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 攻守易位(求三江票)
在王德裕的配合下,一万大军几乎不废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德庆州,亲征的第一炮成功的打响了。
打下州城,论功行赏,面对拔城的‘第一功臣’——王德裕,朱由榔虽然在心中很鄙视他的人品,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亲自给他赐坐,尊称先生,还给他提了三级官品,赏赐了若干金银绵帛,王德裕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之后,方才喜滋滋的回了府中。
望着王德裕渐渐消失的背影,朱由榔面色阴沉,千金市马骨,现在还不是动这些汉奸、带路党的时候,数典忘祖,背弃祖宗岂能没有代价?秋后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拔下了德庆州这颗钉子后,亲征大军的后路就一片顺畅了,进可攻,退可守,粮道畅通,运送粮食也相对安全,留下几百兵力招降纳叛后,朱由榔君臣马不停蹄,兵锋直指广东西部重镇——肇庆。
肇庆东接清远,西连梧州,北部为北岭山地和西江古河道形成的沥湖,中部为河谷冲积平原,东西两端重峦叠峰紧锁江流,形成三榕峡、大鼎峡和羚羊峡,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雄关,也是广东少有的几座坚城之一,是卡在梧州和清远之间最大的一颗钉子,亲征大军想要赴清远援救三忠义军,必须先攻占肇庆,保证后路安全。
肇庆的守将是李成栋的心腹部将杜永和,城中有一支李成栋的偏师,约三千余兵力驻守,其中李成栋本部老卒三百余人,绿营兵两千余人。
当得知攻入广东的明军只有一万人左右后,杜永和大松了口气,不在慌张了,他一面遣人将军情送往清远李成栋处后,一面召集城中士绅,坚壁清野,布置城防,固守待援。
三天后,亲征大军开到了肇庆南城之下,两月之间,攻守易位,这次是明军围清军了。
到达肇庆后,一连两天,大军都在安营扎寨,布置阵地,并没有急着攻城,清将杜永和和肇庆知府陈志吉等文官武将不知道明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夕阳照在城头上,他俩一起向城下看去,城南十里外都是明军的营寨,营寨四周布满了游骑,正在到处游走,监视着城头的举动。
“听闻伪朝天子御驾亲征了,梧州城一战,其御下颇有些能耐,咱们肇庆兵寡将微,能挡得住吗?”
肇庆知府陈志吉也是个降官,隆武二年底(1646),隆武驾崩后,曾和别的大臣一起拥立过朱由榔,后被派往高州府任知府,李成栋打到高州后,他觉得明朝大势已去了,为了身家性命和前途富贵选择了投降,此刻面对昔日的君上,心中有种本能的畏惧。
副将杜永和听后面色不悦,他眉头轻皱着道:“府台大人万不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肇庆乃粤西重镇,易守难攻,况且城中好歹还有三千精兵在,伪朝天子仅带一万兵马就想克城,真是笑话!
再说,只要咱们坚守个十天半个月,等军门大人平定清远的贼军,就会回援,等援兵一到,伪朝天子自会退兵,若是不自量力,继续攻城,那便更好,咱们和军门大人来个前后夹攻,就地灭了他们!”
“是,是,杜将军说的极是。”陈志吉悻悻的点了点头,掩饰了尴尬。
在肇庆城内,文武地位颠倒,杜永和作为广东提督李成栋的心腹爱将,被派来镇守军事重镇肇庆,专任一方,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陈志吉虽是文官,体制尊崇,其本身不过是一个降官,根本不在实力派军头李成栋的眼中,虽然李成栋本身也是降将,但他却看不起那些没有风骨的文臣,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李成栋大军治下,降官地位不高,所以陈志吉虽是肇庆知府,一任封疆,在肇庆却没什么话语权,凡是都是武将杜永和说了算。
肇庆始为土城墙,宋政和三年(1113年)在土城外重筑砖城,内为夯土的两重城墙,最宽处可达六丈。城周十二里,共计一千二百五十六丈,外墙高三丈六尺,内墙高二丈三尺,宽度也是两丈五尺,可以容纳二三十名军士并排行进。整座城池呈凸字型,共有六座城门,其中正对着西江的南城有三座城门,东、西、北各一座城门。
陈志吉站在杜永和身后,四下望去,南熏门作为南城正门,极为坚固,还有瓮城,城头上架着三四门红夷大炮。
望着城墙下几丈宽的护城河,密密麻麻的鹿角、拒马,还有城墙上夜叉擂、狼牙拍等大型守城器械,陈志吉拍了拍胸口,终于克服了心中的畏惧。有了些信心。
让清军想不到的是,明军在城外之所以驻军不攻,主要是在等后续的大炮,红夷大炮动辄上千斤,运送起来非常不便。遇到攻城战,尤其是像肇庆这样的坚城,如没有红夷大炮,只靠刀剑弓弩等冷兵器,是不可想象的,正常情况怕是打半年都未必打得下。
当六门六磅葡式红夷大炮和五门千斤佛朗机都成功运到后,明军营寨的战鼓敲响了,一万侍卫亲军依次列阵出营,在南城千步外摆开了攻城方阵。
在进攻开始之前,朱由榔打算先把清军城头的火炮干掉,为进攻扫清障碍。
“瞄准城头的火炮!”炮哨哨长克拉,一个精通放炮的葡萄牙人大声下令。
六磅红夷大炮和千斤佛朗机一起对准了城头清军架着火炮的地方。
“点火!”
随着指挥官武令旗挥下,十一门火炮喷出一股股白烟,伴随震耳欲聋的响声,十一颗炮弹齐齐飞向城头。
其中有四颗炮弹打高了,从城头掠过,落入了城中,三颗炮弹打低了,砸在了城墙墙壁上,城墙一阵晃动,其他的都击中了城楼上的垛口,坚固的女墙像豆腐般被打得粉碎,溅起的砖石四处乱飞,打在炮身上叮当作响,清军炮手们慌忙扑倒在地,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被砖石砸伤,城头上顿时一片惨呼哀嚎。
清军也不甘示弱,城头仅有的三四门红夷大炮先后开始了反击,这些老式红夷大炮几乎都是四磅炮,射程并不远,只是占了地势高的优势,才对城下明军的炮兵阵地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但在明军葡式六磅炮和射速超快的佛朗机的齐射围攻下,清军的三门红夷大炮先后被击中,哑火散架,吓得杜永和赶紧将最后一门红夷炮拖了下去,藏到了安全地带。
成功干掉了清军的火炮后,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停止射击,而是对着南城的城头继续猛轰,打得城头乱石飞溅,砖石碎片在空中乱飞乱舞,砸得城头的绿营兵哭爹喊娘,惨呼惊叫之声不绝于耳。没了火炮的清军,就像没了牙齿的老虎,面对明军呼啸而来炮弹,只能躲避无法还击,憋屈急了。
“炸死那些二鞑子!”
焦琏大笑着道,心中说不出的痛快,一月前的梧州保卫战,眼睁睁的看着城墙被清军的火炮狂轰滥炸,却丝毫没有办法,那个窝囊啊,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清军被虐了,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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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 清军被坑(上)
肇庆城外墙坚固,都是用巨大的条石砌成,六磅炮的威力有限,对城墙并没有多大实质性损害。只能对城头的清军造成一定的杀伤,进行火力压制,及破坏一些清军的防御设施和守城器械,如女墙、狼牙拍、夜叉擂等。
三轮炮击过去,“咚!咚!咚!……”鼓声又变了,随着大鼓轰鸣,早已经整肃排列在方阵之后的千余名弓弩、鸟铳手骤然发动,向肇庆城头倾泻箭雨、铅子。
与此同时,明军的步卒几人一组,两人举着藤牌,握着腰刀护卫在前,四人合力推着装满沙袋的填壕车,冲到了护城河边,将车上的沙袋统统扔到了河里,然后原路返回,继续装袋填充,这个过程中,清军也会零星的射来一些箭矢,铅子,大多都被牌刀手的藤牌挡住了。
在火炮,弓弩连续不停的攻击下,城头的清军被狠狠压制着,几乎露不了头,丧失了远程功击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一点一点把沙袋扔入护城河,如此往复行动,两个多时辰之后,明军士卒成功填平了几段护城河,形成了几条可容多人行进的通道。
他们越过护城河,继续将战线前推,几百个刀盾兵冲锋在前,用腰刀清扫鹿角,拒马,和埋在地上的铁蒺藜,为后面的攻城器械开路,这时候,他们距离城墙已经很近了,所遭受的反击也骤然猛烈了起来,城头不少清军冒死向城下发射箭矢,火铳,不少刀盾手防御不及,中箭,中弹倒地。
越接近墙根,伤亡越大,好在朱由榔并没有打算用蚁附的方法攻城,只是想清理出几条通道就行了,这点伤亡还是可以承受的,有了绝对的火力压制,刀盾兵们清理起来速度很快,不到半天就清理到了墙根下。
城头的清军一面寻隙射击,一面拼死向城下扔石块,巨大的石块砸在明军的藤牌上,顿时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一些军士被连人带盾被砸成了肉饼。
朱由榔骑马立在中军旗下,脸上有一丝肉疼之色,那些军士每个都是他的宝贝疙瘩,死一个都觉得可惜,不过他也知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特别是强攻夺城,不折损个两三成兵力都不算事,当然强攻这种呆硬战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使用的。
等明军士卒清理出几条直通墙根的通道后,朱由榔并没有急于登城,反而下令收兵回营。这般举动让本以为明军会沿着通道蚁附而上的杜永和一阵迷糊,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警惕之心丝毫未减,城下的护城河、鹿角阵都被破掉,危险不但没有解除,反而更加紧迫,直到明军收阵回营后,依旧紧紧盯着城头。
一日的激战就这么结束了,城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石,填壕车骸,裂开的藤牌,散落在地的沙袋,以及被硝烟熏黑了的草木,黄地上插满了箭矢,还有炮弹犁过之后的一个个巨坑……
明军的伤兵和尸体都被抢了回去,战场上只剩下一些从城头栽落的来不及收殓的清军的尸体,鲜血渗透到了黄土地里,染成了一片黑褐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城下如此,城头是明军火炮重点关照的地方,情况更糟糕,四周的女墙到处是火炮轰出的缺口,不少地方连砖带瓦都塌陷了,南城的城门楼子也不幸挨了几炮,木架散塌,碎石瓦片散的到处都是,连带着还有不少残肢断臂和伤兵,被炮弹击中的少,几乎都是被四溅的砖石碎片砸死砸伤的,城头血流满地,一片哀嚎,兵卒一直被动挨打,普遍士气低迷。肇庆知府陈志吉生平很少见过这般惨状,早已吓得面如白纸,他呆呆的望着前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虽然自明军退兵后没有再发动攻势,但是从入夜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必有几百明军跑到城下一阵敲锣打鼓,大吼大叫。
肇庆知府陈志吉是个文官,不通战阵,对明军此番行为颇为不解,他迷茫的看着杜永和,杜永和解释道:“这是贼军的疲兵之计!看来伪朝天子到还懂些兵法,本将倒是小觑了他!”
疲兵之计是个阳谋,明知敌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疲惫,但却不能不提起精神小心防备,因为一但疏忽了,也许敌人就会由虚变实,真的攻上来,到时候一切皆休。
所以杜永和不敢轻易下城休息,他枕着腰刀,披了件袄子睡在城头,一夜被惊醒了十几回,他嘱咐亲兵,一定要警惕小心,轮班值守,观察城下动静,万万不可懈怠。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眼皮子实在太沉重,朦朦胧胧就要睡着了,突然身子被人狠狠推了几下,他猛然惊醒。
见推他的是分配值守的亲兵,他忙警惕的道:“城外有什么情况吗?”
亲兵拱手道:“禀报将军,明军似乎在挖地道!”
“挖地道?在哪个城头?”
“城东南角。”
“速速带本将去查看一下!”
临战之前杜永和在四面城墙下预先埋了十几个大缸,专门留了十几个亲信兵将值守,监听,主要是用来侦听判断敌方有没有偷偷挖掘地道的。
他到了东南角,通过大缸亲自侦听的了一番后,判断城外确实有挖掘地道的声音,大缸的回响声很大,他没想到未雨绸缪的一招棋竟然派上用场了,惊愕之余一阵庆幸。
他轻蔑一笑道:“伪朝天子还想偷偷挖地道攻城,真当我杜某人是吃干饭的吗?他们也真是黔驴技穷了,挖吧,让他们尽情的挖吧,看本将到时候如何破了这地道术!”
“将军英明!到时候好好整整那些明狗子,给白天那些被炸死的弟兄们报仇!”亲兵一想到白日里的情景,就一阵愤怒憋屈,自打跟着李大帅投了清,一路南下以来,拔城无数,从来只有他们虐明军的,何时龟缩在城里被明军虐过?这个仇一定要报回来!
第062 清军入坑(中)
就和杜永和所推测的一样,朱由榔确实正带着人在城东南角下偷偷地挖掘着地道。
挖掘地道是古代攻城战中十分常见的一种战术,也是被用烂了的一种战术,它的缺点很明显,工程量大,还容易遭到守军破坏。
把地道挖到城墙下比较容易,但要顺利挖到城内,打通内外之路或者挖塌城墙就很不容易了,若想彻底挖塌城墙,就得在城墙下面挖出一个足够大的空洞,期间要保证不能出现塌方,技术含量既高,需要的时间也很长,通常要十天半个月。
长时间不间断的挖掘地道,很容易被守军发觉,然后从容反击,或反向挖掘地道并向地道内灌水、放毒药烟球熏人破坏挖掘过程;或守在地道口,一夫当关,将地道内冒头的敌军挨个斩杀,然后灌水,填土,湮没填实地道,所以地道术用传统方法就很容易破解,也难怪杜永和有那般自信了。
问题是朱由榔真的只是在用普通的地道战术吗?这一点不仅杜永和猜不到,就是跟在朱由榔身旁的亲信大将焦琏,吴继嗣也是一阵纳闷。
在众人面前的这条地道和别的地道很不一样,地道口并不宽大,内里的空间也相对狭小,才挖了不到三个时辰,就有三米多长了,从运送的土石来看,想要挖到城下估计只要三四天就可以了。
呆看了良久后,焦琏心直,实在忍不住,鼓着勇气上前道:“皇上,恕臣斗胆,这地道挖得不对,太窄了,而且不够深,怕是弄不塌城墙啊!”
朱由榔点了点头:“朕知道,朕原本就没打算用地道挖塌城墙。”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的表情,他神秘一笑,道:“朕要用一种新战术弄塌外城,诸位爱卿请耐心等待几日。”
就这样,明军士卒白天佯装攻城,晚上一边骚扰疲敌,一边偷偷挖掘地道。
自以为掌握了明军真实目的的杜永和也很配合的和明军一起演着戏,并没有刻意去破坏城外明军正在挖掘的地道。他们在等,等着地道挖的差不多的时候,给地道内的明军一个致命一击。
因为新地道空间狭小,工程量少,随军的几十个矿匠不到三天就挖到了城墙下方正中,等一切准备就绪后。
朱由榔一声令下,但见十几个矿匠抬着一口厚实的棺材,喊着号子,抬入了地道。那棺材四周封闭的十分严实,从矿匠们吃力的表情看,里面定然装满了什么东西,很是沉重的样子。
焦琏,吴继嗣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想干嘛。
朱由榔也不过多解释,只说明日答案便能揭晓。
第二天,明军照例在城外集结列阵,弓弩队、炮队、步卒方阵、牌刀手等都进入预定的战斗位置,有条不紊。
杜永和也静静地站在城头,等待着明军将要开始的进攻,几天前他还担心明军下死力强攻,增大己方伤亡,发现明军这几日都在佯攻后,他心中大大松了口气,明军在城外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他巴不得一直和明军就这么耗下去。
“明狗子又要攻城了,儿郎们滚石擂木都给爷准备好了,等人到了墙根下,狠狠地砸下去,砸死他娘的!”
“砸死明狗子!”清兵们胸中也都憋着一股气,这几日的仗打得太憋屈了,那些明狗子仗着火炮之利天天对着城头扫射一遍,轰得他们都冒不了头。
那些清兵们得了军令正打算大干一场,突然听到城东南角“轰隆!”一声霹雳巨响,脚下跟着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一股巨大浓厚的烟柱升腾而起,伴随着无数碎石四散飞射,烟尘过后,百多丈外的城东南角一处城墙豁然裂开了一个缺口!
杜永和寻声望去,大惊失色,那个缺口的位置正是明军挖掘的地道所在。缺口上宽下窄,斜向两边张开,四周遍布碎石,堆积了有一两米高,虽然缺口较小,不过防御能力却大大降低了,只要明军再用火炮轰炸一番,就能让缺口扩大,使外城彻底丧失防御能力。
“怎么可能?才三天!才三天啊!怎么就把那么坚固的砖墙给挖出了缺口了?”杜永和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三天就用地道把坚固的条石城墙挖塌一角,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力极限了。
事实上,朱由榔辎重营里的矿匠确实没有那般高超的地道挖掘技术,之所以能把城墙弄塌,靠的并不是地道,而是火药!用火药来炸城墙!
虽然黑火药的威力有限,但只要量足够多,质量足够好,使火药能充分燃烧,其瞬间爆发出来的冲击力足以炸毁城墙。
晚清太平天国时期,火药放在棺材里炸城墙的战术被太平军首发出来,然后从广西金田一路炸到金陵,南京城那么坚固的城墙一样被炸开,可谓无坚不摧,屡试不爽。
城头的清军一下子被炸懵了,不少连腰刀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东南角缺口处的清军更惨,因为爆炸威力大,被炸得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非死即伤,没被炸死的也大多被冲击波震晕了过去。
这一幕场景,不仅清军呆了,就是列阵城下的明军士卒也是一阵目瞪口呆,不知道坚固的城墙怎么一阵爆炸过后突然就塌了一角,只有那些矿匠和少数几个军官将校,如吴继嗣、焦琏,王夫之等人心中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一幕朱由榔都看在眼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初因为担心匠户们制作的黑火药成分杂,威力不够,他有意让多加了一些火药,用数量来弥补质量的差距,没想到第一次用在肇庆,效果还不错。
成功引爆火药,造成肇庆东南墙角塌陷后,朱由榔下令炮哨的炮手集中火力,对缺口处炮轰,将缺口扩大,再一举将内城的土城墙轰出缺口来,这一次要不惜一切代价。
十一门火炮在葡萄牙炮手熟练的操作下,纷纷调转炮口,用尺规精准测距后,对准了东南墙角,一炮又一炮连续不停地轰击过去,东南墙角本来就有缺口了,再经过十几门火炮的一番轮扫,再也扛不住,大块大块的条石掉落下来,很快整个墙面坍塌了下去,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暗红色的内城土墙了。
“快!快!快扔麻包!”反应过来的杜永和急得直跳脚,带着几百亲兵,飞快地冲到缺口附近,想要堵住缺口。
“报将军,儿郎们冲不上去啊!明狗子火炮太猛了!”一个千总军校领着几个随从小跑了过来,哭丧着脸道。
等杜永和到了缺口附近,看到乱石断木飞溅,满地残肢断臂后,这才感受到缺口处所承受的明军火力有多大。
“这是天要亡我吗?”杜永和喃喃自语,悲愤的一拳捶到了墙上。
“这不是咱们无能,是明狗子太狡猾!好在内城还在,将军万万不可气馁啊!”千总焦急的劝道。
第063 决死一击(上)(求收藏)
“本将知道了。”杜永和暗道一声惭愧,赶紧收摄心神,传下军令,召集军士准备好麻包,等明军火炮一停歇,立马扔上去堵住缺口。
本以为明军将外墙轰出了缺口,就会停止开炮,没想到明军的火力更猛了,一炮接一炮的越过外墙,打到了内墙上,又准又狠,内墙是土制的,相对砖石较为松软,被炮弹一砸一个坑,每击中一次就狠狠晃动了一下,落下无数尘土。
清军士卒围在缺口旁,扛着麻包一脸的郁闷,他们没有火炮反击,弓箭火铳又打不到明军的火炮阵地,没法进行破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的火炮不停地炸墙。
“不能再让他们轰下去了!咱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一个清兵千总愤怒的吼了一声,小跑到杜永和跟前,大声请命道:“请将军大人拨给标下一百骑,标下愿亲领铁骑出城,去毁掉明狗子的火炮!”
杜永和跨刀望向城外,见明军阵势严密,防御设施完善,拒马,鹿角俱全,火炮阵地更是处在步卒的团团包围之中,防御十分周到,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明狗子防备太严了。”
“再严也要试一试啊!再让明狗子的火炮肆无忌惮的轰下去,内城也要不保了啊!横竖是个死,还不如让标下去冲一下!”
“这——”杜永和有些犹豫。
“请将军恩准!”千总涨红了脸,高声请求。
“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俺实在受不了这鸟气了,俺也要去,请将军大人恩准!”另一个大胡子把总也抱拳跪地请求道。
有两个军官带头,不少清兵也都顺势跪地请命,他们胸中都憋了一股子气。
士气可鼓不可泄,杜永和见兵将们抱着必死之心,心中颇感欣慰,他点了点头,肃容道:“既如此,本将就成全尔等。千总陆定科!”
“标下在!”方才请命的那个千总大声应到。
“本将给你拨两百骑兵出城突袭,把总刘家恒为你副手,务必要破坏掉明军的火炮,否则提头来见!”
陆定科昂胸挺腰,抱拳接令。
两百名清骑决死队很快在南门瓮城下集结完毕,标枪、刀矛齐备,他们风一般的冲出了冲出了瓮城,目标直指城外的明军火炮阵地。
南门护城河外,明军阵地,军旗蔽野,鼓声阵阵,数千兵卒列阵四周,刀矛晃眼,层层军卒护卫之中,数十门火炮并列而立,轰鸣声不绝,游骑数十人一队,巡戈周边。
两百清骑刚冲出瓮城后,朱由榔就发现了他们,知道清军这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他心下冷笑连连,一面让炮哨哨长继续指挥炮手向缺口处开炮,一面发令旨调了一个千人队到护城河通道口阻击那支出城突袭的清骑。
千人队停驻在护城河通道口列阵,火铳手,弓箭手在前,其中一百余火铳手平均分三队站立,长枪手列阵居中,刀盾兵护卫两侧,列了一个最基本的野战军阵。
军中鸟铳不多,每个千人队也就分到了一百多杆,不过鸟铳有个好处,上手容易,一个完全不通火器的新兵,只要练上个把月,打上几十枪,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火枪手,拉上战场也能和敌人干仗,不像弓箭手,没个一年以上的训练,根本谈不上准头。
随着清骑敢死队逐渐逼近,营官赶忙挥旗下令:“第一排鸟铳兵、弓箭兵准备,点火、开弓——放!”
本来鸟枪的发射是要经过装药、压火、装弹、装火绳、点火等近十个步骤的。完成整个装填过程后三十息能打一发就不错了。不过明军十卒显然早已考虑到这点,预先把点火前的步骤都做好了,这样只剩下最后一个点火过程的话,那速度就快了。
短短的一息之后,砰!砰!砰!……
三十余杆鸟铳外加三十余张大弓同时开火射击,一阵烟雾升起后,五十步外清军一方,几个清兵和战马被鸟枪,弓箭射出的铅弹,箭矢搁到了,马蹄踏处,顿成一团肉泥。
鸟枪这种原始的火绳枪因为性能很差,命中率低,故而只有许多鸟枪集中在一起发射才能对几十步之外的人起到杀伤效果,即便这样命中率还是很低,特别是对高速移动的骑兵,三十余杆鸟枪外加几十张大弓一起发射,能够一下子搁到几个骑兵,这种战绩算是很不错的了。
发射完后,弓箭手原地不动,第一排火铳手飞速从左右两翼撤入后阵,第二排火铳兵准备火绳。
眼瞧着明军第二排鸟枪手开始点火了,清军千总陆定科咬着牙,大吼道:“弟兄们,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且看看谁的命大,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跟我冲过去!”
两百清骑抱着必死之心,各种粗口不断,手中挥舞着刀枪,嗷嗷叫着冲向了明军军阵。
陆定科手持长刀,一马当先,一眨眼已向前冲出了十几步,近了,近了,近了,上百杆标枪自陆定科身后,飞掷而出,落入明军的军阵之中,几十个明军长枪手闪避不及,瞬间被标枪钉死在地上,长枪歪了一地,严密的长枪阵顿时露出了破绽。
清军骑士长刀挥舞,狞笑着正要借势透阵而入,摧毁方阵,关键时刻,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两排临时调整为一排,集中六十余火铳手,三十余弓箭手对战马齐射,近距离射击,精度高了不少,一二十匹战马被射中了,发狂乱跳,将不少清兵甩落马下碾死了,清军的矢锋骑阵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趁此机会,火铳手,弓箭手及时后撤,两侧刀盾兵迅速分出人手,聚集到军阵之前,站成一排,藤牌竖起,将长枪兵保护在后,给他们整理阵列争取时间。
冲锋中的陆定科左臂也被飞来弹丸擦到了一下,不过有铁甲护身,并无大碍,他招呼后队调整好队形,然后摆着矢锋阵大吼着继续冲向明军步卒方阵。
第064 决死一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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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悍不畏死的清军铁骑冲锋起来,竟有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骇人气势,明军步卒方阵中有一半只是集训了一个多月的新兵,骑兵冲锋产生的气势对他们的视觉冲击力很大,新兵们紧紧握着长枪,心中却有一丝发虚,好在当初集训时已经有过类似的模拟对抗演练,才让新兵们不至于被吓懵,当场溃散。
三步,两步,一步,长刀挥出,陆定科大喝一声,用足力气,将长刀砍在了前面一人多高的盾牌之上,借着战马的冲击力,一下子将藤牌手磕飞了出去,身子撞到了后面的长枪阵上,顿时被刺了个通透。长枪阵再次出现了破绽,陆定科抓住这个破绽,长刀挥舞,一路横扫过去,枪断盾飞,几个眨眼间就突入步卒军阵几步。
其他的清骑紧跟着千总陆定科身后,护住他的侧翼,刀矛舞动,大开大合,迅速将突破口扩大。
营官见状,急着吼道:“稳住!稳住!五人一组,结鸳鸯阵,长枪手刺马!”千人队中一半新卒一半老卒,老卒都是原焦琏部属,战争经验相对丰富,知道长枪阵一旦被骑兵破掉之后,很难回原,长枪兵很可能成为待宰羊般被屠戮,好在清骑数量不多,他们可以迅速分散,结成攻守一体的小阵,对付骑兵。
所以在得到军令之后,他们迅速找到昔日的伙伴,五人一对,组成简易版鸳鸯阵。新兵实战经验匮乏,长枪阵被破掉之后,立时便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办,又见清军凶猛,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连锁反应,造成整个长枪阵崩溃。在听到营官的指挥号令后,他们没有如那些老卒一样,快速结阵还击,反应都有些迟钝。
清军铁骑入阵十几步后,马速渐缓,溃散的明军回过神来,将阵势改为鸳鸯小阵,五人一组,围拢而上,长枪刺出,有的挑人,有的刺马。随着结阵的明军越来越多,攻势一波猛似一波,开始和清军铁骑缠斗了起来,陆续有清骑被长枪兵从马上挑了下来,紧接着被刀盾兵乱刀分尸。
陆定科不忘此行的目的,不欲和明军残卒继续纠缠,冲散了明军的步卒方阵后,他连杀带撞,高声呼道:“举旗向东,目标——明狗子火炮阵地!”
“全速向东,冲!”大胡子副将铁矛挥舞,紧跟着主将陆定科身后。
一百余清军铁骑,一路沿着护城河南岸奔驰,打马扬鞭,速度很快,而明军布置在周边的多是步卒,和一些游骑,数量太少,难以起到阻挡的作用。
清军铁骑一路疾驰,很快就冲到了城东,在城东一列,十几门大炮排成一列,处在团团步卒和骑兵的保护之中,正在不停地朝着城东南角缺口出开炮射击。
他们很想飞快的冲过去,破坏掉明军的火炮,不过却被眼前的一幕难住了,在他们前方几十步外,整整列了两层拒马阵,呈弧状排列,南北几百步,一下子前通往火炮阵地的路封死了,在拒马阵后面是十几门蓄势待发的小型虎蹲炮,六七百弓弩手,鸟铳手。
清军的大胡子副将见状倒吸了口凉气,知道肯定是因为方才的一番争斗才给了明军布置的时间,他非常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不由叹了口气,道:“明狗子防御得太严密了,怕是打不过去了。”
“打不过去也得打,咱们没有退路了!”陆定科沉声道:“横竖是个死,与其守在城内窝囊的死去,倒不如来沙场好好搏杀一番,死也能死得轰轰烈烈一点!”
一席话,说得大胡子副将和身后百余清骑热血沸腾,也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他们挥舞着刀矛,高呼:“冲过去,杀明狗!冲过去,杀明狗!”
陆定科知道想要冲到明军的火炮阵地,必须先破掉明军预先设置好的拒马枪林,再冲散明军鸟铳手,弓箭手。
想破坏拒马枪林,骑坐在马上显然办不到,他当机立断,果断下令下马步战,一百多清兵持着手盾,腰刀,大弓,猫着腰冲向前方密布而设的拒马枪林,意图砍断拒马,清理出一条通道来。
呆在拒马后明军士卒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达到目的,早已准备好的十几门虎蹲炮对准清军所在,轰!轰!轰!发射出了十几波散弹,清兵各个身披几层铠甲,几十步外可以有效阻挡箭矢和弹丸,但此时面对虎蹲炮发射出的成千上万颗散弹,显然再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
随着火炮轰鸣声响起,瞬息之间三十几个清兵被轰倒在地,哀嚎不已,清军千总陆定科侥幸没被轰到,看到己方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人马,不禁睚眦欲裂,再次下令麾下兵将再散开一些,避免出现成队被虎蹲炮扫中的情况。
麾下清兵忙依令而行,四散开来,分头行动,虽然效率低了点,却让明军虎蹲炮一下子失去了打击的目标,只能靠鸟枪手和弓弩手各自去寻找目标,挨个点射了。
鸟铳和弓箭近距离破甲能力不错,清军虽然皮了几层甲,一二十步内依旧难以防御,只一会儿功夫又被射倒了二十几个。
期间有部分清军放弃挥砍拒马,取出随身大弓或用携带的手把铳开火放箭还击,掩护同伴,也曾杀伤了不少明军,不过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们人数太少,很快就被明军的鸟铳手,弓箭手放箭围殴至死了。
即便情况如此恶劣,剩下的清军也没有半分退缩,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奋力挥砍身前的拒马枪林,凭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不少地方竟然快将两排拒马枪砍断,将要强行清理出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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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 决死一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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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那些二鞑子还真是凶悍!”中军旗下,焦琏见清兵在鸟铳、弓箭手们的全力阻击下,竟然还能突破拒马阵,惊得一跳。
“一人搏命,十人难挡,何况还是两百敢死之士。”朱由榔微皱着眉头,千人队和后续鸟铳弓箭手的阻击相继失败也让他十分惊讶,同时也对己方新军的野战实力感到遗憾,果然不上战场,永远都是新兵,新军仅靠一两个月的集训看来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在战场上不断地进行磨练,总结经验,强军都是千锤百炼打出来的,受过无数次血的洗礼,各个都是宝贝,也难怪李成栋仅靠四千本部老卒就能横行南中国了。
“皇上,万万不能让那伙二鞑子接近火炮阵地,臣请命出战!”观战良久,见清兵连败己方两阵,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朱由榔闻言轻笑道:“焦卿现在可是一镇统帅了,安危重大,关乎成败,和朕一起坐镇中军便可,冲锋陷阵之事就能交给手下去办吧!”
焦琏摸了摸头,大咧咧一笑:“中军有吾皇坐镇即可,臣大老粗一个,计谋战策什么的不懂,就想亲手杀鞑子,那伙二鞑子连败臣麾下兵马两次,快突破拒马枪阵,好在破阵后也剩不了几个人了,已是强弩之末,臣的大刀饥渴已久,还请皇上给臣一个出气的机会吧!”说完,单膝跪地,大声请命。
朱由榔沉思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他抬手扶起了焦琏,道:“爱卿闻战则喜是好事,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了。”
“臣遵旨。”得到皇帝肯定的答复,焦琏大喜,忙从中军护卫队里点了两百骑兵老卒,披甲上刀,风一般冲出阵地,前去拦截刚刚突破拒马枪阵,正在冲击己方鸟铳队的清兵。
清兵出城时两百余人,到了此时,连番苦战,只余四十九骑,且几乎各个受伤,人人带血,决死队首领陆定科手臂和胸前和大腿各中了一箭,鲜血顺着箭头滴滴地往下流,好在有铠甲护身,都入肉不深,外加不是致命之处,总算还保持了几分战力。
当他看到明军增援而来的两百骑兵队时,眼中没有慌乱惊讶,有的只是镇定外加几分麻木,从当初下了决心出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此战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区别是完成任务前死还是完成任务后死。
当然,他肯定是不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所以唯有战!战!战!
陆定科招呼身后仅剩的几十骑,驱逐掉前面的鸟铳、弓箭手后,重新整队,列着矢锋阵,发起了冲锋。
矢锋阵在骑兵野战中威力很大,也是骑兵用的最广泛的冲击阵型,想要让其威力最大程度的体现出来,关键只有一点,领头之人,一定要凶悍勇猛。
陆定科身上多处受了箭伤,战力有所下滑,所以将领头的位置交给了大胡子副将刘家恒,由他做锋头开道。
两股铁流就这样不断靠近,进入一箭之地后,双方互射弓箭或投掷标枪,战马移动速度太快,彼此收效甚微。
焦琏这一次没有能一马当先,处在众亲卫团团保护之中,他挥舞着腰刀,不断地下着命令,前军展开攻击阵型,两翼慢慢扩开,只带两军相遇,就快速将敌人包围起来,前锋侧翼一起进攻,灭敌于包围圈中。这个适合战力相差不大,且人数占优势的一方。
两军很快相遇,一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敢死士,一方是斗志高昂的勇卒,双方刚一相遇,就斗得不可开交。刀枪并举,惨叫、嘶吼声大起,只一瞬间,已经有数十个人惨叫着从马上飞了出去。
明军的前锋和清军的前锋挤在一起,互相奋力砍杀,清军的大胡子副将,作为锋头,战力十分剽悍,他手持一干大铁槊,连拍带刺,勇猛异常,不一会儿就杀了好几个明军骑兵。
焦琏见状大吼一声,不顾亲兵阻拦,一路冲到大胡子副将跟前,大胡子副将也看出来人身份不小,有心擒贼擒王,在对方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拎起大铁槊,朝着焦琏突刺而去,焦琏正待阻挡间,他突然转动铁槊,由刺变拍,从左往右狠狠地拍到了战马的脖子上,战马脖子突遭重击,悲鸣一声,朝右斜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生死存亡之际,焦琏潜力大爆发,他大喝一声,在战马即将倒地的那一刹那,甩开马蹬,凌空一跃而起,顺势跳到了那个大胡子副将背后,双腿紧紧夹着马肚,然后一把抓住他的头盔,强迫大胡子副将抬起头来,然后横着腰刀,沿着盔甲的细缝,麻利干脆的一刀削下了他的头颅。
没了头后,脖颈处喷出了一米多长的血柱,淋了焦琏满头满脸,他犹自不顾,左手提着人头,右手腰刀高举,迎着清军,嘶声狂叫。明军骑士看到这一幕大受鼓舞,也都跟着厉声嚎叫起来,清军不由得一阵胆寒,虽然依旧悍不畏死,奋力冲杀,终究在气势上落了下乘,攻势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渐渐露出败象,一个个终因体力不支被明军骑士砍翻在地。个人的勇武在这场小规模的骑兵遭遇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明军两翼渐渐合围后,正面冲杀不断,侧翼弓箭射击辅助,场中剩余的二十几个清兵结着圆阵,仍在负隅顽抗,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个被放倒在地。
圆阵中的清兵千总陆定科身上中了六七箭,仍在奋力砍杀,宛如一头困兽,紫堂色的脸上,青筋爆露,写满了深深的不甘。
焦琏见状心下一阵惋惜,他对着陆定科闷声喝道:“你也是汉儿,却背弃祖宗,如此死心塌地的为鞑子卖命,可知羞耻吗?”
陆定科拨掉射来的一箭后,冷哼一声:“各为其主罢了,某家只为李帅卖命,李帅让打谁就打谁,其他一概不管,废话不必多说,尽管放马过来,看谁怕得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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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 破城
“你已受重伤,本镇和你打,未免胜之不武,然你执意如此,那本镇就成全你。”
焦琏是个耿直汉子,他说做就做,先是抱拳行了一礼,继而侧身扎了个马步,做出了蓄力待发的样子。
陆定科一看焦琏的架势就知道他是个久练武艺的汉子,下盘很稳,脸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见焦琏赤手空拳与自己对阵,很明显是因为自己身体有伤,不想占便宜。到了此时,陆定科已顾不得虚礼谦让,他腰刀紧握,沉腰扎马,也开始全神戒备了起来。
“我要出手了!”
陆定科说完,便一刀朝焦琏的面门扫来,焦琏侧身躲过,陆定科得势不饶人,浑身肌肉高高鼓起,一刀又一刀,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股劲风,焦琏也不反击,只是一味的格挡,闪避,被动防守,从形式上看似乎陆定科已经尽占上风。
周围的明军骑士见状都很担忧,暗暗拔刀在手,只等镇帅焦琏一出意外,就一拥而上,将清将陆定科乱刀分尸。其他清兵也都十分紧张地看着这场决斗,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千总陆定科身上,希望陆千总能打败敌帅,最好能生擒,以扳回恶劣已极的局势。
陆定科死力向前,横刀狂劈,眼看着焦琏一步步倒退,就要缩到人群边上了,他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却冷不防焦琏在脚下一勾,他一时用力过猛,无法收力,只觉得下盘一轻,已经扑倒在地,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等再想爬起,却觉得咽喉处已经被焦琏夹指捏住了,身子也被他的膝盖狠狠地顶住了。
陆定科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愤怒的道:“你耍诈,我不服!”
焦琏闻言也不辩驳,他哈哈一笑:“比斗如对阵,轻易不能疏忽,兵者,诡道也。唯有出其不意,方能克敌制胜!”
陆定科本来还有些不服气,此时听焦琏这么一说,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飞速瘪了下去,终于,他低下了头颅,闷哼一声,道:“某家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
焦琏也不同他客气,挥了挥手,明军骑士一拥而上,将陆定科活绑了,其他的一二十个清兵见正副两个统领,一个被杀一个被擒,终于失去了仅存的一丝斗志,纷纷被拥上的明军擒拿了,有几个还欲反抗,被明军骑士毫不犹豫的斩杀当场。
清军派出城的两百敢死队至此不仅没有完成既定的任务,还遭团灭,对肇庆城里的清军和投鞑的官绅的士气打击很大,原本士气就不高的他们此时更为低落。
十一门大炮连续不停地轰击着城东南角的土内墙,即便在清军敢死队出城突袭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在付出三门大炮哑火报废的代价后,终于将土墙轰出了一个缺口。
朱由榔面露喜色,一声令下,三军开动,排成一个个攻城方阵,抬着云梯,沿着通道穿过护城河,除了部分直接涌向城墙缺口,其他地方则搭起一座座云梯,向城头爬去。
清军统帅杜永和无奈只能分兵阻挡,派出一部分绿营兵去各个城头防守后,自己则亲自带着主力营头援助缺口处的清兵,缺口处的战斗十分激烈,明军士卒源源不断的涌了过来,弓箭手,鸟铳手纷纷对着清兵射击,清兵虽然也有鸟铳手,不过火力稀薄,很多还没来得及射几枪就被明军击倒,明军踏过清军的尸体,爬上墙口,眼看着要破城而入了。
就在这时,杜永和带着麾下两百人的主力营头赶到了缺口旁的城墙上,他们有的用鸟铳,弓箭还击,有的抱起滚石麻包拼命往缺口处砸去,试图阻击翻墙的明军,同时堵住缺口。
只是他们的阻挡随着其他城头的沦陷渐渐变得徒劳,内外城缺口都被轰开,清军士气早已落入低谷,其他城头的绿营降兵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被明军攀上了城头,纷纷丢了兵器跪地请降。
杜永和得到各城头逐渐沦陷的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去,他深呼一口气后,对着亲信悄声下令:“撤!”
肇庆失守已成定局,城里的绿营兵大多是降军,折损了不可惜,但是还有两百左右李帅的嫡系精锐需要保存住,那些老卒都是宝贝,是李帅安身立命的资本,他战败丢城,死不足惜,不过让李帅的几百精锐陪着他一起送葬却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曾经受恩深重。
鉴于此,杜永和在城坡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裁谢罪,而是撤退出城,尽量减少己方损失,保住精锐兵马。
不过想要成功撤离,还得有人断后,充当炮灰拖延一段时间,留下几个百人队绿营兵,对他们说自己先去援驰其他城头,让他们继续抵抗,说完,转身上马,带着两百嫡系精锐飞速冲下马道,往东门方向逃窜。
杜永和他们一路撤,一路放火烧屋,木质的屋舍大量着火,浓烟滚滚,不一会儿,身后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街道上到处都是哭嚎奔逃的百姓,少数人想要提水灭火,可惜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杯水车薪,火势越来越大,渐渐不受控制,他们不得已也跟着其他百姓逃命了。
等到了东城下,回首向城内眺望,见火势很大,一路所过都成了一片火海,一行人才略松了口气,火烧得这么大,道路已被阻隔,明军入城肯定要忙着救火,应该顾不上自己一行人了。
城东南角的缺口处,明军一面进攻一面高呼“圣上有命,投降不杀!”,五百余绿营兵将信将疑,不过抵抗确实越来越弱了,在探听到守城主将带着亲兵弃城而逃的消息后,立马斗志全消,他们怒骂着纷纷丢掉了兵器,跪地请降,明军主力顺利从缺口处进入内城。
进城后,督兵队骑兵四处,到处宣读军令,言无辫者为顺民,有辫者为难民,当一体对待,禁止屠杀、****百姓,若有违抗,就地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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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 处置汉贼
如此大张旗鼓强调军纪,一是为了维持秩序,二是为了让百姓心安。
大军入城后,立刻分兵各路,在皇帝朱由榔的令旨下,一部分负责救火安民,一部分负责肃清残敌,搜捕肇庆城守将杜永和和知府陈志吉等清廷文武,剩余的负责抢占粮仓、藩库、军械库等军事要地。
月落十分,天色渐黑,朱由榔坐在知府衙门正堂,脸上略显疲惫之色。
正堂内烛台高照,灯火通明,两旁站满了随同亲征的文武大臣,他们虽然硝烟满面,尘土满身,却各个喜笑颜开。
皇帝御驾亲征,带领大伙打败了二鞑子,顺利收复临都肇庆,这是一件多么鼓舞人心的事啊!自李闯寇京,烈皇煤山殉国后,国事越来越糜烂,中枢党争不断,地方军阀混战,明军逢战必败,丢城失地已成常态。如今,天子亲征第一战就成功收复了临都重镇肇庆,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而创造这一奇迹的就是正堂上坐着的那个年轻的皇帝。
他们望向朱由榔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敬重,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皇帝,两月前,懦弱寡断、胆小怕事、闻警而逃;两月后英睿果决、敢拼敢杀、迎难而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短时间内突然替换,在清军围城,社稷倾危,生死存亡之际力挽狂澜于既倒。
这种性格的突然变化,外加很多无师自通的能力,让他们匪夷所思的同时,心中都不自觉的暗暗有了一种极为大胆的猜想:天子也许被神明附身了,越是亲近了解朱由榔的,越是倾向于这种猜想,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天子在短短时间内的奇迹般变化。
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意思,鞑子入主中原,屠戮百姓,剃发易衣冠,断汉家传承,欲亡大明天下,定是上天看不过去了,特派神明下界附身大明皇帝,带领大家驱逐胡虏,振兴中华的。梧州保卫战的胜利和亲征成功收复临都肇庆更像是逐步应证他们的猜想一样,有神明护佑的大明,似乎逐步开始逆转国运了,看来是天不厌明啊,胡虏终究成不了中华正统,在这种猜想之下,他们变成了坚定的大明拥护者,对年轻的天子也是越来越敬重,甚至是虔诚。
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是什么神明附身,只是单纯大明天子思想上的突然觉悟,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个绝好的消息,国朝危难之际,若是能出一位杀伐决断,英睿果决的君主,强化中枢,统筹大局,整顿纪纲,则中兴大业可期,再不是水中花,镜中月了。
观新帝近两月,清洗锦衣卫,捕杀内奸首辅、驱逐阉党、除掉跋扈镇臣、整军备武,多次打退清军,如今更是亲征一战夺城,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一代雄主的手段,论文治暂时不敢说,论武功,国朝三百年,怕是除了二祖,其他无一可比了,大明社稷在几乎倾覆之际,却遇到了英主降世,这不是天意也是天意啊,思及至此,面对那位年轻的皇帝,他们再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之心。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除了在城破那会从东门逃走的杜永和一干人马,城内大部分清廷官员都被抓捕归案了,剩下的一些漏网之鱼,等天亮了慢慢搜捕就是了。
等人被押上正堂,当先第一个便是肇庆知府陈志吉,此时的他,顶戴已被除去,头上四周剃光,露出明亮亮的头皮,头顶一条可穿过铜钱方孔的细长的辫子,蔫不拉唧垂在脑后,耸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是肇庆知府?”打量了陈志吉两眼,朱由榔起身离座问道。
陈志吉受宠若惊的道:“正是学生。”
“大胆!跪下!”一旁焦琏喝道。
“是,是。”陈志吉腿一软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朱由榔质问道:“你出身士林,乃孔圣门徒,饱读圣人文章,当知华夷之辨,且两代甲科,朝廷待你不薄,为何投鞑?”
陈志吉呆立良久,方才红着脸喃喃低语:“当初城破之日,学生本欲上吊殉国,奈何小妾死活不肯——”
话音刚落,堂内轰然大笑,都监军使王夫之更是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指着陈志吉道:“你这逆贼讯息也太滞后了,抑或欺我等无知?岂不知这块遮羞布似的投鞑理由已被那龚鼎孽龚大才子用过一遍了吗?”说到这里,他鄙夷一笑:“你冒用原创,可曾问过那龚大才子?”
哈哈哈……
堂内众人知道那段辛秘的不由得又是一阵大笑,连朱由榔都不禁有些莞尔。
“不是,不是的。”陈志吉满头大汗,强自辩道:“真是小妾不肯,学生冤枉,冤枉啊!”
朱由榔听完,厌恶感更重,这陈志吉厚颜无耻至极,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投了鞑子,做了汉奸,立马回过头来帮着鞑子镇压义民反抗,十足的可恶,该杀。
朱由榔不想在和这类人废话,他挥了挥手:“此人非我族类,拉下去,剐了,脑袋留着,悬杆示众!”
陈志吉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他趴伏在地,鼻涕横流,哀声求饶。得来的不是众人的求情,而是一口口唾沫。
正堂中其他被俘的鞑官见状无不两股颤栗,又呼啦啦,不自觉的跪了一地,朱由榔再没了询问的兴致,同样挥了挥手:“都带下去!”这些贪生怕死,恬不知耻的官员朱由榔会给他们一个应有的下场。
焦琏没走,问道:“姓杜的那个二鞑子头带着两百人从东门往三水县方向跑了,臣事先已派了四百骑去追了,要不要再加派些人手?”
“三水县?能确定吗?”
“是斥候禀报的,说二鞑子将旗指向了东北方向,位于肇庆东北方向的就是三水了,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朱由榔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三水位于三川交界处,水网密布,不利于骑兵驰骋,方便甩敌,另外三水现在还在鞑官手中,三水城鞑官可随时派兵救援,换做是朕,也会选择往那边突围,算了,穷寇莫追,让骑士们早点撤回吧!”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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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 清算汉贼(续)
攻克肇庆后,朱由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汉奸,按律惩处投鞑的官员,并召集百姓亲临城西刑场观看。
消息一放出来宛如风一般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肇庆城,百姓们开始还将信将疑,毕竟投鞑的官员可不少,当看到城西刑场的悬杆上挂着的几颗血琳琳的人头时,他们信了,因为其中一个人头就是原肇庆知府陈志吉的,还是大明天子亲自下令杀掉的。
对那个一朝投降就跟在鞑子身后,用屠刀逼着他们背弃祖宗、剃发易服的汉贼陈志吉,百姓们早已恨透了,在这个汉贼的欺压之下,他们不停地被催粮催饷,家里存粮越来越少,大部分百姓没办法只得在粗粮里面兑上麦皮,甚至靠把树皮剥下煮食来维持生存。
好在这种日子并没有过上多久,大明天子没有忘记他的臣民,如今终于带着他的侍卫亲军打回来了,他们千等万盼的大明王师终于打回来了,百姓们一时间激动兴奋莫名。纷纷涌向刑场。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踏入刑场后,其中一些深受迫害的百姓,一看到挂在他们不远处的一连串人头,特别是看到陈志吉的人头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时激愤之下,纷纷捡起了地上的小土块,对着它狠命的砸去,一时间陈志吉的人头被砸的稀巴烂。
朱由榔也不去阻止他们的无礼行为,任由百姓们疯狂得发泄,当初清军攻入肇庆后连续屠城三日,杀了不少反抗的士绅百姓,城中血流漂杵,横尸满地,也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
后来接管肇庆的汉贼陈志吉凭借着满清主子佟养甲拨给的几百绿营兵,在肇庆各地强制推行剃发令,改冠易服,强令男子必须穿马褂,又杀了一批强硬份子,屠刀之下,人头滚滚,百姓们被迫屈服,那段日子可以说是肇庆百姓的噩梦,几乎家家披麻戴孝。
“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这是当时各沦陷区的真实写照。
百姓们对鞑子和给鞑子卖命的汉贼都十分仇恨,等到他们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朱由榔又让军士把之前抓到的鞑官俘虏带上场来,让在场的百姓们辨认。让他们从中找出作恶多端,为祸较重的清廷官员,接受应有的惩罚,百姓们的眼睛亮着呢,谁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可都记在心里,好一番忙活之后,其中几个罪大恶极之人都被百姓们指认了出来。
朱由榔二话不说,让军士把他们从俘虏群中拉了出来,让他们跪倒在了数千名前来观刑的百姓面前,吓得这帮官员一个个拼命的磕头,苦苦哀求朱由榔饶过他们的性命。
朱由榔一身戎装,在一群亲信文武的护卫下,缓缓踏上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目光扫视着脚下黑压压的人群,当脚下的百姓们看到身材高大,面色威严的天子登上高台之后,都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参差不齐的三呼着万岁,行过觐见礼后,场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朱由榔清了清嗓子后,大声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汉贼陈志吉也被朕下令斩杀了,其他作恶多端的汉贼鞑官朕也要为列祖列宗给他们好好清算一下!”
说完,目光冷然地扫视了一下脚下几名被拉到一处空地上跪着的俘虏官员,根本不去理会他们的求饶救命声,将手高高举起,奋力一挥,然后大喝一声:“杀!”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在一旁的几个侍卫亲军,立刻拥奔上前,一把按住他们,然后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腰刀,纷纷大喝一声,便挥刀劈下,只见得一片血光迸溅,五六个大好头颅,当场便滚落到了刑场的砖石地上,喷撒出的鲜血,将青色的砖石染成一片血红。
一瞬间的寂静之后,场上便爆发出雷霆般的叫好声。
百姓们,甚至还有一些在战乱中受到迫害的良绅士子们,他们一边拍着手一边大声叫道:“杀得好啊!杀得好!这些挨千刀的,终于遭报应了……”
众人欢呼雀跃间,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穿着一身破旧的儒冠,瘸着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皇帝站立的高台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抬头对着朱由榔大声说道:“多谢陛下替草民报仇雪恨了!”
身后的众人此时也都反应了过来,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感恩称谢之声响成一片。
朱由榔双手虚扶:“不必如此,都平身吧!”
当御前亲卫们将皇帝的话传达到百姓耳中时,他们喧闹了好一阵子,才一个个站了起来。
见众人都起来了,朱由榔再次放声对台下的百姓士绅说道:“收复临都只是朕亲征的第一步,接下来朕会带着英勇的大明将士继续和鞑子奋战,不死不休,直到彻底将鞑子赶出两广、赶出南方,赶到关外!还众生一个太平盛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听完后,不由得激动得大吼。三皇五帝到如今,他们从未遇到过一个这么亲民,爱民如子的天子,在汉人即将亡国灭种之际,有这样的天子在,他们顿时有了主心骨的感觉,一些年轻后生更是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加入天子的侍卫亲军,和天子一块杀鞑子。
连着好几天,肇庆城内鞭炮声不断,百姓们不仅自发的剪掉了辫子,还脱掉了长袍马褂,换上了汉家衣冠,他们像过年一样,纷纷走上街头,舞狮子,耍龙灯,欢庆临都光复。
而朱由榔在这些天里,也没闲着,他着重处理了几件军政大事,第一件就是清点粮草军械。
杜永和一干人逃跑得太匆忙,来不及销毁城中储存的粮食和军器,让侍卫亲军完好的取得了粮仓、库房等地,朱由榔早已派专人驻防,清点物资。
肇庆知府衙门的正堂内,如今已被充作临时的军议堂,都监军使王夫之正在向朱由榔汇报着粮草诸位储备情况。
第069 整军备武
ps:因为之前断电的缘故,节奏一直慢了半拍,以后一段时间内估计更新都会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了,汗,争取双休日后调整到以前。
“肇庆是粤西重镇,也是东虏西侵的前哨,仓库中军粮充足,共存粗粮,细粮六千余石,够大军一月所用。藩库**存金、银、铜钱折合银两共计六万余两。外加从鞑官和汉贼劣绅的宅邸中额外抽抄到了金银二十三万两,粮食一千五百余石,粮食不说,论金银的数量竟比藩库中的还多得多,这些个鞑官劣绅可真能贪的。”
都监军使王夫之稍稍吐槽了一句,又接着道:“此外,缴获皮甲、铁甲、棉甲共计三百余副,刀枪盾弩完好者一千五百余件,合格鸟铳三百余杆,四磅红夷炮一门,虎蹲炮十三门,另有毒、火箭、留客住、铁蒺藜、夜雷叉、狼牙拍等城防器械无数,此外还得到战马两百余匹。”
王夫之如数家珍地一一列举了缴获到的战利品,条理也算清晰。
朱由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此一仗重伤、战死战、辅兵约两百人,俘虏歼灭清军绿营近三千人,其中以战力低下的原明降军为主,虽然比起对手的损失实在微不足道,可朱由榔却依旧感到一阵肉疼。
这些军士可都是他花了大量时间一手栽培出来的,是他的忠实部属,也是决定他能否在明末乱世生存下去的资本,少一个他都心疼的要死,更不要说一下子折损了近两百了。
不过朱由榔也知道想要让侍卫亲军们快速成长起来,必须要经过血的洗礼,大浪淘沙,百炼成金,有些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
对于死殉的侍卫亲军们他没什么好说的,一定会好好安葬,隆重掩埋,让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
对于伤者,朱由榔也会尽心给予医治,重伤的比较难治,到是一些轻伤的,只要照料好一点,不引起伤口发炎,过几天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对于缴获得来的军械兵器,朱由榔很是重视,特意吩咐王夫之把它们集中入库,到时按需分发到各营团。
有了火炮、铁甲、皮甲、鸟铳这些军国利器,军队的战力又可以提升一成了,特别是那三百余杆鸟铳,十几门虎蹲炮,一但分发下去可以快速增强军中火力,和远程打击能力。
虽然鸟铳的威力比之弓箭强不到哪去,但训练一个合格的鸟铳手只要一到两个月,甚至都不用;而想训练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却要几年的时间,性价比太低。
实力一下子增长这么多,由不得朱由榔不兴奋。不过她只兴奋了一会,眼神便又黯淡下去了。
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中叶了,西欧不少国家已经装备性能更好的燧发枪了,鸟铳这种原始的火绳枪更是早在十六世纪就被西欧各国淘汰了。可直到目前为止国内的军队还都是以冷兵器为主,连鸟铳这种火绳枪都能算得上最顶尖的利器,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啊!
更可悲的是,在原本的历史剧本上,自1644年满洲鞑子入关以后,一直到清末的太平天国时期,两百多年间,清军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都一直用火绳枪,从未考虑改用更先进的燧发枪,而西欧诸国却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早已将火器换了好几代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因为满清皇帝不知道燧发枪这种十六世纪中叶就出现的枪械吗?或者是真的不知道火枪的重要性?
非也!
清初的几个皇帝不是把火枪当做弱者之械,恰恰相反,他们一直将火器当做军国重器来看。
认真说来,满洲鞑子虽然以骑射起家,但最后却是靠火器发家的,当年老奴努尔哈赤被明军的红夷大炮轰死后,满鞑就开始重视火器了,黄台吉即位后,对火器更加注重,千方百计的想仿制。后来辽东三矿徒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投降黄台吉后,满洲鞑子至此就拥有了精锐的火器部队。满清入关后,南方就是靠三矿徒和绿营的火器扫平中原的。
康熙年间,清军在雅克萨对战沙俄,在西北对葛尔丹时,经常以十倍甚至几十倍的兵力对抗拥有燧发枪的他们,却常遭惨败,吃足了燧发枪的苦头。故而康熙对这火器的厉害和当年的红夷大炮一样,认识透入骨髓。后来乾隆南征缅甸,也在更先进的燧发枪上栽了大跟头,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去改进火枪。
明末清初的火器专家戴梓八天仿造了当时号称只有比利时人才能造的“子母炮”,更是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机关枪“连珠火铳”也叫二十八连珠火铳,他的形状很像琵琶,能够连续射击二十八发子弹,火力非常强大。当其进贡给康熙时,康熙表面赞扬,暗中将连珠火铳束之高阁,并严令他不得再造。康熙还不放心,之后又寻了个理由,将其流放当时最荒凉的地方之一——辽东。
清初的几个皇帝曾经在自己的皇宫里收集了当时各种各样的火器,其中更有当时最先进的线膛枪——来复枪!但却一直没有普及到军队中去。
鞑子皇帝就是因为太了解火器的威力了,所以才要坚决遏制它的发展。如果放纵火器发展,就会面临一个非常恐怖的现实,那就是一枪在手,一个妇孺老弱就能干掉一个八旗勇士!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禁用鸟铳,也许是因为鸟铳早在明中期就已普及,满洲鞑子建国之后再想禁用,很不现实,所幸鸟铳缺陷太多,威力比之弓箭也强不到哪去,对他们威胁不大,故而没有禁用。
清初时纯正的满州八旗不过五六万,即便加上汉八旗,蒙八旗依旧不过百万,汉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们,掌握在汉人手里的兵器越先进,他们满人就越危险,这一点,鞑子皇帝很清楚。
为了从根子上禁绝这种威胁,他们一方面严禁火器扩散,另一方面连嫡系八旗都不装备更先进的火器,麻痹汉人,以为满汉一体。不仅如此,他们在军校的选拔中考校的几乎清一色冷兵器,火器使用的再好也做不了军校,从体制上抑制火器及火器战术的进一步发展。
层层制约之下,鞑子皇帝依旧不放心,还在军队中大肆宣扬火器无用,骑射无敌的缪论,欲从军事思想上愚昧汉人军校,其用心之险恶,当真是歹毒至极!
第070 整军备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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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监军使王夫之向朱由榔汇报完缴获的战利品后,又依照皇帝之令列了赏赐功牌,攻城大胜,自然要奖励将士鼓舞士气,不过这一次对新军,朱由榔设置的赏赐方式与之前的旧军有所不同。
每名军士按照功劳大小,都有金银赏赐,不过这些赏赐都不经过正副都统制之手,而是由都监军使及下设各监军亲自将金银送到每一个军士手中,同时宣扬天子的恩德,要让这些军士都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赏赐。
对于攻城中立了功的统帅焦琏、副统帅吴继嗣等人,朱由榔的赏赐就相对谨慎了,只是将几人的勋阶各提了一级,并没有赐爵,虽然大明的武官勋阶制度到了明末早已名存实亡,不过对于焦琏等人来说至少名义上还是升官了,金银的赏赐就比较慷慨了,各人按功劳赐银五百到三千两不等,还有一定量的布匹、田亩等赏赐。
有功不赏,吝啬名爵,无以聚人心夺天下,但是赏赐太烂又会导致名爵不值钱,同样不利于聚集人心。
此时大明的官爵已经开始泛滥了,朱由榔控制的广西还好,爵位依旧相对值钱,倒是江浙地区还有湖广地区,名爵之泛滥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湖广的总督何腾蛟为了筹集粮饷和笼络各路武装,利用职权,大肆封官,卖官鬻爵,两湖官员成千上万,集中起来,真正可以组建一只“官军”了。因为官位卖得太多,导致名爵迅速贬值,一个总兵官几百两银子都不一定有人肯买。
江浙地区也好不到哪去,当初福建隆武帝和浙东鲁王为了争夺正统,拼命拉拢对方手下的文臣武将,大肆封官许愿,官爵跟不要钱似的抛出去,隆武一朝,朝堂上挂内阁大学士之衔的宰相文臣有四五十个,侯、伯等武将的荣勋爵位更多,光郑芝龙一系就不下于二十个,真是内阁大臣满街走,侯爷伯爷贱如狗啊!
朱由榔是要重整河山,再立纲纪的,自然不能任由名爵泛滥,特别是他直接统治的地方,至于福建,两广,南直隶等地他暂时还顾不上,等光复两广隔断岭南,有了立根之基后,再考虑整顿吏治的事,连同名存实亡的大明武官勋阶体系都会根据军制的变化进行对应的调整,这是一篇大文章,只能等以后慢慢梳理了。
对焦琏来说,皇帝封赏多少他并不在意,他是个重义气的汉子,皇帝对他信重有加,士为知己者死,他也早已不把自己的这条命当成自己的了。
倒是吴继嗣,每次对皇帝的封赏,都是大礼参拜后才收下的,他是由文职转武职的,因为懂技击之术,外加千里救驾之功,被朱由榔直接提为御前侍卫统领,在登基前后护卫左右不离。虽然其本身功名不高,只是个落第举子,不过熟读儒家经典,深谙忠孝之道,向来恪守臣子之道,不越礼,不居功自傲,待人谦和,从不以上欺下,在御前侍卫中一直很有威信,办事也很干脆利落,非常有魄力,是朱由榔身边少有的几个能臣干吏之一,是心腹中的心腹,如今随着他职位的变动,更是把他的那种威信延续到了侍卫亲军里,由他执掌军中法纪,朱由榔十分放心,这是一个好苗子,培养好了,大明将来说不定又能出一个卢象升了。
王夫之在朱由榔指示下,做的第三件事,是在亲征行营司中成立一个统战处,专司负责联络分散在各地的抗虏义师。能收编的收编,不方便收编的也会适当给予物资援助,支持他们抗清,争取在广东各地遍地开花,歪解满清在当地的统治,为收复大业铺路。
最后,在焦琏等人的提议下,朱由榔下旨将一万余侍卫亲军一分为三,其中三千陆师驻守城内,七千陆师外加一千水师驻守城外。
如此三军一个城内,两个城外,各自相隔不到十里,一方有事,各方呼应,既解决了城内驻扎不方便及扰民问题,也利于城池防守。
破城的时候,肇庆内外墙东南角坍塌,城墙被破坏的很严重,现在肇庆要作为前进基地,城防非常重要,所以修葺城墙之事刻不容缓,两千多绿营俘虏被派上城头,紧急砌墙修城。
期间朱由榔身着便衣,微服伤兵营慰问受伤的军士。
伤兵营内,一名疡医(古代的外科医生)指着身旁两名身受重伤的军卒,小心翼翼的向着皇帝朱由榔禀奏道:“这两个,一个中的是刀伤,一个中的是枪伤,虽然很严重,万幸的是都没有伤到要害,中刀伤待会只要把伤口缝一下,上点金疮药,把血止住了,几天后伤口不化脓就有机会痊愈。
中枪伤的有点麻烦,看这伤口,应该是鸟枪所致,铅子虽然陷进去不深,但铅本身有毒,即便把铅子取出来了,内部血肉也可能会中毒溃烂,不过臣会尽量把中毒的肉挖掉的,最后能不能避免化脓,痊愈,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朱由榔点了点头,军中的医疗水平实在是原始简陋的很,医疗环境也相对有些脏乱,外加那些疡医不懂细菌学,手术前后包扎的布条不消毒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重伤的军士死亡率很高,几乎都是伤口感染化脓而死。这一点,朱由榔事先已经提醒过伤兵营里的十几个聘用来的民间疡医,让他们把包扎伤口的布条放在蒸笼里蒸个一时半刻再用,那些疡医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他们那么做。不过结合多年的行医临床经验,彼此对照验证后他们发现那么做确实可以减少伤口化脓的几率,提高受伤患者的生存率。
伤兵营里不时的有人跑出去、走进来,一盆盆的热水端出去,又端回来。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朱由榔静静的看着疡医给中刀伤的那个军士缝合伤口。那个军士原是梧州抗鞑义民,梧州保卫战胜利后,朱由榔招募天子亲军,他应召入伍,经过层层选拔淘汰后成为一名侍卫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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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 整军备武(三)
炮轰肇庆时,其作为一个新军长枪兵,因阻挡出城突袭的清军敢死队而受重伤,所幸救援及时,没有当场殉国。
疡医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刚才光是给中刀伤的军士清洗身子就把他累的够戗,伤口上已经凝固的血紧紧地跟衣服粘在一起,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身上擦干净。
这个时候朱由榔看着那个军士背上的刀伤禁不住的吓出了一身冷汗,伤口足有半尺多长,边上的肉也往外翻,谁也不知道有多深,微微张开的伤口像一张讥笑的嘴。
疡医擦了把汗,稳稳的开始缝合伤口。第一针扎进去的时候,年轻军士的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嘴却紧紧地闭住,没有发出一丝地呻吟。朱由榔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的佩服,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扎针,这小伙子竟然能够一声不吭,换做常人早疼得哭爹喊娘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针缝好了,用被子将他盖好后,疡医又走到中枪伤的那个军士床边。
那个军士就是曾经操训时因为不听号令被朱由榔点名训斥过的军校魏俨,魏俨知耻而后勇,聪慧敏捷,侍卫亲军正式成军后,其被提拔任命为副哨长,协助正职作战操训,攻打肇庆时,其先登为勇,带着麾下军士勇猛攀城,中途不幸被清军的鸟铳击中,身受重伤。
“取油灯来,记得点上火。”疡医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用具中取出一把三寸长小刀,口中另外又吩咐道。
有军士得令把点着的油灯放到疡医的身边。
接下来疡医用那三寸小刀不停地在火上烤,烤了一会儿后,只见他拿着那把用火烤过的小刀慢慢的插上魏俨中枪伤的地方,魏俨嘴里咬着床单,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哦哦”的声音,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
“好小子,一定要坚持住!”一旁的朱由榔温言鼓励道。
魏俨听到皇帝的鼓励之语后,艰难的点了点头,表明他可以坚持住。
小刀在魏俨的肉里活动了几下之后,慢慢地剥出了一颗铅子,疡医大出了口气,用双手把它挤了出来。
铅子挤出后,他又在魏俨的伤口上撒了一些药粉,用绑带将伤口紧紧地包裹住,手术完后,疡医长出了口气,顺手给他盖上了被子,接着给别的军士做手术。
朱由榔仔细巡视了一遍伤兵营,在一干伤兵激动兴奋的眼神中出了营房,在返回议政堂的路上,他思考着如何改善伤兵营的卫生环境,扩大军医的数量和质量,那十几个疡医都是他从民间招募到的老医士,医术虽好,人数却太少,征战时,伤亡大量增加,有时候会忙不过来,需要给他们多招募点学徒了。
虽然现在条件有限,朱由榔还是尽力提高受伤军士的生还率,那些受伤康复后的军士都是宝贵的财富,他们脱离了新兵蛋子的称号,成了一名光荣的老卒,有战争经验和没有战争经验的军士差距太大了。当初新老兵各半的千人步卒方阵被出城突袭的清骑敢死队冲散后,新兵大多茫然无措,号令失序,远没有老兵的反应迅捷,在短时间内重新结阵反击,这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
那场拦截战,也让朱由榔看清了侍卫亲军的实力,论野战水平暂时还比不上李成栋麾下的三四千本部老卒,更别说征战十几年,大小百余战的满洲八旗精锐了,想驱逐鞑虏,光复中华还是任重道远啊!
回到议政堂,朱由榔召集焦琏,吴继嗣等人商议下步行止,收复肇庆已经三四天了,下一步的攻略方向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
细细观看着摆在书案上的地图,朱由榔权衡利弊,一再斟酌,最终决定沿西江北上,先拿下肇庆的东北部门户三水县,三水县位于北江、西江和绥江三江交界之处,从地形上正好卡在清远县和广东之间,也卡在清远和肇庆之间,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只要能拿下三水,就能顺利截断李成栋大军的归路和粮道,到时候其不得不回军打通归路,清远之围自然而解,这是一个既可避免与李成栋大军野战又能解清远义军之围的好办法,与当初岭南三忠的围广救梧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攻敌之必救。
三水是个小城,经过锦衣卫探子的一番探查后,朱由榔大致知道了三水的驻军情况,绿营数量较少,只有七八百兵力,不足为虑,朱由榔轻呼了口气,亲带近万侍卫亲军,三日后顺利将三水城拿下,正打算派兵袭击李成栋军的粮道,有军士禀报义军首领余龙带着大小战船四百多艘和一万余义军前来投奔,请求归附。朱由榔得报后惊喜异常,忙急声宣见。
余龙本是广东顺德府内的一名江洋大盗,隆武元年(1646)受到江西总督万元吉的招抚成为了大明的经制水师并隶属于援赣部队参加过保卫赣州的战役。
后来赣州失陷,余龙部生活无着,便又操起了老本行在甘竹滩落草为寇,余龙手下原来的人马本来就不算少,落草之后又加上了从四处前来归附的明军溃兵少说也有一万多人。
永历元年(1647)二月初,梧州行在被李成栋大军围困,大明社稷岌岌可危,爱国志士陈邦彦忧急如焚,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他急需要一只军队帮助他行事。
通过一番查探,他把目光落在了顺德的大水寇余龙身上,陈邦彦十分清楚像余龙那样的水寇大多是那种“看这个书生细皮嫩肉,马上叫手下将此人开膛破肚挖出心肝来下酒吃”的杀人不眨眼之辈,一旦一言不合必有性命之虞,而且说不定还没等到开口就让人拖下去洗净了等下刀。
不过陈邦彦并不畏惧,他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扁舟一叶独身一人进入甘竹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凭借出色的口才,他最终完全折服了对手,经陈邦彦的说服,寨主余龙当即同意协助陈邦彦抗清复明。
第072 整军备武(四)
就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他过人的勇气和智慧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成功收编了自余龙以下的多达一万余人的水军,得到了余龙的加盟,陈邦彦却并未就此止步,他变卖了自己家产,广泛募捐,四处筹饷,又在高明训练出一支颇具规模的陆师。
永历元年(1647)二月初,其趁李成栋围攻梧州的时机,带着余龙的水师乘虚突袭广州。眼看着义军压境,清两广总督佟养甲忽生妙计,他下令关闭城门,不准出战,
一边派出快马到广西急召李成栋回师。一边四出散播谣言说,李成栋的大军已经在回归途中了,很快就要杀到甘竹滩去了。
余龙的家眷财物全在老巢里,他不知就里,急着要保卫老巢,匆匆和刚结交的兄弟陈邦彦打了个招呼后,顾自撤围先走,剩下陈邦彦兵马太少,孤掌难鸣,只能暂撤围,同时联络其他义军,后与张家玉、陈子壮成功联络上,众人合谋再度围城。
这时候,李成栋已经放弃了对梧州的包围,转而回援广州。双方在广州诚外交战,一番激战下来,三忠的义军最终不敌,且战且退,最后退入广州府城西北四百余里处的清远城内。
等余龙那个大老粗带着一干水师回到甘竹滩后,见一切并无异常,顿时知道被骗,不禁又悔又怒,发誓一定要报仇,此时李成栋已经回援和岭南三忠的义军干上了,他见三忠的义军被李成栋的大军一路压着打,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去相助,又想到当初私自撤军,坑了友军,觉得很对不住好友陈邦彦,内心自责不安。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得知大明天子率领大军亲征广东,三战三捷,已经打到了三水,他欣喜万分,顿时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在得到亲征行营发出的召集抗鞑义师的消息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手下前往行营投奔。一万余水军乘着几百艘战船行进速度很快,没几天就到了三水。
巡戈在三水城四周的大明水师官兵见一只拥有几百艘战船,上万人的水匪部队突然朝三水开来,吓了一跳,还以为打劫的,等余龙派人上去禀明来意后,才微微松了口气,水师军校得到这个重大的消息,不敢自专,让余龙军原地待命后,立马飞速入城向都统制和皇帝禀报。
朱由榔得到消息后,既惊且喜,忙派都统制焦琏带着一干军校前往码头迎接余龙部,并引其入行辕觐见。要不是顾忌身份,维护体制威严,他恨不得亲自前去,这支援军水师来的太是时候了。
原三水县衙经过一番整修后,权充为天子行辕,行辕外,顶盔贯甲的侍卫亲军手执刀枪剑戟等兵器,排成两列,从辕门口开始一直延伸到辕门内,盔明甲亮,一片戈矛如林,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咚咚咚三声炮响,辕门大开,从辕门到大堂,是深深的两进大院,中间一道二门,二门外站着十几个御前内卫;从二门里到大堂阶下,宽阔的石铺雨路两旁也站着两行内卫。
大堂台阶下竖两面黑色大旗,旗杆头是一把利刃,这是军机重地的标志。门外竖了这种旗子,文臣武将非有天子令旨不许擅自入内,违者拿办。
在明朝末年,主帅威令不行,军律废弛,成了普遍情形,所以朱由榔就带头竭力矫正旧日积弊,预先指示相关人员认真做了一番布置,以显示天子的威严,一军主帅的权重。?
第一次鸣炮后,行营军校陆续进入辕门,在二门外肃立等候。第二次炮响之后,二门内奏起军乐。朱由榔一身戎装,在几个御卫的簇拥中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他在帅案后坐下,两个年轻而仪表堂堂的御卫侍立两旁侍候,军中是至阳至刚之所,朱由榔自然不会带太监进来破坏气氛。
一名御卫走到大堂门首一声传呼,等候在二门外的军校由都统制焦琏和副都统制吴继嗣领头,后边跟着监军使、团统制、镇抚使、营统领等数十员,分两行鱼贯而入。他们盔甲整齐,向皇帝行了参拜大礼后,躬身肃立,今日的主角显然不是他们。
等侍卫亲军中高级军校到齐行完礼后,只见御卫再次走到大堂门首高声道:“宣余龙觐见!”?
余龙今年三十九岁,体格魁梧,紫铜色面皮,此刻心情激动,坐立不安,正在辕门外焦急地等待皇帝的召见。
过了片刻,听到内卫传呼,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面红耳赤,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忐忑的心情,嘱咐自己见到大明天子时千万不能失态。对于自己首被皇帝召见,他既感到不胜宠荣,又不免提心吊胆。
他躬着腰缓步登上台阶,走进堂内,虽然先前已经有所预料,但真的进了威严肃穆的天子节堂,草莽出身的他仍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向他罩来,让他不敢抬头。
迈出几小步后,几乎是一进大堂,就对着正堂位置大声禀报:“草民余龙,叩见吾皇万岁!”说完赶快跪下行礼。
自余龙进殿后,朱由榔就下意识的开始打量起他来,见余龙身材高大,蜂猿臂腰,显得很是刚猛,一副标准的武人身形,心里对他已有几分欢喜,加上看到余龙行礼时极为虔诚,更使朱由榔感到十分满意。
不过他早已决定要用“恩威兼施”的办法来驾驭像余龙这样的草寇,所以对他行的大礼并不谦让,等他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方才用略带亲切的口气叫起身。
第073 整军备武(终)
打量完余龙后,朱由榔微笑着说:“卿不辞辛劳,勤于王事,忠心可嘉,朕心甚为喜慰。”
余龙诚惶诚恐的道:“草民不敢,愿为吾皇效力,万死不辞。”
朱由榔点了点头,脸露赞许之色:“如今国事蜩螗,天下豪杰若能都如卿这般忠于王事,何愁皇明不能中兴?卿年富力强,正当有为之年,朝廷也正当用人之时,今举兵来投,朕心甚悦,定优加善待,来日若能扫平胡虏,收复河山,朝廷将不吝公、侯之赏。”
余龙听了这几句话大为动容,诺诺连声,他是个大老粗,言辞也简单,翻来覆去就是“草民惶恐、誓死报国”几句话。
临了,朱由榔用炯炯目光向大家扫了一遍,随即慢慢地站起来,堂内所有军校都躬身垂手,屏息无声,静候训示。朱由榔清一下喉咙,语气和神色十分严峻的道:“今鞑虏猖镢,社稷倾危,险如累卵。朕登极于国步艰危之时,自身安危皆置度外,惟于驱逐鞑虏为已任。尔等将校应协调一致,并力匡扶,与朕共图大业,日后论功行赏,裂土封王,朕绝不吝啬!”他停口望着众臣,语气转为严厉,说:“但凡有奸淫掳掠,败坏军纪,或欺君叛国,畏敌退缩者,国法无情!”
众将官凛然而立,不敢抬头,朱由榔又训了一阵话,无非勉励大家为国尽忠,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成国朝中兴之业等等。
训话毕,朱由榔又用威严赫赫的眼光向大家扫了一遍,然后离开座位,在内卫的簇拥中退回内院,众军校单膝跪地相送,等皇帝走后才依次肃然退出。
出了正堂后,余龙心中又欣喜又忐忑不安,天子的气派及其训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感到畏惧,也感到振奋,行营缺少水师部队,他知道朝廷在未来和鞑子的征战中需要借重他的水军,皇帝亲自升帐召见他,温声勉力,足见对他的重视和亲近,这一切都使他感到高兴。
但同时他也看出这个皇帝不是等闲之君,一言一行,既威严又神秘,天子的侍卫亲军也不是一般的军队,和以前看到的那些明军有很大的区别,不管是军纪上还是军容上,都是原先的那些明军所不能比的。他再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意。
转念又想到自己的手下纪律不好,平日骚扰百姓,作奸犯科的事没少干过,他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安排那些水匪,也不知道皇帝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差使,他寻思着,觉得只要不是太差,都是可以接受的,就在余龙患得患失之中。
朱由榔在后院分别传见了都统制焦琏、副都统制吴继嗣和都监军使王夫之等心腹文武,经过一番商议后,他拍板决定在侍卫亲军之外,再单独成立一个独立水师团,人数以四千人为上限,抽取余龙部精通水战的水匪和原水师营官兵精锐充实其中,合编成一团,以余龙为水师团统制,原水师营统领高利勋以副统制之职充当副手,剩余的余龙部众和水师官兵统一编为广东巡防营,作为二线部队,主要职责是守御临都肇庆,弹压俘虏,维护治安,剿匪安民等。侍卫亲军和独立水团则作为一线野战部队随同皇帝四处征伐。
此次余龙归附,共给亲征行营带来两艘五百料的楼船,三艘五百料的大福船,三十六艘两广特产长舟和快蟹。还有舢板、苍山船、海沧船等小型船只共计三百余只,大小船载火炮二十余门,其中小型红夷炮为主,有六磅佛朗机火炮三门。
广东的快蟹和长舟,是近海的水匪和海盗最喜爱的船只,内陆从来没有,这两种船行动迅速。变向灵活,火力强劲,是水战中的利器。
一艘长舟,十六个人划桨,四个人摇橹。一个人舵手,一个人撑篙。条件允许,会在船头或船尾安一门火炮。配备两名炮手,特别豪的海盗,会在船头和船尾各配备一门佛朗机火炮,安排五六名炮手操作。
一艘快蟹,二十八个人划桨,八个人摇橹,一个船长,一个舵手,一个人撑篙。同样,豪匪们会在船头船尾各安一门佛郎机火炮,配备五六名炮手。
快蟹和长舟上都配有刀枪剑矛,弓箭火铳等攻击武器。牛逼的海盗几乎都在船上配有火炮,战斗时,直接在跳帮前将敌船轰沉,几乎用不到那些兵器。
有了余龙的加入,行营的水军实力大增,算上原有的水师战船,行营内现有大型战船五艘、中型战船四十二艘,小型战船三百余艘,外加二十余门船载火炮,朱由榔至此终于有底气和李成栋麾下以施福和施琅叔侄为首的福建系水师一战了。
ps:今天的更新有点少,请见谅,剑客遇到一个小瓶颈了,正在构思接下来和清军主力的一场水战,陆战好写,水战的描写剑客说实话并不怎么擅长,得充充电,好好谋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