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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明当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天剑客     重生南明当皇帝txt下载     重生南明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6 暗战(二)

    翟式耜夜里仍在防御司处理军务,当他得知这个情报大吃了一惊,再三确认后,让老和尚严守口风,同时飞速赶往行宫递牌子入宫求见皇帝。

    战事期间朱由榔也睡得很晚,虽然督战一天下来很累,但他还是坚持处理完政务才睡,翟式耜递牌子入宫时,朱由榔还没躺下。

    行宫书房内,他静静的听着翟式耜的禀报,等禀报完毕,朱由榔问道:“此消息可确认否?”

    翟式耜摇了摇头:“此消息出自一个流浪老僧之口,目前还没有得到证实,不过臣觉得此事太过重要,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朱由榔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老僧口中的赵参戎可是目前担任巡防营游击的赵炳坤?”

    “正是!”

    “先生对那赵炳坤的品性可有了解?”直觉告诉朱由榔,问题的根结就出在这个赵炳坤上。

    翟式耜皱着眉头禀道:“此人原是京营参将,生性乖张,衙门气重,肇庆沦陷后,携败兵逃至行在。巡防营建立时,臣手下实在缺兵少将,就复了其职,让其担任五品游击,帮臣统辖巡防营降卒,没想到这厮竟然包藏祸心!”

    “听了先生的介绍,朕觉得这个赵炳坤还真有降虏,成内应的可能,不可不防啊!”

    “那依圣上之见,该如何处理此人?”

    “立刻紧闭四门,不放一人进出,将城内的清军奸细困在城内,同时秘密抓捕赵炳坤,连夜审问,务必在天亮之前将其知晓内情的心腹同党及城中奸细一网打尽!”

    “臣遵旨。”翟式耜领命而去,仅仅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就进宫复命了,在御书房内,他怒气填膺的道:“圣上,审讯结果出来了,赵炳坤已招供,此獠果然是个内应,其早在肇庆被破之时便已秘密降清,如今正打算寻找机会引虏寇入城,多亏了那位老僧了,不然臣险些酿下千古大错!”说到最后,已是声音沙哑,脸上布满了深深的自责。

    “又一个乱臣贼子!又一个汉贼走狗!”朱由榔拍桌而起,恨声道:“可恶!实在可恶!”

    “臣有失察之罪,请圣上责罚!”翟式耜伏地请罪。

    “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朱由榔冷静下来后,沉声吩咐道:“赵炳坤的亲信党羽及城中奸细一定要尽快抓捕归案,人手不够朕会让锦衣卫协助先生办差,务必使虏寇与城中断绝消息。”

    “老臣遵旨。”

    “真是数典忘祖,人心不古啊!”朱由榔一边感慨,一边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良久之后,他背着手突然问道:“城中现有弓弩手,火铳手多少?”

    “连日激战,士卒伤亡较大,已经不到一千了。”翟式耜有些痛惜的答道。

    “嗯,将他们全部调集到南城去,朕有大用。”

    “大用?”翟式耜有些不解的道:“老臣愚昧,求圣上明示。”

    朱由榔拂袖冷笑道:“清虏不是很想入城嘛,既然想进来,咱就好好招待他们一下,朕将士们手中的枪矛刀剑正饥渴着呢!”

    “皇上难道是想——”话到这里,翟式耜已经有点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既然赵炳坤那厮已经与虏寇约定好了方式献城,咱们不如趁势来个将计就计。”

    “将清虏引入城内歼灭吗?”

    朱由榔点了点头,将他临时想出的计划和和翟式耜讲了下,翟式耜听完,钦佩的得看了朱由榔一眼,抚着须,频频颔首:“此法甚妙,此法甚妙。”

    “既然先生没什么意见,咱们今晚就行动,拖得越久,越容易走漏消息,至于抓捕叛徒奸细的事就交给锦衣卫去办吧!”

    “事不宜迟,臣这就回衙准备。”翟式耜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下了决心后,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

    漆黑的夜晚,南城入口处人头攒动,火把通明,几百名巡防营士卒正在挥铲挖土,半个时辰后,入口处已挖出了一个长五丈,宽三丈的大深坑,将通往街市的官道完全隔绝了。

    朱由榔站在大坑边,正让焦琏督促着士卒再挖深一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翟式耜带来的七百余弓弩队,火铳手,俊秀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翟式耜走到近前,行礼禀道:“行在里兵员太少,精通箭术,铳术的不多,臣拼尽全力只能搜罗到这些了。”

    “无妨,再加上朕近卫营里的三百精通火器的番兵,也勉强够用了。”朱由榔边走边说,到了坑边,只见坑底密密麻麻得插满了细细的竹尖,刀片,在夜色中泛着森森的寒光。

    巡防营的士卒们在大坑上方盖上了几十块又脆又薄的木板,将大坑完全遮掩住,然后在木板上又均匀的洒上了一层黄土,从远处看,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朱由榔沿着大坑转了一圈后,令一个军士抬脚在边沿踩几下试试,军士依令踩了几下后,发现木板虽有些下凹,倒也没一下子散架,朱由榔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唤过吴继嗣,让其带着洋兵队和七百弓弩手进入城门口附近的民宅中隐藏起来。民宅里的百姓已事先被安排送到另一处地方安顿了。

    弓箭手和火铳手们埋伏好后,朱由榔又下旨让巡防营士卒们将城门口的异物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等事情都安顿好后,众人走上城头,城门口到城头的东西甬道内,同样隐藏着大量披甲执锐的士卒,他们屏声静气,静待来敌。

    夜风呼啸,将城头的军旗卷得呼呼作响,朱由榔举目远眺城外的清军大营,只见清军大营中灯火点点,连绵不绝,宛如一条火龙盘踞。

    脚步声响,翟式耜上前禀报:“一切安排妥当。”朱由榔点了点头,低声喝令:“传暗号,挂孔明灯。”

    很快,一盏孔明灯从南城城头缓缓升起。

    十里外清军大营。

    李成栋坐在中军大帐的帅案旁,一脸的犹豫之状,大帐两侧依次站着他的义子李承胤、心腹将臣副总兵杜永和,参将李汉贵、郝尚久等,还有郑芝龙部降将武毅伯施福、副将施琅及一些明军降将。施福是施琅的族叔,早年是郑芝龙的家将,属于铁杆亲信,两人麾下的八千福建水陆兵马俱是郑芝龙的中军精锐,野战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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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 暗战(三)

    方才他得到密报,说梧州南城已挂出了孔明灯暗号,不过城中的内应还没有归来,所以这个暗号的信息一时之间是没法证实的,隐隐间,李成栋有些怀疑。

    按照事先的约定,亮孔明灯后,意味着一切准备完毕,等军队潜行到梧州南城外,城门便会大开,到时候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了。

    李成栋内心虽觉有些不妥,不过他认为机会难得,犹豫一阵后,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冒险一搏。只是在入城的先后人选上,动了一点心思,留了一线,思虑片刻后,他起身离座,沉声道:“副将梁得胜听令。”

    “卑职在。”明军降将梁得胜单膝跪地接令。

    “你部选三千可夜视的人马做全军先锋,与城内的参将赵炳坤接头汇合,等拥兵入城后,务必快速控制州城,接引大军入城!”

    “得令!”降将梁得胜意气风发的接了军令,投降几月尺寸之功未立的他太渴望功勋了,如今梧州城南门已被己方内应控制了,破城几乎没有任何难度了,想到此,梁得胜甚至有些飘飘然了。

    “武毅伯施福听令!”

    “标下在!”将校之中,闪出一个身材矮小,面容黝黑的中年汉子。

    “你率两千兵马,为梁得胜部后援,若梁部得手,你便率军趁势杀入城中,大开其余各门;若梁部有失,你便迅速接应其部撤退出城。”

    “遵令。”

    “其余各营,随本镇留守营寨,随时待命,不得有误!”

    军令下达完毕后,不一会儿,营寨正门大开,五千清军,人马衔枚,悄悄离营向南城压了过来,离得近了,才听到阵阵轻微而又沉闷的脚步声。

    朱由榔和翟式耜等人窝在女墙后,抬眼向城下看去,但见夜色中一团团黑影井然有序的移动着,连绵许里长。

    众人站在城头静静地看着清军悄悄向南城逼近,所有隐藏着的明军都屏住了呼吸,将目光投向了天子,等待着天子的谕令。朱由榔俯身凝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等清军前锋到了南城之下时,方才威严灼灼的下令,按照事先约定,彼此用鹧鸪声接口,见清军前锋统帅并不疑心,朱由榔悄悄放下心来,传令军士打开城门。

    先是瓮城的千斤闸缓缓升起,紧接着,在隆隆声响中,南城厚重的铁皮大门也一点一点得被拉开了。

    值此关键时刻,众人都是紧张万分,心跳不已,为了让清军深信不疑,朱由榔君臣又导演了一出戏。

    十几个明军敲着警锣,一边在城头奔驰,一面嘶声大喊:“敌袭!敌袭!有奸细!”城头登时一片大乱,喊杀激斗声四起,两队明军你来我往的‘大打厮杀’了起来。

    梁得胜见状,以为明军守将已有警觉,不敢再有丝毫迟疑,他高举着横刀,吼道:“杀!随本将杀进去!”

    清军得令骤然加快脚步,齐声大喊着往城门口直冲而去,几乎刹那间,梁得胜及其一百家丁亲骑就冲到了城门口。城门口‘杀’得正起劲的两支明军见铁骑冲来,不由自主的往两侧退去,残戈断矛丢了一地,狼狈不堪。

    前方没有遮挡后,一条通往城中心的笔直街道顿时出现在清骑面前,梧州城此时已像脱光了衣服的少女,似乎可以任由己方蹂、躏了。

    梁得胜大喜,带着家丁队一马当先,穿过幽暗的城门洞,催马飞骑而入,他一边控着马,一边挥刀狂笑道:“终于杀进城啦!儿郎们,冲啊!”

    话音未落,只听‘砰咚!’一声,然后便是一阵‘哎呀,哎呀’的惊呼惨叫声,梁得胜及其亲卫家丁连人带马跌入城门口预先设好的大坑里,惨叫哀嚎声中,鲜血四溅,冲在最前的十几骑瞬间被钉死在大坑下的一片竹尖上。

    后面疾驰而到的清兵们惊呼着,猝不及防下,也纷纷栽入大坑中,一时惨叫人寰,战马悲鸣,清军前锋大乱,高呼:“中计了,有埋伏,有埋伏……”后续的清军步卒纷纷狂退,阵型大乱,彼此挤压,自相践踏。

    就在清兵们一片混乱的时候,原本捉对厮杀的两队明军齐齐紧握刀矛,压了上来,城门口两旁的屋舍内也冲出了大量的弓弩手和火铳手,他们排着三叠阵,对着城门洞内外连连急射,枪炮声大作,羽箭和铅子如雨点般呼啸而至,城门洞内外一片哀嚎,清兵们向割麦子般齐刷刷倒下。

    与此同时,城头也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喊杀声,上千虎贲营军士从两侧甬道冲向城头,一阵滚石擂木,对着城下狠狠砸了下去,城下的清兵尚在惊骇徘徊之中,就被突然落下的滚石擂木砸得死伤无数,一片人仰马翻。

    城外接应前锋的施福,施琅叔侄大惊,忙下令:“全军压上,速速接应,火铳手,弓箭手准备,掩护前锋步卒撤退!”说完,带着两千援军精锐,队列快速整齐的往南城下开来,弓箭火铳对着城头齐射,弓弦急响,铳声阵阵,铅子、羽箭像乌云般压上了城头。面对蜂拥袭来的攻击,虎贲营军士或躲或藏,对城下前锋营清兵的攻击不自觉弱了下来。

    在清兵中军的掩护接应下,三千清军前锋营仅剩三百余人成功脱逃而出,城门洞内外黑压压铺满了尸首,尚有未死的还在辗转哀嚎。

    看着退回来的几百残兵败卒,援军统帅施福脸色发白,一旁的施琅也是惊魂未定,他悄声劝道:“叔父,咱们中计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撤吧。”

    “此战损失惨重,怕是没法向李军门交代啊!”施福长叹了一口气,最终无奈的命令全军撤退。

    这一战明军死伤不到百人,却射杀清军两千多人,可谓空前大胜,军报露布以闻,百姓奔走相告,大大激励了梧州军民的抗清斗志。

    清军大营,施福叔侄入营后便直奔中军大帐,到了李成栋跟前时,二话不说,扑通跪倒:“明军使诈,末将中军接应不及,前锋全军覆没,无奈败归,请军门责罚!”说完以头触地,不敢抬头。

第048 梧州血战(一)

    李成栋早在施福叔侄携残兵回营之前就收到了战败的军报。他又惊又怒,明白自己又被梧州城内的伪明君臣摆了一道了。此次夜袭失败,近三千战兵折戟沉沙,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很清楚夜袭计划失败一定是内应出了问题,但他不知道是内应叛变还是因为被捕暴露,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这一次他败了,败得很惨,几乎伤筋动骨。

    李成栋从帅案后走出,亲手托起施福,苦笑一声:“此战责任不在将军,而在本镇,是本镇疏忽了。”

    施福原以为李成栋会大发雷霆,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他们叔侄身上,毕竟他们是降将出身不是心腹嫡系,没想到李成栋胸襟广阔,竟然毫不犹豫的将战败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感激涕零的道:“标下谢大帅不罚之恩。”

    李成栋返回帅案,眼神凌厉的环顾了一下众将,厉声喝道:“五万大军云集在此大半月,确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梧州城,我大清天威何在?!天亮之后,尽起三军,全力猛攻,如果再攻不下——”李成栋悍然拔出腰间横刀,将帅案砍去一角:“诸将自总兵以下,有如此案!”

    “是!”帐内诸将心中一凛,轰然领命。

    清晨十分,两万五千余清军战兵在城下摆开阵势,旌旗招展,兵戈如林,李成栋戴兜鍪,穿铁甲,亲自临阵督战,他拔出腰刀,于阵前高呼:“三军听命,今日有战无退,若有违抗,立斩不赦!”

    等传令官将军令传达下去后,两万余清兵挥戈执矛,齐声呼应:“杀!杀!杀!……”杀声震动四野,树上鸟儿成片惊飞而去。

    令旗晃动,牛皮战鼓轰然擂起,十个清军千人队拥着云梯排山倒海般压向城墙。

    “放箭!放铳!快——”

    城头军令频传,弓弦急响,明军的弓弩手,火铳队一个个从女墙后闪出身来,不顾安危向城下倾射箭雨,清军前列举着藤牌,形成密不透风的盾阵,将云梯周围的刀矛手紧紧护住,“乒乒乓乓……”如雨打窗棂,藤牌上瞬间插满了羽箭,有的藤牌被火铳打穿了,后面一个藤牌兵会立即填补上去,将盾阵合拢,等冲过护城河后,阵势依旧大体完整。很快,一架架攻城云梯靠住了城墙,清兵们执刀挥矛,纷纷沿着云梯往城头爬去。

    同时,清军的火铳队,弓弩队也开始还击,掩护,漫天箭雨遮天蔽日般倾泻而来!

    城头督战的朱由榔原本就料到清军吃了暗亏,可能会决死一击,他不避艰险,亲临一线,披甲执枪大喝:“祖训有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将士们,今日朕将与尔等同在,杀退鞑子,护我河山!”

    “杀退鞑子,护我河山!”

    “杀退鞑子,护我河山!”

    ……

    天子不避锋镝,亲临阵前,军民备受鼓舞,刀枪舞动,杀起清军来都是舍身忘我,奋不顾身。

    几个时辰后,城下已堆满了厚厚的一层尸体,有清军的,也有明军的,甚至还有不少城中的青壮百姓的。清军这次似乎不拔城便誓不罢休,攻城队死一批,冲一批,后续队踏着前队尸体,不止歇的攻城,一人倒,一人上,稍有退怯,便被李成栋的家丁亲卫队斩杀。

    看着麾下的儿郎一个个或死或伤,从阵前抬了下来后,前锋营统领施福的心在滴血,这些兵都是他的宝贝疙瘩啊,就这样跟炮灰似的消耗在梧州城下,他不甘心!

    又一波福建儿郎战死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后阵中军主帅李成栋的面前,泣声跪劝道:“大帅,不能再强攻啦!伤亡太大了!”

    “混账!”李成栋怒目圆睁,呵斥道:“你敢乱我军心?信不信本镇阵斩了你!”

    “末将死不足惜啊!只是如此血战,即便大帅拿下了梧州,身边还剩兵员几何?到时大帅威权何存啊?”

    李成栋听完暗暗心惊,施福一句诛心之言点醒了他,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没兵就是戴宰羊,清廷为什么会重用他?不就是因为他麾下有四千肯效死命的精锐老卒嘛,那可是十几年来经历过上百场战争淘汰后留下的菁华!

    他要是没这些资本,到时候怕是连个屁都不是,最近清廷对他越来越防范,前不久更是空降了一个两广总督佟养甲来广东。

    佟养甲出身辽东佟氏家族,祖上就多有在辽东卫所任职的,老奴努尔哈赤起兵以后,佟家集体叛变,得到新主子认可后,佟家在汉军中的地位就愈加突显。皇太极第一次在松锦受挫后,吃了大亏的他回到辽东潜心铸炮,天聪五年,大金国自铸的第一位红夷大炮“天佑助威大将军”,便是出自总兵官额驸佟养性手下,从此,凭借炮兵这一技术兵种的优势,汉军旗在辽东越发受到重用,直至天聪八年,正式编制八旗汉兵。

    相反,滞留在大明的佟家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朝廷对佟家严厉打击,辽东佟家存于大明境内的几乎被斩杀殆尽。佟养甲改姓易名,逃入关内,辗转在左良玉部下讨了一个管督理盐饷的差事,清兵破关南下后,他立刻恢复姓名投效旗下,得到了重用,一直跟随大军到了福建。

    对于清廷重用辽人,李成栋心里本来就不爽快,当初打下福建,擒杀了隆武不见封赏也就罢了,如今又空降了一个顶头上司,而他的官职也从当初的江南巡抚变成了广东提督,官位看似提了两级,但文贵武贱,二品江南巡抚的地位根本不是一个一品武官提督可比拟的。很明显,他被明升暗降了,这让他不满的同时,颇有些兔死狗亨的感觉。

    现在经施福一提醒,他有些犹豫,语气也渐渐缓了下来:“血战消耗元气本镇如何不知?机关算尽,皆徒劳无功,不得不为了啊!咱们伤亡固然大,伪明那伤亡也不小。本镇早已得到谍报,梧州城里能打得伪明军队不过焦琏部的三四千步骑罢了,其余皆是战力低下的降兵,不足为虑。连日血战,那焦琏部也是伤亡重大,如今就看谁的韧性更强,坚持的更久了,咱们只要突破一点,就能破城了。”

第049 梧州血战(二)

    当李成栋说到突破一点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一拍甲盔,面露喜色的道:“有了,本镇有了破城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施福好奇的问道,一时间竟忘了尊卑礼节。

    李成栋心情不错,并没有责怪施福的无礼,他一把将其扶了起来,抚着短须苦笑道:“半月攻坚,炮击无数,梧州西南墙角崩口最多,显然并不厚实,当时竟没想到集中炮击,直接打出缺口,本镇也是打糊涂了啊!”

    “大帅的意思是——突破点在那?”

    “对!”李成栋带着施福走至一处望楼上,举目远眺,对梧州西南角观察了一阵后,转身命令:“传令,停止攻城,收罗所有红夷大炮,对准西南角轮番炮轰,一定要给本镇轰出一个缺口来!”

    梧州是广西重镇,城墙都是由条石砌成,唯有西南角这一段旧城是由砖石所砌,红夷大炮轰不动条石,但对砖石确有很好的破坏力。

    一番轮轰后,直到炮管发红不能再放才停歇,再看梧州城的西南角,碎石崩裂,好几处地方出现了崩口,连女墙都被削平了一段,城墙的外皮簌簌地往下落,直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夯土,不少隐蔽在女墙后明军被飞溅的石块砸得血肉模糊。

    期间葡萄牙炮兵也曾用新式火炮打掉了清军的几门火炮来缓解城防危机,奈何李成栋奸猾,知道明军有新式洋炮,射程远,射速快,所以他并没有将红夷大炮集中使用,而是分散在各个角落,放炮的时候,则集中对着州城西南角放,让葡萄牙炮手一阵无奈。

    就在李成栋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一名折差急速跑上望楼,单膝跪禀:“广州总督衙门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请大帅阅看!”说罢从身后取下包裹,解开油封,取出了文书。

    要八百里加急送的消息肯定非常重要,李成栋瞥了折差一眼,狐疑的取过文书来看。

    “怎么可能?荒唐!太荒唐了!”

    匆匆看完文书后,他勃然色变。

    身旁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无措。

    “怎么了,父帅?”仗着是李成栋的心腹爱子,义子兼亲卫头领李元胤大胆的问道。

    “自己看吧!”李成栋愤怒的把文书扔给了李元胤。

    李元胤看了文书内容后也很吃惊,他大皱着眉头道:“是总督佟大人的紧急求援令!咱们救是不救?”

    原来就在清军围困广西梧州行在的同时,隐藏在广东沦陷区的名士陈邦彦联合张家玉,陈子壮等人,毁家纾难,捐资募兵,建立义军,在广东秘密誓师反清。

    永历元年二月初,趁李成栋兵围梧州的时机,陈邦彦乘虚突袭广州,义军先在东莞击败了佟养甲派出迎击的水师,焚毁敌船百余艘,紧接着就包围了广州,将佟养甲围在了城内。

    同时张家玉派部将陈镇国、冯家禄领兵会合前参将刘龙、李启新部收复了龙门,陈子壮则四处出击牵制住了其他地方的清兵,有力地阻断了清军对广州的增援。

    在他们三人的带动下,顺德的胡靖、梁斌,新兴的梁信灼,新会的黄公辅、何世熊,恩平的王兴,阳江的莫廷兰,东安的何仕璋纷纷聚众举义,攻打当地的清廷驻军。

    由于李成栋一直率领主力大军不断向西推进,留在广东各州府的清军数量极其有限,就是省府广州也是缺兵少将,只有寥寥几千绿营兵。在义军围困之下,广州一日三惊,清总督佟养甲也深深体会了一把四面楚歌的滋味。

    等陈邦彦,张家玉,陈子壮三人合兵之后,五万义军聚集广州城下,声势惊人,佟养甲一面下令紧闭城门,不准出战,一面向外派出快马到广西急召李成栋回援,这才有了方才折差传令的事。

    李成栋不可置否的道:“如今梧州攻坚战已到了最关键时刻,本镇不日便可攻下梧州,生擒伪明皇帝,佟军门现在让本镇回军援救广州实属不智。再说了,他麾下好歹还有几千人马,坐拥坚城却没信心抵挡乱兵,也着实荒唐,可笑!”

    “父帅,军令难违啊!”李元胤担忧的道。

    “哼!要回军也要等打完了今日这一仗再回,五万大军在梧州空耗大半月,不拿下梧州,本镇颜面何存?!”

    最终李成栋还是妥协了一二,佟养甲的军令他可以不听,但其背后的主子的面子却不能不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大家还是给同一个主子卖命。

    李元胤知道适可而止,见义父决心已下,他点了点头,不再规劝了。

    炮击几轮后,梧州城西南角终于成功打开了一处缺口,李成栋大喜。

    号角呜呜,稍加休整的清军在各级军官的指挥呼喝下又在城下列开了一个个的攻城方阵,整肃而森然。

    李成栋执刀立于中军战车之上,右手紧握着刀柄,这一刻,望着梧州城头,他的脸上写满了一战雪耻的决心!

    鼓声起,军阵开。

    几十个攻城方阵拥着云梯再次凶猛的涌向城墙,特别是西南角缺口处,几十步的间隙里竟密密麻麻搭上了十多架云梯,云梯上的清军都是李成栋的本部老卒,这一次他是压上了老本,誓在一战破城。

    那些关中大汉各个身着铁甲,戴着铁盔,防护周到,攻城经验丰富,勇猛异常,攀爬速度很快,几乎转眼间就爬到了城墙中段。

    梧州城中的数万军民百姓,素知清军的凶残,知道此城一但被攻破,无人能够幸存,所以男女老幼一齐出动,推着鸡公车,源源不断的向城头补充滚木擂石,靠着墙根的屋舍民宅都被拆倒,所有的砖石、木料都被运上了城头,青壮男子们,不管是迂腐的书生,还是精明的商贾,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驱逐鞑子,他们紧咬着牙关,用盆、瓦、缸,盛满滚开的油,掺入人的粪便,劈头盖脸,往城下的清兵身上倒去。

    滚油顺着盔甲的缝隙渗透其内,清兵被烫的皮开肉绽,人粪便有毒,沾染到伤口上,疼痛异常,李部老卒的铁甲挡得了羽箭,铅弹,确挡不了无孔不入的滚油,他们不少被淋了个正着,疼得从云梯上摔下,一片哀嚎惨叫。

    ps:小弟在这里给大家单独介绍一下三个重要人物,也是后期故事的重要角色,他们分别是陈邦彦,张家玉,陈子壮,合称岭南三忠。

    陈邦彦:字令斌,岭南三忠之首,智谋奇高,早年设馆讲学,为南粤硕儒名师,北都沦陷,清兵入关后,陈邦彦结束讲学,携呕心沥血之作——《中兴政要策论》,只身奔赴南都,因内容主要涉及抗清,故不为正力主“联清灭寇”的马士英,钱谦益等南都重臣采纳。明永历元年,清顺治四年,永历皇帝朱由榔被清军李成栋部围与桂林,陈邦彦联合陈子壮,张家玉等人,起兵攻广州,以围魏救赵之计,逼李成栋回援。桂林最后虽解围,陈邦彦却不幸兵败被执,惨遭凌迟,其子皆战死殉国。

    张家玉:字玄子,隆武时为兵科给事中,隆武二年受命到广东筹饷招兵,不久,隆武被杀,新军缺乏粮饷,只好解散。永历元年,率义军与陈邦彦,陈子壮相约兵围广州,以解桂林之危,李成栋回军后张家玉率义军先后与之大战于万江租和道滘,不支败走西乡。其祖母陈氏,母黎氏及妹石宝俱投水自尽;妻彭氏被执,不屈而死。后李成栋集中大军扑向张家玉驻地增城,双方大战十天,张家玉身中九箭,身负重伤,不愿作俘虏,遂投塘而死,壮烈殉国,时年仅33岁。

    陈子壮:字集生,永历元年和陈邦彦、张家玉等义军,在广州城郊、增城、清远、高明一带互为犄角,狙击清军。他们又会集舟师六千余乘战船进攻广州,可惜因城中内应失误,谋泄事败。这一仗,陈子壮长子上庸壮烈捐躯。后来清军分兵攻打九江及高明城,陈子壮退至高明,率全城军民昼夜登城防守,清军屡攻不下,便偷掘地道入城,放炸药引爆。城破,张家玉、陈邦彦牺牲。子壮、上图父子二人率余下的五百义勇军浴血奋战,结果全部战死。子壮、上图等亦被俘,随后押回广州。他坚不投降,被押至刑场“陪斩“仍笑骂自如,旋被李成栋以残忍的手段——“锯刑”处死。

第050 梧州血战(三)

    州城里储备的油并不多,大多都是梧州百姓从家里拿出来的,即便这样,总数依旧很少,没办法分到各个垛口上,只能用在西南角缺口处这种最需要的地方。

    虽然西南角是李成栋重点要攻克的地方,不过为了牵制明军的守城力量,他在西、南、东三面都展开了进攻。

    这就是兵力占优的好处了,四千本部老卒,外加三万各系降军,此前虽损失了不少人马,总数仍有两万多,梧州各城下都可以分出几千兵力,每个方向都可以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或是主攻,或是详攻,让明军守卒顾此失彼。

    攻城大半日下来,不管是明军还是清军都拼尽了全力,一个死守,一个狂攻,梧州三面城墙,几乎每个垛口都陷入了拉锯战,尤其是西南角的缺口处,双方争斗尤为惨烈。

    为了堵住缺口,重新堆砌起防守的墙垛,城中的青壮百姓们十几个人一组,用杆子,麻绳挑着着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些大条石,他们大声的喊着号子,亦步亦趋的走上西南城头,使出全身的气力想把条石堵在城墙的缺口处。

    清军好不容易将州城的西南角弄出了一个大缺口,怎能容许他们那么做,随着令旗挥舞,漫天的箭矢、铅弹如飞蝗倾注到了西南角。

    青壮百姓们没有盔甲护身,再加上缺少女墙的保护,纷纷中箭,从城头栽了下来,这些青壮百姓多是父子兄弟一起上阵,凄厉惨叫中不时有人失声痛哭:“爹爹,哥哥……”他们含着热泪,咬紧牙关,一人死一人替,继续移动条石堵缺口。

    缺口旁的明军士卒们脸涨得通红,用手中的藤牌,刀剑无声的尽力掩护着他们,奋力砍杀着冒头的清兵。可清兵箭矢迭发,攻势越来越强,条石短时间内无法堵住缺口,眼看着十几个凶猛地清兵要爬上城头了。

    “弟兄们,跟那些二鞑子拼了!咱们誓死不做亡国奴!”一个受了重伤无力再战的明兵大声吼道。

    “誓死不做亡国奴!”数十个明兵轰然响应,连青壮百姓都放下了继续堆砌条石,他们齐身扑上了刚爬上城头的清兵,在清兵凄厉的惨呼声中,一起搂抱着翻滚下了城墙,摔做了肉泥……

    这场以西南缺口为重点的惨烈攻城战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西下,双方都战得精疲力尽了,清兵才不甘的退下,再看梧州城下已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残戈断矛到处都是。

    夕阳落下,朱由榔独自一人站在城头处,静静的望着城外的清军大营。在一整天不计伤亡的强攻后,清军也是疲惫异常,营寨里隐约可听到时不时的哀嚎声,和军官将校的呵斥声。

    回头再看城内,放眼望去,墙角下处处都是伤兵,还有些战死的还没来得及收殓的尸体。

    朱由榔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脚步声响,负责支援西南角的吴继嗣甲脏发乱,艰难而又缓慢的走上城头,到了朱由榔跟前后,他悲声跪禀道:“臣吴继嗣交令!”

    朱由榔见他满身血污,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轻轻托起吴继嗣,他颤声问道:“爱卿,其他的锦衣禁军呢?”

    吴继嗣向后一指,泣声道:“活下来的老兄弟们都在这呢!”

    朱由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大吃了一惊。只见十几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步履蹒跚的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离得近了,才看到每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宫变后剩下的一百余锦衣禁军,除了三十多个一直贴身不离的,他万万没想到一场血战下来,竟只存了十几人。

    此仗实在惨烈,不仅近卫营死伤惨重,主力焦琏部也则损严重,原本剩余的三千多人马,战后更是只剩不到两千五,巡防营和青壮百姓伤亡都很大。整个梧州城四面城墙可用守卒不到四千,连最重要的西南角缺口处可分到的守卒都不到六百,若非军民百姓一心,人人死战,早就不支。

    明军如此,清军作为攻城的一方就更惨了,此仗李成栋光本部老卒就死伤了四百多,各系降军更是战死三千有余,若非其战术得当,无可指责,外加掌军日久,威权深重,军队甚至有哗变之忧。

    李成栋如此不惜代价的攻城,拼命的为满清卖命,这是朱由榔所料不及的,一想到白日里的血战,仍旧心有余悸,清军如此势大,下次攻坚战梧州城能不能守住,他已不敢保证。

    晚食过后,天色已是一片漆黑,梧州城头燃起了火把,成百上千的火把照耀下,州城上空宛如白昼。

    一个时辰之后,城外清营灯火大亮,号角呜呜,略作休整的清军士卒们再次出营,集结在城下列阵,阵列井然有序,一如白日的肃穆和森然。

    李成栋这次铁了心要一股克城,营寨里只留了几百老弱残兵,全军战兵统统带到了城下,一并攻城。

    夜风萧萧,火把熊熊,明军饱食一顿后各就各位,紧握住刀枪弓弩,死死盯着城下的清军,准备迎击晚上的恶战。

    便在此时,炮声响起,整个梧州城直如地震一样,一阵晃动,朱由榔和翟式耜、焦琏等人向西南角望去,但见西南角的夜空一片火红,如火山爆发,隆隆的炮击声传到南城时仍旧如在耳边。

    朱由榔转过身,沉声吩咐道:“焦爱卿速带虎贲营将士援驰西南角!”

    焦琏也知道现在的西南角肯定十分危急,领了圣谕后,飞身就向城墙下奔去,然后点了五百本部的机动兵卒,踏马向西南角疾驰而去。

    等一行人到了西南城墙下,抬头就能看到城头上箭雨飞矢,大量的青壮百姓递木送石,全力支援军士们抗敌。

    西南角上所有的女墙都已被被夷平,城墙上一个个弹坑,很多地方都已塌陷,狼牙拍,夜擂叉等守城器械也多有损坏,墙角四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第051梧州血战(四)

    轰!轰!轰!

    西北角的城头上硝烟弥漫,明军的虎蹲炮对着城墙下的清兵喷出了愤怒的怒火,一大波散弹落到清军的攻城队中,瞬间扫死了一大片。

    城上的军民百姓拍手称快,清兵却满腔怒火,选锋营参将郝尚久高举着战刀,嘶声吼道:“第一个杀上城头者,官升三级,赏百金!”清兵听到赏格后一个个面露喜色,嗷嗷狂叫着拼命沿着云梯攀岩。

    他们都是李成栋的本部老卒,清一色的铁甲傍身,白日里折损了几百人,并没有伤筋动骨,这一次他们早有防备,嘴咬钢刀,一手持盾,一手抓着云梯快速攀沿,明军已经没有火油了,射下来的箭矢或铅子,要么被盾牌挡住,要么被铁甲挡住,滚木擂石砸下,也很会躲闪,几乎都伤不到他们,转眼,就要爬上了城头。

    明军挺着长枪,对涌向城头的清兵奋力猛刺,却无法刺透他们的铁甲,相反,那些清军老卒手中的横刀却锐利无比,一个抡扫就把明军的长枪斩断了,渐渐的,明军抵挡不住,逐渐有清兵从缺口处冲了上来。

    关键时刻,五百援兵赶到,焦琏一马当先,摘弓搭箭,瞄准城头的清兵近距离点射,清兵们捂着咽喉一个个相继倒下,没被射死的也被四周的军民百姓围上一顿乱砍乱杀,只片刻间,城头的局面便稳住了,众人劫后余生,却也顾不得欣喜,在焦琏的指挥下,努力守着缺口,防备清军从此登城。

    眼看着就要破城了,却在最后功亏一篑,城下督战选锋官郝尚久气得直跺脚,他披上了三层重甲,先登为勇,亲自爬上了云梯。

    明军士卒见他勇猛,纷纷对着他射箭,郝尚久重甲在身,怡然不惧,片刻间就爬到了缺口旁,其虽着重甲却有猿猴般敏捷。

    焦琏此时也注意到了他,他弃弓抽枪,到了缺口处,待郝尚久将要爬上城头的那一刻,对准其要害处一阵猛刺,郝尚久满脸络腮胡,凶悍异常,他抡起大刀还击,刀枪相击,火星飞溅,他一个弹跳,卸去了枪头的力量,然后再猛地一跳,趁势跃上了城头。

    焦琏没想到他动作如此敏捷,当下回转枪头,又是一刺,郝尚久大笑一声,挥刀劈向了枪杆处,想要一刀将木杆劈断。

    焦琏怎能让他如意,他枪势一变,不再刺喉,而是直扎郝尚久的胸口,郝尚久穿了三层铁甲,防护很严,所以枪尖只是在铁甲上一溜烟刺出了一道深痕,并没有刺穿身体,不过焦琏的本意也并不在此。

    长枪虽没刺透身体,但枪尖上蕴含的力量却都作用到了郝尚久的身上,郝尚久身形一晃,连退几步,几乎要从城头栽了下去。

    焦琏并没有给他踹息的机会,趁他身形未稳之隙,手中长枪再次闪电般刺出,这次目标直指郝尚久的盔领与披肩甲胄间露出的咽喉。

    郝尚久避无可避,啊的一声惨叫,咽喉被长枪刺穿,鲜血飞溅,焦琏一声冷笑,双臂使劲,一枪将其尸体挑了起来!

    郝尚久一身将校装束,在火光下分外的显眼,城下清兵见状,不由得惊呼连连,士气大沮,明军士卒确是一阵欢呼,声势大震。

    “悠悠我心,佑我皇明!”城头的军民百姓中不知是谁起头吼了一声。

    众人纷纷响应:“悠悠我心,佑我皇明!悠悠我心,佑我皇明!……”慷慨悲壮的声音一时间充斥在各个城头,将双方的厮杀声,火炮的轰鸣声统统压了下去。

    中军阵前,李成栋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些军民百姓怎如此齐心?伪明什么时候这么得民心了?!”此时的梧州城在他心中似乎已不再是一座单纯的城池,而是一尊坚不可摧的磐石。

    “真是天不厌明吗?”

    他仰天长叹一声,不得不打消一战克城的想法,无奈下令撤军回营。

    号角吹响,急攻的清军如蒙大赦,丢下一堆堆的尸体,如潮水般退去了,城头军民死里逃生,一片欢呼。

    第二日,斗志昂扬的梧州军民再次抵挡住了清军的进攻,战斗依然打得是艰苦卓绝,朱由榔身披重甲,手持大枪,带着锦衣禁军,亲临城头督战,双方互有伤亡,然而这一次交战给朱由榔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这次清兵似乎并不恋战,攻势虽猛却不像昨日那般积极,悍不畏死。

    仅仅几个时辰之后,朱由榔君臣就找到了答案,城外的锦衣卫探子无意中发现清军主力已经在暗中退兵了,原来前方迅猛的攻势只是为后军的撤退做出的掩饰,而攻城部队的消极则是因为怕被主力大军给抛弃在城下。

    面对清军未败而撤的诡异举动,城中诸文武都不得要领,其中翟式耜见多识广,他给出了一种大胆推测,清军的后方必定出现了什么能够严重威胁其统治的大事,因此意在攻下梧州的李成栋才不得不在极度的不甘之中火速回师救援。

    翟式耜的猜想让朱由榔联想到了前世岭南三忠的事迹,结合他现在所处的历史时段,似乎这个时候岭南三忠已经在广东举兵反清,围困广州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成栋的突然退兵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朱由榔觉得此时趁机派兵突袭一下匆忙撤退中的清军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当他清点了城头的兵员后,只能无奈摇了摇头,三军将士连日血战,全城的军民百姓已然疲惫不堪,有心无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军从容撤退。三日后,城外的清军终于全部撤围退走,梧州的军民百姓们欢呼若狂,宛如再生。

    梧州保卫战的胜利打破了自甲申之变以来,清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消息传到广东,湖广各地的沦陷区后,人心一片鼓舞,大大激励了当地义民百姓的抗清斗志。也为朱由榔君臣争取到了一点整顿内政,筹饷练兵的时间。

第052 编练新军(一)

    近一月的苦战下来,行在好不容易从广西各州府搜罗到的二万多石粮草几乎耗光,军队人吃马嚼,不能没有粮食,好在府库里还有八十多万两存银,都是从陈邦傅那追缴到的赃款,里面的大头自然是丁魁楚那老棺材攮子的。有了这些钱,中枢的底气也足了些,翟式耜命人带着三万两银子先到广西、湖广各地购买些粮食应急。

    广西土地贫疾,土司众多,全省丁口不到两百万,缺钱少粮,赋税来源主要集中在桂林,平乐,梧州三府,三府一年的赋税加起来也就五六万两银子外加七八万石粮食,用来供养当地的营兵驻军都不够,往年朝廷每年还要从湖广和广东各省份协济些钱粮给广西养军,治民。

    收缴到的银钱虽然数额巨大,毕竟是浮浅,用一分便少一分,坐吃山空,迟早会被消耗掉,不是长久之计,朱由榔君臣商议后,觉得必须尽快从清军手中夺回广东,取得赋税源地。

    广东靠海,海贸繁荣,还是产粮大省,赋税丰厚,只要能夺回广东,隔断五岭,同时靠着海贸的收益,聚财练兵,就有对抗满清的资本,成就一番格局了。同时顺便援救一下帮他们君臣解围的岭南三忠。

    事后众人通过锦衣卫谍报得知,清军撤围确实是后方着火,坐镇广州的两广总督佟养甲被以陈邦彦、张家玉、陈子壮为首的义军困住了,于是向李成栋发出了增援令,李成栋这才被迫回军救援。

    在真实的历史上,岭南三忠的义军没能攻克广州,最终被赶回广东的李成栋军打败了,三人先后兵败被杀,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

    如今穿越成大明皇帝,君臣百姓命运一体,休戚相关,朱由榔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得尽力打回广东,和三忠联合对抗清军。

    只是若想收复广东,手中就必须得有足够的兵力,自梧州保卫战结束之后,行在兵力折损严重,四千余人的虎贲营主力,战后人数不到两千五;巡防营和近卫营军士实战经验缺乏,伤亡更大,两个营头的人数除掉那两百多葡萄牙雇佣军,加起来已不到一千,战后整个行在剩余总兵力不足四千。

    当然,苦战过后,明军也不是毫无收获,通过一场血战的洗礼,不管是虎贲营、巡防营还是近卫营的军士都成长迅速,他们都是血战后剩余的菁华,在梧州保卫战中都积累了不少宝贵的实战经验。

    别说他们,就是许多空有热血,完全不通战争的义民百姓都在这场保卫战中得到了足够的锻炼,他们是未来军队最好的兵源,军民共抗鞑虏,经历了战争的考验后,军心民心也在不知不觉间凝聚起来了。

    当务之急是补充兵力,并且快速形成战力,朱由榔深深的知道,想要驱逐鞑虏,收复中原,手中就必须要有一支忠于天子,忠于朝廷的军队,强干弱枝才能维护纪纲,统合各方力量,保证中央集权的稳定。

    南明之所以没能和南宋一样,坚持个百多年,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缺少一个强有力的中枢。中枢赢弱,纪纲不存,各地的疆臣,兵头不听号令,各自为战,且互相鄙视,谁也不服谁,最后被满清集中力量各个击破,满清之所以能横扫中国,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以多尔衮为首的强有力的中枢,还有一支绝对维护中枢威权的力量——八旗兵。

    所以趁梧州保卫战胜利,皇帝威信大涨的时机,朱由榔决定将战后剩余的四千兵卒打混合编,淘汰伤残兵痞,以其为骨干筹建一支天子亲军,人数暂定为一万左右。从三四千扩充到一万左右,既可以让新军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又可以避免因扩军人数太多导致军队战力下滑严重,最主要的是,中枢财力有限,暂时全靠那七八十万两赃款运营。

    同时新军取消家丁制,杜绝将领私兵,说起家丁,这个词在明末出现得比较多,比如万历二十一年朝鲜之役,大将李如松不欲他兵分其功,潜率家丁二千人,参加碧蹄馆战斗。一般而言,军队里的家丁出现于明万历初期,以前只有护卫主将的亲兵。

    家丁有招募者,有抽调于卫所者,也有将领的子弟。他们都是为将者的心腹,相对于普通营兵,他们待遇优厚,家丁死了有抚恤,残疾了家主会养老。他们的装备精良,饷银优先供应,甚至家主以吃兵血,克扣军饷,盘剥其他士兵的饷银来养活这些家丁。

    他们和家主将领一荣皆荣,一损俱损,在战场上,一般将领舍不得让他们上战场,但是只要上了,这些人都是决对的作战主力。

    新军编制暂定为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设队正、队副;五队为一哨,设哨长、哨副、镇抚;三哨为一营,设统领、副统领、镇抚使,一营约一千人;三营为一团,设统制、副统制、监军使;三团为一镇,设都统制,副都统制,都监军使,再加上木匠、铁匠、皮匠、火夫,医士,力夫等后勤人员,一镇共约为一万两千余人,其中战兵八千左右,辅兵四千左右。

    朱由榔根据前世的经验,再结合这世将领拥兵自重的现状,对新军的基础结构进行改组,主将的权力受到限制和分散。

    主将掌管作战操训大事,临阵杀伐决断,便于军令畅通。平时副职执掌军法奖惩,记录军功,掌握下级的用人推荐权,是对主将明面的监督。

    监军掌钱粮和宣传教化,与士卒打成一片,掌握军队的人心,暗地对主将和副将进行监督。副将和监军都由上级集体任命,同级主将有推荐权。军官升迁互调利于军官的竞争培养,加强了对军官的驾驭,使其不能抱成一团,仗势横行。

    战时讲究的是临机而断,不能扯皮,商议来商议去,战机稍纵即逝,主将杀伐决断集与一身,副职只需服从执行,众心才能如一。平日权力分散,副职、监军各依权责而行,三人互相牵制,各成体系。

第053 编练新军(二)

    三月初的一天,巡抚衙门发布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皇上要在梧州招募一万天子亲军,凡良民百姓,皆可应募,只要集训合格,一月之后,未被淘汰者,正式录入军籍,成为天子亲卫,辅卒月俸二两,步卒月俸三两,骑卒月俸四两,炮手月俸五两不等,梧州抗虏义民优先!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广西,天子招募良家百姓为侍卫亲军,还是难得一见的事,要知道天子禁军大多是由功臣勋戚子弟担当的,就是大头兵也是父子相替,世代相袭的,寻常百姓就是想进也进不了,没想到现在朝廷居然对百姓开放了天子亲军的兵额,而且待遇还如此之高,连一个辅兵都有二两银钱的月俸,相当于别的营头战兵两倍的月俸了,若是实发下来,就更多了,这让他们大为惊讶,也颇为惊喜,做皇上的亲军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梧州百姓们纷纷往巡抚衙门涌去,天子招亲卫的皇榜就贴在巡抚衙门门前。

    众人挤在一起,争相观看,一文士模样的青年来晚了,只能站在人群的边缘,伸头向前看,不料被人撞了一下,由此不稳摔了一跤。

    他抬头观看,就见撞击自己的为一个麻衣少年,撞倒自己后还对自己鄙视的笑了笑,他心中大怒,跳起身来将那名少年扯倒在地,那麻衣少年大怒,跳起身来破口大骂,本想上去拉扯,又观此文士身材魁梧,知道自己与其抗衡讨不到好处,遂愤愤地说一句:“你等着。”

    那文士见那名麻衣少年离开,遂不以为意,继续在那里探头观看。

    皇榜上的内容刚看到一半时,忽觉后衣一紧,被人向后拖出一步,他立定后观察,就见那名麻衣少年又带来两名年龄相若之人,那麻衣少年开口骂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在梧州地面,天子行在撒野,找打呀?”

    三人于是围拢过来,欲对那青年文士拳打脚踢。

    那青年文士看到三人围拢过来,暗思若与他们抱成一团,自己就讨不了好处,于是慢慢后退,眼中的余光忽然瞥到右方地上一个半截木棒,遂弯腰拾起。

    麻衣少年三人看到他拾来半截木棒,心中并无怯意,心想他双掌终究难抵六拳,就继续向前逼近。

    青年文士身后都是人,已无路可退。他把心一横,双足跳起,挥动木棒直击那麻衣少年,只见一道棍影晃过,惨叫声中,那麻衣少年已然倒地。

    另两人尚未愣过神来,那文士已收住脚步,挥棒左右连击,就听惨叫连连,这两人实在经不起打,与那麻衣少年一同在地上翻滚惨叫。

    四周原本看皇榜的梧州市民,都已转过身来看他们打斗,当他们看到书生以一敌三,且姿势矫健,身手不凡,遂发出叫好声。

    叫好声惊动了维持秩序的衙役,他们看到数人在这里斗殴,二话不说,上前将四人带离现场。

    麻衣少年三人想是被打得很疼,惨叫连连,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尘土,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他们几人被衙役带入巡抚衙门内,由巡抚衙门的僚佐断理此案,僚佐不敢自专,转入正堂将事件禀报给了巡抚曹烨,并请示如何处理。

    曹烨闻言道:“斗殴,小事也,训诫他们一下,便放了吧。”

    “是。”僚佐闻言,正待返回前衙。

    “慢着。”站在曹烨旁边的亲军头子吴继嗣挥手制止了他。

    曹烨转头疑惑的道:“吴大人,有何不妥吗?”

    吴继嗣笑道:“曹大人,你也知道本官负责招募天子亲军应募士,圣上特意嘱咐本官,要大力挖掘有潜力的人才,而本官对王大人刚才提到的那个青年书生很好奇,故而想去查看一下情况。”

    “原来如此,敬之,你且领吴大人前去看一看。”

    “遵命。”僚佐说完便领着吴继嗣到了前衙。

    吴继嗣一进前衙,便看到了那名青年文士,但见此人身材颀长,面堂棱角分明,浓眉大眼,容貌俊朗。不过皮肤却是黝黑黝黑的,穿着一身破旧儒衫,看上去非文非武,颇为惹眼。

    “你就是方才斗殴的人?”

    “正是学生。”

    “咦?还是个士子,可有功名?”

    “制艺(即八股文)不精,尚未取得。”

    “嗯,姓谁,名谁?哪里人士?”

    “姓卢,名世仁,表字朝宗,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青年书生不卑不吭的答道。

    “南直隶常州府?那里沦陷已经两年有余了吧?”吴继嗣惊诧道。

    “正是。”卢世仁黯然回了一句。

    吴继嗣感慨道:“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是个好地方啊!忠义辈出,当年出了个卢忠烈公(卢象升),其麾下的天雄军是咱们大明为数不多的几支敢和鞑子野战且不落下风的强军了,要不是最后被小人算计,何至于被鞑子包围,全军覆没?

    要是天雄军还在,卢忠烈公还在,李闯那些流贼又怎能打到北京城下覆灭北都,逼得烈皇上吊殉国?唉!如今想来真是让人不甚唏嘘。”吴继嗣叹了口气后,又道:“卢忠烈公姓卢,你也姓卢,又都是常州府宜兴县人,你们之间可有渊源?”

    “卢忠烈公正是学生的族叔。”卢世仁这次回答的很是干脆,神色之间有掩饰不住的自豪之色。

    “果然是忠良之后!”吴继嗣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你们方才因为一些小事,便聚众斗殴,好在未酿成大祸,现已被曹大人判为无罪了。

    如今圣上欲招募天子亲军,杀鞑子收复失地,你们既喜欢斗武,何不报名参加?”

    卢世仁思虑一会儿后,抱拳道:“家父常常讲述族叔的事迹,常言好男儿不能在朝堂为君分忧,便要在疆场为国效力,学生听后深有感触,如今鞑子肆虐,有家难回,有此良机,怎能错过?”

    吴继嗣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另外的那三人道:“你们呢?”

    三人低头商量了一会,也都齐声道:“小的们也愿意应募。”

    “那好,你们现在就到府衙前院的报名处报名去吧。”吴继嗣轻笑道。

    四人连声应是。

    出了前衙,麻衣少年对着卢世仁恶狠狠地道:“这次输给你只是意外,俺不会罢休的,将来俺一定会找回场子的,你记住了,俺叫魏俨!”

    卢世仁哈哈一笑,取笑道:“原来是天生反骨的蜀国大将魏延魏将军啊!失敬,失敬。”

    “你,你……”那个叫魏俨的麻衣少年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庞憋得通红,最后气呼呼的道:“别得意,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乐意奉陪。”卢世仁说完又是一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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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 编练新军(三)

    第二日御前会议一结束,吴继嗣请求陛见,朱由榔立刻宣召他进殿。

    快步迈入大殿,吴继嗣跪下山呼万岁,中气十足,颇有意气风发之态,朱由榔很欣赏他这份活力,挥手屏退了随侍的宦官宫女,然后让他起来回话,等吴继嗣起身,轻笑一声道:“怎么样,侍卫亲军的招募事宜还顺利吗?百姓们可愿应募?”

    吴继嗣禀道:“招募事宜出奇的顺利,目前已招至五千人,臣相信以百姓们的踊跃,至多三四日,便能招到两万左右的应募者,然后皇爷就可以从容的在里面筛选合格的充为侍卫亲军了。”

    朱由榔应了一声,又提醒道:“每个应募者的背景你都要让锦衣卫尽量查探清楚,不能让宵小混入朕的亲卫营,坏了朕的大计,明白吗?”

    “臣明白,只是应募者们的训练场地安排在哪?”

    “爱卿虑事果然周全。”朱由榔轻轻夸赞了一句,便道:“城东有个大校场足够宽阔,可以作为应募百姓的训练场地。”

    “臣还有事要禀奏。”吴继嗣继续道。

    “说。”

    “应募者人数众多,集训期间料米开支定然不小,再加上器械训练的话,那花费就更多了,不知道这块皇爷打算如何处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朱由榔点了点头,如今正值王朝末世,梧州的物价一涨再涨,市面上一斗粟米要三钱银子,一石(明时一石约为188.8斤)就要三两,大明富足时,一两银子可以买米两石,就是在平常年景,一般一石米也只要一两银子,现在米价虽有回落,但仍是这么贵,竟要三两银子一石,实在是贵得离谱了。

    一个壮年一月最少吃米七斗,应募的人数以两万计算,一个月就要一万四千石左右,换算成银子就是四万余两,光米粮就要耗费这么多,还不算每日的菜食,将来要是操训这些人的体力,各人每隔几天还要吃些油荤,否则便容易呕血。补充油荤,最好便是吃些肥肉,不过不比后世,在这大明朝,肥肉可比瘦肉贵多了,眼下猪肉每斤一百八十文,**斤就得耗费一两银子,到时这里也是一笔巨大的花费。

    难怪那些武将们平日只养个百十个心腹家丁,还没弄什么好的装备,一年光粮饷就近万两下去了,行在府库里的七八十万两浮钱,看似不少,实际上还真禁不住花呢!

    好在集训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正式录用的只有六七千人,所以朱由榔并不怎么担心,府库的存银暂时还支应的了,他笑着道:“粮米的事爱卿就不用操心了,朕已交给翟先生全权负责,至于应募者的军械,爱卿可以持朕手令,到广西各地卫所武库里调些过来应急,不够的可以从行在府库里再寻些淘汰下来的旧兵器,不用管锋不锋锐,只要能做训练用就行了,等侍卫亲军定型后,他们的军械,朕再另想办法。”

    大明此时的兵器,特别是火器,一是许多质量很不好,二是国家管理得比较严格。除了军器、兵仗二局外,各军镇卫所不得擅造。如遇边官奏讨,工部奏行,才能照数铸给,如私自制造,便会被人弹劾有不轨之心。明中叶后,除了北边的重镇蓟镇,可以造一些先进的火器,如鸟铳,三眼铳外,其他都司卫所只能生产一些一般性的火器,如手把铳口之类的。

    军器的管理这么严格,质量又不好,朱由榔一下子到那去找这么多优良的军器?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那具体的集训章程该如何拟定?”

    “集训章程的拟定,还有兵事上的事,有不懂的可以请教焦爱卿,你们两个共同参议,时间紧急,二日后,把章程拟定好,给朕过目一下,朕会酌情删改完善,等诸事都安排妥当后,朕会去校场观操。”

    “臣遵旨。”

    城东大校场。

    朱由榔身着元青色曳撒常服,缓步从应募的百姓身前经过,近两万应募者,匆匆看了一遍后,心中大体还算满意,这些百姓有的面黄肌瘦,有的甚至衣不蔽体,蓬头垢面,但眼神灵动,脸上也没有什么油滑气,看着都挺顺眼。

    “吴爱卿,焦爱卿!”

    “在!”

    “先带他们去给军医们做个体检,体检合格的,再带到混堂冲个澡,然后分配营房,头也得洗洗,免得有跳蚤虱子。”朱由榔沉声吩咐道。

    吴继嗣和焦琏领命后,指挥军士领着他们一个一个给军医检查身体,查出有隐疾和传染病的一概不要,等检查完身体后,又带着他们进临时搭起的露天澡堂洗澡,洗完澡后,每人都分到了一套崭新的棉衣棉裤,和平底鞋,还有一份盒饭。

    一领到饭盒应募的百姓们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盖子,饭盒里浓浓的米粥上覆盖着一个浓香的煎蛋和几块红烧肉,众人顿时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边说着好吃一边使劲往嘴里塞大肥肉,吃的满嘴流油。

    等众人吃完饭后,天色已经不早了,焦、吴二人将他们都赶进了营房,让后叫他们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早再说。

    应募的百姓们没想到自己刚进军营第一天就能吃得那么好,心中都很开心,想着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成为一名天子亲军,既体面,待遇又好,不少人兴奋得睡不着觉,掐着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直到巡夜的军士提着鞭子走过来时,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经过三四天的商议和完善后,朱由榔初步定下了一个针对应募者的集训章程,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少不少,初步的去粗取精绝对可以做到了。

    集训的具体的课程是礼、乐、射、御、书、数六科。

    学礼其实就是一个洗脑的过程,主要教授他们一些忠君爱国之道,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个未来的侍卫亲军,成为他讨伐不臣,鞑子的利刃。

    学乐就是教授他们一些军歌,军礼,一是为了增强军队的凝聚力,同时也作为一种放松,课时安排相对较少。

    学射和御这块是重点,表面上是学射术和骑马,实际上是教授他们武艺和军中战术战法,武艺先不说,单单军事战阵之术的教授就对朱由榔的考验比较大,前世的他只是个伪军迷,对军事的了解只停留在纸面上,没有一点儿实际操作经验。

    鉴于这个原因,他决定保守一点,全盘模仿戚继光的练兵方法。

    前世的他潜心研究过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练兵实纪杂集》等兵法,理论知识并不缺乏。

    其实依朱由榔看来,在目前这个时代,只要严格按照戚继光的练兵方法去做,纪律严明,再加上粮草充足,兵器精良,在这个东方的世界,就足以无敌天下了。

    当然,近代和后世一些军队中好的东西,可以等自己以后练兵熟了之后,在战争中慢慢改良融合进去。目前来说,他决定还是严格按照戚大帅的《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两本兵书进行训练,实用的就是最好的,朱由榔认为目前这是最适合自己军队的训练手册了。

第055 编练新军(四)

    从戚大帅的兵书里,朱由榔逐渐了解到冷兵器战法的复杂与深奥,从哨探到接战,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从探马到队伍排开,在没有现代通信手段之下,需要将领通过对敌情的了解和分析,再根据地形,还有对自己一方的机动能力的掌握,通过旗语传令,慢慢的铺排开来,等交战之时,数万甚至十数万人的阵形已经全部展开,光是这一项,就得花费多大的心血来学习,而且必须经过实战的检验。

    再加上平时的训练,营伍管理、后勤、军器、粮草、弓箭,再有金鼓、旗号、小队编组,想一想,也是叫人心落胆寒!

    好在朱由榔有前世的军事基础在,再加上戚继光所书的练兵实纪与纪效新书中都有,到时候可以依葫芦画瓢。

    要说中世纪最出名的野战战术就是西班牙大方阵了,排枪击毙,威力无敌,不过想要用这种战术,就必须要有大量的火器和精通火器战术的士官。

    可惜现在武备废弛,朱由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说他即便知道火药的配方,没有合格的原料,一时之间也难以配出合格的火药,更别说造枪造炮了,这个过程需要慢慢来,急不得。

    至于学书的目的不是让他们成为大文豪,考进士,只是为了给他们扫盲,能读书识字就行,这也是未来军官必须要具备的素质。

    至于让他们学数,在古代叫术算,朱由榔也有考虑,火炮的统规和测距需要用到算术,不懂数学,自然就学不会这项相对这个时代来说高端的技术,火炮是未来的战争之神,朱由榔必须要未雨绸缪。

    三月上旬的一个午后,城东大校场。

    朱由榔身着武牟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整个人看上去颇为高贵大气。高台下,两万应募百姓站得歪歪扭扭,东倒西歪的。他不由得心下感慨,没有严格训练过的果然就是乌合之众。

    看来对他们还是要按章程从最基本的队列先训练起。况且这古时作战,严整的队列和严格的纪律向来非常重要,能保持严整战阵的就是虎狼,没有队列,就是乌合之众。

    朱由榔嘱咐焦琏,按章程教他们学习如何站队列队,左转右转,齐步行进跑步等。

    焦琏领命而上,大声呵斥着他们站队,众人先是新奇,后来便是乱成一团。

    那队列可说是惨不忍睹,队伍歪歪扭扭不说,各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楚,这情况不说下面的应募百姓们,连原来陈邦傅部降军改编的巡防营、近卫营军士也同样如此,也就焦琏的虎贲营士卒稍微好点,毕竟有些老底子在。一天下来,各人比干了一天的活还累。

    接连几天,众人还是左右不分,连焦琏大声喝叱也没用。最后朱由榔不得不亲自出马,让各个应募百姓和巡防营军士右手臂上都绑根红绳,标明左右,这样情况才慢慢好转。

    这样又过了三四天后,众人站队终于有些样子,在焦琏喊口令让他们小跑时,己有些整齐的模样。

    两万应募百姓在几天内不停地淘汰筛选下来后,只剩下了一万七千余人,为期一月的强训如今才开了个头,朱由榔相信,能坚持到最后的才是菁华。

    训练营地上。

    “前进!前进!”

    焦琏挺腰执刀站在阵前,大声喊着口令,身旁中军旗牌官迅速将口令化为旗令,一万余应募者在各级教官的指挥呼喝下,排成三十几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走。

    因为之前表现突出,暂代队正之职的魏俨见前面布满了铁蒺藜,焦将军却怎么还不喊停,再往前走可就要踩上去了,魏俨犹豫了一下,便带着本队人马停了下来。

    “停!你叫什么?”

    “臣叫魏俨。”

    “军律第一条是什么?”喊话的人正是在一旁观操的天子朱由榔,他见那个叫魏俨的应募者擅自脱离队形,便忍不住上前责问道。

    魏俨拍打了一下胸口,昂首答道:“军令至上,不可违抗!”

    “那为何擅自带队脱离阵形,就因为前面有铁蒺藜?”朱由榔厉声喝问。

    魏俨把嘴紧闭,不敢辩解。

    “军阵之中,千百人列队而前,一人回头,众兵生疑。你若站在前排,敌骑如滔天巨浪卷来,声势骇人,你一人犹豫回头,掉头躲避——”朱由榔厉声呵斥魏俨。

    “如果你是伍长,将害死一伍军卒,如果你是队正,一队尽溃,如果你是营官,累及一营……如果你是一镇都统制,将祸害三军,一败涂地,浮尸千里!”

    说到这里朱由榔暴喝一声:“魏俨,其罪如何!”

    魏俨紧紧攥着手中的刀,一颗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额角独自滑落,在地上无声地溅开:“当斩!”

    “现在是操训,斩首就不必了,但活罪难逃,朕现在就免去你临时队正之职,第一队队副转正,操训过后,沿校场跑三十圈,若有下次,直接淘汰开革,不予录用!”

    朱由榔下了惩罚令后,又接着说道:“自古天下强军劲旅,首重军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与左而目不瞬,简而言之,能做到不扰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追击溃逃之敌,财物散于前而不取;狭路相逢时,浴血死战而不退,号令一出,如臂使指,这就是朕心目中合格的天子亲军。”

    众人默然直立,用心倾听。

    “如果谁坚持不了,朕可以让他走,但自此之后永不录用,大浪淘沙,百炼成金,朕的侍卫亲军不需要懦夫狗熊。”朱由榔面色沉静,猛地爆喝道:“你们愿意做狗熊吗?”

    “不愿。”众人大声吼道。

    朱由榔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道:“好!天子亲军,乃帝室之爪牙,集训期不合格的朕会无情的淘汰,只有合格者,才会予以录用。

    朕将来会带着你们南征北战,驱逐胡虏,收复河山。中兴之日尔等必当青史留名,庶几可比美当年开国功勋徐中山、常十万(徐达,爵封中山王;常遇春,当年曾言:给我十万精兵,我可横行天下!自此号外常十万)。

    好男儿志存高远,当为国为民立不朽功业,良机当前,尔等扪心自问,难道就甘心一生为一庸碌混沌之人否?”

    众应募者听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吾皇!”

第056 编练新军(五)

    “朕不要听虚无的誓言,朕要看的是你们的实际行动,废话不必多说,继续操练。”

    朱由榔话音刚落,应募军士中另一个临时队正卢世仁大喊禀道:“报!”

    “讲!”

    “吾皇平日训以义命,臣等既受吾皇知遇豢养之恩,义当效死。战阵厮杀,勇者生,怯者亡,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故臣提议,一人犯错,全体同罚。”卢世仁大声讲到。

    朱由榔狠狠地盯着卢世仁,见他不卑不吭,毫不退让,过了好一阵子,才大声道:“好,战阵厮杀,勇者生,怯者亡。全体同罚,为与违反军规的魏俨区别,减半执行。”

    魏俨听到卢世仁的提议后,心中大为恼怒,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在自己头上踩一下,自从十天前成为应募军士的一员以来,吃尽了苦头。

    一同应募进来的两个同伴早在训练之初就被淘汰掉了,为了给淘汰出去的两个同伴争口气,也为了将卢世仁比下去,他一直咬着牙,刻苦训练,终于在众多应募者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队队正,没想到现在因为自己的一时退缩,又被一旁观操的天子打回了原形,当听到天子回复卢世仁的话后,他更敢羞愧万分,心想,下一次前面就是悬崖,老子也不回头了。

    站队列,学军令,看旗语,再伺机从中淘汰不合格的人员,混编的三营军士连同应募军士一起操训,不搞特殊,屡次不合格一样要被淘汰,掌训官焦琏和军法官吴继嗣半月来天天都在忙乎这些事,每日四更起床,给这些应募军士讲授金鼓旗号的识别应用,或由其宣讲天子亲拟的军律,应募军士的军律并不繁琐,只有四条,第一条便是军令至上,不得违抗;第二条:不许**、赌博、隐瞒欺诈;第三条不得偷窃、抢劫、私藏财物;第四条:禁打架斗殴,寻衅滋事。

    朱由榔每日必会抽出一定的时间亲自前来观操,众应募军士见天子万乘之躯竟然时常站在校场将台上观看他们操训,一个个兴奋莫名,鼓足了劲,想在天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至于操训效率大增,好多原本因为训练的坚苦而意志动摇的人看到天子就在自己身边,一个个都咬牙忍住了,朱由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番训话之后,朱由榔走入离校场不远的议事厅内,应募军士训练营地各项设施都算完备,军舍、马栏、操场、箭楼等等一应俱全。

    大校场的南边还建了几十排营房,都是临时营舍,每两排营房之间都有公共厕所,营地卫生非常重要,朱由榔对此是高度重视的,各个营区之间也都挖有排水沟。

    进了议事厅,朱由榔唤焦琏,吴继嗣过来,说道:“练兵之道,一在纪律,二在精神,三在技术,四在体能,经过半个多月的基础训练,他们差不多熟悉了队列,学会了服从,有了初步的纪律性。

    所以从下面开始,朕打算让他们学习技艺。”

    依造传统练兵方法,先是练习个人武艺,再是营阵行军与战法的练习等。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怯敌还是艺浅,善战必定艺精。

    为了更好地激发应募军士还有三营军士们的积极性,朱由榔学习戚继光,采取了等级制,将武艺成绩分成九等,有能奋学,武艺精熟者,则升,兵内懒惰,不习武艺,号令生疏者,罚之。

    三天一考,考核的方式就是对战,各人对打,打赢了,就升一级,打输了,就降一级,罚打五军棍,直到一月后终考比总成绩,定去留。在这个措施下,众人产生了极大的热情,特别是三营的军士,训练更为刻苦积极,怕被应募的百姓们比下去,丢了面子。

    这是武艺练习,兵器的熟练能使用否,也与身体的强壮有关。身体的强壮,自然是跟平时的营养有很大关系,当然,应募者们的营养是决对没有问题的,在营内大肉白饭的将养了十几天后,各个应募军士们,都是脸色红润,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明末时主要还是冷兵器的战斗,需要对手力和臂力进行锻炼,后世所用的伏卧撑,仰卧起坐等锻炼方法,朱由榔觉得并没多大用处,这时练臂力,主要还是传统的举石锁,石锁从十斤到一百斤不等,每个石锁相差十斤。

    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军士的单兵素质十分重要。选拔一个个人武力强悍的人为基层军官,这是必然。而石锁是一件明代军营中十分常见的锻炼身体的工具,基本上各军营中都有。

    军中常常运用石锁进行握力、腕力、臂力及腰、腿部力量的训练。石锁举法主要有抓举和摆举,有用正掷、反掷、跨掷、背掷等掷法和手接、指接、肘接、肩接、头接等接法组成各种各样的花色动作。所以朱由榔规定,众应募军士包括混编的三营军士每天都要举石锁,以锻炼身体力量和协调力。

    同时朱由榔也让焦琏和吴继嗣教他们一些简单实用,适合实战的近身搏杀术还有刀术、枪术等。

    所谓年刀月棍一辈子枪。

    如果手把手,全套教下来,不知道要多久了。

    短时间内只有教他们一些简单有效的杀敌技艺,战场上的招式往往越简单越有效,只要反复练习,同样可以挥出巨大的威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不被淘汰出去,众人训练更为刻苦。

    他们身着沙衣,手脚缚着沙袋,不停地沿着校场跑圈,阳春三月,气候温和,不少人却热得满头大汗。

    营地正中五百余应募军士相错站成五排,斜举着长枪,在他们的前方,是一排排木人桩,木人桩粗有一人合抱,同成人等高,两旁有可旋动的木臂,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咽喉,心脏、两肋、腰等致命部位。

    焦琏一边指挥一边讲解:“人体有四大要害,除心脏之外,还有眼睛、脖颈、腰子。人的眼睛非常脆弱,受到攻击,轻则失明,眩晕,重则死亡。颈部,颈前有咽喉、气管,颈侧有颈脉,颈后为颈椎,无论是前、后还是侧面,勒脖,扭断脖子都完全可以致命,更不要说斩首。腰子,它们位于腰部两侧,一旦刺中这个部位,轻则流血剧痛,丧失战力,重则出血、腰破而亡。

    你们要牢记这四大要害,对上敌人,长枪突刺时,只管往要害处招呼,即便不能一击必杀也要让其瞬间丧失战力,不然要死的就是你们自己!”

    说到这里,焦琏大声道:“本将先给你们演示一下,你们看好了!”

    他摆了个侧身起手的姿势,长枪斜举,然后猛得往前一刺,长枪突地刺中了前方木人桩的心脏,然后又收枪,举枪,再次向前一刺,这次刺中了木人桩的喉咙,如此反复四次突刺,把木人桩的目、喉、腰、心瞬间刺了个遍。

    众人看完后一片叫好。

    “现在你们就跟着我刺。”

    说完他长枪斜举,大声道:“举枪!”

    众应募军士们依令而行,纷纷斜举长枪。

    焦琏暴喝:“刺!”

    “杀!”应募军士们怒吼一声,几百杆长枪“砰!”地刺中了木人桩,不过有的刺中了要害,有的没有。

    焦琏大吼:“收枪,继续,举枪!”

    五百杆长枪一起突出,场面壮观。

    “刺!”

    “杀!”

    一阵阵的怒吼,一片的枪林扬起,虽然眼前使枪的只有五百余人,而突刺的时候也并不算整齐,不过整体来看仍旧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长枪兵是最廉价的兵种,也是最容易形成战力的兵种,实惠方便,焦琏作为总训导官,仅仅是做个示范演示一下,真正将训练落实到实处的还是要靠基层虎贲营老卒仔细教授。

第057 编练新军(六)

    校场的另一角,一些聪慧的接受能力较强的应募军士已经会演练一些简单的军阵了。

    五百余名应募军士,分成甲、乙两队,正在训练场中互攻。甲队首领是卢世仁,只见他手握横刀,大声喝道:“开鸳鸯阵!随我杀!”

    一声令下,身后两百余名应募军士,立马五人一组,长枪手居中,刀牌手护住两侧,弓箭手居中在后,形成了一个简易版鸳鸯阵。

    鸳鸯阵可大可小,以五人为一组,分站四角中央,互为依托,长枪手与刀盾兵互防互救,弓箭手与长枪手长短结合,同时达到了长短、远近、攻守结合,非常适合巷战、混战、山地战、接舷战等等。

    “三才阵!”乙队首领魏俨一声令下,以另一种阵势与卢世仁对垒,魏俨知耻而后勇,训练刻苦,外加脑子灵泛,领悟力强,没几天又恢复原职,甚至更近一步,成了临时哨长。

    三才阵可大可小,为品字形站立,以三人为一组,刀牌手在前,长枪手在侧,弓箭手居后,分站三角,互为依托,同样适合巷战、混战。

    “进!”

    “进!”

    双方各喊号令,应募军士们手持兵器,迎面对冲,步步进逼,每一张撑得紫红的脸膛上,都露出了一丝亢奋之色!

    “弓箭手!放!”

    卢世仁和魏俨几乎同时下令,双方加快推进之速,弓箭手已经先行放起了箭,为了避免出现重伤或死亡,箭头都是包了布的,枪没枪头,刀也是钝的。

    “长枪手,刺!”

    “刀牌手!挡!”

    双方此时已经短兵相接,互相刺杀了起来。

    “奇兵!迂回!”

    双方见正面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后,再次下达同一道命令,事先准备好的奇兵队从后阵开了上来,遭遇在一起,双方接战时,只闻刀枪交击的巨响此起彼伏,杀声雄浑有力。

    朱由榔肃容而立,站在观战台上认真的看着他们操练,经过大半个月的集训,如今还剩下一万左右的应募者,都是淘汰后剩下的菁华,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朱由榔对应募者的操训一刻也没有放松,每天定会准时过来观看淘汰训练。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半月的淘汰选拔,剩下来的应募者已经有了军队的雏形了,军中阵法,也被他们演练的有模有样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四月初,一个月的集训期临近尾声,校场上一万余兵卒正在认真操训着,在军法官吴继嗣的监督下,没有一个敢偷懒。

    他们身上都穿着崭新鲜红的大明制式鸳鸯战袄,在腰部以下,还配有铁网裙或铁网裤,头戴红笠军帽,脚穿革翁布鞋。至于军官的鸳鸯战袄,衣内铁网有两层,袄下青布战裙垂至小腿中,袄外又有无袖式单层铁叶甲,一直到腰部,甲的前后都有护心镜,穿着铁网靴,同样戴着红笠军帽。这么一身打扮,英气勃勃,一股男人的阳刚之美顿时喷薄而出。校场上一片红色的海洋,鲜艳养颜。

    朱由榔骑坐在马上,边看边走,频频点头,神色间颇为满意,到了校场正中时,下了战马,缓步踏上高台,俯视了一下台下正在操训的军士们,挥手招来焦琏、吴继嗣,传令暂停操训,全体集合列队听训。

    令鼓敲响后,仅片刻时间,一万两千军士,八千战兵,四千辅兵,已排成十几块整齐的方队,甲光森森,兵戈成林。

    朱由榔对辅兵的要求虽然没有战兵那么高,但也不低,新军制里辅兵也列入军籍,平日里和战兵一同出操,战时承担运送粮草,军械、搭桥、建营等后勤任务,不再雇佣临时的民夫,必要时,要和战兵一起战斗。可以说,新军里,辅兵的战斗力只是略输于战兵。

    月底淘汰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朱由榔亲自坐镇考核,就是混编的三营军士里都有不少军卒因为成绩不合格被清退出战兵序列,或转入辅兵,或开革出营,容不得一丝徇私枉法,这支新军可是未来的保命符,命根子。

    在朱由榔面前,这些新军们个个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上万人的大校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朱由榔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宣布道:“一月的淘汰训练已经步入尾声了,你们是被筛选淘汰后剩下的菁华,体能技艺都在前列,所以从明日起,尔等便是正式的天子亲军了!”

    众人闻言纷纷惊呼,眼见终于可以成为侍卫亲军了,他们无不兴奋莫名,感慨一月的辛苦没有白费,自己终于熬到了最后,成了天子亲军一员。

    朱由榔静静感受着他们的喜悦之情,片刻之后,他才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场上一干新军见状,再次屏息静气,鸦雀无声。

    朱由榔威严的道:“侍卫亲军,摒卫帝室,护卫大明,职责重大,望尔等珍视之!”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纷纷单膝跪地:“臣等叩谢天恩!”

    一个月的集训结束,一镇新军的架子总算是搭起来了,各级军官也逐级定下来了,镇都统制一职朱由榔决定让焦琏来担任,焦琏屡立功勋,战功卓著,为人忠义耿直,没有多少歪心肠,容易驾驭。

    而且近一万应募军士也是他一手拉扯出来的,在应募军士中论威望,仅在皇帝朱由榔之下,他还统辖着原来的几千虎贲营军卒,现在都分散到了各营做了军校,所以由他来做都统制,两边皆服。

    最主要的是,当初新军制规定取消家丁制时,焦琏思虑了一夜后最终选择了配合,事实上和同时期的其他明军一样,焦琏之前也有五百亲卫家丁,都是他的心腹亲信,战力非常剽悍,李成栋初围梧州时,他曾带着五百亲骑出城突袭冲阵,把清军军阵冲得七零八落,大大打击了清军的嚣张气焰。梧州解围后,焦琏还剩三百左右的家丁,折损了接近一半,可谓损失惨重。

    新军制颁下后,焦琏虽是个大老粗,却也知道这个年轻有为的皇帝对旧营制,对将领拥有私兵的现状不满了,皇帝肯锐意进取总是好的,他也不能不识时务,再说他确实也没有那种保存实力,拥兵自重的想法,不然行在危机时,他又何必频频出死力维护?

    大明再不思振奋,他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不过朝廷大政也轮不到他一个粗鄙无文的武将来操心,也操不了那个心。天子不管用什么方式抓兵权,军队总归需要武将来帮忙统带的,他相信英明的皇帝是不会让忠良寒心的。

    正因为焦琏的深明大义,起了模范带头作用,让朱由榔新军制的推行成为了可能,投桃报李,朱由榔也决定让焦琏做都统制,一为安抚,二为奖励。

第057 编练新军(终)

    当然,作为天子,凡事不能都靠臣下的忠心,想要彻底掌控新军,必要的权力制衡还是要有的,所以副都统制一职,朱由榔打算让吴继嗣担当,由他单独组建一直督兵队,平日和战辅兵一起操训,协助都统制作战操训的同时还单独负责维护军法,战时阵前督战,记录军功等;至于都监军使,可由王夫之担任,作为文臣的他不用对敌作战,只需负责钱粮和宣传教化等一些后勤工作,作战操训大事由正副都统制负责。

    至于剩下的哨长以上军官,朱由榔也都按照考察成绩从高到底一一的安排好了。任免名单下来后,人人服气,尽皆跪地欢喜得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看到自己一手创立出来的军事小团体散发出来的朝气,朱由榔心中很是满意,历尽挫折,如今终于执掌一镇兵权,困龙入海的第一步,便是要有水,这一镇新军加上翟式耜、方以智、庞天寿等心腹文武内臣,便是他实实在在升起越海的引水!

    宣布应募军士转正侍卫亲军后,朱由榔又为新军的装备发愁了,在他的规划里,每名侍卫亲军都要至少装备四套军服,军靴,军士裘帽等,其中春冬各两套。这样军士换洗就方便了,不过花费却着实不少。一套鸳鸯战袄工价一两五钱,把广西桂林三卫、驯象卫、平乐守御千户所等各卫所的内囊都掏空了,拢共只搜罗到了一万八千余套,还有三万套的缺口,只能从市面上订购了,以一两五钱一套计算也就是四万五千两。

    军服问题解决了,还有其他问题,比如每名军士,不论战兵、辅兵都要配备锋利腰刀一柄,这个是近战、肉搏战的护身利器,少不得的,集训的时候可以将就,军队正式成军后就不能将就了。

    广西的几个卫所内早在一月前就收罗过一遍了,军服、生漆、胶、牛筋虽然不多,到还有一些,皮甲、铁甲、鸟铳、横刀这些军国重器就很少了,即便有一点,也大多锈蚀不堪用。

    新军建成前,全军中只有合格腰刀三千余柄,破损锈蚀的腰刀四千余柄,卫所又搜罗到了四千余柄不合格的腰刀。

    眼下战乱频繁,兵器的价格也是不断攀升,一柄好刀可以卖到十几两钱,订购的话一万柄腰刀最少也要十几万两,而且也没那么大的军工作坊能够在短时间内锻造出那么多柄腰刀。

    朱由榔不得不感慨养兵真贵!养精兵更贵!最近花钱如流水,府库里原来的七十余万两银子,仅仅一个月,就只剩下六十万两不到了,朱由榔可不像平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所以一月前他命翟式耜将桂林左卫(匠卫非军卫)一个卫所的官营匠户连同冶铁炉、鼓风等炼铁设备全弄到了梧州,打算将战场缴获的,破损,锈蚀的兵器重新打磨与回炉煅打,废物利用。

    三天后一共到了五百多个衣衫褴楼的老匠。

    他们都是世袭的匠户,两百多年下来,地位已经沦落到了连军户都不如的程度,军户至少还有点粮饷可拿,他们却是一个铜子都拿不到,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还得受罚,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艰苦。

    朝廷没有工程的时候经常几天吃不到一顿干的,很多年轻匠户因为实在受不了这般剥削,都逃籍了,只有一些老匠户因为年纪大,身体不行了,只能留在卫所里熬一天是一天了。

    桂林左卫全盛时期有匠户五千余人,到了现在也就剩下五百多老的逃不动的老匠了。

    大明的匠户有单独的户籍,是谓匠籍,只要身在匠籍,世世代代只能当国家的工匠,比同军户,却更像是国家奴隶。

    这种不合人情的制度设计,当然出自于把一切问题简单化的太祖高皇帝之手,但这些弱势群体因为没有自己的扬声器,所以三百年来没人有兴趣关注这个问题。

    等匠户们到了梧州后,朱由榔让工部给他们选一个好的地址,建一个简单的军工作坊。匠户的妻妾子女也都配了住房,让他们妻儿老小可以安心居住。

    每个老匠都给予了丰厚的待遇,朱由榔根据他们的手艺水平,初略的分出了三个小等级,根据对应的等级每人每月给予月粮二石到四石、再加银八钱到二两不等的薪酬。这些都是技术人才啊,别人不重视这些低贱的匠户,朱由榔可都是视作心尖宝贝的,等将来时机成熟了,不合理的匠户制度也会废掉。

    这些匠户见皇家如此大方慷慨,自是叩头再三,感激涕零。他们世代官匠,没什么自由,平日里也是饥寒交迫。没想到一朝被皇帝差遣,就有青砖瓦房,银钱俸禄这些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待遇,比起原来受冻挨饿,简直就是一辈子都向往不到的人间天堂了。

    所以他们格外珍惜眼前的一切,干起活来十分卖力,人手不够,朱由榔就从市面上招了上千学徒工,加班加点,一个月下来,修理坊不仅回炉锻打出了八千柄崭新锋利的腰刀,还额外制作出了两万枚箭头、四千枚铁枪头、修复合力弓弩二百五十余张、千斤佛朗机火炮三门,虎蹲炮八门,造出火药五桶,每桶一百斤。

    可惜的是鸟铳,三眼铳等火器大多锈蚀得难以使用,修复不了了,只能回炉重造,鸟铳、三眼铳等火器制作工序繁琐,材质要求高,短时间内根本造不出几杆合格的。军中现存的一千多杆鸟铳、三眼铳大多是偷工减料之作,威力小,还容易炸膛,伤敌的少,伤己的多,简直比鸡肋还鸡肋,所以朱由榔将它们全打包送到了铁作坊里让老匠回炉重造了,造枪造的慢一点没事,但一定要确保合格,这是朱由榔对那些工匠的要求。

    鉴于这个原因,新军里火器的比例很低,几乎清一色的冷兵器。

第058 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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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客观原因的限制,新军里火器的比例相对较低,除每人一柄横刀、一根白蜡杆大铁枪外,全军共有藤牌六百余副、战马九百余匹、弓弩八百余张、合格火铳七百余杆(大部分是葡萄牙雇佣军的)、铁甲,皮甲奇缺,总数不到一千二百副,战兵披甲率不到两成。

    唯一让朱由榔有些欣慰的是,军中还有六门葡式红夷大炮、五门千斤佛朗机,还有二十几门小型虎蹲炮。虎蹲炮携带方便,攻击力强,已散入各营使用,加强火力,弥补火器的不足。

    十一门大炮作为野战,攻城主力装备,则被朱由榔以葡萄牙炮手为骨干,单独编入一个二百余人的炮哨,集中使用了。

    中枢行在现在除了一镇侍卫亲军,还拥有一支千人不到的水师部队,其中长舟三只、快蟹二只、舢板二十三只,其他都是一些比舢板还小的船,各色船只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于一百只,就是没有一只超过五百料的大型战船,也算鸡肋的可以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在朱由榔埋头练兵的这段日子里,广东的形势对明越来越不利了,以陈子壮、陈邦彦、张家玉为首的岭南三忠的五万义军最终没能攻下广州诚,被回援的李成栋军击败,撤退途中,双方又在禺珠洲又展开了一场血战。

    三忠的义军借着风势发动火攻,李成栋抵敌不住,往后败走,义军在后紧追不舍。当时,另一支义军的部队正埋伏在白鹅潭附近,准备随时接应三忠的义军。三忠义军船上插朱饰青旗,他们原来是知道的,但由于时值黄昏,暮色苍茫,军士们竟然不能分辨旗色,望见前面黑压压一片战船,乘风破浪而来,以为大队清兵杀到,心下不免着慌,及至看清楚在敌人的背后还有自己人时,大乱阵脚,终大败亏输。

    之后,三忠纠合败卒转攻三水,又转攻高明,继而与清兵接仗于新会和香山,后来得到明清远卫指挥使白常灿接应,遁入清远,在江口设木栅顽抗。清兵追到,施以火攻,三忠的义军再次失利,首领霍师连阵亡,不得已而退入城中固守。

    在梧州新军集训进入尾声的时候,朱由榔接到塘报:清军已将三忠的义军包围在位于肇庆东北四百余里外的清远城中,正在连日猛攻。

    唇亡齿寒,朱由榔君臣通过一番商议后,一致决定需即刻派兵前去援救解围,顺路收复广东。只是在统帅大军的人选上发生了分歧,朱由榔决定御驾亲征,亲统大军前去增援,以翟式耜为首的大臣却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征伐大事非同小可,虽然天子此前已表现出了一定的治军带兵能力,但毕竟是万乘之躯,安危关乎社稷传承,不可亲赴险境,可依国朝旧例,派一大臣挂帅,以督师身份代天子征伐。

    朱由榔知道翟式耜等人的建议乃老成谋国之见,不过他便览整个中枢行在,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统帅人选,吴继嗣忠勇有余,却无战阵经验;翟式耜一介文臣,治政尚可,军略短板,守城有余,变通不足;焦琏粗鄙无文,箭术,枪术高超,冲锋陷阵绝对是一员猛将,可惜胸中格局太小,缺乏战略眼光,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在朱由榔心中,明清交替之际,汉人中有名帅潜质的唯有洪承畴、吴三桂、李定国等寥寥数人了,可惜两个投了满清,成了汉奸,一个是西军首领张献忠义子,目前还是个反贼身份,尚未洗白,此刻远在云贵,招揽不及。

    行在缺乏统帅人才,朱由榔实在不敢将千辛万苦练成的一万侍卫亲军浪掷出去,所以他决定御驾亲征,只有将军队时刻抓在自己手里,他才放心,没了军队护持,他迟早小命不保,呆不呆在梧州,于大局关系不大。

    为了堵住众臣之口,达到亲征的目的,朱由榔传下令旨:将刚满一周岁的长子朱慈爝立为太子,同时封内阁首辅翟式耜为行都留守,天子御驾亲征若有意外,可由行都群臣辅佐太子登基,保证国祚传承,继续抗清大业。

    圣旨一下,一干朝臣都从简短的旨意中体会到了皇帝一往无前的决心,体会到了皇帝想要中兴大明社稷的迫切,再没了反对的理由,国朝危难之际,遇此君上,夫复何言?

    形势急迫,下了御驾亲征的中旨后,朱由榔连夜召见翟式耜、朱天鳞、王夫之、方以智、焦琏、吴继嗣等人讨论调兵和筹饷等问题。

    行在共有侍卫亲军战、辅兵一万两千余人,御驾亲征自然不能把兵都带走,一镇三团九营,至少要留下两个营两千余人的兵力护卫行在,剩余一万陆师加一千水师作为亲征主力。另外亲征大军的军粮供应则交由行都留守兼内阁首辅翟式耜还有侍卫亲军镇都监军使王夫之协调负责,务必保证军粮供应及时。

    “钦天监禀告:明日乃良辰吉日,天象利明,适合御驾亲征。朕自当顺应天命,诸臣或随朕出征,或协助翟先生留守,均应尽忠职守,万勿有误,来日论功行赏,朕定加殊锡焉!”

    众人齐呼谢恩后,散朝回去各作准备。

    第二日,朱由榔身着山纹铠,在翟式耜等大臣的簇拥下,骑马巡视了出征的队伍,看着将士们脸上洋溢着的蓬勃气息,不由豪气顿生,他登上将台,振臂高呼:“赳赳汉儿,共赴国难,不复河山,誓不生还!”

    “赳赳汉儿,共赴国难,不复河山,誓不生还!”

    “赳赳汉儿,共赴国难,不复河山,誓不生还!”

    ……

    一万侍卫亲军涨红了脸,齐声振臂高呼,气势雄壮,震撼天地,汉儿的血性被朱由榔一点一点的激发了出来。

    翟式耜站在皇帝身后,频频抚须,心中暗喜:“朝气足而暮气少,士气可用,士气可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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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 闹剧式的破城

    出征仪式结束后,一万大军如猛虎下山,在震耳的鼓声中开到了三江码头。

    万里晴空,耀眼的阳光照射在西江上,反射着炫目的光芒,朱由榔顶盔贯甲,一身戎装,在焦琏,吴继嗣等大将的陪护下,站在御船的甲板上,与云集在码头上的百官挥手道别。

    随着一声令下,停泊在三江码头的大大小小上百艘船只收起缆绳铁锚,张开风帆,在东风吹送下缓缓离开了泊地。

    朱由榔乘坐的御船一条朱红彩漆装饰的官船,长约十二三丈,尾楼有三重,船首方井上方绘了一面虎头,将台上安了一门千斤佛朗机,船舷两侧各有两门虎蹲炮,船行迅速平稳,不惧风浪。后,朱由榔兴致不减,振衣登上了船楼,眺望身后的船队和西江两岸掩护船队的五千陆师。

    阵阵东风吹得桅杆上高悬的‘明’字方样牙旗猎猎作响,船帆满张,上百艘江船,一字排开,遮江蔽日,场面蔚为大观。

    朱由榔难掩激动之色,他挥手招来正副都统制焦琏,吴继嗣,说道:“此番亲征,不日就将与东虏兵戎相接,朕心中着实期待啊!”

    焦琏憨厚一笑,道:“臣与圣上一样,当初守卫梧州时,被那些二鞑子困在城内一个月,憋屈得很,此刻真恨不得与鞑子来场堂堂正正的野战,狠狠干上一场,把那些二鞑子,真鞑子统统赶出两广,赶到关外,还我中原河山。”

    一旁的吴继嗣也点头道:“人心思明,众志成城,这次皇上亲征,吊民伐罪,大军到处必定所向披靡,收复两广也是指日可待。”

    这话说中了朱由榔的心思,他轻笑一声,道:“两位爱卿勇猛忠贞,居功不傲,朕心甚慰,不觉间已倚为肱骨,此番亲征,还望卿等能百尺竿头,再立新功!”

    两人单膝跪地,抱拳道:“此番出征,臣等定竭犬马之力,以报圣上知遇大恩。”

    船行途中,西江两岸未剃发降清的百姓听闻英睿的大明天子亲征广东,要带领大军收复失地后,冒着被官军欺凌勒索的风险,抬猪牵羊,纷纷从依山傍水,高楼堡壁中钻了出来,前往码头,迎候天子。

    百姓们的热情让朱由榔深感欣慰的同时,也觉得责任如山,他们将满腔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能承载的住吗?

    朱由榔微笑着接见了迎候在河岸旁的百姓,却并没有占他们的便宜,那些****的猪羊他都平价买下,然后转赐给随行的大臣与军士,以鼓士气。

    直到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开许久后,百姓们才发现天子带领的那支官军似乎与别的大明官军很不一样,别的大明官军似土匪胜过军队,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大明百姓以前没少受过军阀兵痞的蹂躏,而天子的大军却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一路行军,对周围村落堡寨秋毫无犯,让他们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王师,百姓们欢欣鼓舞,对那支亲征大军收复河山的信心更大了。

    两天后,明天子亲征的消息传到离梧州最近的德庆州,清德庆知州王德裕大惊,他原是明廷的广宁知县,平日里善于见风使舵,清军攻入广东后他带头剃发降清,赢得了清两广总督佟养甲的信任,迅速被提拔为广东西部门户德庆州的知州,并给他安排了一个汉军旗将领和三百绿营兵,一方面监视他,一方面协助其驻守州城,镇压当地百姓的反抗。

    刚得到消息时,王德裕一阵惊讶,尔后便镇定如常,他将德庆州的其他官员们召集在一起,在佟养甲的亲信汉军旗军校面前盟誓,誓死护卫大清,血战到底,宁死不投降,谁投降谁就是大王八。

    为了表明他的决心,还特意让麾下的衙役们刻了一个大个的木王八,满城拉着走,让衙役绕城而走,边走边喊:“保卫大清,血战到底,万万不可有投降之念,谁投降谁就是这个大王八!”

    两日后,一万亲征大军如期到达西江南岸的德庆州城下,朱由榔本打算一战拔下德庆这颗钉子,谁知道大军刚刚在城下安营扎寨,还未攻城,半夜,德庆知州王德裕就悄悄遣人送来了纳降信,并约好了时间开城接应大军入城,怕明军不信,他还偷偷将独子送入了明军大营作为人质。

    朱由榔君臣多方考证,在确定王德裕不是诈降后,夜色中带着大军偷偷潜行至北门下,双方用约定好的暗号接头后,北门缓缓打开。

    火把照耀下,德庆知州王德裕****着上身且双手被反绑着,下面只穿着一条犊鼻裤,反绑着的手牵着一只羊,身后跟着一辆车,车上装了一个大棺材。跪在朱由榔面前。

    “罪臣德裕无能,没能早早反正,让陛下恼而亲临陋城之下,吊民伐罪,实乃德裕之罪也!”说完即伏地痛哭,不敢仰视。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这下到把朱由榔给逗乐了,朱由榔亲自下马,笑着替王德裕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接着又派人烧掉了王德裕带来的棺材,以示不加害。

    亲征大军在王德裕的暗中接应下迅速攻入了州城,城里佟养甲的亲信面对汹涌而入的明军一阵惊怒,顿时明白被王德裕耍了,他带着三百绿营兵,在强烈的不甘中夺门而逃。

    城中的其他清廷官员也都十分气愤,暗骂老王不够仗义,明明想投降,还装作一副大义凛然,誓死抗争的样子,把大家都忽悠进去了,现在他们想投降都晚了,混乱中那些大兵的刀可不认人,他们越想越气愤,其中一名官员,诈着胆子,把王德裕的名字写在了木王八上,冒着被入城的明军砍杀的风险将其摆在城中央后,飞速逃走了。

    明军官兵一进城就看到城中鼓楼处那只写着‘王德裕’三字的大王八,不由得爆笑不止,此事后来逐渐流传开来,一度搞得王德裕王大人很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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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明当皇帝介绍:
因缘际会,一个现代人的灵魂附身到了历史上着名的“逃路天子”永历帝朱由榔身上。 这一次,他要对张煌言说:先生,坚持住,我挺你! 这一次,他要对李定国说:李将军,咱们并肩作战,一起收复河山! 这一次,他要对满洲鞑子说:汝要战,吾便战! 甲申之年,国破家亡,且看“新永历”如何改天重生南明当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南明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南明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