那么,可否听出敌方的人数呢?”

    “大概有三四十骑兵。”

    “恐怕是阁下听错了吧,若是有三四十骑兵,至少应该带着几百足轻吧。”

    “几百足轻,难道是飞过来的么?”

    “大人难道不信?”

    “平八!”

    被是”

    “朝比奈大人,请恕平八无礼之罪。”

    “无妨,无妨”

第二十九章 夜袭

    一然午夜。今川氏的酒会,却怀尚未结束

    士兵点起了百只火把,环绕在杂草丛生的山丘上,近臣二十人围坐。侍童女乐,穿行其间,络绎不绝。

    明明只是野外的军帐,阵势却不减清州城。不知该说织田家节俭,还是今”氏太过奢靡。

    前线又传来新的消息。在今川义元那道恩威并施的通告面前。又有七八家豪族投降了过来。

    “五日之内降者皆有封赏。”

    这一道命令,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国人众立即下定决心。

    其中之一,是在伊势湾颇有势力的知多佐治水军一族。正是那个曾经求娶信长之妹阿犬,而与平手钒秀结怨的家族。也正是那个与池田恒兴和沌川一益有姻亲关系的家族。佐治一方上述故事的男主角,佐治家族的继承人,还特意星夜赶到了今川氏的军帐。

    据平手钒秀所知,佐治家在知多郡的陆上基地,离此地并不远,骑上马的话,大约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不过佐治一方却是汗流浃背而来,在秋夜显得十分突出。

    真不愧是专业的墙头草啊!钒秀如此想着,随后就听到了今”义元的吩咐。

    “佐治家还真是忠心可嘉啊!日后就作为平手的寄骑,代管尾张上四郡吧!”

    把有间隙的人放在一起,正要要让他们彼此牵制吧?

    退到私下场合,二人目光交汇,佐治一方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尴尬。脸上抽*动几下,才换成了讪笑的神情,只是仍旧不太自然。

    “以后就要仰仗平手殿了。”

    “岂敢,岂被…”

    “咦?”今川家老小原镇实突然出现了一旁,“以前听说你二人素来不睦,看和…传言不实啊!”

    小原镇实负责打探尾张消息已经有了好几年,如此说法显然是故意的。

    “定是传言不实的。”

    钒秀轻轻一笑,拍了拍佐治一方的背,“我与佐治殿一向交好,怎么会不睦呢?就算是他欠了我一千贯的债务,数年不曾还清,那也不至于反目啊!”

    佐治一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钒秀是在敲诈他。

    一千贯!这厮好黑的心!

    “平手殿说的是啊,”佐治心里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挤出笑容,“今年之内,在下必然还清债务。”

    “这样老夫就放心了。”

    只有四十岁的小原镇实,在两个年轻人面前轻捋胡须,满目安详地说:“大家都是为知部大人效忠,正应该精诚团结啊!”

    “小原大所言极是!”

    “不错,不错!”

    三人言笑甚欢,仿佛真的是亲厚的往年之交。

    小原说了两句,正要告退,却被佐治一方拉住。

    “小原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后者突然跪倒于地。

    “请佐治殿但言无妨!”

    小原大义凛然地回复。嗯,但言无妨倒是真的,办不办就看情况了。

    “是,”佐治面色又转而绯红,“织田信长有个妹妹,名叫作阿大,在下对她,一向是”那个,能不能请小原大人向治部殿下求情。嗯

    说完还不忘望着平手钒秀。

    “也请平手殿助我!”

    这厮,是在故意恶心我吧?

    钒秀先是一怒,低头看去,却见那佐治满脸凄烈。

    观此人方才举止,到不像是擅长伪装的人。而且这么做,既会触怒今川,又得罪了平手,似乎没有任何好处啊!

    难道说,他真的”,?

    钒秀心下一震。

    大化改新之后,江户锁国之前,日本秉持唐风,尚算得上开放,并不忌讳谈论男欢女爱之事。只是武士阶级的婚姻,仍是利益主导,父母媒定。

    不料乱世之中,居然还有此等人物。

    当年平手政秀自尽,钒秀怒斥织田信长。不惧生死,那时候的他,也是有这种赤子之心的。后来得知了内幕,单骑刺杀林美作,彼时亦有一腔热血在。

    随后成为了正式的武士,慢慢累积起身家,见识了许多未来的大人物。整日算计得失,却已然忘了那时的心境。

    真情往往是让人感动的东西。不过感动归感动,现在的钒秀,已经不是会为这些而影响判断的人了。而且真情的对象还是

    钒秀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小原镇实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恐怕不太好办”佐治殿也未必因私废公了吧!一平手殿以为如何呢?”

    钒秀只能苦笑。

    这种无谓之事,多言无益。

    何况,,

    人间五十年,

    如梦亦如幻。

    有生斯有死,

    壮士复何憾!

    高声吟唱,顺着夜风飘散无形。却掩盖不住阵阵马蹄,回荡在满是寒霜的大地之中。

    自清州城始,奔袭百里,人马皆乏,斗志反而愈顽强。

    “都停下!”

    信长一声大喝。

    “现在是什么时间?”

    “才网过了寅时!”

    寅时,那便大约是凌晨三点钟。时值深秋,四野仍是一片漆黑。离日出尚有时日。

    信长紧紧皱着眉。回头向西望去,目光所及内,没有自己的部队赶上来。

    “在此待命!我要向神佛祈祷!”

    “是!”

    热田神宫,乃是织田氏兴旺根基之一。即使处在战时,亦不忘时时修缮。今川大军西来,领兵之将,却也没有去得罪神明的意思。

    地处在敌军的阵势正中,但这间大明宫,反到成为安全的地段。

    信长孤身跪坐在神殿,闭上双目,沉默不语。

    热田的神官加藤顺盛,早已是信长的熟人,而且跟织田家关系深厚,他默默地走到信长身后,手上拿着求签的袋子。

    少顷。“主上,池田恒兴参上!”

    殿中的人静坐不语。

    “金森长”捞匈信长的放声怒吼

    于是还能执行命令的武将,纷纷带着属下冲去。

    连绵的营帐,阻隔住了部队,织田军的阵型,也渐渐散乱,只形成了十丹人活几十人为一队的小圈子,不断地向中军冲锋。

    兵法已然无用,全凭士卒胆气支撑!

    “敌袭!敌袭”。

    喧哗和刀光,吵醒了今川家的将领。

    士卒拿起刀剑,就地作战,却哪里挡得住虎狼之师!

    为求胜,今川义元把精锐部队分为数队,尽数谴上前线,而流在身边的,多半是都是文臣。甚至还包括了接近一千的非战斗人员。

    这些只擅长吟诗作画的家伙,手下的人自然也强悍不到哪里去。然而骏河人执掌东海道数十年,岂无一二宿将?

    “今夜的巡守的是谁?松井宗信是如何警戒的?该碎尸万段!”

    网部亲纲一声怒喝,拔出长刀,锋刃所向,一个冲到面前的织田武士瞬间头身分离。知天命之年的老武士,一怒之威。犹能如此。

    “祖父!”网部正纲提着长枪,紧紧护在侧面,“其他分备已经不足依靠了,还是先守护本阵吧!”仓促之间,只聚集起数十亲兵。然而网部乃是今”近侍出身,手下皆孔武有力之辈,一时间居然杀退了织田氏的游散势力。

    “不错!”亲纲点了点头,“织田军人数不多,只要本阵不乱,我军就不会败”。

    “敌军是要直冲本阵!好不容易冲到本阵的由比正信心头一震,从身边的旗组身边抢过总大将的旗帜,策马奔向相反的方向,“你们随我过来,不要让敌人冲到主上那里去!”言下之意,居然是要以身相代。吸引织田军的火力。

    举着马印的足轻愣了一会儿。突然丢下手上的杆子,向东边逃去。

    “懦夫!”

    由比正信气得直瞪眼,却一时没有办法。

    紧接着就看到一支箭矢飞过。

    应声而倒。

    久野元宗若无其事地收回长弓,仿佛杀的不是自己的士卒而是一只兔子。

    “但有东向者,杀无赦

    “你以为你是治部大人吗?你凭什么格杀本阵的战士?”

    死者的队长怒视着久野元宗。

    “就凭这个!”

    身后刀光闪过,队长倒在血泊之中。

    元宗的弟弟宗能,高举着长长的太刀。

    “此刀乃是治部大人亲赐,有畏战者皆可斩之!”

    久野元宗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另一面旗帜,拍了拍由比的肩膀。

    “我往北,你往南!”

    “不要管级,此战后人人皆有大功!”信长不耐烦地大声嘶叫,眼角看到一个正在割取敌人脑袋的足轻,举起马鞭抽了上去,“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只要今川义元一人的性命足矣!”

    开战已经有了两三刻钟的功夫,战死的今川士卒恐怕已经在一千上下,散逃的人数也不在此下,但对方精锐的旗本队,却不停地有人加入战斗。织田军依旧占据主动,但己方的伤亡数目,也在不断上涨。

    以不足二千之军,斩杀千人。即使敌方手无寸铁只知逃跑,也要费上不少功夫。更何况是今川家的士兵呢?

    一整夜的奔袭,休息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又连续激战,体力渐渐到极限了。

    织田信长的身边只剩下十余骑兵,丹羽和森纷纷想要带着人靠上来。却被他喝走。

    “若不取得今川义元的级。保护我又有何用!”

    一声嘶鸣,信长胯下的战马突然瘫倒在地上,把主人甩出数间远。

    “吾命休矣!”

    信长紧紧地握住受伤的右臂,心下一凉。

    “主上,请用我的马吧”。

    附近的一人,把信长搀扶上马,随即转身,抽出刀剑,消失在人潮中。

    “你,”

    居然来不及问他的姓名。

    “殿下!”

    长谷川和岩室从两个方向。

    “有消息了吗?”

    “连续杀掉了两个拿着大将旗帜逃掉的人,不过都不是今”义元”。

    信长咬着牙齿,眼珠快要迸出来。

    “有旗帜也是一样!就说义元已经被,”

    “殿下三思啊,万一被揭穿。士气就全部崩溃了!”

    “混账!”

    信长挥起马鞭,狠狠地抽在地上。

    前田和平手,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比:以下不在收费字数内

    先,书评区最近言的人很多,这让我非常非常高兴。

    一直有人说我的书里配角太亮,主角太的,于是准备在这里让主角来一次影响天下的举动,于是有了这次安排。然后书评区又有人说太过于弄险。

    转头看了看,我觉得是自己没有写清楚。本来这就是一场十分惨烈的合战,战死的大将非常多,可以说没有那里是安全的。诈降的话的确是弄险,不过我的原意里面,并不是完全是诈降,一方面投降,一方面又与织田保持一定联系,如果今川家逆转了历史,完全可以假戏真做。

    不知道这个解释能否被接受。平心而论,我的长篇写作经验也的确是不够,很多地方只能通过各种手法弥补,希望以后能够慢慢进步。

    又及:有人说此时担忧女人太过儿女情长,这一点,“冷笑卿。的言倒是符合我的意思。至亲陷入危险,会担心,这是主角人性的一面;然而虽然担心,却不表露出来,同时尽力压下去,不至于影响判断。这是适应了乱世的一面。

    再及:有人说太重视庶长子不利于日后安排。可是,我并没有说这个孩子是“子”啊。

    这本书到以后,一直是非常的小众。一方面题材固然太偏。但更重要的,还是我个人笔力和耐心的问题。是以,在此诚挚感谢至今还在支持我的读者。

第三十章 终曲

    三始渐渐有了亭煮,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叮滞二疗将耳朵附在地面,等了半刻钟的功夫,终于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传来。

    虽然还不确定是否错判,但是有备无患蛾

    暂时没有穿上具足,只是在胸口和背部戴上准备好的铜镜,另外把头盔放在手边易拿的个置。

    几乎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却是异常地兴奋,甚至需要调整一下呼吸,压制下躁动不安的心情。

    大的局势已经难以变动,剩下的只是一些细节问题,但是细节问题,仍然会影响成败。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乱军中保住性命。

    如果几个家臣能够在自己身边,趁乱取事,危险并不算太高。然而服部、毛利还有丸目被安排在外围,只有貌似人畜无害的河田长亲借着牵马的机会被允许进入本阵一说起来,似乎想拿到马都不容易。虽然之前有过简略的吩咐,但是事实会如何展,实在难料。

    外面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掀开帐子,还未走出,就看到一个蓝色身影飘了过来。

    钒秀下意识地把右手轻轻压在刀柄上。“咦?平手殿要到哪里去呢?”

    薄雾中迎面而来的,是个年轻的今”家武士,年当不过二十。身着蓝衣,面相颇为文弱,并不像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样子,反到像是尾张人口中的“骏河女武士”

    考虑到他的年龄,以及今川家近年的作为,倒真的有可能是初阵呢!

    此人,是有意在我身侧留意?

    不然,否则以往不会注意不到。

    钒秀心下稍安,不过面上却是自然而然地露出略显疲惫的微笑。

    “是吉川殿啊!居然在门前相遇,还真是巧呢。”

    蓝衣人微微一愣。

    “在下是吉田”听到别人叫错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出言纠正,不过原本想说的话却被挡了回去。

    “噢,原来是吉田殿啊!真是太抱歉了,看来是昨夜的酒喝得有点多了呢。”钒秀以手托额,懊恼地摇了摇头。

    缓缓地走上前,步子异卓地稳,身形也站得笔直。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此人已经微微有了醉意,正在刻意保持清醒。

    作为一个半毒业的酒鬼,要做出来这种神情,并不需要多么高明的表演技巧。

    “昨夜人人得见,平手殿乃是酒中君毛”蓝衣人随口应了一句,转而肃然,“那阁下现在这是数…”

    “呃”私密之事,恐怕不足为外人道哉。”钒秀微微一笑,甚至稍有些腼腆。

    这个叫做吉田的武士顿时愣了。他们这些信不过尾张人的激进派,出于嫉妒外加地域歧视的原因,对这个新附之人多加了几分心思,想要找出平手钒秀的疏漏。即使抓不到把柄,能够稍稍羞辱对方,也是足以自慰的。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真的去考虑诈降之类的事情,因为这种计略在此时代的使用几率实在不高。况且在今川家众人看来,此战是完全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的。

    只是对方直言有私密之事,他倒不知该如何逼问了。

    二人相觑,一时无言。

    平手钒秀,依旧是淡定自若的微笑,颇有反客为主的气度,反而令对方有些尴尬。

    蓝衣人稍微有些恼怒,觉得自己应该更加主动和强硬一点,于是咳了一声,施礼道:“既然是私密之事,请君自便吧!”

    说是自便,却没有回避的意思,这就明显是挑衅的态度了。

    只是,这个时候,钒秀实在没有心思去计较。

    直到此刻。仍然听到不喊杀声,钒秀甚至怀疑,方才乃是幻听了。或者说,那个土方法,根本是不顶用的。

    钒秀继续保持着微笑,随便选了个方向,缓缓而行,仿佛真的是去处理“私密之事”

    “在军营中谈什么私密之事,平手殿是否太看淡今川家的法度了呢?”

    见此架势,蓝衣人不得不继续逼问下去。

    “吉田殿,难道是想学习如何获取五千贯的知行么?”

    先是加以忍让,待对方步步紧逼再行反击。依照自己正常的心性,大概也会是这样吧?钒秀如此想着,于是出言讥讽了一句。

    “其实平手钒秀亦是凡人,不过是酒后欲更衣罢了。吉田殿难道想要瞻仰一二么?”

    “你!”

    连骂人的时候,也是这幅云淡风轻地样子,这个混蛋乡下人!

    吉田狠狠地瞪了一眼,把手按在刀柄上,转身离去。相对处在安全环境下的骏河人,实在不习惯拔出刀剑来吓人,亮出剑鞘的行为,也许已经是极端的表示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于上过战场的人而言,实在构不成什么压力。

    “恕不远送了。”

    钒秀朝着吉田离去的方向稍稍欠身。

    连这些小孩子都会出于各种原因跑过来留意,那么今川义元,难道会没有任何布置么?

    按照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的认知,所谓的忍者,只是善于潜伏,伪装,攀岩罢了,如果没有掩饰物,他们是无所遁形的。那些飞檐走壁还精通幻术的家伙并不存在。相比之下,反倒是单骑讨取十数人的战例,还要更可信一些,毕竟正规武士和普遍足轻的装备差距巨大。

    今”的军阵,对于各个出入口控制很严,想要进出本阵都要经过层层盘查,不过对于似乎并没有把平手钒秀当作重要人物来监视。

    只是,织田家的进攻究竟在何时到来呢?如果错失了这次的机

    不过,自己仍然应该有退路,虽然事后要经过今”家的政治审查就妾。

    等待未知的过程,实在是难耐。

    又回到帐子里,缓缓穿起具足。这些金属片织起来的东西,对于箭矢还是有一定防御力的,不过聊胜于无吧。

    轻轻擦拭着枪杆。直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听到远处传来“敌袭”的喊声。

    随即,刀剑和喊杀声终于越来越响了。

    等待终于结束了,但心跳顿时加了一倍。

    周围却还没有大的动静。

    本阵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是应该赶紧跑出去还是,

    钒秀用蜡烛点燃了火把小然后跑到帐子外面,让火把靠近地面。半尺长的野草。在雾中虽然玄意燃烧起来,但火势并不大。取出房中的酒浇上去,方才能够让人满意。只是这样的话,需要多少时间才会蔓延到连营大火呢?

    本阵已经开始渐渐有了喧嚣人声,开始听到召集的号令,但刀剑声听上去却仍在一里之外。

    织田军没有直奔此处而来?

    不是已经让梁田把排布图送回去了么?

    好吧,要换个方案了。

    平手钒秀果断地扔下火把和酒瓶,随着人群冲向召集点。特意选择一身大众化的具足和兜,果然派上了用场。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大批散逃者,只要顺着脱离战场就行。已经送回了情报,任务该算是完成了吧!

    军阵乱成了一团,许多人捧着没穿好的甲胄冲了出来,今川义元不见踪影,几个近卫的重臣都在号召人马,士卒也是无所适从。

    钒秀选了个貌似人不多的方向。

    “你是何人?”

    一个身着显眼赤色头盔的人。狐疑地拦住钒秀,“我乃军中目付三浦加兵卫,我似乎没有见过你!”

    所谓的军目付,就是总大将的耳目。负责回报消息。传递命令,以及监督诸将的表现。“我是平”

    正要答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个高声大喊。

    “我前田与平手反了!”

    紧接是又是一声:

    “奉命诈降而来,你们上当了!”

    很熟悉的嗓音,这个人也被允许留在本阵了。

    这个白痴!

    “你是

    对方顿时色变。自从来此之后。钒秀一共只见过十几个重臣的面,不过如果对方是真的军目付的话,想来是应该会见过自己的。

    前田的话还未说完,钒秀依然抽出了刀。

    对方的刀刃亦是同时出现。

    无暇顾及技巧了,单纯是凭着直觉。

    那个叫三浦的军目付喉上多了一道血印,而钒秀左肩上,伤痕几乎深入骨髓,铜镜挡了一部分,但仍然有三寸长的伤口。

    只偏了几公分,也许单纯是因为钒秀的身高过了此时的平均水平。

    没有可以犹豫的时间,忍着伤痛,抓起刚刚成为尸体的这个人所戴的头盔,接着才开始处理伤口。

    血流不止,有可能是伤到了动脉,想办法绑住伤口,却有些难以操作,始终还是有鲜红的液体往外渗透着。

    “我是军目付!方才叛党砍了我一刀,提着火把冲去抬重队了!”

    情急之下胡乱编出的谎话,居然让闻声赶过来的人相信了,大概对方也是同样的紧张吧!

    剧痛之下,声音改变得非常厉害,再加之弯腰捂着左肩的伤口,体形的差距也变得不明显了。

    这个时代的军制中,并不设有专门的后勤队,而是每支小队都有几个骇夫和马夫来负责运送粮草。直属队的补给品也放在本阵中的两座帐子里,并没有什么人把守。

    “要送大人去大殿那里吗?”

    两个落在后面的人如此问道。

    看来这群家伙里面没有人怀疑自己的身份。

    “已经有人去通知了,你们先带我往东出去!”索性更加大胆,也是为了避免碰到能够认清情况的人,钒秀毫不客气地指使。不过心下却有些忐忑,这两个人会听这种命令么?

    如果现在往西走的话,肯定会被杀红了眼的织田家士卒砍掉!

    出现在两个人面上的,是欣喜和轻松的表情。趁着掩护伤员的机会脱离战场。看来正是他们的心愿。

    果然不愧是贪生怕死的骏河人,

    眼前似乎出现了河田长亲牵着秀江马的场景,是幻觉还是真的?

    莫非失血过多了?应该不至于吧!

    虽然委顿,却还不忘吐出一句“我是三蒲”

    “三蒲大人!”

    河田没有经过丝毫犹豫就改变了称呼。扶平手靠住马背,解开自己的衣带,把草草处理的伤口又绑了一遍。

    依稀间觉得左肩一紧。

    随即是一声怒喝。

    “不许向东!退后者斩!”

    连督战队都组织好了?或许是看到这匹马的价值,猜测来者身份不低,不敢轻易正法,才会好意提醒吧!那两个自以为捡了便宜的人却已经被拿下了。

    “没看见大人受伤了吗?”

    河田长亲大怒吼道。

    轻轻一哼:“如果他死掉的话。倒是可以把级送回去。”

    “我们大人可是治部大人之侄!”

    “除非是治部大人亲至!”

    “你,,回到骏河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真是一丝不芶的军法官啊。

    “等你活着回到骏河再说吧!”

    不过话倒是很难听。

    “还用不着撤退!”

    血流似乎已经基本止住了,平手

    回到战场太危险了!但是至少要离开督战队的视野吧?

    “九郎河田长亲的字,你自行逃生吧!”

    钒秀背对着河田说道。

    “计小本非必死,不过中途出现了种种变化”

    “殿下!如果弃马的话一定能够逃出去!刚才被现无非是目标太明显了而已!”

    “如果合战输掉就没有必要逃了!那一声大吼本阵的人都听到了!”

    “可是

    河田长亲上前拉住马缰。

    “还可以逃亡别国!可以找别的大名”

    突然听到一声铁炮响。

    雾已经渐渐散去,可以看到几十米外的十几个铁炮足轻。

    “那就是诈降的平手!我认识他的马!”

    马?

    来不及细想,伸手拉住河田,双腿夹紧马腹。

    左手持缰使力,伤口似乎又迸集了。

    “殿下还是自己”

    “不想死就别废话了!”

    慌不择路,就是形容这种样子的。

    钒秀生生回了一句,随即突然觉得一抖。

    好像……是马中枪了?

    至少五十米的距离,被这个时代的铁炮击中

    这似乎应该是秀江马第一次面对敌方有铁炮的情形呢。

    所以,马受惊了。

    钒秀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脸贴在马背之上。河田长亲不知何时跌落下去了。

    一路横冲直撞。

    至少有三四分钟的时间,以秀江的脚程,可以跑出十里之外。

    腰间的长枪,随着马势连续撞到障碍物,最终脱落下来,连带着钒秀也险些摔倒。

    接着,秀江嘶鸣一声,瘫倒在地上,一时居然无法起身。

    然后抬起头,却现四周都是织田家的士卒。

    “今川义元级在此!”

    高提着人头大声喊着的,似乎是河及秀隆。

    这”跟我大概没有什么关系吧?

    身穿红衣的信长,身上满是泥沙和血迹,却依然如以前一样意气风。

    “这是今川身上的太刀!”

    “好!”

    信长抽出了著名的宗三左文字,将已经卷的佩刀扔到一边。

    “继续追击!把他们赶出尾张!”

    “噢!”

    参差不齐的回答。军容已经完全乱掉。不过斗志却达到顶峰。

    信长回看了看钒秀,露出残酷的笑容。

    “回到清洲城再说你的事情。”

    正好我现在也没有这份心情。钒秀心下如此说道。面上却仍是躬身一礼。

    河田、服部他们如何?

    还有合子的音讯”

    秀江马后半身,几乎全都是血迹,臀部能看到散开的弹片,前身也有许多处伤痕,腰上看上去像是拉伤。

    找了两个后勤队的人帮忙照看,钒秀匆匆往东赶。

    马虽然宝贵却不如人重要。

    “幸甚!我还活着。”

    河田长亲柱着太刀费力地站起身。

    “一开始我们就被围攻了!”丸目长惠气愤不已,“前田究竟在干什么?喊声连我都可以听见!”

    肇事者倒是没什么事情,他居然真的碰上了三河一家临阵倒戈的豪族,会和到了一起。

    “殿下,”

    服部小*平台挤出这两个字,仿佛花去了全身的力气。小滕太搀着他的左手,而身子右边,是空荡荡的。

    没有看到毛利新助

    “新助恐怕已经”

    一具脸上血肉都已经模糊的身躯,恐怕只能称为尸体。如果不是对身形足够熟悉,几乎辨认不出来这是谁。

    伫立良久。

    “新助,可还有亲人在世?”

    服部小*平太摇了摇头。

    接着低头思索,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啊,,

    即使还在担心合子,此刻却也不忍立即离去了。

    “合子?你,”

    “他们”把我锁在了房子里”

    “那

    松井友闲出列了。

    “臣下冒犯!”

    只,,如何?”

    “涉及殿下的子嗣,是故臣私自做主。让宁宁姑娘代替去了。”

    “可是宁宁并没有身孕啊?”

    “对方并没有带着医师来,只要稍作伪装,

    是么,

    可是对方并没有回到今川的本阵!

    钒秀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愤怒了。

    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虽然不能说完全是自己的过错,但是。未尝没有咎由自取的成分。

    除了可以确定此战的头功之外。没有其他的好消息。

    先有佐佐成政的见证,接着还有梁田的回报,就算信长不满于部下的自作主张,他也无法不承认这份功绩。

    旺:今天上来。看到书评区的留言,感觉有点沮丧,是我笔力太差。还是我不擅长写战争场面,或者我脑子里的战争场面跟读者的理解不一样?以后还是尽量减少类似描写吧,今天把战争结束掉,明天还是回到政治上,我还是比较习惯通过小对话来描述事件。

    突然就觉得,这一章找不到。不管质量如何我已尽力,就是这样,很遗憾。订阅之后觉得不满的读者,也只能是说声抱歉。未完待乳精蓄烈浙请独咖章愤多妍蚜支

第三十一章 余波

    、各位的留言我都仔细看讨了,决定还是扬长避短。日就多在幕后指挥吧,侧面描写战场场面。

    今天总结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处理上的确出现问题,希望能慢慢改正。举个例子,大纲中原有战前平手与梁田接触的剧情,但我为了节奏而砍掉了,然后才现这会导致后面有断层,今天把二十七章稍微改了几句话,梁田依旧是平手安排的,魔王从谏如流。

    至少我觉得,各位应该是对我这个新手尚抱有期望才来看这书的,是以,多谢支持。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敌方士卒之众,不止三万之众,而损失的八百精锐,却都是宿将精卒,纯以战场论,不过惨胜而已。然而取得了今”义元的级,却使得织田家名震天下。

    自总大将以下,取敌三千级。仅是斩敌侍大将的,就有十四人之多。

    战后论功行赏,自是皆大欢喜,唯有会议到了最后,功的说法出现疑问。

    佐佐成政到清州之后,对织田信长转述了平手钒秀擅自决定的计划,接下来才有梁田传递信息的事情,确保奔袭之前避开了前线诸多军势。

    见证者除了佐佐之外,还有有望因战功返回织田家的前田利家,都是足以让织田信长信任的人。只是当担任军奉行的村井贞胜在部将们面前读出这条记录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真是奇策啊!”柴田愣了半天之后,忍刷主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先前我还欲杀之而后快,如今看来。虽然擅自行事,但是功劳足以盖过过失,主公应该以功的待遇赏赐!”

    话音落地,信长却只是作闭目养神状,冷笑不语。

    柴田疑惑地环视室内,才现气氛不对来。

    林佐渡反常地一脸严肃地沉默不语,与平手钒秀颇有旧谊的丹羽也是欲言又止。特准进入会议的佐佐想要说什么,却觉得不合身份。与他同来的前田利家却是尽量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战时负责西方和北方警戒的沌”反倒是话了,所谓旁观者清,此战与他关系最浅,就算出言有误也无甚大碍。

    “平手殿真是好算计啊。”施川淡淡说到,“若是我军战败,自然也可以把此事推脱掉,安心享受今川家的俸禄吧!”

    柴田作恍然状,其后又皱眉不悦:“彦右沌川一益的字此言恐怕不妥吧!平手家是本家谱代家臣,怎么能和那些墙头草一样的依附势力混为一谈呢?”

    若非是与他素来相善的沌”以柴田的个性,出言断然不会如此温和。

    “那平手殿为何不早日报之主公呢?”

    “那是彦右你不知道局势啊,今川家葛山氏元,领军割断了清州城东边的道路,所以才来不及汇报!”

    “原来如此,请柴田大人恕罪。”沌川俯身施了一礼,面色不变,:“然而,平手家的确是谱代家臣不假,不过平手钒秀对主公究竟抱有如何的情绪,恐怕不是柴田大人所能揣测的啊!”

    “一益!”柴田忍不住叫出了沌川的名字,声调也不自觉高出了几分,这种失礼的事情,整个尾张恐怕只有他做得出来,“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十年以来,甚左何时对织田家不满过?”

    “既然他可以骗过今川。未必不能骗过“混账!”

    信长睁开双眼,厉色视来,二人连忙跪倒于地。

    “此事不是尔等可以议论的。”

    声调不高,却令两人汗流浃背。

    平手政秀殉义已近十年,却仍是织田信长心中不可冒犯的逆鳞。

    “万千代以为如何呢?”

    万千代这个名字,是丹羽长秀的幼名,按理不该继续使用,信长如此称呼,显然是表示亲近的意思。这份宠信。除却他之外,也只有池田和被逐出前的前田可以享受了。连自幼侍奉的佐佐都无此“殊荣”

    “这,”

    丹羽行事沉稳,在敏感问题上从不轻易表态,但是主君钦点,又不可避开。

    “平手殿,应该是忠于本家的。”

    什么叫应该是?就是说有可能不是了?此言看似是为其辩解,但却包含深意啊!佐佐成政闻言,愈急切。却又不敢造次,只能向他岳父村井贞胜以目示意。

    后者立在信长身侧,轻笑摇头,示意无碍,才让佐佐稍微平静了一点。

    “干脆一些!”

    丹羽做沉思状,考虑良久,仍是摇摇头。

    “臣不知。主公何不问又左前田利家呢!”

    “嘲”

    信长斜视前田,德笑了一声。

    “你这头小大,又跑过来了啊!”

    前田利家却是如闻仙乐,双目立即垂下泪来。

    “主公”

    “好了!这只爱哭的小犬!不是已经准你回归了嘛,现在说的是甚左的事情。”信长笑骂一声,似乎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的。

    “是!”

    前田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子。

    “今川义元向他允诺了五千贯知行,以及清州城主的位置。”

    “啊?”

    初闻此事的柴田,满面惊骇。

    沌川向他笑了笑,意思似乎是在说:你还坚信他无二心么?

    “但是我已经阻断了他的投敌之念!”

    “噢?”

    信长显出几分好奇来。

    “我在今川军营四处喊“平手钒秀小诈降的话,今川家的人不会再信任他了!”

    话说完。前田似乎对自己颇为满意,却不见身旁的佐佐怒视了他一眼。

    “自作聪明的小犬!”信长随手抓起书简扔到他身上,却不曾真正用力,倒像是在嬉笑。

    “万千代,还没有想好吗?”

    丹羽眉关紧锁着,缓缓答到:

    “平手殿此番有功无过。不过日后”

    “如何?”

    “臣自以为看不透此人

    一句看不透,放在猜忌心重的主君那里,已是诛心之言。

    信长不置可否,转向最后一人,似乎是复意要每个重臣都表态才对。

    “佐渡为何一言不?”

    林佐渡这时方才开口了。

    “今川大军西向,尾张人人自危,甚左固然对织田氏忠心,却也不能不考虑平手家的生存啊!纵然有二心,亦不应责罚。”

    众皆不以为然,连与平手钒秀关系不怎么样的沌川都对此话心下不屑。这句话包含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你当殿上坐的是傻子么?看来林佐渡连害人的水准也不怎么高啊!

    果然信长只是膘了一眼,回了一句“知道了。”

    接着是刚网晋为部将的森可成被点名。

    “呃,”这咋。一向只负责兵事的武将张口结舌了一阵子,才说到:“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最终还需主公裁断。”

    这就是所谓正确的废话。

    森可成以前号称美浓枪术第一,因为浓姬嫁给信长的关系,在斋藤道三死后转仕织田,每战必请为先锋,战功累加,逐渐身居重臣之位,不过自知根基浅薄,向来没什么政治野心。也正是这种态度,让信长在日后放心收其幼子兰丸作为近臣。

    总算等到上级们都说完了话,佐佐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殿下!”“噢?内藏助,有何高见呢?”对于佐佐,信长向来是重视多于亲近,这与前田利家刚好相反。

    “臣近日读汉史,见《三国志武帝纪》语:“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

    等待了半天,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时值官渡合战嗯,语境,袁绍以十数万兵马攻打曹操,后者治下文武人人自危,纷纷结交袁绍以求自保后路,后曹操得此书信,并不追求,反而付之一炬,其原因是“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而况众人乎!”

    佐佐研读中国史书的兴趣,在尾张颇为另类,却令他的主君十分欣赏。此言一出,信长眼中又见异彩。

    “善!吾虽不敢自比魏武,却常以先人自省之!虽有擅行之嫌,瑕不掩其瑜。”

    “先有一意孤行的主君,才会有擅自行卓的家臣啊!”敢于如此顶撞的人,舍柴田胜家其谁?“主公连续几天不见任何人,我等家臣只能自行决断了啊!”

    话虽有些无礼,实际却是劝谏之意。

    不过面前这位殿下,却并不是经常能听进去从谏如流的人啊?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胆战心惊,暗道柴田这厮实在不识抬举,你一人找骂就罢了,何必拉上我们全部呢?

    不料信长却是丝毫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这就是我不计较你权六的原因啊!”

    言下之意,虽然你的劝谏我不想听从,但是忠心十分可嘉。

    又转身对村井贞胜道:

    “五千贯的知行恐怕拿不出来,清州城也不能让给他,就先委屈甚左暂领沓褂城千五百贯吧!另外,我准许他使用监物的名号。”

    监物的名号,这是平手政秀用过的啊!

    这个词语本来是朝廷中务省的官职,然而战国时候,诸侯除了朝廷赐予官职之外,往往还会自封官位,比如织田的“上总”就是此类。但就算是自封,也是要得到大名的认可才可以。平手钒秀以弱冠之身,继承了其父的名号,不可不谓厚赏。

    只是,他那个没什么功绩的哥哥会如何想,却没有人会顾及到了。

    他既然说了话,就是最终决定,众人尽皆称是,随即纷纷告退。

    前田兴奋莫名,四处向人打招呼,佐佐并不搭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还好主公听了我的话。”

    喃喃自语的佐佐却被村井贞胜叫拜

    “义父日本似乎是这么称呼岳父的大人有何指教呢?”

    佐佐成政十分尊敬地躬身问到,后者熟视良久,摇了摇头。

    “你,,当真以为主公是听了你的话么?”

    “可是,主公的怀疑不是已经消解了么,”

    “这位殿下行事,何时顾及过家臣?你忘了战前的做派了么?如此只不过为了试探众人之意罢了!”

    佐佐愕然。他的义父身份不过织田家估笔书记官,但实际却领着信长在所有政务上的处理权责,亲信程度,比之丹羽亦不逊色太多。既然有如此一说,想必是有缘由的。

    “不管如何,只要主公依旧信任甚左就好。

    村井贞胜苦叹了一声,这个女婿允文允武,不失为人杰,只是不识心术啊!

    “何为信任?主公岂是为私情而罔顾利害的人?主公对你与前田的信任,比之柴田和林如何?为何又要让他们身居高位?如若功高不赏,其他家臣会如何看待主公?所谓御下之道,想让每个人都全无二心,是做不到的,而需要的,是让有二心的人也一样为自己做事情。”

    “这,”

    这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佐佐对于家中体制的认识。

    “只要此事宣扬出去,日后你那位友人即使想要投靠别家,又有谁会信任他呢?尤其骏河今”只会对他恨之入骨。况且沓褂城的领地,正是在面对今川的前线!”

    佐佐怅然无语。

    “我即刻就拟好书状,你亲自送过去吧!”

    清州城的会议,平身在百里之外,自然不会知道,不过某些端倪,却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先前只想着如何应付今川,却忘了会见疑于织田。

    一番谋划,虽然勉强得偿所愿,但所失却远远过预期。

    还有,前田利家,

    然而回到城里,钒秀却毫无异常,只是略作休整,就开始处理善后事务。

    “死者的抚恤,皆已安置好了吧!”

    汛秀放下

    “是”

    松井友闲答了一句,却并没有离去。

    “各人的杀敌功勋,也已经统计出来了吧!”

    “都已经办好了。”

    河田长亲亦与松井一般行止。

    “正事办完了的话,就多派几个人出去找找宁宁吧!虽然只是个侍女。但却于我平手家有恩哪”。

    “那么还有何事呢?”

    河田以目示意松井,后者前进一步,幽幽道:

    “殿下往日效仿风流人物,异得其形。而今却有几分实质了。”

    钒秀闻言,轻轻一笑。

    “我也是如今才觉得,自己往日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织田大殿年少之时,亦喜好附庸风雅。久经时日,方才有了今日天下倾奇的器量。”

    这是试探么?钒秀亦不作色,只是淡淡答道:

    “那般的境地,与我而言,恐怕言之过早。”

    “先通天下之志,而后尽天下之务

    “友闲精通佛理,言辞俱有机锋啊”侧过身子,彻底仰卧在榻榻米上,“此话,恐怕不是你一人所忧吧!”

    “殿下慧眼如炬,臣不敢隐瞒。”松井缓缓伏下身子,“河田、丸目亦有此虑。”

    丸目恐怕只是替我可惜那五千贯,甚至还可能有所托非人之念,而河田与松井,大概是觉得我心怀壮志,才会不屑那五千贯的知行。

    钒秀如此想到。

    “臣斗胆相问,殿下之志,在于国郡?在于桓文?或在于”。

    天下两个字,被河田生生隐去。

    “我曾经说过,织田家有天大的气运在。借此气运而起,进可名列青史,退亦可全国守之志。至于天下”

    松井与河田俱是一凌。

    “其上溯有玉液琼浆,而其湍急,且随波逐流,取江水果腹

    “且”随波逐流。

    那若是上游风平浪静了呢?

    言尽于此,不名自喻。

    “原为主上效死

    二人齐齐拜倒。

    对河田来说并不鲜见,但松井友闲,却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啊!钒秀神情安逸如初,毫不见严肃之态,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起身。

    “九郎河田的字不妨去见见丸目藏人佐,友闲就随我去看看服部兄弟吧!”

    “是”

    都是在一座砦子里,没有几步路。

    小*平太躺卧在地上,右臂的伤口处缠满绷带小藤太正在往屋内端药。眼见钒秀,连忙见礼。小*平太也要起身,却被钒秀上前止住。

    “如何?”

    “右臂已废,今后不能为殿下执枪了,小”

    服部小*平太春安的脸上十分灰暗。

    “可有会留下隐疾的伤?”

    “这倒是没有,”

    “那就好钒秀点了点头。“这次你们的功劳,我都记上了。”

    “可是”小*平台并不欣喜,反倒迟疑了片刻,“我平生的本事。都在一杆枪上,以后还有什么脸领取殿下的俸禄呢?”

    “那就担任士卒的枪术教习吧!以后也可以研读兵书,说不定日后可成为名军师呢?”

    “多谢殿下小*平太感激地点点头,“在下日后一定刻苦研读兵书

    “另外,叫小藤太来伺候你,也实在不方便了,小*平太你还尚未婚配呢。”

    “这个”

    “友闲啊,此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找一户性情好的武家女儿。”

    “是”

    “在下感激不尽”不过,还有一事相求”

    “我也正有一事相告。新助他没有后人,等你有了第二个子嗣,就让他继承了新助的知行,如何呢?”

    服部与毛利彼此身份相若,甫一见面就异常亲善,钒秀又岂会不知?

    小*平太愣了愣,继而挣扎着要起身施礼。

    “在下所求正是此事啊”。

    先前给他奖赏,只是面露感激之色,此刻反倒是要不顾伤势挣扎起身。服部小*平太这个家伙,倒是颇有几分义气。

    “等封赏下来了,再谢我倒也不迟

    又安抚了几句,退出来的时候。却见到丸目长惠跪坐在大厅里面,旁边是一脸无奈的河田长亲。

    “在下”

    这个好读诗词的剑豪,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藏人佐有话直说吧,我的性情,你们还不知道么?”

    “那”丸目犹豫了一下,伏身说到:“在下以为,殿下之行,有违道义!大势所趋,向强者屈服本是常态,然而诈降的做法,不是在下可以容忍的

    有违道义?

    片刻之后,钒秀不觉哑然。

    原来他不满的地方居然在这里。

    “我现在知道,丸目藏人佐为何会不见容于相良家了!”

    “天下大义,难道不是我等武家所追求的吗?”

    “那么,藏人佐这是要弃我而去吗?。

    “剑乃网直之物,宁折不弯。请殿下见谅!”

    现在应该作何表情呢?

    也许,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藏人佐欲往何处去?。

    “天下之大,当有立锥之地。”

    “友闲,取金百贯,赠与藏人佐做盘缠吧!九郎,你替我宣扬出去,丸目长惠离去乃是出于义理,并非犯了什么错误。另外,藏人佐若有意回京都,不妨代我向小笠原和沼田二位问好。”

    “殿下之雅量,在下万分敬佩,这就告辞了!”

    钒秀微微一笑,拱手送别。

    虽然舍不得他的剑术功夫,但彼既心念已定,又何必强留!

    再比:丸目走了,但接下来会有新家臣加入。另外丸目在日后也还拿翁只毙徐舞筑暂扣何请研呻恤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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