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诗与刀TXT下载诗与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诗与刀全文阅读

作者:祝家大郎     诗与刀txt下载     诗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奏对与刀,说客方兴(5400)

    老皇帝夏乾有些激动,徐杰点头便答:“陛下,让人自愿入毂之法不难。”

    “快快道来!”夏乾是有些激动,夏乾的激动,主要来自一个事情,在于若是徐杰真有那把刀悬在文武百官头上的方法,这皇家的权利,也将更进一步。

    只要是皇帝,没有人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权利进步。自古皇帝,看起来是权利中心,其实并非真的就是完全的权利中心。从周分列国,到外戚之汉、王莽之汉、三国之汉,再到司马得魏而晋,到后来唐之藩镇。皇帝从来没有真正完全成为权利中心。

    即便是到得如今夏家天下,士大夫强势的时候,皇帝百事难为,勋贵强势的时候,又感觉龙椅岌岌可危。

    夏乾太想要一柄能悬在所有文武官员头上的刀了。

    徐杰已然开口:“陛下,如御史台以笔监察天下者,不如以刀监察天下来得直接。陛下需要一把掌控在手的刀,那么就建立一个新衙门,由陛下直接掌控的新衙门,衙门里皆是拿刀的,如此监察天下,诏狱在后,大刑在前,生杀予夺,一言而决。”

    徐杰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是夏乾已然明白了。徐杰所言为何?明之锦衣卫也!或者说是明之厂卫也。

    夏乾闻言却有顾虑,顾虑这文武百官可不傻,可会同意夏乾做这件事情?可会让这个衙门真的成立?可会真的促成此事?若是没有各地支持,没有官员配合,此事岂能做成?不过又是一个空壳而已。

    这件事情朱元璋凭借自己一人的意愿能做成,那是因为朱元璋乃开国皇帝。夏乾想凭借自己一人的意愿做成,那是不可能的。

    “徐文远,此事难成,满朝文武,岂会有人被朝廷监察?岂会有人让自己陷入险境?”夏乾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徐杰,兴许夏乾更喜欢徐杰能把这个问题解决。

    徐杰果然没有让夏乾失望,开口说道:“陛下,以往兴许难成,而今却不然。勋贵崛起十几年,朝中隐隐已有武重文轻之感,枢密院使虽为文官,却早已被架空,多年不管事。如今的枢密院,早已是勋贵之人结党所在。枢密院要多少钱,无人敢问,枢密院要多少粮,便是官员俸禄发不出,也无人敢拖。

    枢密院要谁升官,谁就升官。枢密院要做什么,从来无人敢当面反对。学生更听过一些传闻,但凡哪里地方衙门敢与枢密院作对,哪里便会起大贼,还无人去剿,各地主官,怕担罪责,多是对枢密院唯唯诺诺。此事只怕早已让许多人天怒人怨,只是敢怒不敢言。但凡陛下决心治理军务,以治理军务成立新衙门监察天下,朝中文官,必然应者如云。如此便是名正言顺,待得监察之事在京城与各地铺开,监察各地驻军之事其一,往后监察各地衙门,也当名正言顺。”

    徐杰这番话语,说白了就是只要文官支持这个拿刀监察天下的衙门,只要衙门第一步建立起来,往后监察的文官头上,也就是顺理成章。监察文武,也就是监察天下。

    夏乾听得激动不已,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徐杰说破之后,一切变得更简单。以监察军队为名义,让文官支持辅助建立这么个监察天下的系统。系统完成之后,到底监察谁,就由不得这些文官说三道四了。

    夏乾已然在徐杰面前踱起了步子。

    徐杰说这番话语的时候,并不紧张。不知为何说完之后,反倒有些紧张起来。厂卫之事,徐杰明白,这是一柄双刃剑。

    厂卫可以是监察天下的机关,厂卫也可以是皇帝实施血腥的手段,甚至可以是皇帝做那些龌龊之事的利器。

    徐杰出这一招,也有私心。私心就是希望这个老皇帝在临死之前真的能把勋贵打压下去,甚至想看到李启明人头落地。私心之后,却也有一些担心。厂卫关乎一心,就是皇帝之心。

    皇帝这种制度,本身就是有很大的缺陷的。皇帝也是人,这个人贤良的时候,万事好说,国家富强兴盛。但是这个人若是愚钝不堪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若是愚钝不堪的皇帝手中若还有一柄随心所欲的刀,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此时徐杰,也想不得那么多。此时的徐杰,就想要李启明一败涂地。在皇帝面前说兵事改革之事,也是这个原因。

    徐杰兴许与夏锐是一类人。夏锐从不表露出对于皇位的觊觎,徐杰也从没有表露过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徐杰要李启明人头落地,与家人没有说过,与谢昉没有说过,甚至与欧阳正也没有说过。就算解冰多番示好,徐杰也是谨小慎微。

    徐杰要李启明死,这是早已生定的想法。

    徐杰已然管不了那么多,管不得厂卫是什么双刃剑,徐杰只要李启明死,也只关心自己活着的几十年,死后之事,管得他洪水滔天。

    夏乾踱步许久,慢慢收了步伐,回到了书案之后,开口问了一句:“徐文远,你说说此事当从何开始?”

    徐杰早已腹稿,开口答道:“陛下,此事当从三省几位相公开始,几位相公若是支持陛下,诸事皆易。”

    徐杰相信夏乾有这点能力,徐杰也相信那些文官丞相们,也乐见老皇帝拿勋贵开刀。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这就是阳谋。

    老皇帝点点头,拿起书案上的布巾擦了擦口中吐出来的痰,问道:“人手该从何处调拨?”

    老皇帝夏乾已然问到了实际操作层面了,徐杰毫不思索答道:“主官者,当是在朝堂毫无瓜葛之人,此人必然要有大决心大毅力,属官可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个衙门抽调一些多年未升迁者。拿刀之人,金殿卫,金吾卫,皆可抽调,甚至江湖之人,也可招揽。抽调之人,皆选官场无瓜葛跟脚者。比如昭武校尉方兴,此人家眷尽失,又有血海深仇,正是可用之人,此人手下还有几百精干士卒,更是可用。各地派遣之法,情报搜集系统,有待慢慢组建加强,以江湖人物为主,可成此事。”

    老皇帝听得慢慢点头,也慢慢去看徐杰,却是并不说话。

    徐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老皇帝,立马又低下了头,直视皇帝乃是大不敬。徐杰等着皇帝回话。

    老皇帝夏乾忽然笑了笑,开口问道:“徐文远,听闻你家在江湖上有泼天的势力?”

    徐杰闻言一惊,惊的是皇帝怎么知道自己家世出身,却又立马平静了下来,头前这位可是皇帝,岂能查不到徐杰的家世出身?

    皇帝此问之意,徐杰揣度了片刻,没有答案。唯有硬着头皮答一句:“陛下圣明,学生家中长辈正是江南血刀堂之人。也请陛下明察,学生家中长辈,也是昔日大战之中忠心耿耿之士。学生父辈兄弟四人,战死有三,残疾其一。学生父亲更是战死沙场之忠烈,父亲战死之时,学生还在那襁褓之中。”

    老皇帝点了点头,答道:“朕知你满门忠烈,回去备考吧,今日所谈,不可对第三人多说一语,便是欧阳正也不可泄露分毫。”

    “谨遵圣谕!”徐杰答话,该说的话都说完,慢慢退步从御书房门口而出。

    御书房内的老皇帝夏乾,微微抬手,捏成拳头,轻轻砸在书案之上,想了片刻,对这空气开口说道:“卫九!”

    一人不知从何处瞬间到得老皇帝面前,拱手躬身:“卑职在!”

    “跟着他!朕要他所以的记录,所见之人,所言之语,不可遗漏分毫。”老皇帝说完这一语,已然起身。

    “遵命!”话音还在,这个卫九已然消失而去。卫九之名,显然就是一个代号而已,这个代号,必然就是金殿卫。

    徐杰出得皇城,忽然感觉有些寒冷,原来是衣服之内的汗水凉了,被风一吹便感觉一阵寒冷,稍稍运了些内力,便也无妨。

    欧阳正、谢昉,谁又能想到徐杰见皇帝,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语,出得这么一番计谋。

    徐杰再去见欧阳正与谢昉,终归是没有和盘托出今日面圣之语。

    待得见过两人,匆匆回到家中,家中却有一人等候多时。

    正是昭武校尉方兴,这让徐杰有些意外,方兴也带了一份不轻的礼物上门来见,上门来,看似还是来感谢徐杰救命之恩的。

    两人寒暄几句,方兴再次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徐杰自然也谦虚几语,两人厅中落座。

    徐杰便开口笑问道:“方校尉多在军营之中上值,如何就知道在下入京了呢?”

    徐杰有些疑惑,疑惑的是自己昨日进的京城,方兴今天下午就上家来拜会了,这个事情不在意的话,倒也无所谓,在意起来不免有些奇怪。禁军军营多在城外,唯有金吾卫在城内,方兴大概也不可能派人在徐杰家门口盯梢,徐杰也还没有时间去主动联系方兴,方兴这么快就上门来了,徐杰今日神经一直在紧绷的状态,自然要疑惑一问。

    方兴闻言,犹豫了一下,答道:“徐公子,在下也不隐瞒。乃是有人与我报信,说徐公子昨日回京了。”

    徐杰已然又问:“方校尉也不过入京两三月时间,已然有了这般消息灵通的朋友了。不知是何人给方校尉报的信?”

    方兴面色有些心虚,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茶杯先饮了一口,然后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徐公子,在下来此,也还有一事,虽然是旁人托付,也是在下自己想与徐公子说的事情,还请徐公子恕罪。”

    徐杰闻言摆摆手,答道:“方校尉但说无妨,能做的自然不在话下。”

    徐杰也有些奇怪了,这方兴不过入京三个月不满,就有别人托付他办事,还叫他来找徐杰办事,徐杰便也想弄清楚这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方兴放下茶杯,终于直白开口:“再请徐公子恕罪,托付在下来的乃是摘星楼的解大家。头前解大家寻到了在下,深入交流了一番,其中之事,解大家说公子必然明了。此来是解大家请在下来当个说客,想请徐公子念及大局,报仇雪恨不在话下。”

    徐杰倒是听懂了,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这个解冰,实在是厉害啊,无所不用其极。仇恨在身的方兴,与李通仇深似海,李通的义父李启明,显然是方兴看不惯的人。解冰立马便上门拉拢,不想这解冰还真做成了,方兴还真上了解冰的船。解冰还利用方兴当说客,想来说服在解冰面前装傻充愣的徐杰。

    徐杰收了笑意,问道:“那解冰是如何拉拢你的?”

    方兴倒也没有想到徐杰会问这个问题,双手在身前搓了一下,一脸心虚答道:“徐公子,那解大家说,若是广阳王登基,李枢密权柄更甚,当放不过在下。在下也觉得此言有理。”

    徐杰点点头,答道:“嗯,此言是有理。可还说了其他?”

    方兴有些不安,双手更是揉搓不止,点头又答:“解大家说,只要广阳王登基不成,便是万事大吉。”

    徐杰又点头:“嗯,此言也有理。”

    方兴听得徐杰连说两句“有理”,一脸期盼看着徐杰,等着徐杰再说,等着徐杰的答案。

    徐杰没有给出什么答案。

    这让方兴有些着急了,开口问道:“不知徐公子有何想法,还请徐公子提点一二。”

    徐杰看着方兴这个勇武的汉子,忽然开口一语:“方校尉可有从龙之心?”

    方兴闻言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徐公子,在下并无什么从龙立功之心,只想能自保余生,广阳王若是登基,在下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在下方才觉得解大家所言有理。也是因为在下……在下幼子尚在人间,多了一点念想,若是哪里有思虑得不周到之处,还请徐公子提点。”

    方兴已然感受到了徐杰态度有些奇怪,所以更想听听徐杰的想法。若是放在之前,方兴颇有点万念俱灰的想法,可是当方兴知道自己五岁的幼子被扔进水井里卡住,逃过了一劫的时候,父子相见,方兴已然一心求生了。

    徐杰听得方兴幼子尚在人间,忽然也有一种感动,也能理解了这个勇武汉子的求生欲望。方才开口说道:“你一个昭武校尉,麾下不过几百人马,参与不了任何事情,李启明之事,也不是你能操心的。只需回营里好好操练士卒即可,那些夺嫡之事,更不是你有资格参与的。解冰之辈,你当远离之。”

    徐杰总觉得解冰这个女人危险,解冰的危险不在于其他,就在于这个女人一心要报仇,飞蛾扑火都在所不惜。这就很危险了,有时候飞蛾扑火是会有连锁反应的,解冰太过一意孤行,太过报仇心切。如此给人的感觉就是鲁莽幼稚,成不了大事。

    徐杰却非如此,徐杰要做的是隐藏自己,把自己藏在暗地里,等待一击致命。所以徐杰必然不能参与到解冰的事情里面,更不能被解冰连累。

    从方兴口中听到广阳王不能登基之事,徐杰心中更是多想,想着解冰身后还有谁?是不是也在夺嫡之事里面,是夏锐?夏锐似乎与解冰并不相熟,甚至夏锐见到解冰的诗都是徐杰给的。

    那是?吴王夏翰?

    徐杰懒得多想,只想撇开关系。

    方兴闻言,更有些不安,开口说道:“徐公子,若那广阳王真的登基了,不仅是在下性命难保,只怕那李启明也不会放过徐公子。”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却是徐杰反问了一句:“这句话可是解冰教你说的?”

    方兴下意识点了点头。

    方兴似乎也不是那么有智慧之人,若是方兴有几分大智慧,当初也不会让一家老小落到这般境地,也不会被李通玩弄于鼓掌之间,李通都要派人来捉拿他问罪了,他还有那么一丝侥幸,侥幸李通会与他和平解决那件事情。

    便听徐杰说道:“方校尉,解冰可还与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什么王爷登基的事情?”

    徐杰这一语,便是试探了。既然说到了广阳王不能登基,那总有个能登基的。徐杰已然前后联系了许多在想这个问题。

    方兴面色一变,略微有些吃惊,也有些尴尬,点点头答道:“徐公子料事如神,解大家与在下提过一语吴王。”

    果然不出徐杰所料,徐杰却问一语:“李启明要杀我,吴王也要杀我。方校尉,你说我如何是好?”

    方兴以为徐杰说笑,忙答:“徐公子说笑了,吴王为何要杀你?”

    “吴王若是当真要杀我呢?”徐杰面色严正非常,哪里还有丝毫玩笑。

    方兴瞪大着眼睛,双手捏了捏,微微扬了扬头,答道:“徐公子恩同再造,大不了在下为公子抵上一命。”

    徐杰摆摆手,开口道:“方校尉言重了,李启明杀不了我,吴王也杀不了我,倒是不需要方校尉抵命。方校尉只需听我一语即可,万万莫要参与解冰之事,那些夺嫡之事,非你一个校尉有资格参与的,到时候落得个满门抄斩,便是万事皆休。言尽于此!”

    方兴终于知道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徐杰,忽然拱手一礼,说道:“还请公子提点安排,在下都照公子吩咐的做便是。”

    显然方兴心中还是有一个定夺的。解冰与徐杰比起来,且不说徐杰在河北杀人救过他,就说徐杰在朝堂之上不卑不亢的话语,为方兴洗脱了冤屈。就这份气度,也不如一个青楼花魁能比。

    徐杰对于这些朝堂纷争,岂能不必解冰一个花魁看得清?

    方兴担忧的是自己束手无策,便想徐杰能有个出谋划策,能有个安排。

    徐杰没有什么能安排的,唯有开口说道:“你回军营里等着就是,想来不需多时,朝廷当有你新差事,差事做好了,不说保命,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徐杰说这话,是有自信的。就是徐杰今日与皇帝那一番奏对,这方兴必然有大机缘。

    方兴听得此语,少了满脸的担忧,一礼而下。兴许方兴心中还有担忧,却也不在面上表露了。

    徐杰已然起身叫人备酒菜。徐杰也当有自己的一番谋划。

第二百零九章 羲之顿首(感谢知心哥两万大赏!)

    究勤源的院落,春天来了,颇有点鸟语花香的味道,这处院子的雅致,遍数京城也是最好的地方。

    这处院子由来已久,皇帝夏乾还没有当太子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夏乾的父亲没有当太子的时候也住在这里,至少已经传了四五代人,建筑虽然有反复重建,但是里面的景色,时间越久,也就越发的雅致。

    这般的院子,夏文能开口送给徐杰,可见夏文这个人在身外之物方面,似乎并不在意,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很好的优点。

    但是夏文是个文人,甚至可以说是个读书读得不错的文人,带有读书人特有的一种自负自傲,夏文的自傲与夏翰的不同。

    夏翰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自傲,是一种自卑而出的自傲,也可以说夏翰在用自傲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与自卑。

    夏文的自傲,是与生俱来的,来自文人的内在,来自身为皇后的母亲,更来自手握百万兵马的舅父。夏文可以睥睨天下,可以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只需要盯着老皇帝夏乾的态度就行,所作所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博取老皇帝的信任。

    真要论夏文自己,分析夏文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文人,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的人,一个从小读圣贤书养尊处优的人。

    当支持夏文自傲的许多条件发生变化的时候,夏文有些慌张了。比如夏文身后最强有力的支持,手握百万兵马的李启明,皇帝若是真要对付李启明,夏文如何能不慌?

    夏文心中,如果自己身后没有了百万兵马的李启明。夏文再也难以不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夏文与夏翰比起来,又好似没有了任何优势。甚至还有劣势,因为夏翰是吴王,夏文不过是广阳王,地位上都有差别。

    夏文其实是在乎这些的,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夏文自以为可以不在乎,心中却如何能不在乎?

    政治,有时候会看不到真实,有时候会被许多表面的东西所蒙蔽。

    夏文,再也不是那么胸有成竹。夏文,有些慌了。

    所以夏文从皇宫之内出来,又一次来到李启明府中。李启明,不能倒!

    徐杰回京了,忙得两日之后,夏锐方才知道徐杰回来了,去年年后就入京了的粱伯庸,更晚几天才知道徐杰回京了。

    夏锐带着大包小包上门而来,下人们直接把这些大包小包搬到徐杰的书房之内。

    夏锐便与徐杰献宝,打开包裹,一边翻一边笑道:“文远,你看,棋谱,琴谱,魏晋时期的《尚书》孤本,你来看看,花了我好大的力气。”

    徐杰已然凑在跟前,蹲在地上翻,夏锐大包小包的,全部都是书,夏锐显然不是愿意读书之人,更不会花冤枉钱去买书。夏锐弄这么多书来,自然是为了徐杰。

    徐杰翻开那魏晋时期的《尚书》孤本,略微一读,果然与如今读的《尚书》区别不小,至少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徐杰直接坐在地上在翻。

    夏锐看得徐杰对自己带来的书这么上心,又从怀中掏出一本,笑道:“文远,你看看这本……”

    夏锐一脸卖弄的模样,两人一别年余,夏锐这一年来显然也没有闲着,到处搜罗书籍怕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徐杰转头一看,就看到书页上明晃晃三个大字:广陵散。

    徐杰便是一把夺了过来,拿过来便翻。口中还笑道:“觉敏兄好大的本事!”

    夏锐并不在意徐杰夺书的动作,反而听得徐杰的话语,双手叉腰,站得笔直,说不尽的自得。

    待得徐杰又把《广陵散》翻了翻,有些失望,说道:“觉敏兄怕是被人骗了,这《广陵散》是假的,前一段是《秦王破阵乐》,后一段《胡笳十八拍》中的段子,最后竟然是琵琶曲。就这么凑在了一起,这作假之人怕是连乐理都不通,就这么一通摘抄。”

    夏锐闻言,叉腰的双手放了下来,便是大怒不止,破口大骂:“他娘的,六千两银子,买了本假的,那人还说是他亲自盗墓所得,此贼该杀,该杀!”

    盗墓是重罪,严重的是要斩首的。这一年,这京城里谁人都知道三皇子夏锐在收购古籍孤本,每日都有人拿书上门换钱,自然也有人想骗些钱花花。一本假成这样的《广陵散》,但凡给个能通乐理的歌女,也不至于被骗。但是夏锐府中,便是连个跳舞唱曲的伶人都没有养,也没人能帮他辨别一下,这六千两就被人这么骗去了。

    徐杰笑了笑道:“觉敏兄,这孤本的《尚书》倒是不假,此《尚书》被你寻到,万金难换,送到礼部去,更是大功一件,此书可以刊印来卖,也当赚不少钱,六千两的损失是可以赚回来的。”

    听到这话,夏锐方才少了一些怒气,又去翻那书堆,口中还道:“文远,快快多看一些,都鉴别一二,里面许多都是孤本,看看都印来卖是不是真的就发财了。还有一些古人字画,看看有没有假的。”

    徐杰放下手中的书,慢慢翻看着,左边丢一些,右边丢一些,左边堆得老高,都是夏锐被人骗了的。右边倒是也有不少,还真有不少精品之书。

    夏锐便是一边跳脚骂人,一边听徐杰夸赞。

    也听夏锐还自己安慰自己:“这本倒是不贵,十两,假就假吧……这本是真的?这本一两银子买的,也能是真的?”

    粱伯庸此时也上门来了,直接与徐杰一起坐在地上就翻,这样的事情,粱伯庸倒是喜欢。其中也翻出一些古人字帖之类,甚至还有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不过信纸大小。也就是王羲之写给被人的一封信,拢共不过几句话: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倒是这断句也有另外之解: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这也就是读古代文字的麻烦,没有标点符号,断句总是有麻烦。但是意思倒是没有变化,应该就是山阴张侯拜托王羲之办什么事情,王羲之没有给他办成。或者是王羲之与张侯一起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事情没有结果。

    粱伯庸拿着端详了大半个时辰,还寻来笔墨自己写了写。

    徐杰已然把所有的书籍翻看了一遍,见得粱伯庸还在看那张信纸,开口问道:“梁兄,真迹乎?”

    粱伯庸抬头看了看眼前两人,又低头看了看那信纸,想了想,笃定道:“真迹也,真迹也!”

    夏锐闻言大喜,王羲之是谁?夏锐再如何不学无术,也听过这般鼎鼎大名。夏锐买这张信纸的时候,倒是没有花多少钱,也没有想过会是真的,只觉得这字写得好,值几两银子。此时开口却问道:“伯庸,这………………值多少钱?”

    粱伯庸闻言不答,而是低头又琢磨起来,也动笔自己在写。

    徐杰却笑道:“梁兄心中,此帖怕是无价之宝,岂能用钱来衡量。若是真拿出去卖,万金,十万金,怕是也有人要。”

    夏锐更是欣喜,口中笑道:“哈哈,赚大发了,就凭这一张纸,发财了。这一年我花了两万多两纹银,满地的假货,本以为亏大了,不想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了。哈哈……”

    不想粱伯庸却一脸紧张,连连摆手道:“卖不得,此帖卖不得。”

    夏锐闻言也笑:“伯庸放心,这般的宝贝岂能卖,都是送给文远的,文远也不缺钱,可当传家宝。谁人要是知道文远有王羲之的真迹,必是羡慕至极。”

    徐杰闻言抬头看向夏锐!

    粱伯庸也抬头看向夏锐!倒是也看了看徐杰,满脸的羡慕。

    夏锐被徐杰看得有些尴尬,笑意止了止,却又连忙笑了出来:“文远,我也是闲来无事,知你喜欢买书,所以就到处搜罗了一些,也是幸运。”

    徐杰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还在想,若是没有这《快雪时晴帖》,收这些书倒是无妨,别的地方徐杰想个办法还一下人情就是。但是有了这个帖子,也就由不得徐杰不多想了。无价之宝,万金十万金,那是十万两百万两银子的价格,不知多少人趋之如骛的东西。

    这东西,收还是不收?

    夏锐已经知道这是无价之宝,还毫不犹豫往外送。这事情,徐杰更有些犹豫。

    有时候,事情在于友谊之内,都是小事。事情但凡有一些超出了友谊,总会带来一些尴尬。

    夏锐似乎察觉了徐杰有一些不对劲,有一些犹犹豫豫的感觉,开口又道:“文远,我向来不学无术,这玩意留在我手中也没啥用处,给你正好。”

    徐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笑道:“觉敏兄的宝贝,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对这书法之事,也不擅长,伯庸兄喜欢这些东西,不若转赠伯庸兄如何?”

    夏锐听得徐杰收下来,也就心安了,点头说道:“东西是你的,给谁都行。这些书可都是好东西,我再叫人帮文远打造一个上好的书架,都存在这书房之中。”

    夏锐有些过于热情了。徐杰能感受得到,却也不多说。

    粱伯庸听得徐杰要把《快雪时晴帖》送给自己,先是惊喜非常,随后连忙又道:“如此重礼,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实在不敢收……文远……我……借回去看上几天再还给你。”

    粱伯庸喜欢这帖子,想要,却也不敢要,却还舍不得,最后借几天,倒是比较好的办法。

    徐杰笑而不答,全当随意。只是出门叫人备酒。

    有礼有求,徐杰知道这个道理。不说这张帖子,就说这满地的书,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份花了一年多的心思,也不是小礼物。就是不知道夏锐到底有何求。是皇位?还是什么?

    徐杰看着夏锐,总是在猜在想。

第两百零七章 天下文武入毂来

    李启明兴许明白许多事情,看得懂许多事情,但是李启明似乎也有恃无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放在两年前,李启明面对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如此轻松。

    如今,李启明并不那么担心。原因倒是也简单,就是这个老皇帝,怎么看都活不得多久了,人人都知他活不得多久了。

    兴许夏文才是那个最着急的人。

    宣德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就是广阳王夏文与荣国公主夏小容的生母,还是那枢密院副使李启明的妹妹。

    前任皇后病死,立勋贵之女为后,也是因为当年的勋贵,早已式微,所有军队大权,皆在文官手下掌握。如此也是平衡文武之道,当时皇帝能让李启明一直面前走动,何尝又不是这个意思?

    当年也没有谁把这么一个李启明放在眼里,诸多相公,包括欧阳正,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在皇帝面前如同小厮随从的勋贵之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李启明不断怂恿皇帝御驾亲征,何尝又不是卧薪尝胆,想要借此机会让勋贵翻身?

    事情虽然有许多不顺利,但是最终,李启明还是达到了目的,枢密院正使早已成了一个摆设,这天下的刀,终于握在了李启明手上。也是李启明这十几年一步一步经营的结果。

    李启明,战阵之上不是一员良帅,政治人心之上,却是一个好手。就如他能从蛛丝马迹之中笃定皇帝要对他动手一样,实在聪明。也可以想见当初皇帝又为何能被他怂恿着真的御驾亲征了。

    政治平衡是一门艺术,老皇帝夏乾也在慢慢学,也在慢慢熟练,更在慢慢

    夏文入宫来见生母宣德皇后,话语直白,毫不隐藏:“母后,儿臣此来,只想知道父皇对于大统之事,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宣德皇后,略微发福,年纪看起来比老皇帝小了许多,虽然生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却丝毫不显老态,金凤展翅在头,红黄华服在身,说不尽雍容华贵。

    “皇儿,几日前你就来问这件事情,今天又来问,男儿大丈夫,岂能没有一点定力。陛下病危之时,唯独召你入京,其中之意,已然明了。皇儿你切不可表露得太过急切,更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欣喜,当恪尽礼法,好好做人做事。平常无事,也不需到处走动,你可明白这个道理?”宣德皇后面色都是中正平和。

    “母后,事情只怕有变,父皇心意,实在难以揣度,而今更是对舅父动手了,其中之意,怕不是”夏文与自己的母亲,并不藏着掖着。

    宣德皇后闻言,先生微微有些惊讶,随后又道:“关心则乱,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敏感,朝堂之事,你更不需理会,你只需要安心在家中即可。没事进宫来拜见一番你父皇,询问你父皇安康,以表为人子之孝义。如此足够!其他之事,皇儿当一概不理。”

    这一番说辞,宣德皇后头前也说过一次,内容大同小异,却是听得夏文眉头微皱,唉声叹气。心下总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毕竟是个女人,政治之事,还是多有欠缺。

    如此也无法多说,恭敬几拜之后,饭也不吃,便又出宫而去。

    反倒是宣德皇后,忽然唉声叹气起来,似乎真有一些担心。也不知是在担心朝堂斗争,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儿子。

    徐杰再入京,健马二十多匹,马上骑士尽着黑衫,年轻几个,还有十几个徐家中年汉子,领头的便是徐虎之父徐牛。

    而今打马入京城,徐杰倒是没有了丝毫的顾忌,徐杰顾忌的事情,是怕有人要他死!

    所以这二十多骑才随同入京,如徐牛,便是一个早已一流多年的农家汉,其余众人,一流之人五六个,其余皆是二流之人。江南血刀堂的名声,一多半都是靠这些人手中的刀。

    回京第一日,徐杰就去拜见了欧阳正,听得欧阳正叮嘱了一番春闱会试之事,晚间便去拜访了谢昉。

    徐杰还是风尘仆仆,谢昉也叫人摆下了棋盘。

    摆下之后,徐杰净手落座执棋先下,下了片刻之后,谢昉方才开口说道:“要说军制改革,效仿古法不妥,历朝历代之前车之鉴,皆是历历在目。开创新制也不妥,尾大难掉,天下皆改,便是耗不尽的钱粮,打不完的官司,兵事乃国之根本,擅动之,后果不堪设想。也是不妥,纸上谈谈优劣倒是无妨,真要动手去改,千难万难不说,更是危机四伏。文远切不可头脑发热。”

    谢昉所言,也是经验之谈,军事制度岂能随意去动?国防之事,日夜之备,想从根本上改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中后果,且不说外敌环伺,就说内部本身,就会有很大的压力。

    朝廷招流民入伍,本就是稳定社会之法,这个时代可没有多少能活命的营生,一人就一碗饭,没有了手头上的这碗饭,大多数人就没有饭吃了,没饭吃了的后果是不能想象的。就如后世明末,裁撤驿站节约开支,一个没饭吃的驿卒李自成,揭竿而起就能逼得皇帝上吊自尽。内部稳定,才是一切的基础。

    谢昉有些担忧,担忧徐杰头脑一热,在老皇帝面前洋洋洒洒一通,说得天花乱坠,却不能考虑到实际情况。

    徐杰知道谢昉的担忧,只是微笑道:“先生放心,提升士卒之战力,办法极多,学生虽然在策论上谈今论古,却是知道其中利害。陛下若问,真正能快速见效的对策,只在“冗”字。冗兵当裁,冗余当裁,冗将当裁,若要再深入,当以名册对应,一人一册一名,再监督粮饷发放之事,如此能节约大笔军费开支,更能让军心稳定。此乃能行之道。”

    冗兵冗余冗将,说的就是多余的兵,多余的工作人员,多余的军将。这一条,其实就是针对勋贵的,唯有那些有关系的人,才能变成冗兵冗将冗余,就是拿钱不做事之人。再就是空额空饷之事,皇帝既然要问,徐杰必然要谈,出谋划策也是说的这些。

    谢昉拿起一子,看了看徐杰,点头大笑:“文远说得此言,是我想多了。文远啊,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一个不及弱冠之人”

    徐杰反倒笑道:“先生这一手可下定了?”

    谢昉刚才说话之间,下了一子,低头再看,似有悔意,却也只能点头说道:“落子既是无悔了,总要让你也胜一局,再不让你胜一下,往后你当不愿再来寻老夫下棋了。”

    徐杰笑着点头落子,也道:“先生所言有理,适才先生摆棋局,学生心中就无来由生起一些抗拒之心。”

    徐杰倒是真诚,总是输,不论做什么,终归是会消解耐心的。

    谢昉闻言大笑,旋即又道:“好小子,老夫不过是客气客气,寻个台阶下。你还真想赢,岂能如你所愿?”

    谢昉说完,便是一脸的严肃,落子格外认真起来。

    只是谢昉面色越来越难看,围棋之道,人们常常喜欢去说那些反败为胜的翻盘事情,但是围棋之道,往往又极其少见翻盘之事。围棋是步步为营的游戏,也是步步为赢的游戏。

    有一定水平的对弈,棋局但凡进入中后期,局势只要稍微明朗了,当真就明朗了,鲜少有翻盘的事情。那些故事里一招棋子,翻转乾坤,实际对弈之中,当真是少见的,甚至是见不到的。

    如此说来,围棋好似也少了许多乐趣。其实围棋主要的乐趣,还是在于布局之上,围棋的乐趣在于智慧的前瞻性,享受的就是对于未来的铺垫与计算。当然,那步步的争夺,细节上的成败,也是乐趣无穷,乐趣在于对手用尽浑身解数,还是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快感。

    步步为营,也就对应着一步错步步错,也就对应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谢昉一着不慎了,最终只能叹气:“文远啊”

    谢昉兴许还有许多夸赞,都在不言之中,这个年轻的书生,实在不凡。

    再摆一局,争夺之下,谢昉再也没有了多言,唯有一句:“户部度支之事,老夫也不甚了解,不过文远是缜密之人,老夫也就不多言叮嘱了。”

    徐杰只是点点头,一国之财政,何其复杂?不说如何做好调度,就是其中所有的加减法,也是极其繁琐复杂的运算。财政好似是数学问题,其实远远不是数学问题。

    徐杰也不敢妄自托大,徐杰唯一要说的,就是预算决算的制度,徐杰还能说出一二三,或者也能说清楚一个基本的框架。从各衙门做预算开始,到审核预算,再到统一预算定夺,以及收入与支出的统一考量,哪里需要增加,增加的预算做什么,哪里需要削减,削减的理由是什么。再到款项拨付的方式与步骤,以及最后决算的审核。还要准备临时调度备用的资金。

    这么一套流程,实在太过繁琐,实行起来也是一项重大的政治改革。也并非说朝廷没有预算审核制度,只是太过破碎,太过简单,并没有形成真正国家层面的制度。

    寅时要花一点钱,卯时又要支出一笔。没钱了就想方设法去弄,有钱了就大手大脚去花,也是国家不稳定的根源所在。

    徐杰写这两篇策论的时候,并未想到这件事情真要拿到皇帝面前去说,所以策论多偏向于理论,或者也有一些纸上谈兵的意味,只为突出自己的观点先进,也为自己考试过关。与实际操作上,区别还有不少,真要到皇帝面前说实际的事情,也由不得徐杰一通洋洋洒洒,否则必然要出笑话。

    两人几局棋罢,徐杰赢了一局,也是心情极好。谢昉本来准备与徐杰深谈一番,教导徐杰明日该如何奏对,甚至与徐杰预演一番,先找出徐杰话语之中的错漏与不切实际的地方,免得徐杰面圣之时成了一个侃侃而纸上谈兵之辈。倒是交流几句之后,谢昉便也放心下来,心思反倒都放在了下棋之上。

    也不能怪谢昉多想,有才之人极多,议论朝政的人也不少,口中说着这处当这么改才合理,那里当那么改才有效。话语说出,却从来不去想说出来的对策该如何实现?该如何操作!

    这般的人,谢昉见了太多,也多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谢昉也怕徐杰有这么一番意气风发,到时候被皇帝问得哑口无言。

    就如兵事改革,徐杰说流民为兵不妥,致使军心涣散,此事要改革。皇帝若是问徐杰,那怎么改革?

    徐杰若是大手一挥,答裁撤之,还引经据典来一句“兵不贵多而贵精”。

    皇帝只需要问一句:“裁撤之后怎么办?如何安置?”

    自谋生路?时代有别,这个时代让当兵的去自谋生路,打工没有工厂,生意没有本钱,干活没有手艺,就算是去当佃户,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短时间内哪里多得出这么多的田地让人租种?

    卖身为奴?且不说有没有这么多人去买这些看起来就不那么老实的军汉回家为奴,即便有人要买,又有几个人愿意卖身为奴

    最后,山林里盗匪忽然多起来了,劫掠乡里、杀人放火的多起来了,兴许就有人造反了。

    好在徐杰,真有一些深思熟虑。先裁撤那些关系户,不干活的。再严格名册与空饷空额,再确保粮饷的足额到人,之后的事情,再一步步来。

    即便是这几样事情,想要实行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也足够徐杰想破脑袋。上有政策,下必有对策,何其艰难。

    第二日御书房,皇帝当面,依旧咳嗽连连。

    这一次进宫,再也没有人作陪了,谢昉没来,欧阳正也没有来。徐杰一人入宫面圣。

    皇帝当面所言,不过问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徐杰策论所言之策,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其中可行性,以及怎么去做。

    徐杰不断作答,答得口干舌燥不止。

    老皇帝连连点头,也在沉思,口中却夸了一句:“欧阳正教了个好学生。”

    徐杰只是拱手。

    老皇帝夏乾开口又问:“谁人为冗?”

    老皇帝一语中的,问的就是怎么分辨谁是那冗兵冗余冗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说要裁撤冗兵冗余冗将,其中自然是有好处的,也能安定人心,那些坐在家里拿钱的人没有了,干活的人才会心理平衡。

    但是怎么分辨这些人?谁去分辨这些人呢?这才是问题关键。

    这个问题实在为难,到得实际情况上,关系户靠的就是关系,打不破这些关系的保护,怎么可能做成这件事?

    徐杰也想,皱着眉头想。

    便听老皇帝夏乾又问:“空额空饷,如何查证?”

    徐杰还是在想,并未立马答话。

    老皇帝夏乾叹了一口气,看着徐杰不答话的样子,摆摆手说道:“你已身为举子,春闱在即,当好好备考,如此才能为朝廷所用。今日就到这里吧,以后再谈,你便先回去备考吧。”

    夏乾四十岁才登基,登基之后也与欧阳正意气风发一段时间,也自己真正做过事。更明白许多道理,治国之道,不在策如何高明,而是在这些策如何实施。历朝历代,开国有盛世,在于国家初建,上下一心,朝廷威势正隆。天长日久,就慢慢不是那么回事了。

    老皇帝夏乾对于徐杰的奏对,显然是满意的,大概也知道其中的困难,不是这个年少的徐杰能一人一言解决的。

    徐杰听得老皇帝让他回去,却并没有动身。

    老皇帝已然起身,见得徐杰未动,开口问道:“你还有何事要奏?”

    徐杰并非没有解决之策,只是这办法徐杰刚才还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说出来。此时皇帝再问,徐杰定了定心,往前走了两步,开口说道:“陛下,学生有一策,可解决此事。”

    老皇帝闻言一愣,便是老皇帝自己都觉得难以解决,徐杰却说有办法解决,老皇帝双眼精光一闪,便也不坐了,只是开口道:“且说来听听。”

    徐杰闻言点头,深吸一口气,答道:“陛下,自古法不容情,当重典而治。”

    老皇帝刚才还有一些欣喜,以为徐杰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高明手段,此时听得徐杰之语,笑了笑道:“法不容情啊,可惜有人容情!罢了罢了,便说到此。”

    冗兵冗将,看起来是勋贵之事,但是其中不知有多少文官牵扯,利益问题,从来都是如此。法不容情人容情,就是这个道理,若是随便就解决了,皇帝还用来问徐杰?

    徐杰却是不罢休,又道:“问题症结,只在执法而已。”

    老皇帝听到这一句,面色又严正几分,问道:“执法?大理寺?刑部?御史台?”

    徐杰摇摇头:“陛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皆是拿笔执法的衙门,陛下需要拿刀执法的衙门。如此,万事皆可事半功倍。”

    老皇帝这回是听懂了,拿刀执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老皇帝笑问一句:“拿刀执法?衙门差役没有刀乎?”

    徐杰心中想的哪里是这些,便是又道:“刑与法,若上到勋贵与士大夫,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唯有笔也!”

    老皇帝听得有些乐了,觉得徐杰当真是幼稚,又问道:“朝廷靠的谁?朕又靠谁治国?把刀架在满朝文武身上?徐文远?你此语,不知欧阳正与谢昉听来是何想法。”

    老皇帝知道徐杰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即便皇帝有这个想法,要用刀来恐吓文武官员不得违法乱纪,皇帝也做不到这件事情,满朝文武岂能让皇帝做这件事情?满朝文武无人支持这件事,皇帝怎么可能做得成?

    皇帝又让何人来做这件事情?谁人又愿意做这件事情?

    徐杰还是一脸严正,只道:“陛下,此法可行,关键是看怎么行,就看如何让人自己把刀悬在头上。”

    老皇帝听到这里,笑意一止,竟然走到了书案之前,咳嗽几声之后,老皇帝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开口问道:“当真有让人自愿入毂之法?当真能把刀悬在满朝文武头上?”

第二百零八章 奏对与刀,说客方兴(5400)

    老皇帝夏乾有些激动,徐杰点头便答:“陛下,让人自愿入毂之法不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快快道来!”夏乾是有些激动,夏乾的激动,主要来自一个事情,在于若是徐杰真有那把刀悬在文武百官头上的方法,这皇家的权利,也将更进一步。

    只要是皇帝,没有人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权利进步。自古皇帝,看起来是权利中心,其实并非真的就是完全的权利中心。从周分列国,到外戚之汉、王莽之汉、三国之汉,再到司马得魏而晋,到后来唐之藩镇。皇帝从来没有真正完全成为权利中心。

    即便是到得如今夏家天下,士大夫强势的时候,皇帝百事难为,勋贵强势的时候,又感觉龙椅岌岌可危。

    夏乾太想要一柄能悬在所有文武官员头上的刀了。

    徐杰已然开口:“陛下,如御史台以笔监察天下者,不如以刀监察天下来得直接。陛下需要一把掌控在手的刀,那么就建立一个新衙门,由陛下直接掌控的新衙门,衙门里皆是拿刀的,如此监察天下,诏狱在后,大刑在前,生杀予夺,一言而决。”

    徐杰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是夏乾已然明白了。徐杰所言为何?明之锦衣卫也!或者说是明之厂卫也。

    夏乾闻言却有顾虑,顾虑这文武百官可不傻,可会同意夏乾做这件事情?可会让这个衙门真的成立?可会真的促成此事?若是没有各地支持,没有官员配合,此事岂能做成?不过又是一个空壳而已。

    这件事情朱元璋凭借自己一人的意愿能做成,那是因为朱元璋乃开国皇帝。夏乾想凭借自己一人的意愿做成,那是不可能的。

    “徐文远,此事难成,满朝文武,岂会有人被朝廷监察?岂会有人让自己陷入险境?”夏乾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徐杰,兴许夏乾更喜欢徐杰能把这个问题解决。

    徐杰果然没有让夏乾失望,开口说道:“陛下,以往兴许难成,而今却不然。勋贵崛起十几年,朝中隐隐已有武重文轻之感,枢密院使虽为文官,却早已被架空,多年不管事。如今的枢密院,早已是勋贵之人结党所在。枢密院要多少钱,无人敢问,枢密院要多少粮,便是官员俸禄发不出,也无人敢拖。

    枢密院要谁升官,谁就升官。枢密院要做什么,从来无人敢当面反对。学生更听过一些传闻,但凡哪里地方衙门敢与枢密院作对,哪里便会起大贼,还无人去剿,各地主官,怕担罪责,多是对枢密院唯唯诺诺。此事只怕早已让许多人天怒人怨,只是敢怒不敢言。但凡陛下决心治理军务,以治理军务成立新衙门监察天下,朝中文官,必然应者如云。如此便是名正言顺,待得监察之事在京城与各地铺开,监察各地驻军之事其一,往后监察各地衙门,也当名正言顺。”

    徐杰这番话语,说白了就是只要文官支持这个拿刀监察天下的衙门,只要衙门第一步建立起来,往后监察的文官头上,也就是顺理成章。监察文武,也就是监察天下。

    夏乾听得激动不已,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徐杰说破之后,一切变得更简单。以监察军队为名义,让文官支持辅助建立这么个监察天下的系统。系统完成之后,到底监察谁,就由不得这些文官说三道四了。

    夏乾已然在徐杰面前踱起了步子。

    徐杰说这番话语的时候,并不紧张。不知为何说完之后,反倒有些紧张起来。厂卫之事,徐杰明白,这是一柄双刃剑。

    厂卫可以是监察天下的机关,厂卫也可以是皇帝实施血腥的手段,甚至可以是皇帝做那些龌龊之事的利器。

    徐杰出这一招,也有私心。私心就是希望这个老皇帝在临死之前真的能把勋贵打压下去,甚至想看到李启明人头落地。私心之后,却也有一些担心。厂卫关乎一心,就是皇帝之心。

    皇帝这种制度,本身就是有很大的缺陷的。皇帝也是人,这个人贤良的时候,万事好说,国家富强兴盛。但是这个人若是愚钝不堪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若是愚钝不堪的皇帝手中若还有一柄随心所欲的刀,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此时徐杰,也想不得那么多。此时的徐杰,就想要李启明一败涂地。在皇帝面前说兵事改革之事,也是这个原因。

    徐杰兴许与夏锐是一类人。夏锐从不表露出对于皇位的觊觎,徐杰也从没有表露过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徐杰要李启明人头落地,与家人没有说过,与谢昉没有说过,甚至与欧阳正也没有说过。就算解冰多番示好,徐杰也是谨小慎微。

    徐杰要李启明死,这是早已生定的想法。

    徐杰已然管不了那么多,管不得厂卫是什么双刃剑,徐杰只要李启明死,也只关心自己活着的几十年,死后之事,管得他洪水滔天。

    夏乾踱步许久,慢慢收了步伐,回到了书案之后,开口问了一句:“徐文远,你说说此事当从何开始?”

    徐杰早已腹稿,开口答道:“陛下,此事当从三省几位相公开始,几位相公若是支持陛下,诸事皆易。”

    徐杰相信夏乾有这点能力,徐杰也相信那些文官丞相们,也乐见老皇帝拿勋贵开刀。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这就是阳谋。

    老皇帝点点头,拿起书案上的布巾擦了擦口中吐出来的痰,问道:“人手该从何处调拨?”

    老皇帝夏乾已然问到了实际操作层面了,徐杰毫不思索答道:“主官者,当是在朝堂毫无瓜葛之人,此人必然要有大决心大毅力,属官可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个衙门抽调一些多年未升迁者。拿刀之人,金殿卫,金吾卫,皆可抽调,甚至江湖之人,也可招揽。抽调之人,皆选官场无瓜葛跟脚者。比如昭武校尉方兴,此人家眷尽失,又有血海深仇,正是可用之人,此人手下还有几百精干士卒,更是可用。各地派遣之法,情报搜集系统,有待慢慢组建加强,以江湖人物为主,可成此事。”

    老皇帝听得慢慢点头,也慢慢去看徐杰,却是并不说话。

    徐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老皇帝,立马又低下了头,直视皇帝乃是大不敬。徐杰等着皇帝回话。

    老皇帝夏乾忽然笑了笑,开口问道:“徐文远,听闻你家在江湖上有泼天的势力?”

    徐杰闻言一惊,惊的是皇帝怎么知道自己家世出身,却又立马平静了下来,头前这位可是皇帝,岂能查不到徐杰的家世出身?

    皇帝此问之意,徐杰揣度了片刻,没有答案。唯有硬着头皮答一句:“陛下圣明,学生家中长辈正是江南血刀堂之人。也请陛下明察,学生家中长辈,也是昔日大战之中忠心耿耿之士。学生父辈兄弟四人,战死有三,残疾其一。学生父亲更是战死沙场之忠烈,父亲战死之时,学生还在那襁褓之中。”

    老皇帝点了点头,答道:“朕知你满门忠烈,回去备考吧,今日所谈,不可对第三人多说一语,便是欧阳正也不可泄露分毫。”

    “谨遵圣谕!”徐杰答话,该说的话都说完,慢慢退步从御书房门口而出。

    御书房内的老皇帝夏乾,微微抬手,捏成拳头,轻轻砸在书案之上,想了片刻,对这空气开口说道:“卫九!”

    一人不知从何处瞬间到得老皇帝面前,拱手躬身:“卑职在!”

    “跟着他!朕要他所以的记录,所见之人,所言之语,不可遗漏分毫。”老皇帝说完这一语,已然起身。

    “遵命!”话音还在,这个卫九已然消失而去。卫九之名,显然就是一个代号而已,这个代号,必然就是金殿卫。

    徐杰出得皇城,忽然感觉有些寒冷,原来是衣服之内的汗水凉了,被风一吹便感觉一阵寒冷,稍稍运了些内力,便也无妨。

    欧阳正、谢昉,谁又能想到徐杰见皇帝,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语,出得这么一番计谋。

    徐杰再去见欧阳正与谢昉,终归是没有和盘托出今日面圣之语。

    待得见过两人,匆匆回到家中,家中却有一人等候多时。

    正是昭武校尉方兴,这让徐杰有些意外,方兴也带了一份不轻的礼物上门来见,上门来,看似还是来感谢徐杰救命之恩的。

    两人寒暄几句,方兴再次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徐杰自然也谦虚几语,两人厅中落座。

    徐杰便开口笑问道:“方校尉多在军营之中上值,如何就知道在下入京了呢?”

    徐杰有些疑惑,疑惑的是自己昨日进的京城,方兴今天下午就上家来拜会了,这个事情不在意的话,倒也无所谓,在意起来不免有些奇怪。禁军军营多在城外,唯有金吾卫在城内,方兴大概也不可能派人在徐杰家门口盯梢,徐杰也还没有时间去主动联系方兴,方兴这么快就上门来了,徐杰今日神经一直在紧绷的状态,自然要疑惑一问。

    方兴闻言,犹豫了一下,答道:“徐公子,在下也不隐瞒。乃是有人与我报信,说徐公子昨日回京了。”

    徐杰已然又问:“方校尉也不过入京两三月时间,已然有了这般消息灵通的朋友了。不知是何人给方校尉报的信?”

    方兴面色有些心虚,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茶杯先饮了一口,然后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徐公子,在下来此,也还有一事,虽然是旁人托付,也是在下自己想与徐公子说的事情,还请徐公子恕罪。”

    徐杰闻言摆摆手,答道:“方校尉但说无妨,能做的自然不在话下。”

    徐杰也有些奇怪了,这方兴不过入京三个月不满,就有别人托付他办事,还叫他来找徐杰办事,徐杰便也想弄清楚这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方兴放下茶杯,终于直白开口:“再请徐公子恕罪,托付在下来的乃是摘星楼的解大家。头前解大家寻到了在下,深入交流了一番,其中之事,解大家说公子必然明了。此来是解大家请在下来当个说客,想请徐公子念及大局,报仇雪恨不在话下。”

    徐杰倒是听懂了,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这个解冰,实在是厉害啊,无所不用其极。仇恨在身的方兴,与李通仇深似海,李通的义父李启明,显然是方兴看不惯的人。解冰立马便上门拉拢,不想这解冰还真做成了,方兴还真上了解冰的船。解冰还利用方兴当说客,想来说服在解冰面前装傻充愣的徐杰。

    徐杰收了笑意,问道:“那解冰是如何拉拢你的?”

    方兴倒也没有想到徐杰会问这个问题,双手在身前搓了一下,一脸心虚答道:“徐公子,那解大家说,若是广阳王登基,李枢密权柄更甚,当放不过在下。在下也觉得此言有理。”

    徐杰点点头,答道:“嗯,此言是有理。可还说了其他?”

    方兴有些不安,双手更是揉搓不止,点头又答:“解大家说,只要广阳王登基不成,便是万事大吉。”

    徐杰又点头:“嗯,此言也有理。”

    方兴听得徐杰连说两句“有理”,一脸期盼看着徐杰,等着徐杰再说,等着徐杰的答案。

    徐杰没有给出什么答案。

    这让方兴有些着急了,开口问道:“不知徐公子有何想法,还请徐公子提点一二。”

    徐杰看着方兴这个勇武的汉子,忽然开口一语:“方校尉可有从龙之心?”

    方兴闻言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徐公子,在下并无什么从龙立功之心,只想能自保余生,广阳王若是登基,在下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在下方才觉得解大家所言有理。也是因为在下在下幼子尚在人间,多了一点念想,若是哪里有思虑得不周到之处,还请徐公子提点。”

    方兴已然感受到了徐杰态度有些奇怪,所以更想听听徐杰的想法。若是放在之前,方兴颇有点万念俱灰的想法,可是当方兴知道自己五岁的幼子被扔进水井里卡住,逃过了一劫的时候,父子相见,方兴已然一心求生了。

    徐杰听得方兴幼子尚在人间,忽然也有一种感动,也能理解了这个勇武汉子的求生**。方才开口说道:“你一个昭武校尉,麾下不过几百人马,参与不了任何事情,李启明之事,也不是你能操心的。只需回营里好好操练士卒即可,那些夺嫡之事,更不是你有资格参与的。解冰之辈,你当远离之。”

    徐杰总觉得解冰这个女人危险,解冰的危险不在于其他,就在于这个女人一心要报仇,飞蛾扑火都在所不惜。这就很危险了,有时候飞蛾扑火是会有连锁反应的,解冰太过一意孤行,太过报仇心切。如此给人的感觉就是鲁莽幼稚,成不了大事。

    徐杰却非如此,徐杰要做的是隐藏自己,把自己藏在暗地里,等待一击致命。所以徐杰必然不能参与到解冰的事情里面,更不能被解冰连累。

    从方兴口中听到广阳王不能登基之事,徐杰心中更是多想,想着解冰身后还有谁?是不是也在夺嫡之事里面,是夏锐?夏锐似乎与解冰并不相熟,甚至夏锐见到解冰的诗都是徐杰给的。

    那是?吴王夏翰?

    徐杰懒得多想,只想撇开关系。

    方兴闻言,更有些不安,开口说道:“徐公子,若那广阳王真的登基了,不仅是在下性命难保,只怕那李启明也不会放过徐公子。”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却是徐杰反问了一句:“这句话可是解冰教你说的?”

    方兴下意识点了点头。

    方兴似乎也不是那么有智慧之人,若是方兴有几分大智慧,当初也不会让一家老小落到这般境地,也不会被李通玩弄于鼓掌之间,李通都要派人来捉拿他问罪了,他还有那么一丝侥幸,侥幸李通会与他和平解决那件事情。

    便听徐杰说道:“方校尉,解冰可还与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什么王爷登基的事情?”

    徐杰这一语,便是试探了。既然说到了广阳王不能登基,那总有个能登基的。徐杰已然前后联系了许多在想这个问题。

    方兴面色一变,略微有些吃惊,也有些尴尬,点点头答道:“徐公子料事如神,解大家与在下提过一语吴王。”

    果然不出徐杰所料,徐杰却问一语:“李启明要杀我,吴王也要杀我。方校尉,你说我如何是好?”

    方兴以为徐杰说笑,忙答:“徐公子说笑了,吴王为何要杀你?”

    “吴王若是当真要杀我呢?”徐杰面色严正非常,哪里还有丝毫玩笑。

    方兴瞪大着眼睛,双手捏了捏,微微扬了扬头,答道:“徐公子恩同再造,大不了在下为公子抵上一命。”

    徐杰摆摆手,开口道:“方校尉言重了,李启明杀不了我,吴王也杀不了我,倒是不需要方校尉抵命。方校尉只需听我一语即可,万万莫要参与解冰之事,那些夺嫡之事,非你一个校尉有资格参与的,到时候落得个满门抄斩,便是万事皆休。言尽于此!”

    方兴终于知道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徐杰,忽然拱手一礼,说道:“还请公子提点安排,在下都照公子吩咐的做便是。”

    显然方兴心中还是有一个定夺的。解冰与徐杰比起来,且不说徐杰在河北杀人救过他,就说徐杰在朝堂之上不卑不亢的话语,为方兴洗脱了冤屈。就这份气度,也不如一个青楼花魁能比。

    徐杰对于这些朝堂纷争,岂能不必解冰一个花魁看得清?

    方兴担忧的是自己束手无策,便想徐杰能有个出谋划策,能有个安排。

    徐杰没有什么能安排的,唯有开口说道:“你回军营里等着就是,想来不需多时,朝廷当有你新差事,差事做好了,不说保命,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徐杰说这话,是有自信的。就是徐杰今日与皇帝那一番奏对,这方兴必然有大机缘。

    方兴听得此语,少了满脸的担忧,一礼而下。兴许方兴心中还有担忧,却也不在面上表露了。

    徐杰已然起身叫人备酒菜。徐杰也当有自己的一番谋划。

第二百零九章 羲之顿首(感谢知心哥两万大赏!)

    究勤源的院落,春天来了,颇有点鸟语花香的味道,这处院子的雅致,遍数京城也是最好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处院子由来已久,皇帝夏乾还没有当太子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夏乾的父亲没有当太子的时候也住在这里,至少已经传了四五代人,建筑虽然有反复重建,但是里面的景色,时间越久,也就越发的雅致。

    这般的院子,夏文能开口送给徐杰,可见夏文这个人在身外之物方面,似乎并不在意,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很好的优点。

    但是夏文是个文人,甚至可以说是个读书读得不错的文人,带有读书人特有的一种自负自傲,夏文的自傲与夏翰的不同。

    夏翰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自傲,是一种自卑而出的自傲,也可以说夏翰在用自傲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与自卑。

    夏文的自傲,是与生俱来的,来自文人的内在,来自身为皇后的母亲,更来自手握百万兵马的舅父。夏文可以睥睨天下,可以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只需要盯着老皇帝夏乾的态度就行,所作所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博取老皇帝的信任。

    真要论夏文自己,分析夏文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文人,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的人,一个从小读圣贤书养尊处优的人。

    当支持夏文自傲的许多条件发生变化的时候,夏文有些慌张了。比如夏文身后最强有力的支持,手握百万兵马的李启明,皇帝若是真要对付李启明,夏文如何能不慌?

    夏文心中,如果自己身后没有了百万兵马的李启明。夏文再也难以不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夏文与夏翰比起来,又好似没有了任何优势。甚至还有劣势,因为夏翰是吴王,夏文不过是广阳王,地位上都有差别。

    夏文其实是在乎这些的,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夏文自以为可以不在乎,心中却如何能不在乎?

    政治,有时候会看不到真实,有时候会被许多表面的东西所蒙蔽。

    夏文,再也不是那么胸有成竹。夏文,有些慌了。

    所以夏文从皇宫之内出来,又一次来到李启明府中。李启明,不能倒!

    徐杰回京了,忙得两日之后,夏锐方才知道徐杰回来了,去年年后就入京了的粱伯庸,更晚几天才知道徐杰回京了。

    夏锐带着大包小包上门而来,下人们直接把这些大包小包搬到徐杰的书房之内。

    夏锐便与徐杰献宝,打开包裹,一边翻一边笑道:“文远,你看,棋谱,琴谱,魏晋时期的尚书孤本,你来看看,花了我好大的力气。”

    徐杰已然凑在跟前,蹲在地上翻,夏锐大包小包的,全部都是书,夏锐显然不是愿意读书之人,更不会花冤枉钱去买书。夏锐弄这么多书来,自然是为了徐杰。

    徐杰翻开那魏晋时期的尚书孤本,略微一读,果然与如今读的尚书区别不小,至少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徐杰直接坐在地上在翻。

    夏锐看得徐杰对自己带来的书这么上心,又从怀中掏出一本,笑道:“文远,你看看这本”

    夏锐一脸卖弄的模样,两人一别年余,夏锐这一年来显然也没有闲着,到处搜罗书籍怕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徐杰转头一看,就看到书页上明晃晃三个大字:广陵散。

    徐杰便是一把夺了过来,拿过来便翻。口中还笑道:“觉敏兄好大的本事!”

    夏锐并不在意徐杰夺书的动作,反而听得徐杰的话语,双手叉腰,站得笔直,说不尽的自得。

    待得徐杰又把广陵散翻了翻,有些失望,说道:“觉敏兄怕是被人骗了,这广陵散是假的,前一段是秦王破阵乐,后一段胡笳十八拍中的段子,最后竟然是琵琶曲。就这么凑在了一起,这作假之人怕是连乐理都不通,就这么一通摘抄。”

    夏锐闻言,叉腰的双手放了下来,便是大怒不止,破口大骂:“他娘的,六千两银子,买了本假的,那人还说是他亲自盗墓所得,此贼该杀,该杀!”

    盗墓是重罪,严重的是要斩首的。这一年,这京城里谁人都知道三皇子夏锐在收购古籍孤本,每日都有人拿书上门换钱,自然也有人想骗些钱花花。一本假成这样的广陵散,但凡给个能通乐理的歌女,也不至于被骗。但是夏锐府中,便是连个跳舞唱曲的伶人都没有养,也没人能帮他辨别一下,这六千两就被人这么骗去了。

    徐杰笑了笑道:“觉敏兄,这孤本的尚书倒是不假,此尚书被你寻到,万金难换,送到礼部去,更是大功一件,此书可以刊印来卖,也当赚不少钱,六千两的损失是可以赚回来的。”

    听到这话,夏锐方才少了一些怒气,又去翻那书堆,口中还道:“文远,快快多看一些,都鉴别一二,里面许多都是孤本,看看都印来卖是不是真的就发财了。还有一些古人字画,看看有没有假的。”

    徐杰放下手中的书,慢慢翻看着,左边丢一些,右边丢一些,左边堆得老高,都是夏锐被人骗了的。右边倒是也有不少,还真有不少精品之书。

    夏锐便是一边跳脚骂人,一边听徐杰夸赞。

    也听夏锐还自己安慰自己:“这本倒是不贵,十两,假就假吧这本是真的?这本一两银子买的,也能是真的?”

    粱伯庸此时也上门来了,直接与徐杰一起坐在地上就翻,这样的事情,粱伯庸倒是喜欢。其中也翻出一些古人字帖之类,甚至还有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不过信纸大小。也就是王羲之写给被人的一封信,拢共不过几句话: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倒是这断句也有另外之解: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这也就是读古代文字的麻烦,没有标点符号,断句总是有麻烦。但是意思倒是没有变化,应该就是山阴张侯拜托王羲之办什么事情,王羲之没有给他办成。或者是王羲之与张侯一起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事情没有结果。

    粱伯庸拿着端详了大半个时辰,还寻来笔墨自己写了写。

    徐杰已然把所有的书籍翻看了一遍,见得粱伯庸还在看那张信纸,开口问道:“梁兄,真迹乎?”

    粱伯庸抬头看了看眼前两人,又低头看了看那信纸,想了想,笃定道:“真迹也,真迹也!”

    夏锐闻言大喜,王羲之是谁?夏锐再如何不学无术,也听过这般鼎鼎大名。夏锐买这张信纸的时候,倒是没有花多少钱,也没有想过会是真的,只觉得这字写得好,值几两银子。此时开口却问道:“伯庸,这值多少钱?”

    粱伯庸闻言不答,而是低头又琢磨起来,也动笔自己在写。

    徐杰却笑道:“梁兄心中,此帖怕是无价之宝,岂能用钱来衡量。若是真拿出去卖,万金,十万金,怕是也有人要。”

    夏锐更是欣喜,口中笑道:“哈哈,赚大发了,就凭这一张纸,发财了。这一年我花了两万多两纹银,满地的假货,本以为亏大了,不想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了。哈哈”

    不想粱伯庸却一脸紧张,连连摆手道:“卖不得,此帖卖不得。”

    夏锐闻言也笑:“伯庸放心,这般的宝贝岂能卖,都是送给文远的,文远也不缺钱,可当传家宝。谁人要是知道文远有王羲之的真迹,必是羡慕至极。”

    徐杰闻言抬头看向夏锐!

    粱伯庸也抬头看向夏锐!倒是也看了看徐杰,满脸的羡慕。

    夏锐被徐杰看得有些尴尬,笑意止了止,却又连忙笑了出来:“文远,我也是闲来无事,知你喜欢买书,所以就到处搜罗了一些,也是幸运。”

    徐杰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还在想,若是没有这快雪时晴帖,收这些书倒是无妨,别的地方徐杰想个办法还一下人情就是。但是有了这个帖子,也就由不得徐杰不多想了。无价之宝,万金十万金,那是十万两百万两银子的价格,不知多少人趋之如骛的东西。

    这东西,收还是不收?

    夏锐已经知道这是无价之宝,还毫不犹豫往外送。这事情,徐杰更有些犹豫。

    有时候,事情在于友谊之内,都是小事。事情但凡有一些超出了友谊,总会带来一些尴尬。

    夏锐似乎察觉了徐杰有一些不对劲,有一些犹犹豫豫的感觉,开口又道:“文远,我向来不学无术,这玩意留在我手中也没啥用处,给你正好。”

    徐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笑道:“觉敏兄的宝贝,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对这书法之事,也不擅长,伯庸兄喜欢这些东西,不若转赠伯庸兄如何?”

    夏锐听得徐杰收下来,也就心安了,点头说道:“东西是你的,给谁都行。这些书可都是好东西,我再叫人帮文远打造一个上好的书架,都存在这书房之中。”

    夏锐有些过于热情了。徐杰能感受得到,却也不多说。

    粱伯庸听得徐杰要把快雪时晴帖送给自己,先是惊喜非常,随后连忙又道:“如此重礼,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实在不敢收文远我借回去看上几天再还给你。”

    粱伯庸喜欢这帖子,想要,却也不敢要,却还舍不得,最后借几天,倒是比较好的办法。

    徐杰笑而不答,全当随意。只是出门叫人备酒。

    有礼有求,徐杰知道这个道理。不说这张帖子,就说这满地的书,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份花了一年多的心思,也不是小礼物。就是不知道夏锐到底有何求。是皇位?还是什么?

    徐杰看着夏锐,总是在猜在想。

第二百一十章 夜夜笙歌

    夏锐还真有事相求,待得酒宴吃完,夏锐并未回去,而是一直等到粱伯庸先行告辞之后,夏锐方才与徐杰开口说了一句:“文远,最近有人要杀我。”

    徐杰略微有些吃惊,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文远,当真有人要杀我,我身边的护卫忽然被换了,来了两个金殿卫的新人……”这件事夏锐老早就想说,也是夏锐没有想到粱伯庸忽然也来找徐杰了,让夏锐忍了几个时辰才说出来。

    “新来的两人对于差事很散漫?”徐杰开口问道,金殿卫徐杰是知道的,金殿卫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但是事情总有意外,金殿卫是只有皇帝一人才能调动的,但是金殿卫也是人,里面当官的更是人,被人收买也是可能的,暗中做一些手脚也简单。

    夏锐摇摇头答道:“新来的护卫倒是尽忠职守,只是我总感觉这两人武艺好像不怎么样。”

    徐杰对夏锐看人武功高低的眼光有些不太相信,皱眉问道:“武艺不怎么样?何以见得?”

    夏锐知道徐杰有些疑惑,连忙解释:“文远,以往我是没有见过什么高人,结识你之后,我总是有些见识的,要说何以见得,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有感觉,感觉新来的两人武艺差了许多。”

    夏锐有些智慧,从身边护卫的调换,猜到了许多。从身边护卫给人的感觉上也猜到了许多。如果事情真如夏锐所言,兴许当真有人要对夏锐动手,即便不是马上动手,也是迟早要动手的。

    徐杰听得夏锐这般的话语,多少相信了一些,忽然调换护卫本身就值得让人怀疑,徐杰知道夏锐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想了想之后说道:“金殿卫里竟然也有人站队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金殿卫是有金殿卫的规矩的,金殿卫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得参与皇家内部之事,否则格杀勿论。

    但是金殿卫也是一个衙门,也有地位尊卑,也有许多争夺。用钱收买金殿卫之人不太现实,但是用官位收买金殿卫里面的人,这就比较可能了。就如当初吴王夏翰收拢王维一样,许的就是金殿卫的头领。

    “文远,我该怎么办?”夏锐有些慌张,事关生死,由不得夏锐不慌张。眼前的徐杰,就是夏锐唯一的倚靠。

    徐杰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夏锐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

    若真是有人要杀夏锐,这件事还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即便是徐杰也难以解决这件事情。如果真要杀夏锐,必然派的是先天高手一击致命,调开夏锐身边的两个一流护卫,便是不想多费手脚,以便下手的时候片刻解决问题。

    皇子本身就是金殿卫重点照顾对象,夏锐正宅在内城靠近皇宫的地方,金殿卫的总部就在皇宫里,那出手之人但凡被两个一流高手拖得片刻,传出一点喊杀之声,即便成功击杀了夏锐,再想退走,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要在皇城根下杀皇子,要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这才是调换夏锐护卫的原因。

    所以徐杰想要派人去保护夏锐也难,甚至可能会枉送了性命,所以徐牛云书桓派去意义不大。杨三胖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叫杨三胖一天到晚跟着保护一个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杰踱步许久,分析了许多,也有一些结论,金殿卫有人站队,但此人也并非是金殿卫里的掌大权者,否则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但是此人地位却也不低,不然也调不动夏锐身边的护卫。

    谁要杀夏锐?夏翰似乎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夏翰第一目标应该是夏文,心思不会在夏锐这里。那么就只有夏文的可能性最大了,夏文要杀夏锐,为什么?

    徐杰兴许想不明白,不知道夏锐此时的心态,不知道夏锐此时的慌张与惶恐。

    所以徐杰只觉得夏文这个人,好狠厉的手段,好狠厉的心肠,即便是一个丝毫威胁都没有的人,也不放过。

    跟在徐杰身后踱步的夏锐,脸色越发的着急,春凉时节的夜,额头上已然是汗如雨下。

    徐杰终于开口了:“觉敏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每日夜里你就豪饮几杯,高歌几曲,然后酒醉而眠。”

    徐杰的安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还安排夏锐每年夜里喝酒唱歌,甚至喝醉。这也是为了做一些假象,让旁人知道夏锐夜夜笙歌,让夏文知道夏锐没有一点的威胁,兴许这样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夏锐闻言连连点头:“好,好,我就住文远这里了,我这就去喝酒,文远也请些歌舞伎回来。”

    夏锐明白徐杰这么安排的道理,先住在徐杰这里,也能让夏锐感觉到安全。

    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终归难以从容。

    此时徐杰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解元公。”

    便是闻声,徐杰也知道说话的是杨三胖,徐杰回头看得一眼,正见杨三胖抬手指了一下门外一座小楼。

    徐杰稍有会意,问道:“有人?”

    杨三胖点了点头:“高手!”

    徐杰点头:“我倒是能猜到身边有人盯着,所以说话做事都是谨小慎微。胖子你都说这人是高手了,看来此人还不是一般的高手,必是先天无疑,能调动先天之人盯梢的……”

    徐杰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也有猜测。先天高手都是何等的自傲,却被人派出来做这盯梢的苦闷差事,日夜不眠,日夜跟随。有这份势力的,这天下只怕唯有一人。

    其他人,如夏文之辈,身边若是有先天高手真正效命,也不可能派这人出来做盯梢的事情,这似乎是一种侮辱一般。

    就如徐杰,身边虽然有杨三胖,也不可能让杨三胖变成一个护卫日夜跟随保护夏锐。这是一种基本的尊重。

    杨三胖点了点头,却道:“老子倒是与他试试手脚。”

    这说话的就是杨二瘦了,徐杰闻言连忙摆手摇头道:“打不得,这人是个马蜂窝,打了一个,必然来一窝。”

    徐杰的比喻也是恰当,金殿卫的先天高手,为皇帝办事之人,打了一个,岂能不来一窝?金殿卫里的先天,少说也有七八个以上,到时候把杨三胖围起来痛揍一顿也是正常。

    “金殿卫?那还真是个马蜂窝。”杨二瘦倒是也偃旗息鼓了,却是又道:“总有一天,老子也要去闯闯金殿卫这个龙潭虎穴。”

    徐杰听得头直摇:“二瘦,你就消停点吧,有些人的脸面是打不得的。”

    杨三胖也道:“消停消停,回去睡觉。”

    说完杨三胖转头就走。

    一旁的夏锐看得一人分饰两角的杨三胖,那是一愣一愣的,待得杨三胖走后,方才开口:“文远,那外面之人,会不会就是想杀我之人……”

    徐杰摇摇头:“不是!”

    夏锐闻言大气一松,不得片刻,夏锐已然“酒醉”而歌。

    徐杰却一口未喝,还在皱眉沉思。

    第二日,夏锐似乎更是谨小慎微,连大门都不敢出,即便是换洗衣物,生活用品,也派下人回家去取。

    徐杰下午出门,去给夏锐请歌舞伎。兴许徐杰更愿意用这种办法保住夏锐的命,夏锐在徐杰看来,是局外之人,局外之人实在没有必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死。

    这些事情,也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徐杰不想让夏锐死,徐杰想保夏锐一命。

    有些事情也出乎了徐杰的预料,这夺嫡之事,徐杰本以为还在酝酿阶段,此时看来,却已然到了动手的阶段了。有些人心急了,等不及了,等不及要解决一切哪怕是万一的阻碍。

    去请歌姬舞姬,徐杰第一个想到的是摘星楼,却是这摘星楼去不得,想了想,还是遇仙楼吧,遇仙楼比较合适。

    所以徐杰带着徐虎,徐虎背着银子,两人往遇仙楼而去。

    徐杰也是一直等到下午才出门,只因为遇仙楼这种地方,那些青楼女子,半夜才睡,上午大多还未起床。

    到得遇仙楼大厅,徐虎直接把背后的几十斤银子放在一张桌子上,遇仙楼还未开门迎客,连带伺候人小厮也姗姗来迟。

    小厮的眼力倒是不错,徐杰不过来过这遇仙楼一次,这小厮却也把徐杰记住了,京城有名的年轻名士,这小厮便也知道要花心思记住,所以上前来之后,便是躬身堆笑,口中说道:“徐公子,当真是徐公子大驾光临,今早喜鹊就在叫,贵人就来到,小的见过徐公子。”

    徐杰也回应一笑,准备说话。

    不想面前这小厮竟然又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口中又道:“小的当真该打,徐公子如今可是解元公了,当称解元公才是,徐公子有何事,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一行有一行的难,一口饱饭,养家糊口,实在不那么容易。徐杰看得这个自己打自己嘴巴的小厮,多少也有些同情之心,所以再开口说话,格外的客气:“劳烦小哥帮个忙,请见楚大家,在下有事要见她。”

    要想请一队歌姬舞姬,还真要见一见管事的,摘星楼遇仙楼这种地方,不同于一般的皮肉场所,这里都是能歌善舞、能诗能词的美人,要一次性请七八个人回家待上一些时日,不说花费,也还要看这遇仙楼愿意不愿意。

    这些女子到了别人家里,难免受人摆布,酒酣耳热,许多事情也控制不住,清倌人破了处子之身,身价也就多谈不得了,到头来赚没有赚到多少,损失的却是遇仙楼。

    所以那些大户人家,多是自己养歌姬舞姬,自小从牙行里买来,请人调教技艺,如此就简单许多。

    小厮倒是没有丝毫犹豫,欢场之事,这小厮了若指掌,也知道楚江秋与徐杰的一些故事,徐杰要见楚江秋,哪里还有不允的。连忙躬身说道:“解元公稍等,小的去去就来,时候还早,兴许楚大家需要梳洗打扮一番,还请解元公先喝杯茶,稍稍等候片刻。”

    徐杰点头落座,小厮往里去通禀,也左右安排人伺候徐杰。

    不得片刻,门外走进来一行人,领头一个年级不大,十四五岁左右,衣着不凡,龙行虎步,折扇也在身前不断摇晃。这少年身后,一众小厮七八个,也若是人高马大的模样。一行人气势倒是不凡。

    进门之后,那少年公子身后一个小厮仆人开口便喊:“掌柜的呢?叫出来!”

    便也有另外一个小厮连忙上前赔笑:“诸位大爷,时候尚早,还未开门迎客,掌柜的凑巧有事,还未回来,待得开门迎客的时候,掌柜的便回来了。不知几位大爷寻掌柜的所为何事?”

    那仆人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把笑脸相迎的小厮打倒在地,口中骂道:“去把掌柜的寻回来,你可知我家公子什么身份,岂可怠慢?”

    挨了打的小厮,站起来依旧只能是笑脸点头:“小的这就去寻,这就去寻,几位大爷且落座等候片刻。”

    徐杰看得这般场面,摇了摇头,不想多看,倒是也不想多管。

    小厮说完飞奔出了大门,便去寻掌柜的回来。这京城,生意好做,生意也难做。这小厮都不敢开口问来人的身份,已然只能出门去寻掌柜的。

    一行七八人加一个少年公子哥,落座在徐杰身后。

    倒也是有人在调笑,调笑的原因就是看到徐杰桌上的东西,一个布包裹随意包起来的银子,此时放在桌面之上,银子也从缝隙里露了出来。

    这就是让人调笑的理由了,带着这么一大包银子逛青楼,那一桌人已然笑得前仰后合,笑着徐杰与徐虎两个外地土包子。京城这种地方,票号不少,票号就代表银票,银票这种东西在京城极为流行,所以鲜少有人背着这么多银子出门炫富。

    但是银票并非就是钱,而是存折,是存钱的凭证。需要徐杰拿钱到钱庄里去存了之后,才有银票到手,徐杰才刚入京,来不及带大笔的银子去存。银票的异地汇兑,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江南与京城的汇兑相对简单,但是大江与京城的汇兑,并不通。钱庄票号多是私人产业,私人产业想汇兑全国,也是不现实的。

    也就是说江南的大票号,银票拿到京城来是有分部的,是可以兑换成银子的。但是大江的票号,银票拿到京城来,就兑不成银子了。

    徐虎听得后面之人嘲笑之语,满脸是怒,却被徐杰拍了几下,也发作不出来。

    掌柜的倒是被寻回来了,走到那一行人面前,作揖之后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大驾光临?”

    那年轻公子也不起身,折扇连摇几下,答道:“哪家的你就别问了,且带我去见楚大家。以往呢,家中长辈管教得严,难得出门,而今忽然没人管了,今夜楚大家就是我的人了,教他好生伺候着。”

    掌柜闻言一愣,却也不知是自己没有见过世面,还是面前这位公子哥没有见过世面。掌柜的倒是也不怒,答道:“公子恕罪,楚大家乃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还请公子多多恕罪。”

    那年轻公子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说,当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后面那仆人却开口了:“掌柜的,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由得你在这叽叽歪歪?你可听说过五皇子?可知道五皇子当面?你可是不想活了?”

    徐杰闻言也有些惊讶,又是一个皇子,回头看得一眼,眉宇之间还真有点老皇帝夏乾的面相,看来不假。却也想起这皇子之言,以往长辈管教得严,而今忽然没人管了。

    这一句话,徐杰已然想了许多。老皇帝夏乾连其他儿子都不管了,让这未成年的皇子带着奴仆出门来作威作福。这是什么道理?

    兴许也是保护这些未成年儿子的原因。如今那些与皇位无缘的儿子,合该不见不管不理会了。此时老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老皇帝这般做,显然就是要避免这些误会,让这些未成年的儿子少受一些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徐杰也有些佩服这个老皇帝了。

    这五皇子不去摘星楼寻那京城第一大家解冰,而是来寻遇仙楼的楚江秋。显然是知道哪个是软柿子。

    掌柜的听得皇子二字,连忙大礼再拜,口中又解释道:“殿下,非小的为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下如此行强迫之事,实在有失风范。女儿之心,在于情缘情愿,殿下若是真有一亲芳泽之心,小的倒是可以支一招,此时尚早,楚大家当还在梳洗打扮,待得晚些时候,殿下此时备下一些诗词,待得晚些时候入内而见,一鸣惊人。一亲芳泽便也不是难事。如此才是文雅佳话,殿下以为如何?”

    这掌柜的处理这种事情倒是熟门熟路。那些贵胄子弟,终归也讲个面子,男人,更讲究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否则来这青楼作甚?

    掌柜的倒是会解决问题,只是有人破了他的功。

    那头前进去的小厮,此时一脸高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掌柜的,微微一礼,已然就喊:“徐公子,里面请,解大家在等候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刺杀皇子(4200+)

    一句“楚大家在等候了”,掌柜的听得一愣,那五皇子与一众仆人全部把目光往那说话的小厮聚了过去。

    徐杰却是起身就走,直接往那小厮走去,抬了抬手,说道:“劳烦小哥头前带路。”

    小厮看着无数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转身作请,往里面雅苑带路。

    只是徐杰才刚走出后门,已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呵:“慢着!”

    出言之人就是五皇子身后的仆人,但是徐杰犹如没有听见一般,依旧迈步往里去。

    便听身后一阵脚步,几人快步追了上来,已然挡在了带路的小厮前面,身后把路拦住了。

    小厮有些愕然,转头去看掌柜的。

    此时掌柜的也是焦头烂额,因为那十四五岁的五皇子已然站了起来,手指着掌柜的开口怒道:“听你说得这么一通,本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不想你这奸商,只是在蒙骗于我,当真好大的胆子。要钱你就直说,我可是出不起你这点银两?”

    “殿下,当真不是银两之事啊,头前那位是大江郡的解元公,乃是楚大家的故人,所以……”

    掌柜的还未说完,已然有人上前掌嘴,掌嘴之人口中也怒道:“老小子,你当我家主人是你能蒙骗的,两个土包子带了一包裹的银两罢了,叫你开价,你便开价就是。”

    挨了一巴掌的掌柜,着实为难,遇仙楼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能在这京城把生意做起来的,身后岂能没有点助力?若是哪家官员的公子,今日的打白挨了,但是今日的事情倒是不难解决。可是面前是个皇子,事情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这个五皇子虽然算不得有什么势力,但是身份在这里,硬是要胡搅蛮缠,谁来了都没用。

    掌柜的还在想着如何接话。

    头前被拦着的徐杰,已然有些不快,稍稍摆头示意了一下徐虎,徐虎两步上前,挥拳就打倒一人,然后伸手拉住带路的小厮,便往前去。

    旁边还有三人,见得忽然打起来了,皆是抡拳踢腿往徐虎而去。

    噼里啪啦几下,徐虎已然越过了几人,徐杰跟在身后,迈步跨过一个昏死之人,已然往里面走去。

    事情总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徐杰心中清楚,因为身后已然传来破空之声。

    也是徐杰压根就没有把这什么五皇子当回事,也是有些事情机缘巧合之下,解释也没有意义,卑躬屈膝更是做不出,不如这般直接解决自在。连那真正的王爷夏翰,徐杰都是直来直去,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皇子,徐杰岂有那份闲心与之周旋。

    破空之声来了,徐杰却也只顾往前走,并不回头。

    一柄长刀从上直劈而下,徐杰还是没有回头。

    倒是徐虎回头了,徐虎腰间也带了刀,已然伸手就去拔刀。

    长刀就要落在徐杰肩膀上了,徐杰方才又了反应,伸手凌空一挥,三指并拢一捏。

    那长刀的锋刃就停在徐杰肩膀上三寸许,长刀后背,竟然被徐杰三个指头捏住了。

    “滚!”一声暴喝,空中还能看到徐杰一条腿挥过的残影,也还有倒飞而出的一个身形。

    徐杰已然大摇大摆消失在蜿蜒曲径之中。

    那位少年皇子,看着就跌落在身前不断哀嚎之人,有些发愣,有些目瞪口呆,金殿卫出来的人,何时这般不堪一击了?全天下都知道金殿卫里都是高手,这位皇子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眼前这一幕,好似让那天下人人皆知的金殿卫忽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金殿卫里都是高手不假,但是这高手也分个等级,如夏翰夏文,身边有先天高手,如夏锐,身边只有一流高手。到得这夏业,身边倒是也还有一流高手,只是这一流高手的含金量,看起来实在不高。从这主动出手的架势,就知道这人武艺只在一般,但凡本事不凡的,架子也不小,即便会帮夏业出手,也当是夏业好言好语先吩咐一句。

    主动出手的原因倒是也简单,就是这人还需要巴结一下夏业,金殿卫的差事也分好坏,贴身护卫皇子的差事,其实是好差事,至少生活也极为奢豪的,要做的事情也相对而言比较简单轻松,平常时不时的也能得到不少大恩小惠。

    五皇子名叫夏业,头前十几年都在皇宫里,最近才刚刚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年纪大了一点的皇子,自然需要出宫自己居住。倒是天高任鸟飞了,来这青楼之地寻头牌花魁,为的其实就是破了那处男之身,也尝一尝女人的味道。

    宫里女子无数,却是没有一个是他敢动的,即便是伺候人的宫女,夏业也不敢动分毫。若是在宫中出了那通奸之事,女子必死无疑,这位皇子怕也要受一番大罪过。皇宫里的女人,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皇帝。夏业早就听得人说了许多销魂事,大概也是憋坏了。

    回过神来的夏业,左右看了看,徐杰早已消失,却听他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岂有此理,掌柜的,那人是谁?哪里的解元公?好大的狗胆!”

    掌柜的何其聪慧,这祸水自动往东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连忙开口答道:“淮西大江郡的徐杰徐文远,乃是刑部尚书欧阳正的弟子,颇有才名之辈。”

    夏业咬牙切齿,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还未爬起来的高手,脸上皆是失望,口中却怒喊一句:“刑部尚书?狗仗人势的东西,大江徐文远,我夏业与你没完。”

    这一句怒喊,已经走到雅苑小厅的徐杰,倒是也听到了,楚江秋已然在小厅之内,正事要紧,徐杰摇了摇头,已然开口与楚江秋说起了正事。那一包裹的银两,也放在了楚江秋的面前。

    骂骂咧咧的夏业,却也还是转身出了这遇仙楼,掌柜的一脸的欢喜,直送出去百十步。

    事情办妥,徐杰直接带着徐虎回家而去,待得傍晚,八个清倌人也就到了徐杰家中,安排了住宿之后,又给了一笔不菲的银两。

    刚一入夜,这夏锐就开始醉生梦死了。

    徐杰坐在门口台阶上,忽然又觉得这般的办法,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皇城之内,老皇帝夏乾拿着一份奏报,看得满脸的笑意,奏报里的内容,事无巨细。看得老皇帝发笑不止,也是连连点头。徐杰这一系列的动作,老皇帝显然了若指掌。

    老皇帝笑的是徐杰给夏锐安排的夜夜笙歌,却自己坐在门口台阶之上皱眉沉思。这些动作,老皇帝岂能不懂缘由?徐杰要保护夏锐的命,想的办法倒是不错。至少在老皇帝看来是不错的。

    老皇帝显然没有想过把皇位传给夏锐,也从未想过徐杰会有能力影响到皇位的归属。所以单纯看这件事情,倒还真觉得有点乐趣,也觉得徐杰还真有点聪明才智。

    夏锐的歌声还在,半夜不止。

    徐杰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徐杰也是从没有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睡觉,多以许久难以入睡,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入了梦乡。那歌舞之声,却还在继续。

    方才刚刚进入梦想的徐杰,忽然又陡然而醒,饮血宝刀在手,开门直冲而出。

    到得前院的徐杰,已然看到杨三胖站在了院中,也看到了种师道飞奔而出,随后徐牛等人、云书桓,徐虎,邓羽都奔到了院中来。

    因为那院墙之上,不断有人影飞跃而入,丝毫不隐藏踪迹,动作也是极为的连贯与一致。

    转眼之间,已然有几十号人跃了进来。

    还听得头前有人大喊:“徐杰徐文远何在?”

    徐杰往前走得几步,左右看了看,心中也有紧张,来人几十,最低都是二流的手段,一流的不少,那开口问话之人还是个先天之人。

    在京城里这么大的阵仗,还如此有恃无恐,而且都是统一着装,动作也是一致连贯。除了金殿卫,徐杰再也猜不出还有哪里的势力了。

    徐杰上前拱手:“在下徐杰徐文远,不知诸位半夜造访,有何贵干?”

    那先天之人,听得徐杰答话,走近几步,开口说道:“徐文远,你刺杀五皇子夏业事情败露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徐杰闻言一惊,今日倒是与那五皇子夏业发生了一点冲突,徐杰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五皇子夏业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调动金殿卫如此大的阵仗来报复,当真完全出乎了徐杰的预料。

    徐杰捏了捏手中的刀,开口问道:“刺杀五皇子?从何说起?听闻金殿卫向来都是圣谕才能调动,今夜这般的阵仗,莫不是有人公报私仇?”

    那金殿卫的先天之人也在打量着徐杰身边之人,似乎也有一些忌惮,最为忌惮的就是徐杰身边那个胖子,便开口再道:“徐文远,人证物证俱在,岂由得你狡辩?今夜子时,五皇子被人刺杀在宅邸之中,金殿卫赶到之时,刺客有二,当场抓获一人,逃跑一人。严刑之下,被抓之人已然都交代了,另外逃跑之人,正是你徐杰徐文远。今日你与五皇子夏业在遇仙楼起了冲突,当场人证皆已到衙,此乃你行凶之动机。你是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要让这宅子里的人全部与你陪葬?我金殿卫可不是你家江湖门派,你当好生掂量一下。”

    一旁的杨二瘦听得徐杰竟然杀了皇子,开口便是大笑:“解元公,老子都没有想到你有这般的大本事,厉害厉害,佩服啊!”

    徐杰看了一眼精神分裂的杨三胖,并不答话。心中却是狂澜大作,本以为是夏业公报私仇,没想到这五皇子夏业真给人杀了。

    徐杰也知道,夏业之死,还真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若是夏业没有与徐杰起那一番冲突,也不会被人利用来设这么一个局。这夏业,一个闲散皇子,当真是无妄之灾。

    徐杰已然明白过来,手中的刀也攥得更紧了,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只要徐杰被人拿了,什么沉冤待雪都是不可能的,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人当场杀死,以拒捕为借口。那些什么人证物证,必然被人造得滴水不漏,甚至徐杰这柄饮血刀,也会到得案发现场,与那夏业身上的伤口吻合一致,那徐杰就真成了刺杀皇子的凶手。

    但是面对这几十号金殿卫,如何破局?

    徐虎却知道这所有的前因后果,更是一直跟在徐杰身边,徐杰哪里有出门杀过人?徐虎已然开口大喊:“休要诬陷我家少爷,如此血口喷人,金殿卫也不过如此,今日爷爷与你拼了!”

    徐虎手中的刀在空中不断摇晃。

    那金殿卫的头领走近几步,眉目露出了凶狠,口中狠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徐文远,动起手来,今夜这宅子里当没有一个活口。金殿卫千余人手,援军无数,你若是再不掂量清楚,老子可就要动手了。”

    徐杰左右看了看,与众人都对视一眼,徐牛等一众老一辈之人,如何也不会相信就要考状元的徐杰会动手刺杀皇子,与徐杰对视之时,都是紧握手中的刀。

    徐虎更是义愤填膺,连带种师道也丝毫无惧。却是这杨三胖还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被人擒拿是不可能的,徐杰深知这个道理。那便无话可说了。

    徐杰刀鞘一出,口中大喊:“随我往南出城!”

    事已至此,被逼无奈,要想不被人随意拿捏,必然先要保命,保命之后才有后续,保不住这条命,一切皆休。

    徐杰唯有紧咬牙关,杀出去,口中大喊:“干他娘的!”

    还听得杨二瘦笑了笑:“嘿嘿,干他娘的!”

    真是一语成谶,杨二瘦似乎真有一语成谶的本事,说要与金殿卫干一架,果然就干起来了。

    金殿卫众人,动作极其一致,徐杰方才刚刚飞身而起,几十人也全部动身。

    杨三胖左手拿剑,右手拿刀,直奔那金殿卫的先天高手而去。徐杰更是连拼几招,已然斩落一人。

    先天高手,在杨三胖眼中从来都算不得什么。金殿卫的先天高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刀剑合璧之法,杨三胖第一次拿出来与人拼杀,这金殿卫的先天高手,已然就是满脸的惊骇。

    倒是杨三胖还有些混乱,口中两个人还有争执。

    “胖子,你攻下路,我攻上路。”

    “二瘦,你攻下路,我攻上路。”

    争执之下,刀剑都攻了上路,犹如一柄大剪刀一般,横剪而去,剪得那先天的金殿卫,连退不止。

    后宅里的歌舞声,此时也戛然而止,那酩酊大醉的夏锐,听得前院打斗之声,步伐却是极为稳健往外来看。心中更是慌乱不已,只以为要杀他的人来了。也还庆幸自己住在徐杰这里,不然怕是早已一命呜呼。

第二百一十二章 混乱混战(4800+)

    杨三胖打得勇猛至极,那金殿卫的先天高手,显然不是杨三胖的对手。

    但是徐杰却越打越是难受,本想突围而出,此时突围实在太难,几十号高手,其中一流至少有二三十人,这么多人围在当场,徐杰这一方显然属于弱势,不论徐杰与种师道、徐牛几人如何能打,绝对的人数优势,开阔的地形,如何也成了被动的局面。

    二三十号一流,三四十号二流,这般的局面,想突围而出,除非杨三胖能快速解决了那先天高手,以杨三胖为先锋突围方才可行。

    此时徐杰等人已然被围成了一个圈子,徐虎徐泰等人反倒被围在了最里面。

    从内宅奔出来的夏锐,看得这般场面,躲在一个廊柱后面,丝毫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便是连逃跑都不敢逃,怕出得这宅子也难逃一死。

    杨三胖回身看得一眼,把落入被动局面的徐杰看在眼里,眼神已然开始变化,一股凶戾之气陡然而出,再出招,狠厉非常。

    杨三胖手中的“大剪刀”不断往前去剪,招式从来都不复杂,却又威力十足,那金殿卫的先天高手,似乎连正面去接招的想法都没有,反复腾挪,只想避开杨三胖正面这柄“大剪刀”。

    皇宫里的老皇帝,早已入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被人杀了。这倒也是可笑的事情,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儿子被人刺杀的消息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金殿卫却已经在外面缉凶了。

    可见这金殿卫里,还真有了一股其他势力。

    徐杰宅子之外,一处小楼里,也有一人皱眉犹豫起来,这人就是皇帝身边的卫九。徐杰宅子里发生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徐杰今日到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也一清二楚。

    只是徐杰忽然成了刺杀皇子的凶手,这让卫九有些疑惑,却是金殿卫的兄弟几十人,半夜上门缉凶,也让他陷入了一种自我的怀疑。徐杰是不是凶手,卫九一清二楚,但是金殿卫卫九也是极为信任的,毕竟都是自家兄弟。

    所以卫九方才犹豫起来,杨三胖实在厉害,打得卫九的兄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卫九犹豫的是自己该出去帮自家兄弟,还是该出去制止这一场血战。

    想着想着,卫九也更觉得奇怪,皇子被刺杀这么大的事情,已然是捅破了天。正常情况下,此时这京城只怕早已沸腾了起来,金吾卫里的铁甲只怕早就出动封锁城门了,各处巡弋的铁甲应该也是满大街,金殿卫也不该只是出得一个先天,至少应该是五六人同出。皇宫之内也该炸开了锅,到处灯火通明。

    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整个京城除了徐杰这里,依旧是一片静悄悄。

    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卫九跃上楼顶,再一次四面打量着偌大的京城,又看向前面不远正在厮杀的场面。

    卫九一跃而起,直奔徐杰院落而来。腰间的刀也拔出,直奔杨三胖而去。

    杨三胖哪里管得来人是谁,刀剑一并,便往卫九“剪”去,卫九战力显然比之前那个金殿卫的先天高上不少,连接杨三胖几招之后,身形往后一翻,拉开了一段距离。口中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满场众人,听得此语,竟然真的就停了手。这些皇帝的金殿卫,当真能做到令行禁止。

    也证明这卫九的身份,实在不低,在场众人便是听到他的声音,也下意识遵令行事。

    那刚刚在杨三胖手下险象环生的先天高手见得这般场面,口中急道:“老九,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徐文远乃是刺杀皇子的凶手,此时岂能停手?”

    卫九却来不及答话,因为杨三胖又欺身追了上来,卫九又是连挡杨三胖几招,方才寻了空隙,说道:“杨三胖,停战如何?”

    卫九显然知道这个胖子是谁,兴许头前那个金殿卫的先天高手也知道杨三胖是谁,否则这么大的阵仗来捉拿徐杰,岂还会与徐杰多说,又岂会去劝徐杰束手就擒,便是知道这个胖子是何等的人物,心有忌惮。

    “不停,接着战,你倒是有几分本事,且与老子分个胜负。”杨三胖实在不是和善之人,既然动了手,岂能由得别人做主?

    “杨三胖,既然是要分胜负,来日你我好好约一番,如何?”卫九又道,此时实在不是分胜负的时候。

    杨三胖闻言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被围在人群之中的徐杰,手中的刀剑终于停了下来,口中却道:“记得来寻老子,你若是不来寻老子,老子去寻你。”

    卫九用的也是刀,军中的制式长刀。用刀的高手,杨三胖对这比武之约,倒是格外的看重。

    卫九闻言点了点头,再开口却不是与杨三胖说话了,而是对另外一个金殿卫的先天说道:“十五,五皇子遇刺身亡之事,你可是忘了禀报陛下知晓?”

    便是卫九这一语,那个叫“十五”的先天汉子似乎有些心虚,开口答道:“当场拷问出了逃脱的凶手,我一心只顾着缉凶了,老九,你快快进宫去禀报陛下,我在此拿住凶手。”

    卫九听到此言,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在场金殿卫几十人,这卫十五却叫自己进攻禀报,而不是让自己留下来对付敌人,实在反常。卫九更知道,但凡自己一走,卫十五只怕要被杨三胖打得落花流水。

    卫九岂能听卫十五摆布,便看卫九左右看了看,开口道:“锋七,速速进宫把此事禀报陛下。”

    人群中一个汉子闻言,收到拔腿就走。

    卫十五见得卫九并未离开,连忙又道:“老九,快快与我联手,拿下这个蜀地的胖子。”

    卫九却并没有动手,而是往前两步,开口问徐杰:“徐文远,你可真动手刺杀了五皇子?”

    徐杰看这般局势,倒是明白了不少,这个叫“老九”的,徐杰也知道是谁,见到这个老九出来了,徐杰反倒轻松了不少,这老九一直监视着自己,没有比这个老九更好的人证了。

    便听徐杰开口:“我有没有杀人,你心中当有定夺?”

    卫九闻言倒是也没有惊讶,好似知道徐杰发现了他,而是回头去看卫十五。

    便听卫十五开口说道:“老九,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皇子被刺,你我都逃脱不了干系。此时拿住凶手,兴许还能将功补过。这徐文远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刺杀五皇子的动机可不小,并非单单就是因为与五皇子有过节冲突。我还听人密报,刺杀之事身后还有幕后主使,徐文远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卫九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你那密报之中的幕后主使是谁?”

    卫十五便是豁出去了,开口说道:“幕后主使乃是三皇子殿下,此时三皇子必然就在徐文远府中,徐文远行那刺杀皇子之事,三皇子也脱不了干系。”

    卫十五话语一落,徐杰却笑了出来,接了一句:“一箭双雕的好计策,策划此事之人,当真是足智多谋啊。”

    卫九却也立马说道:“十五,那落网的刺客当真供述了徐文远亲手杀人?”

    卫十五信誓旦旦答道:“正是!”

    卫九摆摆手,开口道:“十五,那刺客供述不可信,今日徐文远,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徐文远不可能跑到内城去杀人。”

    卫十五闻言一愣,看了看卫九,又看了看徐杰,岂能猜不出今日卫九的差事就是监视徐杰的动向。这个栽赃陷害的事情,如何算得精准,也终归算不到这么一档子事情。

    卫十五已然有些慌张了,却又强作镇定,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卫九身边,开口说道:“老九,你听我与你细细道来。”

    卫十五把头凑了过来,一副要附耳说话的样子。

    卫九也把耳朵凑了过去,准备好好听卫九说清道明。在卫九心中,已然也有了定夺,便是那刺客的供述有假,在乱攀乱咬,徐文远当不是杀人凶手。

    卫九耳边,已然传来话语:“老九,事情是这样的……今夜…………你去死吧!”

    伴随着“你去死吧”的话语,一柄短刃从卫十五的手中而出,已然插向了卫九的腰部。

    事到如此,已然没有的回旋的余地,卫九活不得。不然这栽赃陷害的事情一定会败露,败露之后就是卫十五得死了。

    短刃当真就这么插进了卫九的腰间,卫九一声痛呼,人往徐杰那便飞跃而去。卫九便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身边的兄弟,竟然忽然就下此杀手。

    短刃依旧还在卫十五的手中紧握,卫十五起身便追,在卫九身边偷袭,刺腰腹部位最能成功,因为两人正在交头接耳,腰腹乃是视线盲区,但是腰腹并不能保证一击致命,卫十五追击而去,便是要保证卫就横尸当场,以保栽赃陷害之事不出纰漏。卫十五为了保命,已然疯狂了起来,也是果断非常,毫不拖泥带水。

    却是卫九也聪明,往徐杰方向跃去,口中还大呼:“徐文远,快快助我。”

    若是没有受伤,卫十五打不过卫九,但是腰腹受了这般重伤,卫九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了,要想保命,唯有徐杰。

    黑夜之中,徐杰并没有把刚才连个金殿卫高手的事情看清楚,但是听得卫九大呼,徐杰还是拔刀而起,在空中的徐杰,似乎已然看到了卫九腰腹侧面迸溅出来的血流。

    卫十五持短刃而来,徐杰大刀横挡而出,交击之下,徐杰衣服头发,皆如狂风吹过,四散而开。身形也是倒飞而出,落地之后久久不停。

    先天的威势,依旧是徐杰难以匹敌的。

    卫十五短刃再来,好在杨三胖的大剪刀又一次发威了。

    在场所有金殿卫之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落地的卫九,一手捂着自己腰腹侧面的伤口,一边开口大喊:“卫十五刺杀上官,速速斩杀当场。”

    却听卫十五也开口大喊:“卫九乃刺客同党,速速动手擒拿,抵抗便杀!”

    卫九乃是卫十五的上官,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两人的地位,其实也差不得多少。“九”与“十五”皆是两人的代号,两人也是有名有姓之辈,只是在皇宫里当差,只用代号示人,如此做法,其实也是为了隐藏身份,隐藏身份的原因有许多,保护家小就是其中之一。

    两个上官,吩咐着在场几十金殿卫去杀对方,这般的事情,在这金殿卫近三百年的历史里,还从未发生过。在场金殿卫之人,却也没有一人动手,依旧还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皇宫里终于炸开了锅,到处掌灯,不断有快马从皇城之内奔出,不得片刻,城内街道上已然开始出现了铁甲士卒,有打马飞驰的,也有列队步行的。内城、外城、皇城,三道城墙,不得多久都燃起了灯火。各处城门更是重兵把守。

    还有快马出得外城,外城中的禁军军营也是号角不止,一列一列的铁甲往京城里进。

    老皇帝夏乾的愤怒就写在脸上,许多事情,这老皇帝心中多少有些猜想,有些明白。

    便听老皇帝怒而开口:“卫六速速去把卫九、卫十五召入宫中来见,另把徐文远也召入宫来。”

    老皇帝面前,站着几排人,皆是腰间有刀剑之人,更有几个先天高手。老皇帝话语一出,便有一个先天之人拱手而走。

    徐杰府邸之中,血战倒是没有再继续了,唯有杨三胖与卫十五大战连连,这卫十五当真疯狂了起来,即便是杨三胖的大剪刀,也是往前奋力去搏。

    兴许卫十五也想不明白,这般周密详细的计划,没有丝毫纰漏之处,最终却成了这么一个结果。卫十五更是知道,自己若是不拼命,不能杀得卫九,后果之严重,实在不能承受。

    此时更听得已经躺在地上的卫九回答徐杰一句:“我当死不了。”

    卫十五更是疯狂,挡得杨三胖一招,故意败退几步,然后又是一跃而起,想越过杨三胖,直奔地上的卫九而去。

    杨三胖哪里能如他的愿,刀剑已然凌空而来,又把这卫十五挡在了半道之上。

    卫十五更是大急,开口大喊:“卫九乃是刺客同党,谁人击杀之,官升一级,若是不动手,必然问罪贬责。”

    说完之后,卫十五又喊一句:“锋二,还不快快动手!”

    人群之中一个叫锋二之人,当真听言就提剑直往卫九身边的徐杰而去。显然这锋二,乃是卫十五的心腹之人。

    徐杰正在给地上的卫九腰腹伤口上倒着金疮药,见得有人往自己奔来,手腕一翻,一整瓶的止血金疮药都倒了下去,提刀迎敌而去。

    云书桓却在徐杰倒金疮药的时候已然先行动手。

    徐杰的刀随后就到。云书桓与徐杰,配合得太过默契,云书桓知道身后徐杰已来,已然低头一闪,就到了那锋二的身后,正面留给了徐杰。

    徐杰水压云脚低,便是泰山压顶之势,出刀无数。

    另外一边的云书桓已然天寒红叶稀,刺杀而去。云书桓,去年刚搬进这个宅子的时候,已经就是一流了。

    两人夹击之下,便见空中几点火星,那锋二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地面上还有卫九不断大喊:“刺杀杀官,图谋不轨,当满门抄斩……”

    这场面,实在是混乱至极。

    倒是那发疯的卫十五,怎么也不是杨三胖的对手,即便是疯狂起来,依旧还是落入了下风。

    宅子之外又飞进来一人,直奔杨三胖而去,武艺更高强几分,竟然与杨三胖对拼几招,看起来并不落下风。

    来人正是刚从皇城之内飞檐走壁而来的卫六,卫六左右寻了寻,也寻到了地面上躺着的卫九。

    便听卫六大喊:“圣上有旨,卫九、卫十五,徐文远,速速进宫面圣!”

    徐杰闻言,手中的刀一收,回头扛起地上的卫九,转身便答:“走,进宫去!”

    兴许徐杰还真等着这一刻,只要进宫面了圣,事情也就解决了。

    倒是那杨三胖听得来去两语,也看得那新来的高手忽然往后一跃,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徐杰,口中喃喃道:“老子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架,打来打去,头脑都摸不着。”

    那卫六见得杨三胖并未追击而来,又回头招呼了一句:“十五,圣谕已到,你还磨蹭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卫二十三(3400)

    卫十五闻言看着卫六,又看得被徐杰扛在肩上的卫九,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刀剑在手的杨三胖,刚才的心虚,已然都变成了惊慌。

    卫十五,金殿卫里长一辈掌权人中排名末尾之人,金殿卫驻在皇城的先天高手八个,外放的先天高手两个,一共十个先天高手,都是“卫”字辈。以进入先天的前后而言,卫十五排名第八,其实也证明了卫十五在金殿卫里的权利大小的排名也在七个人之后,所以金殿卫大头领的位置,对卫十五来说是极有诱惑力的。

    “卫”字辈之前乃是“金”字辈,只是那些“金”字辈的老头,早已退休了,并不管事了,有些老高手,如今还住在皇城之中,从不露面,有些老高手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那些“金”字辈的老高手,其实也有许多就是如今这些“卫”字辈高手的家中长辈。但是其中的血缘关系,即便是金殿卫之中的人,也并不了解。能了解这些金殿卫家族关系的,也唯有皇帝与金殿卫大头领两人。

    “卫”字辈之后,便是“锋”字辈了。刚刚被徐杰手刃的锋二,十有八九就是卫十五的家族后辈。

    “老六,徐文远乃刺杀皇子的凶手,如何能不擒拿?如此带他去面圣,威胁到陛下安危,岂不是我等失职?”卫十五开口喊道。

    已然准备起身而走的卫六闻言,皱眉又看了一眼卫十五,开口呵斥道:“你如何这么多话?陛下圣谕,由得你说三道四?还不快快动身入宫面圣?”

    卫十五已然在犹豫,犹豫这皇宫入不入得,卫九监视徐杰的差事,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吩咐的,所以卫九的证词,十有八九能为徐杰脱罪,何况卫九腰间还中了一刀。进宫之后,卫十五如何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老六,这徐文远图谋不轨,不可不防啊。”卫十五还有一脸的苦口婆心,表达的是忠心不二,生怕皇帝犯险。也是在想着只要能把徐杰先控制住,这一路进皇城总还有片刻时间,这时间之内,兴许还有办法把徐杰了结掉。

    却听被徐杰扛在肩头上的卫九开口:“老六,十五今日动手要杀我,其中必有蹊跷,你当把这厮押入宫中,请大头领与陛下定夺!”

    卫六闻言一惊,看向卫十五,金殿卫互相残杀的事情不是没有过,但那也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卫六心中陡然升起的不是什么怀疑之心,而是满心的愤怒。这金殿卫,向来都是同进同退,众多卫字辈之人,在一起共事二三十年,同生共死的事情也经历不少,同室操戈、互相残杀,卫六如何能不怒?

    卫十五闻言连忙说道:“老六,老九乃是刺客徐文远之同党,还出手帮衬徐文远,阻碍我办差,我岂能不动手伤他?”

    卫六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能当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开口又道:“老六,走,随我入宫面圣,不可让陛下多等。”

    卫十五闻言,实在无法,想了想,开口说道:“好,老六,你盯紧徐文远,咱们一起入宫去,让大头领与陛下当面定夺。”

    卫六闻言,并不多想,是非曲直,自有人来定夺。所以卫六已然一跃而起,往那前方屋顶而去,还回头吩咐一语:“所有人都归衙门里去等候!”

    徐杰扛着卫九,跟随那卫六飞跃而起。还有那卫十五也同时起身,在徐杰另外一侧。

    徐杰也留了个心眼,心中都是戒备,戒备着这卫十五,便是怕他趁自己不备,突然出手。

    这卫十五倒是没有在出手去偷袭徐杰,兴许也是知道卫六在前,徐杰武艺也出人意料,再出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是这卫十五却打起了另外的注意!

    便听一直戒备着卫十五的徐杰忽然一声大喊:“不好,那十五畏罪潜逃了!”

    头前的卫六急忙停步转身,卫十五已然在那一幢幢的屋檐上不断跳跃,已然直奔东北方向而去,目光之中,卫十五早已出去了一百多步之外。

    卫六双拳一攥,在空中挥了挥,口中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狼心狗肺的货色,一家老小的命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徐杰倒是听明白了,这卫十五这么一跑,后果之严重,是那一家老小的性命。国家机器的血腥程度,也让徐杰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朝廷与国家,这样的组织,徐杰以往的心中,还是想得简单了一些。

    却也让徐杰对于老皇帝夏乾与勋贵之事,又多了几分信心,夏家对于皇权稳固的经营,实在不可小觑。这也是夏乾为何能听信徐杰所谓“厂卫”那一番言论的原因所在。

    “走,随我入宫!”卫六脸上的怒气未消,金殿卫里出了这般一个货色,对于卫六而言,当真是一种屈辱。

    徐杰扛着卫九,随卫六再次起身直奔皇城。

    老皇帝在延和殿的偏厅之内,正在大发雷霆,自己的儿子被人杀了,老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

    卫六往前去拜见,徐杰把卫就放在地上之后,也往前去拜见。

    卫六语速极快,把他看到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通。

    老皇帝双眼如狼一般,环视在场二十多号人,金殿卫众多高手,金吾卫几个军将。

    便听老皇帝语气低沉开口:“把名册拿来,满门抄斩,不可走脱一人,去办!”

    最头前一个穿黑衣之人上前拱手:“臣亲自去办!”

    这黑衣之人便是金殿卫的大头领,卫二十三!年纪在“卫”字辈里算小的,但却是卫字辈里第一个入先天之人!

    老皇帝又是一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皇帝惜字如金,满门抄斩自然是卫十五的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卫十五本人了。

    “臣有罪,必然将功赎罪!”卫二十三再次躬身而下,起身把身后黑色披风一拂,走过徐杰身边,满身杀气尽出,便是徐杰也能感受到这人身上那冷冷的杀意。便是卫二十三回答老皇帝的话语,如同立了军令状一般,极为的自信。甚至连追杀卫十五都不那么着急,还要先亲自去杀卫十五一家老小,之后才去追杀卫十五本人。

    难怪那卫十五不敢回来,兴许卫十五压根就不敢面对这个金殿卫的大头领,这个大头领身上的气势,实在骇人。

    只是徐杰没有想到,卫二十三走出大殿,竟然没有直接出皇宫,而是先到了皇宫的一处角落,对这一个小院子轻声说了一语:“严老头,出来!”

    小院里走出一人,满头白发苍苍,与卫二十三稍稍行礼,开口问道:“不知大头领深夜来寻老朽有何贵干?”

    “你儿子叛出了金殿卫,陛下有旨,满门皆斩,当从你开始!”卫二十三话语极为冷淡。这个严老头,显然就是金殿卫中的“金”字辈的老人,先天高手无疑,退休之后,便在这皇宫偏僻角落里住着。皇宫里其实还住了不少这样的老头子,但是更多的老头子,还是选择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或者是回家享了那天伦之乐。

    严老头闻言一惊,步伐连奔两步近前,口中问道:“大头领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岂会叛出金殿卫!”

    卫二十三并不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慢拔剑,口中说道:“你是引颈待戮,还是准备与我战上一番?”

    严老头在金殿卫几十年,听得卫二十三这一语,哪里还不知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便看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繁星,慢慢回头走进房屋,再出来,手中提着一柄刀。

    卫二十三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老头所有的动作。

    老头刀已出鞘,却是泪流满面,口中还道:“金殿卫啊金殿卫,金殿卫啊金殿卫,我严农武忠心耿耿一辈子,行事办差,从无纰漏,为何最终会落得如此下场,大头领,可容我再见陛下一面?”

    老头的悲戚,难以言表,老头手中的刀,也已生锈。这老头,就是上一任金殿卫大头领!

    兴许也是有这么一个当过大头领的爹,那卫十五才会对这大头领之位如此在意!才会被人利用,行那以公谋私之事。真正了得的,还是卫十五背后指使之人,兴许那人不知道金殿卫的那些家族血缘关系,但是把卫十五当做拉拢对象,已然就成功看透了人心。

    卫二十三见得老头手中提了刀,便是二话不说,剑光已出,如何的大战,这卫二十三似乎也是胸有成竹。

    只是卫二十三没有想到,自己一剑而去,那严老头动都没动,满是白发的头颅滚落在地,手中早已生锈的刀,却依然紧紧握在手中,身躯也还是站得笔直。

    卫二十三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却看都没有看一眼那老头,剑也不归鞘,横在空中寒光熠熠,飞身而走,直出皇宫!皇宫之外还有一家老小,解决之后,还有一场海角天涯的追杀,永不停息的追杀。

    江湖人能与读书人相安无事,江湖人从来不敢动手杀官,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湖人怕金殿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延和殿的偏厅之内,老皇帝已然开口在问徐杰:“徐文远,今日之事,你乃当事人,可有想法?”

    徐杰有些犹豫,想法自然是有,甚至徐杰都能点名道姓说出幕后主使,这幕后之人,不是李启明,就是夏文,最有可能的就是李启明与夏文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殿内之人,有金殿卫,有金吾卫。徐杰犹豫的是这该不该就这么去说?或者如何去说?该不该把夏文也带进去一起说?

    徐杰犹豫之间,想起了谢昉说过的一个故事:老皇帝问谢昉话语,谢昉以闭口不言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徐杰开口了:“学生心中有想法。”

    老皇帝夏乾又道:“说来听听!”

    徐杰却不开口,而是躬身一礼,拜下去之后,并不起身。

    老皇帝等候了片刻,长叹一声,抬手挥了挥,说道:“你退下!”

    徐杰起身,再一礼,出殿而去。

    徐杰已走,老皇帝起身,开口说道:“明日大早,召广阳王入宫来见!”

    说完老皇帝越过龙椅屏风,从后门往后宫而回。

第二百一十四章 父子,男女(8100,感谢搬砖大咖万赏)

    今夜一场混乱之战结束了,一切有惊无险,徐杰心中其实是有些欣喜的,欣喜的不是化险为夷,欣喜的是李启明在金殿卫里的棋子,今夜被暴露出来了,这棋子也就废了。

    李启明能收拢一个金殿卫里的掌权者,显然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的。包括今夜策划一场刺杀皇子之事,本以为能把徐杰解决掉,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杰心中,知道老皇帝对儿子被人刺杀之事,必然震怒非常。对于李启明来说,今夜之事若是成了,倒是好说。没有成功,这件事情无疑就是昏招,把皇帝的儿子杀了,岂不是逼着老皇帝下更大的决心来解决一些事情。

    大早延和殿内,广阳王夏文不断控制着自己心中的紧张,不断控制着自己面部的表情,想让自己一切看起来都正常。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今日看起来精神奕奕,想来圣体越发安康了。”夏文恭恭敬敬,说的话语也是身为儿子应该说的话语。

    老皇帝坐在书案之后,看着面前这个儿子,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眼神中带有一些慈祥。

    “文儿,听闻头前你入宫来见了你母亲,却是没有来见朕,近来可是有事忙碌?”老皇帝话音极为温和,显然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夏文闻言,心中莫名一紧,口中却还是平常语气:“儿臣倒是没有什么忙碌的,只是春闱在即,近来京城里来了全国各地的才子俊彦,儿臣向来喜欢与这些文人才子交际,所以多番走动,总愿意去多认识几个各地的才俊,近来都忙这些事情,父皇恕罪。”

    老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面色竟然露出了微笑:“文儿自小敏而好学,读书进学也比旁人用功,连朱卿都夸赞你学识不凡,颇有朕年轻时候的风范。与各地入京进考的学子交际是好事,但是不能光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也当多多了解各地风土民情,了解天下疾苦,文儿当牢记此语。”

    老皇帝口中的朱卿,就是尚书省左仆射朱廷长,按照官职地位,已然是诸相公之首。

    夏文一边点头一边作揖:“父皇教导的是,儿臣往后当少谈诗词歌赋,多谈各地民情疾苦,不枉父亲教导。”

    老皇帝脸上有几分欣慰,但终究还是说起了正事,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文儿,你向来聪慧,朕问问你,你说这江山,是何人的江山?”

    夏文被老皇帝问得心中一颤,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见得老皇帝面色严肃非常,又想得老皇帝问的话语内容,以为老皇帝在表露帝王的威仪,身形不自觉微微抖动了一下,口中连忙答道:“山河万里,黎民万万,这江山,自然是父皇的江山。”

    夏文心虚,显然是夏文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是真正知情的。

    老皇帝头微微点了一下,还伸手整理了一下面前杂乱的奏折,随后捋了一下衣袖,叹了一口气,方才再道:“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是我夏家十六代先祖传承下来的基业,后辈子孙守业有责,当时兢兢业业,死而后已。此乃先皇临终之际与朕语重心长说出的一番话语,朕也把这番话语一次一次说给你们众多兄弟去听。守护这份基业,何其辛苦,当兢兢业业,当如履薄冰,当死而后已,如此才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如此才不愧对先祖之姓氏,如此才能立于天地而无愧……”

    老皇帝夏乾说得语重心长,说得温和慈祥,甚至也如普通老人那般有些唠唠叨叨,词语都重复去说。

    夏文听得句句入耳,听得战战兢兢,身形躬下,口中连答:“儿臣紧记父皇教诲。”

    老皇帝兴许是想与这个儿子来一番促膝长谈,来一番交心之语,只是这个儿子回答的话语太过中规中矩。

    便听老皇帝夏乾又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那究勤源的院子里拿着一根荆棘枝条玩耍,不慎被荆棘上的木刺戳破了手掌,便到朕面前来哭闹。朕取过你手中的荆棘,慢慢把其中的刺用小刀刮尽,然后再给你玩,你却把那没有刺的荆棘直接扔在了地上,还气呼呼的寻你母亲去了,教朕好生气不过。”

    夏文听得老皇帝夏乾忽然讲起了小时候的故事,心中自然不断去想老皇帝为何突然讲起了这个故事,也听得似懂非懂,当听得老皇帝说当时生气了,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当初年幼,不识得父皇好心,只觉得那荆棘没有刺了,也就跟别的树木枝条没有什么两样,所以觉得不好玩了,方才扔在了地上。实乃年幼无知,父皇恕罪。”

    夏文解释着小时候生气的原因,孩童时候多好奇心,玩荆棘的枝条,便是觉得荆棘有刺,玩的就是荆棘上的刺,刺破手了去寻当初连太子都还不是的父亲哭闹,自然也是为了获取安慰。夏乾怕这木刺再一次伤到了自己儿子,就把木刺都刮掉了,孩童夏文,自然也就觉得是夏乾把他的玩具给毁了。

    老皇帝夏乾说这一番话,岂能没有寓意?听得夏文还说那“父皇恕罪”的话语,夏乾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夏乾现在怎么可能还会生气,哪里又需要什么“恕罪”?

    父子二人回忆童年,夏文却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夏乾感受到了,心中却有些不舒服。

    再听夏乾开口问道:“文儿,为父还如当初,你可还如年幼?”

    老皇帝说的这个故事,寓意兴许已经很明显了,荆棘依旧还在夏文手中玩着,荆棘上的刺,老皇帝还是要拿刀刮干净,如此老皇帝才能放心把这荆棘给自己的儿子玩耍。

    夏乾还如当初,如当初一样要刮掉那荆棘上的刺,夏文还是不是年幼那般不懂父亲的好心?

    这个问题问得夏文有些犹豫,夏文太过在意许多事情,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太怕说出话语,怕说错了话语会给自己不好的结果。

    夏文心中在想,是答自己还如年幼?父皇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成熟,没长进,过于幼稚?

    是答自己不是年幼那般?父皇又会不会觉得自己失了初心,少了纯真,多了城府,多了心机?

    夏文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犹犹豫豫。

    老皇帝极为耐心,就这么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等着自己的儿子回答这句话语。

    “儿臣早已不是年幼那般幼稚可笑,但是儿臣也还不忘初心,君子立身立命立德,儿臣苦读圣贤,只为追求先贤仁德之道,做一个顶天立地之君子。”夏文说出了心中最佳的答案,已然滴水不漏。

    老皇帝想听的答案,显然不是这个滴水不漏的答案。老皇帝有些失望,失望自己的儿子竟然不能与他进行一番真正的交谈。失望这个儿子听不出自己的画外音,听不出自己故事里面的寓意。

    老皇帝也有些着急,着急这个儿子怎么连这点聪慧都没有。所以心思一沉,有些直白了,口中直道:“文儿,你若为太子,你若为皇帝,这份基业,该如何去守?”

    老皇帝兴许真的是有把这份基业交到夏文手中想法,否则老皇帝也不会说出那荆棘的故事,更不会直接说出“太子、皇帝”这样的话语。却是这老皇帝还有担忧,对这个儿子还要有一番教导,有更大的期望。否则老皇帝如何能放心?

    夏文听得“太子”与“皇帝”两个词,心中止不住狂跳不已,这是夏文第一次在老皇帝口中听到“太子”这个词汇。

    夏文有些慌了神,心中复杂而又慌乱。慌乱的是不知老皇帝为何为这个问题?是真心在考教?还是在试探什么事情?

    夏文心虚在前,已然有了答案,答案就是自己的父亲在试探自己。

    夏文似乎有些不敢作答了,直感觉脊背发凉,脑中都是昨天傍晚与李启明商议除掉徐杰的事情,脑中都是听人禀报夏业已死这个消息的场面。

    “父皇,儿臣从未想过父皇所言之事,儿臣这么多年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交游之人,也从来都是名士才俊,感兴趣的事情都是诗词文章,儿臣万万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又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又是一个谨小慎微的答案。

    老皇帝有些怒了,手掌猛的一拍桌案,开口呵斥:“你苦读圣贤书,你往来无白丁,你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你身边有人替你做那非分之事,有人帮你杀人,有人帮你害人。你觉得这般的事情,有没有你的责任?有没有你的过失?有没有你应该要去做的事情?”

    老皇帝已然把话说得极为直白。也如老皇帝话语所说,他是不相信自己这个儿子会动手杀兄弟的,也就是不认为夏业之死与夏文有任何的关系。

    这种心态,也就是为人父母正常的心态。没有哪一个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即便自己的孩子做了错事,父母也只会认为是他人之错,是受了他人的影响,是他人不好。

    所以老皇帝心中,夏业之死,与夏文没有丝毫的关系。但是夏文应该要自己知道自己该如何?

    就如普通父母的孩子身边有了坏人,父母的处理方式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再跟那坏人玩耍了,要远离那坏人。道理是一样的。

    这也是徐杰在昨天夜里为何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看法的原因,徐杰不愿多说,不愿在老皇帝面前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看法。若真要说,广阳王夏文在这件事中的角色,必然是老皇帝夏乾不能接受的。反而到头来是徐杰成了一个搬弄是非之人。

    夏文听得老皇帝呵斥的话语,吓得身形一颤,连忙再躬身而下,口中急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儿臣身边之人,也都是圣贤之地,都是颇有才名之辈,儿臣向来择友谨慎,非君子不可交,儿臣之友万万不敢做那非分之事!父皇明鉴!”

    夏文不是听不懂老皇帝呵斥之语,夏文却还是答出了心中以为的正确答案。夏文先想的是撇清自己的干系,再想的是向老皇帝证明自己是如何的正直,如何的君子。

    “退下!”老皇帝似乎更怒了一些,怒的不是夏文这一番话语,怒的是这个儿子怎么这么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江山社稷,家国大事,夏家三百年基业,扯这么多正人君子,有何用?有个屁用?

    夏文见得老皇帝如此发怒,哪里敢就这么走了,连忙再解释一句:“父皇,儿臣自小就学那圣贤之道,自小就知道君子慎独,这么多年来皆以为准绳,万万不敢有丝毫背道之心!”

    帝王心术,夏乾在实践中学了多年,知道皇帝该有个什么样的心思。

    讨好皇帝、顺利继承大统的方式,夏文也学了多年。有先生教育的,有圣贤书里看到的,有身边友人闲谈的。太子选仁选德,夏文深信不疑,夏文这么多年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父皇面前保持一个君子的形象。要比夏翰更有君子风范,要比夏锐更有君子风范,要比所有的皇子有君子风范。

    内心的龌龊,内心的城府,内心的心机。都要在老皇帝面前掩饰得一干二净。

    今日这一番交谈,老皇帝兴许是有些无奈的,夏文还在说那些圣贤之道,老皇帝极为无奈,夏翰不成器,夏锐更不成器,甚至老皇帝都不愿意看到夏锐,唯有夏文入得老皇帝之眼,所以老皇帝病危之时,也只怕夏文召回了京城。

    奈何夏文今天的表现,实在让老皇帝失望透顶。但是老皇帝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身为父亲的责任,开口又道:“你交友以才名论人,京城之中有个徐杰徐文远,此人乃是淮西大江郡的举子,今年也要进考。此人当交,更当学。好好与之学!当年徐文远之师欧阳正,与朕同心同德。往后你与徐文远,当也要同心同德。”

    老皇帝夏乾眼中的徐杰,年纪轻轻,能谋大事,能谋人心。从帮助欧阳正回京,到谋那监察天下的事情,面面俱到,智计不凡。

    夏乾并不知道徐杰与夏文之间的事情,此时说这一语,就是让夏文与徐杰交好,夏文若得徐杰辅助在旁,夏乾兴许也就能多一份心安了。

    夏文却是闻言一愣,哪里料到老皇帝突然提起了徐杰,还叫他要与徐杰同心同德,心中只觉得复杂无比。甚至还有一些嫉妒之心。嫉妒的是自己在这里挨了一通批评,老皇帝却拿徐杰来夸了一通。

    尽管心中有复杂的念想,夏文还是恭敬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夏乾起身,抬手挥了挥,微微摇头,往后而去。

    留得那满身是汗的夏文,站在当场愣了许久,方才转身出了偏厅,急急忙忙去寻舅父李启明商议对策。夏文倒是知道今日自己惹得老皇帝夏乾不快了,唯有焦急,焦急如何挽回今日丢失的形象,挽回自己可能要失去的皇位。

    大早,欧阳正派人来唤徐杰去见。欧阳正也知道了昨夜之事,皇子被刺杀,金殿卫半夜捉拿徐杰,这些消息欧阳正大早都知道了,担忧不已。

    徐杰也连忙去见欧阳正,欧阳正今日也是难得拖延了自己到衙门里去上值的时间,在家中坐立不安等候徐杰到来。

    好在徐杰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好在徐杰化险为夷了。

    欧阳正皱着眉头,不断在书房内踱来踱去,脸上的担忧还有,口中说道:“李启明歹毒不减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既然要你的命。老夫就是再如当年那般被贬谪出京,老夫就是死,也要与他斗到底,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徐杰心中感动不已,却是连忙开口说道:“老师,切不可意气用事,事情当一步步来,陛下有动勋贵之心,我们也就不必着急,配合陛下行事就是。谋定而后动,如此才是稳妥之策。”

    欧阳正转头看着徐杰,欣慰不已,欣慰自己这个弟子怎么这么理智,这么沉稳,这么优秀。越是欣慰,欧阳正便越是愤怒,口中只道:“我先去见谢中丞,再回衙门里。明日有早朝,当以牙还牙,教他几个心腹之人身披枷锁,入牢狱吃罪!”

    欧阳正要去做的事情,就是与谢昉一起准备卷宗,准备材料,准备弹劾,准备朝堂之上辩论的话语,弹劾的就是李启明的亲信之人,如此当作报复。

    欧阳正已然快步往门外而去,徐杰起身往外去送,送欧阳正上马车。

    欧阳正上了马车急行而去,徐杰也准备起身回家。

    却是欧阳文峰到得身后,埋怨道:“文远,你回京也有三四天了,缘何都不来寻我,到府上来也是来去匆匆,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

    自从徐杰进了欧阳府的门,欧阳文峰就等着徐杰。

    正准备离开的徐杰,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上门来都把欧阳文峰给忘记了,解释道:“大前天见了陛下,前天准备来寻你的,却是那成锐有事耽搁了,昨天也在帮那成锐做事,今天倒是有暇。”

    欧阳文峰倒也不是真在怪罪,反而眯眼笑了笑,说道:“文远,是家姐吩咐我到门口来等你的,哈哈……”

    欧阳文峰满脸的调笑味道,徐杰倒是知道欧阳文峰笑的是什么,徐杰脸皮厚,便问:“文沁人呢?”

    “姐姐在后院呢。”欧阳文峰答了一句,却是又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还想出门去寻你的,奈何被父亲禁足了,春闱在即,非要我在家中好好备考,备来备去,也不过就是那四书五经,读了十几年了,读来读去,也不过就是那些话语,着实无趣。”

    徐杰已然起身往后院而去,欧阳文峰跟在身后埋怨着。徐杰过得一会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文峰中举了?”

    欧阳文峰又叹气:“我都要考春闱了,你还问我举之事……”

    徐杰有些尴尬,这趟京城来得实在仓促,徐杰回大江考试,欧阳文峰户籍随着欧阳正到了京城,倒是可以在京城考试。

    徐杰尴尬一笑:“今年我一起考个进士,往后就成朝中同僚了。”

    欧阳文峰听到这句话,也笑了出来:“希望真的如文远所言,一同中个进士,如此我便自由了,再也不会被禁足在家不能出门,我那父亲啊,实在太过严苛了些,别人家的举人,哪个不是风流倜傥逍遥自在的,羡慕啊……最羡慕的就是你徐文远了。”

    徐杰闻言笑了笑,只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欧阳正这么一个父亲,不知羡煞天下多少读书人,吃喝不愁,家学渊博。却不知有多少学子,连买本书都要勤俭节约,这欧阳府内,藏书上万。其中区别实在太大。

    许多寒门子弟,除了读四书五经,都在想方设法多看一些其他书籍。读书的多少,就是见识的高低。许多寒门子弟,四书五经之外,连上下几千年的史书都没有机会通读一遍,更不谈其他杂书了。

    考起试来,那些策论,不知难到了多少人,甚至有人连历朝历代的兵制到底是什么样的都说不清楚,哪里还能答得好题目?有时候文人迂腐,也并非是文人自己愿意迂腐,就是信息获取的渠道有限,就是没有那么多书籍供他去参考,去借鉴,去见识。

    在连书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家学渊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家学渊博,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通读多少书籍,家中长辈都会去说那上下几千年,耳濡目染之下,已然超越了许多人见识。

    求知若渴,是许多底层文人真正的写照。能引经据典的人,会被别的文人羡慕景仰,这就是原因所在。

    欧阳文沁在后院花园的小亭之中,身边正是春暖花开,草木茂盛,见得徐杰进来,倒是也不避讳,这位大家闺秀,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徐杰上前见礼,欧阳文沁微微一福。欧阳文峰抬手请坐,又喊人上茶上点心。

    欧阳文沁身穿女装的时候,徐杰总是有些拘谨。

    欧阳文沁却并不拘谨,先开口说道:“徐文远,去年元夕一约,你却爽约了,可还记得此事?”

    徐杰自然是不记得了,但是欧阳文沁提醒了,徐杰倒是记起来了,连忙开口说道:“自是记得的,只是老师忽然升迁入京了,当真怪不得我爽约,待得春闱结束之后,当好好出门游玩一番,到得后再把这爽了的约补回来就是。”

    欧阳文沁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满意,开口又道:“春闱之事,你可有把握?”

    徐杰摇了摇头:“听天由命了。”

    欧阳文沁闻言已然面露担忧之色,却还来安慰徐杰:“文远,你也不必多想太多,考得上自是欢喜,考不上也无妨的,你还年轻,来年再考就是,三年后你也不过及冠之年,这京城里多的是那些考了几次都考不中的人。文远你才智不凡,不知胜过多少人,必然是有金榜题名之日的。”

    徐杰闻言笑了笑:“文沁不必担心,听天由命也并非是没有把握,把握多少是有一些的,在用功努力备考,兴许就真的能在东华门外唱名了。”

    徐杰对于这个进士,还是有一些追求的。不为其他,就为家中老奶奶那句“死也瞑目了”。

    欧阳文沁闻言微微一笑,明眸皓齿,酒窝两侧,还轻轻抬起衣袖遮了一下脸面,大家闺秀终归也有许多规矩,笑不漏齿,笑出了牙齿便需要遮一下。

    欧阳文沁是打心底里听到徐杰比较自信的话语而开心。

    徐杰看着这般的欧阳文沁,似乎心中也动了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便听欧阳文峰皱眉说道:“唉……我就不如文远这般有底气,要说名落深山了,不知父亲还要如何惩治我,兴许三年不得出门了。到时候文远可要多来府中寻我。”

    徐杰点头算是应答,口中笑道:“可惜文沁生得女儿身,若是生个男儿身,考个进士当不在话下。”

    徐杰也是说说笑话,不想欧阳文沁却一本正经说道:“那文远觉得我是女儿身好呢,还是男儿身好?”

    徐杰便是又笑道:“你还是穿男装的时候让我舒坦自在一些,少了那些礼节,少了那些避讳,说起话来都自在多了。你一穿上女儿装,我就束手束脚,说句话都要思前想后的,生怕唐突了。”

    徐杰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只当谈笑。欧阳文沁兴许不是想要这么一个回答。

    一旁的欧阳文峰还跟着起哄:“文远说得有理,姐姐穿了男儿衣服,我都自在多了,穿个女人衣服,倒成了我母亲了。”

    欧阳文沁听得“母亲”二字,陡然多愁善感起来,姐弟二人的生母,去世并不久,不到三年时间。追思之心,还并未减退,女儿心思最是敏感,不比欧阳文峰这般大大咧咧。

    时代有别,即便是富贵人家,活不过四十岁的也多的是,小病小痛,甚至一个感冒发烧,也能要人的命。

    欧阳文沁已然落泪,欧阳文峰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语,连忙去安慰。徐杰却想起了乡下的老奶奶。

    晚间,徐杰到家之后,立马就在写书信,写往杭州,也写往大江。

    那个卫十五,尽管有金殿卫的人在追杀,徐杰也放不过他。这江南血刀堂也当追杀于他。

    徐杰仔细写下卫十五的身材样貌特征,甚至还画了一幅比较蹩脚的头像。主要还是详细说明了卫十五用刀的方式,招式的特点,这才是最好辨认的特征。带刀之人,样貌身材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再多盘多问,甚至直接动手试探,人海茫茫,兴许真就寻到了。

    天下之大,这卫十五往哪里逃都有可能。徐杰心中所想,分析几番,更觉得这卫十五有可能让南逃去。

    往北都是边镇,李启明岂会收留卫十五,李启明撇清干系都来不及,岂会惹祸上身,甚至李启明十有八九也在派人暗中追杀卫十五,事情失败了,唯有死人才能让人安心。

    金殿卫出身的卫十五,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边镇去不得。往东是海,也躲不远,往西北也是边镇,危险也大。

    卫十五最后可能的,就是往南去,或者往西南去。西南入蜀可躲,往南过江南去那两广之地,或者更南的地方,也能躲。

    分析了这么多的徐杰,书信也就快速发了出去,徐康徐泰兄弟两人,一人一匹快马,一个去杭州,一个去大江。

    卫十五,显然不敢在官道上招摇过市,金殿卫的快马轮换,必然走的是官道。卫十五只敢翻山越岭,到小村小镇弄些吃食补给。

    所以卫十五若真往南区,这两封信必然比他速度要快得多。

    夏锐,见识了昨天那一番惊险,心中更有恐惧,夏业就这么死了,夏锐岂能不怕?还有昨夜那厮杀,高手几十人,夏锐也猜得到幕后主使,不免让夏锐越发觉得幕后之人手段通天。

    所以夜里,夏锐唱歌也越发卖力,喝酒也不敢再假装喝醉,当真喝得酩酊大醉,演戏演得认真无比。

    徐杰还在坐在台阶之上,脑中想了许多事。皇帝想要一柄刀,徐杰此时也想要一柄刀。没有那柄刀,徐杰在这京城里,也开始有了一些惶恐。

    甚至徐杰就这么开始打坐搬运起了内力,徐杰以往对于先天境界,抱有一份随缘的心态,此时也开始有些着急了,当勤奋起来。

    徐杰打坐不久,种师道到了徐杰身边,也就这么坐在了徐杰身边。种师道练功显然比徐杰勤奋,种师道也当真想试试能不能与徐杰互相印证出点什么,与徐杰同行这么几个月,收获倒是不小,但是立突破先天,还有距离。若是实在不成,种师道也该再入江湖了,入江湖去挑战天下所有用刀的高手。

    府邸之外,一处小楼内,还是有一人睁着眼睛看着徐杰的院落,乃是卫六。金殿卫的差事,也并不那么轻松。

    明月亮,春意暖。

    春闱就在眼前!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血刀堂的差事(4200+)

    京城,勋贵李府。

    “大哥向来多谋,却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说话的汉子脸上有一些笑意,膝盖上横着一柄长剑,双手还不断在长剑上抚摸着。

    这汉子身边是一个茶几,茶几的另外一边坐着的就是李启明,李启明却是笑不出来,面色有些阴沉,只开口道:“老四,原本我对那什么徐文远并不在意,后来这小子却参与的李通之事,那他就自然是要死了,上一次你出门一趟,也不见把他人头带回来。那便只有大哥我自己来了。不想你还来看我笑话。”

    带剑的汉子,名叫李启功,是李启明的四弟,但是却小了李启明十几岁。李启功是见过的徐杰的,见过徐杰在南下的官道上大杀四方,本来李启功是要趁乱动手杀徐杰的,只是当时杨三胖在旁,李启功也就没有动手了。

    李启功,就是这勋贵李家唯一的先天高手。但也并非说这李家就这一个先天高手,如李家这样的势力,虽然不能如皇家那般有个金殿卫,但是收拢一些高手并不是难事,李启明能调得动的先天高手,至少也还有两个人。

    比如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一个郑州罗寿,一个河阴黄则天,这两人都是京城附近的江湖人,都欠了李启明不小的人情。若是那黄河十八鬼没有死,李启明当也调动得。若是愿意花更大的代价,更多的好处,边镇一些绿林黑道人物,也能为李启明办些事情。

    虽然这些人并非就是效死于李启明,但是以李启明这样的地位,想要某些江湖人为他办事,有的是办法。

    不过反过来说,也是这勋贵李家,如今虽然势力极大,根基还是太浅,地位可以十几年翻天覆地,但是这真正能效死的高手,却并非十几年就能忽然培养出来的。

    所以老四李启功闻言笑道:“大哥,按我说啊,杀人而已,何必弄那些繁琐复杂的事情,谋来谋去,也不过就是一剑而去人头落地。”

    李启明挑了一下眉头,说道:“那上次你怎么没有一剑而去,让那徐文远人头落地啊?”

    李启功笑着摇摇头:“大哥,我这是在帮你解决烦恼呢,你又何必来挤兑与我。常家也与那徐文远有仇,常家还有高手,让他们出一个,再把罗寿与黄则天寻来。寻着机会动手就是,何必把杀人的事情弄得那么复杂。”

    李启明想了想,看向自己这个一向话语直白的四弟,还是摇了摇头:“老四啊,京城里杀徐文远怕是不成,不能一击致命,那金殿卫便如猎狗一般围了上来。待得徐文远出了京城,必然就是官身,金殿卫也不会善罢甘休,你动手杀那徐文远,麻烦得紧啊。”

    李启功听得李启明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剑眉一狞,说道:“大哥,哪里管得这么多。只要那小子出城,能杀之便动手。金殿卫追查又如何?且不说能不能追查得出来,即便是追查出来了,罗寿、黄则天之辈,死上一个就是。若是可以,便把那欧阳正一起杀了也无妨,免得这老匹夫如狗一般咬着大哥不放。事到如今,还想那么多作甚,老皇帝还有几天可活,何必如此谨小慎微。”

    李启功说得直白到底,杀人而已,即便有麻烦,即便败露了,推一个人出去顶罪就是,都是小事。

    李启明闻言并不答话,而是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李启功也不多言,就等着自己大哥定夺此事。

    江南,无锡。春雨绵绵,一个汉子斗笠蓑衣在身,避着绵绵细雨,也用斗笠遮掩着自己的脸面。

    无锡就在太湖之边,这汉子刚从无锡的慧山走出来,来到码头上犹豫了许久。

    这汉子想往南去,一直往南,去两广,去交趾……南方有多远,他就要跑多远。

    这汉子从京城而出,先往东走了百十里,又往北走了百十里,方才掉头南下,一路南下专走小道,没有小道就翻山越岭。却在这无锡的码头边犹豫了起来。

    面前有大湖,不远有运河。南方水道四通八达,坐船显然是最快速的方法,但是坐船对这汉子来说又有点危险,他知道自己进了江南血刀堂的地盘了,一路南下早已疲惫不堪,到底要不要上船?

    汉子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定,出不得江南,出不得两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汉子惶恐不安,只想尽快南下而去。但是这船到底要不要坐?

    汉子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到得码头边,开口问了一个正在指挥装货的船老大:“兄台,你这船去哪里?”

    船老大连头的不回,只用余光撇了一眼汉子,答道:“过杭州,到婺州就回。”

    汉子听得有些欣喜,这船要过杭州,那就最好不过了,口中又问一句:“不知到婺州要多久?”

    船老大答道:“快慢之下,三五天。”

    所谓快慢,一是看风力大小,二是看顺流逆流。

    汉子便是又问一句:“不知途中要经过哪些地方?”

    船老大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也是知道这人问这些话语是要干什么,便道:“你要坐船就上去,不坐船就别多问,途中经过的地方多了,叫我怎么与你一一去说?”

    汉子问途经之地,也是因为谨慎,听得这船老大不耐烦的言语,心中有火气,只是发不出来,唯有语气不善问道:“到婺州,多少钱?”

    “你若是要单独舱室,给二两半,若是不要舱室,五百钱。”船老大听得出这人是北地口音,其实报价也高了不少。

    汉子掏出了一锭银子,五两之多,递给船老大,开口说道:“单独舱室,饭菜钱都算在里面。”

    船老大接过银两,轻描淡写一句:“你听得船工说开放了就自己出来吃,没人上门伺候的。”

    汉子点点头,上船而去。

    船上货物慢慢装满了,离港而去,走一段湖道,再入运河,直通杭州。

    春雨还在下,河道两岸皆是农田,斗笠蓑衣的农汉,也开始在水田里忙碌不停,到了犁田插秧的季节了,视线里全部都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嫩绿稻苗。

    好在春雨不比夏雨,并不那么来势汹汹,河道上虽然涨水,却也不会危及行船的安全。

    一条京杭大运河,最早是隋朝开始修建的,为的就是把江南丰富的物资送到北方去,修建运河,其中也有战争原因,隋炀帝征伐高丽,后勤物资多倚靠这条运河的运力。

    后世之人,也多修运河,只是再也没有了隋炀帝那么大的手笔,多是稍微修整,或者开辟一些另外的短途新河道,让运河更直更快。

    运河过苏州、吴江、秀州、崇德,再进杭州。

    杭州是南方重镇,也是这条京杭大运河的起点之一,京乃燕京,古称涿郡之地,杭自然就是杭州,古也有余杭之称。

    其实运河开凿,从春秋战国时代就开始了,隋朝的运河工程,许多部分也是在老运河的基础上改造。但隋朝的运河,是第一次用一条河把南北方真正连接在了一起,让物资与人员的往来方便了无数倍,也是中国历代大皇朝能有效控制南北的重要原因之一。

    船到杭州,便要靠码头,要卸下一部分的货物。

    那为了尽快逃出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不惜铤而走险的汉子,此时紧张不已。船上顺带的船客不少,皆下船来走走,买上一些东西,或者也看看这杭州的模样。唯有这个汉子在船舱之内,一直用布包裹得紧紧的刀,此时也握在了手中,耳朵更是竖得直直,听着船外一切的风吹草动。

    甚至这汉子脑中也在想着各种各样被人追上的场景,惶惶不可终日,不过如此。

    有一个定理,便是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就越会发生。

    船老大又一次站在码头上指挥着卸货的事情,码头另外一边来了一群短打劲装身带兵刃之人,直走到船老大面前。

    船老大连忙拱手见礼:“李爷,好久不见,您是越发的气派了。什么事情能劳驾李爷亲自走一趟,叫人吩咐一声,小的上门去拜见就是了。”

    船老大知道来人是杭州青蛟帮的二当家,是这码头管事的,自然需要笑脸讨好一二。

    李爷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这么多客气,开口便道:“徐八爷交代的差事,老子岂能敷衍,且问你一句,船里有没有北地的人?”

    船老大虽然是行船的,却也是走江湖的,听得徐八爷这个名号,立马肃然起敬,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看这青蛟帮的架势,船老大连忙下意识答道:“没有没有!”

    李爷闻言点点头,准备离开,却是交代了一句:“货物卸完了先不准走,待得人都上船了,老子还要回来巡一遍。”

    船老大闻言连连点头,却是忽然又回过神来了,想起了什么,口中说道:“李爷,小的适才忘记了,船上好像还真有一个北地口音的汉子,在无锡上的船,好像还在船里并未下船,要不要小的去把那人叫下来听李爷问话?”

    已然转身准备走的李爷闻言,开口便道:“去把人叫下来!”

    “好勒,李爷稍后。”船老大连忙上船而去。

    到得一个舱室门口,也不敲门,抬腿就踢,把门踢得砰砰响,口中喊道:“诶……里面的汉子,出来,下船一趟。”

    里面的汉子手中的刀已然拔了出来,船下的对话,早已被他竖起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这汉子都猜得到船下那些江湖人十有八九寻的就是自己。

    汉子拔出了刀,想了想,却又把刀归入了刀鞘之内,还是觉得忍一忍,却是觉得这些江湖鱼虾,兴许也认不出自己。

    船老大在门外喊了几遍,门终于是打开了,汉子挎着一个黑布包裹走了出来,也还听得船老大骂骂咧咧,汉子也不言不语,出舱下船。

    李爷早已等候多时,先是打量这人身材,再又看了看面相,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比较蹩脚的画像,比对了几番,方才开口问道:“你是从北地哪里来的?”

    汉子也没有把这些江湖鱼虾放在眼里,随口答了一句:“河北。”

    “河北哪里?”李爷又问。

    “河北大名府。”汉子编了一个地方,也是料定这些南方人分不出北地口音的区别。虽然心中不安,却也只是想着敷衍一下,赶紧上船再走。

    李爷已然起了疑惑,身材对得上,样貌与画像上的虽然不如何想象,但是脸型却差不多,便是又多问了一句:“包裹里有什么?”

    汉子眉头微微一皱:“江湖行走,自然是兵刃。”

    这话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李爷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江湖行走,又何必把一柄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便听李爷再道:“江湖人啊,那就好说了。你耍什么兵刃?”

    “刀!”

    李爷把画像一收,塞进怀中,大手一摆:“随我进城一趟。”

    进城,自然就是去那江南血刀堂,这位李爷忠于职守是其一,其二就是若真帮徐八爷寻到了人,一万两白银的赏钱可还真不少。这江南江湖,要赚这一万两的人何其多,那个码头都有人在巡视拿人,山林里的绿林黑道,也在各处大小道路上设关设卡。

    一万两银子也还是其一,许多人更想的是能因此事与血刀堂搭上关系,那就不是一万两的事情了,是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有一块地盘源源不断的赚钱。

    汉子已然知道不好,更知道这杭州城是进去不得的,汉子手掌微微一抖,左右转头打量着周遭。

    还听得李爷呵斥一句:“磨磨蹭蹭作甚呢?听不懂老子的话语不成?老子说的可也是官话。”

    所谓官话,就是开封话为本音的话语,虽然各地还是有口音之别,但是各地人说的官话,已经就可以互相交流了。不然这江南吴侬软语,说出来外地人还真不一定听得懂。

    汉子还有些犹豫,丧家之犬,就是如此,一身绝顶的武艺,却连与几个江湖鱼虾动手,都还要思前想后。

    “跟着老子走,你既是江湖人,便知道血刀堂的厉害,配合着,万事好说,兴许还能得点赔偿银子,若是不配合,那你便掂量着。”李爷倒是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把徐八爷要找的人找到了,但是这个汉子还是要带到血刀堂走一趟的,这不是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人情。

    是青蛟帮给血刀堂的人情,人虽然不一定能帮血刀堂找到,但是这份辛苦做事的态度,血刀堂的徐八爷看在眼里,也当记下一份人情。这才是真正为人处世的聪明。

    听得血刀堂三个字,汉子心中一紧……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猫捉老鼠,春闱(8200+)

    这个从北方南下,一路惶惶不可终日的汉子,就是卫十五。

    徐杰的猜测是有道理的,边镇之地他不敢去,不敢去面对边境无数的铁甲,甚至也知道金殿卫必然第一时间往北去追,怕他出了长城关卡,去了异国他乡。

    卫十五知道南下才是生路,南下不止有两广,不止有交趾,还能从福建出海,去琉球,去吕宋等地,兴许还能活得逍遥自在。

    丧家之犬,有丧家之犬的心态,这种心态,早已不是原来那般的尊严,也不是原来那般的自信。甚至自以为是忍辱负重,自以为还有几分聪慧,大概也还有侥幸心理。

    卫十五不敢在这杭州的码头上杀人,或者说他不愿意在这里暴露了行踪,但凡在此杀人夺路而逃,出身金殿卫的卫十五,知道这江南血刀堂的本事,不认为自己能比昔日的血手王维更厉害,更不认为自己就真的能夺路而逃走,血刀堂里有快马,血刀堂里都是昔日边镇夜不收,最善于追踪追杀的夜不收。

    边镇真正有经验的夜不收,做追杀之事,兴许比金殿卫还要擅长。这一点兴许草原室韦人会很有认同感。

    卫十五点了点头,准备往那杭州城里去一趟,北地来的人又如何?用刀又如何?这江南之地,又有何人能识得他的真颜?

    听这李爷所言,若是寻错了人,江南血刀堂兴许还会给一点赔偿钱,那也证明了江南血刀堂之人是讲江湖道义的,不是那般滥杀无辜,如此就足够了。

    兴许进这一趟杭州城,去这一趟江南血刀堂,还是一件好事。蒙混了这一关,卫十五这一路难逃的行程,必然能畅通无阻,无惊无险。也不用这般惶惶不可终日,也能睡个好觉了。

    李爷见得这北方来的汉子还是乖乖听话了,边走边笑道:“这就对了,兄弟,我与你说,我们江南江湖人,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实在是事情过于重大,徐八爷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走一趟兴许还真有好处,说不定你的差旅费都能赚回来。”

    李爷并不那么敏感,甚至从未想过自己真的就找到正主了,李爷找到了一个身材、脸型、用的兵刃都符合目标人物的北方人,李爷倒是也高兴。带到血刀堂去,徐八爷当记下这份人情。

    青蛟帮在杭州也是有竞争对手的,便是杭帮,这码头是一块肥肉,杭帮岂能不盯着这块肥肉?没有日日火拼,就是因为城里还有个血刀堂,血刀堂才是话事人。

    徐八爷记着这份人情了,这青蛟帮的地盘,自然也就越发稳固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易,生活本就如此。从达官显贵到武林高手,谁人都有自己的不易,想努力活着,谁人都得努力。

    李爷心情极好,甚至还在路边买了一碗茶水给卫十五解渴,怀中有出门之前小妾塞的一包桂花糕,李爷倒是也不吝啬,与卫十五分食一些。

    卫十五当也不是第一次来杭州了,江南婉约,连带江南的园林也有一种女子一般的美,即便是在大街上,也能不时看到各处院落里树木的枝蔓出墙而来,还带着春天淡淡的花草味道。

    江南的溪流小河,流水叮咚,与城里商户的叫卖声还能交相辉映,流水左右的长廊,流水之上的拱桥……

    江南江南,当真是整个世界集文化与贸易的最顶峰,能生在江南,是福气。没有北地战火与严寒,没有西边风沙与贫瘠。有的是文风鼎盛,有的是商贸发达,有的是物资丰富,有的是气候宜人。

    “到了,进去吧。”李爷一边说着,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兵刃也重新取下来别好,然后昂首挺胸,展现一番与平常不一样的气度,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风范不凡的江湖豪侠客。

    卫十五抬头看了看,大门牌匾上写着“诗刀阁”三个大字,心中有疑惑,却更多是紧张,还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这江南没有人认识他卫十五,更没有人认识他严海。

    李爷等候片刻,方才进得正厅,正厅左右站着两排汉子,中间两边坐了七八个中年的汉子。

    只是李爷有些意外,意外厅内正中的座位上,坐的竟然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壮汉,徐八爷竟然还笑意盈盈站在这人身边说笑着什么。

    “李江,且来见过我家大哥!”徐八爷抬手招了招,显然与这李爷熟悉非常。

    李爷年小徐老八四五岁,尽管心中有许多疑惑,疑惑徐八爷怎么还有一个大哥,却也不多问,只是抬手一拱,笑道:“见过八爷!见过大爷。”

    徐老八与徐仲也拱手回了礼,徐老八却是没有说话,徐仲说话了:“把人带进来看看。”

    李爷回头往门外招了一下手,几个青蛟帮的汉子带着卫十五走了进来。

    卫十五步履虚浮,显然也是装出来的,进来只是左右拱手,也不说话。

    徐仲打量了片刻,站起身来,徐老八递上了一根铁拐杖。

    徐仲拄着拐,一直走到卫十五面前。开口问道:“哪里人?”

    “在下河北大名府人士。”卫十五依着刚才的谎言再说了一遍。

    却是不料,徐仲忽然出手,一拳快速往卫十五胸前击去,显然就是试探了。

    卫十五当真是不凡,下意识准备拔刀反抗,却硬是止住了动作,白白挨了这一击。这对一个有着非常敏锐的战斗嗅觉的先天高手来说,并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的。

    一声闷响,卫十五从大厅中央直接跌倒在了门口处,爬起身来就骂:“江南血刀堂,不过如此!仗势欺人,也不怕江湖人笑话!有种就把老子杀了!”

    卫十五以进为退,心计实在不错。卫十五能忍到现在,一直忍到这血刀堂的宅子里来,本身就是极为有智计的。与其日日担忧,不如铤而走险,或者说也并非真是如何铤而走险,这江南之地,还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过了这一关,卫十五便可大大方方逃往南方了。

    徐仲闻言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是又往前走了走,也走到大门口处,开口又问:“你是大名府哪里人?”

    卫十五满脸的疼痛表情,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毫不犹豫:“老子是大名府魏县之人,要杀就杀,多说无益,只怪老子不该到这江南来。江湖有道义,自然有人收了你们这些仗势欺人之辈。”

    徐仲闻言,回头看了徐老八一眼,徐老八也慢慢往前走了,手中握着两柄刀。

    徐仲方才再回头看向卫十五,不紧不慢开口:“我听你这口音,倒是像开封府的,不像大名府的。”

    开封府,就是汴京。大名府在汴京以北,两地相距四百里地。对于一般南方人而言,两地口音难以分辨,听起来只觉得差不多,甚至大多数南方人,连河北话与山东话的差别都分辨不出。

    想要分辨北方口音的区别,除非真认识一些北方各地之人,真与这些人交谈交流过。

    一个人的口音,在这个年代,就是一个人的烙印,没有人会闲来无事去练习另外一地地方说话的方式,没有这个需求,也没有这个必要。

    官府缉拿逃犯,口音往往是最为重要的依据之一。另外还有一点缉拿逃犯的办法就是各地乡土观念,一般村镇,只要有外地人来,百姓多会极为关注,到异乡去,都会被人盘问无数次,从普通百姓的盘问,到官府差人的盘问,都是少不了的。

    其中也有户口制度的影响。若是时代再往前,到得秦汉之时,各处的外地人就更少了,除了官府之人与世家大族读书人之类,就没有出门在外的人了,你要不穿上一套公服,或者是穿一套锦衣华服,只要出现在外地,必然会被官府盘问,不是贼人也是半个贼人。

    即便是在城市里,一个外地人落脚久了,也会被人反复盘问。甚至本地人也还有欺生排外的传统。还多的是那些闲散之人上门欺压,还有那些闲散无赖想着官府里的赏钱,报官把外地人抓到大牢里问上一顿,也是正常。

    所以并非在古代犯罪,就真的难以被抓到。在古代犯罪,真正能逃脱制裁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山林旷野,若是想真正生存下去,唯有一条路,就是能寻到黑道绿林的山寨入伙,落草为寇。

    卫十五听得徐仲一言,面色微微一变,却是转头又道:“老子怎么就不是大名府的人了?大名府里几个县,口音都有差别,你一个南方人,却非要说老子不是大名府的,这般是何道理?”

    徐仲并不多言,而是铁拐往前一戳!

    卫十五心中气愤不已,却还是假装躲闪一下,然后被这铁拐戳个正着,摔到了院子中。

    徐仲也是一瘸一拐又跟了出来,慢慢悠悠说道:“昔日我在边镇,袍泽兄弟里有大名府的,也有开封府的,河间府的,真定府的,太原府的……”

    卫十五已然面色大变,千算万算,似乎还是算差了一招。

    徐老八跟上头前,把刀给了徐仲,忽然开口大喊:“十五?”

    卫十五闻言身形一震,事已至此,唯有拔刀而出,直往院门飞跃而去。徐仲已然两番击打,却都是出手试探,并未真的把他打伤,此时卫十五要逃了,身形快若闪电。

    徐老八已然持刀急追而去,身后也还有十几号汉子持刀越过院墙跟随徐老八疾驰。

    反倒是徐仲笑了笑,喃喃一语:“杰儿当真是缜密!”

    整个院子里忽然喊叫不断,却又丝毫不乱。片刻之后,门口已然聚了几十匹马。

    徐仲已然翻身上马,也有人来帮徐仲绑扎腰腹与腿。

    待得绑扎好之后,徐仲轻轻一挥手,几十骑就在这杭州城里飞奔了起来。还有无数喊叫,喊着路上行人避让。

    倒是徐仲自信笑道:“慢些就是,撞到人可不好,这厮必然要出城,出城了再显马力。这厮跑不脱!”

    李爷还站在院门口“诗刀阁”的牌匾之下,看着远方屋顶上不断跳跃的汉子,看着街道上飞奔的马蹄,目瞪口呆。

    便听李爷身边一人问道:“二当家的,我们这是……”

    李爷闻言方才大喜望外:“娘希皮,当真是只瘟鸡。这回是发财了……”

    娘希匹是骂人的话语,瘟鸡也是杭州常用粗口。这李爷是真高兴了,今日算是走了运道了,随随便便还真就把人寻到了。

    “二当家,我们是跟着去呢,还是?”

    李爷把腰间的刀一拔,连连往前挥手:“跟上去,都跟上去,这个人情就大了,趁热打铁,叫八爷知道我等的厉害。二毛子,快去禀报大哥,有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往南出城。”

    李爷已然起身就追,武艺也是不凡,屋顶之上,也能连连跳跃。

    已经看到城墙的卫十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兵无数,心中更是大骂,骂的却不是这血刀堂,骂的是自己,骂自己为何心存侥幸这般托大。

    若是知道终归要这么逃亡,何不早在那码头边上就杀人夺路,何必要弄成这般场面?

    城墙几丈,卫十五还是轻松跃了上去,又跃了下来,抬头四处去看,西南方向有山,卫十五直奔那山林去,进山是唯一能逃脱追击的办法。

    跟在身后的徐老八见得卫十五逃跑的方向,露出了一脸的微笑。在他心中看来,进山好,进山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还能避免误伤。

    昔日里众多兄弟在那长城驻守,满眼的崇山峻岭,城墙关口之外,每日夜里铺得满地的细沙,第二日看得细沙上有脚印,便也是这般漫山遍野去追那昨夜里来的室韦人斥候。

    京城里的徐杰,正在一动不动看着手中的书,是背是记,总也是怕那帖经墨义的马失前蹄了,帖经填空,墨义是大段默写,也兼一点“名词解释”之类。四书五经,加起来字数当真不少,经义策问看临场发挥,这默写填空的,还真是磨人的事情,死记硬背丝毫没有捷径。

    好在徐杰倒是没有一个坏习惯,便是摇头晃脑。徐杰的那些同窗,读书时候的模样,倒是有点像徐杰见过的和尚念经,当真一模一样的场景,嘟嘟囔囔,连带晃脑摇头。

    兴许这四书五经,还真兼具有宗教的意味,与和尚念经在某些方面还有有些类似的。所以也有儒教这个名词。

    中国人其实是宗教信仰的,自古如此,没有那一个上帝一个真主的保佑。中国人信仰的是自己的祖先,信仰的是文化的传承。中国人不会说上帝保佑,但是中国人会说祖宗保佑。中国人不会说上帝显灵了,中国人只会说祖坟冒青烟了。

    以信仰来论,中国人的信仰其实更加先进,也更有凝聚力,最重要的是更有包容力。所以才有从古至今一直维持着的大帝国,可以凝聚人,可以包容人。

    神的凝聚力却差了许多,基督之下,也能分天主、东正,也能互相敌视。一个十字架或者月亮,从此决定了意识形态再也不能包容,只有排他性。所以十字架与月亮,会一千多年互相杀戮不止。上帝与真主,却是一个人,但是一个神下还有两个教派,打得不可开交,从来没有过互相的包容。

    春闱终于开始了,徐杰再一次走进考场,京城里的考场,实在是壮观。有一个名词叫“号房”,最早来自于科举的考场,一排一排的低矮建筑,绵延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个一个的小小号房,把一个个天南地北的天之骄子“关押”在其中,还有一排一排的铁甲,一个个公差,手拿兵刃来回巡视。

    倒是不知为何后来把监狱也叫作“号房”了,把坐牢叫作“蹲号子”,不过两者还是有些相似的。

    这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甚至也可以叫“得道成仙”,“成仙”了,一个家庭,一个氏族,一个姓氏,都将鸡犬升天。

    科举,也代表了历史文化的区别。西方的贵族,姓氏早已注定,千年不变,甚至几乎不会有任何新的姓氏再成为真正的贵族,贵族,就注定了世世代代是贵族,平民,也就注定了世世代代是平民,两者千年不变。甚至改朝换代也不能改变那些注定是贵族的姓氏。究其原因,也有宗教对人性的压迫,因为那些贵族,都是上帝加冕的,都是上帝认证的,作为上帝的子民,岂能反抗上帝的旨意?

    科举这一条上升之道,这一条贵族与平民的上下交替,在特定历史时代里,也代表某种公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种解释是要揭竿而起,推倒腐朽的皇帝朝廷。兴许也有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让自己通过努力,成为王侯将相。

    归根结底一句话,科举,并不腐朽,科举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先进性。是人类以自己的智慧在这个时代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徐杰的号房隔壁,又传来“念经”的声音,显然是那考生面对帖经之题有了麻烦,正在以“念经”的方式回忆着上下文,想要完成这填空题。

    便也有差人上前呵斥:“不要出声,再出声便把你赶出去。”

    考场之内,自然是不能出声的。显然徐杰隔壁那人对于这神圣的春闱太过紧张了,听得这差人呵斥,更是紧张,连连拱手算是讨饶,再看那填空题,更是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才见那人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兴许是终于想起来这个空到底还填什么内容。

    徐杰奋笔疾书在考。

    江南的林子里,一个拄拐的汉子上山下水,步履不慢,却也是满头大汗。

    虽然满头大汗,汉子的脸面之上,依旧都是自信满满。

    地面上的嫩草,大树上的枝丫,落在地上新鲜的绿叶,甚至空中夹杂的气味,都逃不脱这个汉子灵敏的感官。

    身旁一个中年汉子不比这拄拐的汉子严肃,口中微微笑道:“大哥,倒是让我想起了昔日许多时光。”

    拄拐的汉子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两人快步而去,身后几十步还有百十人跟随,百十人之后,更有几百上千号汉子摩拳擦掌而来。

    刚入林子的卫十五,在大树枝头不断飞跃,此时的卫十五,却也不敢再飞上枝头而行了,只能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因为在大树枝头上,虽然跑起来更快,却是这目标是在太明显,如何也摆脱不得追兵,反倒是钻进林子里之后,追兵的身影似乎消失了。

    只是不时还能听到风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对话之声,这也足够让卫十五压力巨大,忧心忡忡,惶恐不安。

    徐老八不时与徐仲说上一句话语,这些话语一直都能传到卫十五的耳中,徐老八何其有经验,也何其有自信。

    一般人追踪敌人,也要隐藏着自己的行踪,以免打草惊蛇,却是这徐老八还不断用话语来暴露自己的行踪,不断给头前逃跑的卫十五制造心理压力,让他知道追兵就在身后,让他逃跑得更加急切,让他在急切的逃跑之中不能全心全意隐藏踪迹。

    这样的方式,徐老八当年随着徐仲,在长城外的崇山峻岭里屡试不爽。室韦人的斥候,也相当优秀,在林子里逃跑,更是熟络非常,隐藏踪迹的技能也不差。所以才有了这般的方式给逃跑之人造成心理压力,让逃跑之人露出更多的破绽。

    甚至往往追久了,逃跑之人心烦意乱之下,也会停步等候,设置设伏以待,便是懒得再逃了,知道身后追兵不多,回头拼上一命自在。

    卫十五也就这么心烦意乱了,已经逃得了两天多的时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卫十五终于受不住了,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徐老八与徐仲,实在太过熟练,往前再追得几里地之后,忽然停住了脚步,两个先天高手背靠背打量着身边的一切,静心聆听风中的声响,甚至抽动鼻子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徐老八伸手取下了腰间的水囊,喝得几口递给徐仲,又取出怀中的面饼,也分了一半给徐仲。

    这就是追人被人追的区别,徐仲与徐老八,竟然还有吃有喝。

    两人吃吃喝喝,暗地里有一人却不断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先天之人又如何?先天之人也要吃饭喝水才能活着。

    暗地里的卫十五,甚至还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这两人会在这里吃喝休息,自己就不该在此等候埋伏,还不如多跑些路程拉开距离。

    待得两人吃饱喝足了,徐老八方才大喊一声:“出来吧,吃饱喝足了,该动手了!”

    伏击是不可能的,这两人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知道自己追到人了,也不着急,先休息片刻,甚至吃吃喝喝起来。否则两人也不会停下来吃喝,必然是一边追击一边吃喝。

    猫戏老鼠,不过如此!

    暗地里的卫十五,心中愤怒非常,知道自己被人戏耍了,刀柄一捏,便是准备出来拼命。却是这位金殿卫里的高人,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伏在一棵大树的冠幅之内,一动不动,等候着一击致命的时机。显然是知道自己不能中计,敌人必然是在出言试探,此时时机不好,一定不能盲目冲动。

    只是卫十五如何也没有想到,视线中的两人,竟然有一个人忽然回头离开了,在树顶不断飞跃往后而去。还留一人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卫十五有些焦急,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在暗中等待,等待那人靠近一些,等待那人到得伏击范围,方才好刺杀而去。

    等候了许久,卫十五心思反倒冷静了下来,甚至也在佩服自己的耐心,佩服自己的聪明,没有中敌人试探的计策。

    卫十五甚至觉得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越来越大,只要这么耐心潜伏着,潜伏到敌人没有耐心了,潜伏到地上送上门来了,刺杀一人之后,卫十五再无所惧。

    过得不久,卫十五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的细微之声,前面有,左边有,右边也有,后面也有。

    卫十五立马大惊失色,此时方才明白为何那追击的两人忽然有一人回头了,那人回头去,是为了招呼安排手下之人。

    卫十五竟然就被这么包围起来了。

    这是卫十五没有预料到的。

    这也是徐仲与徐老八两人的经验与默契,连句商量的话语都没有,这番的安排,也只在眼神交流。

    卫十五额头上的汗,如雨在下。视线中若隐若现的人,前后左右,围得水泄不通。

    那两个一直追着卫十五的先天高手,又回合在了一起。

    便听一人开口:“这回总该出来了吧?”

    卫十五依旧纹丝不动,只是面色煞白,眼神不断左右扫视,想着脱身之法。

    便听有人笑道:“他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把弩弓都拿上来,一棵树一棵树的射!”

    便听林子里弓弦嗡嗡作响!

    徐老八抬手指着一棵大树,开口道:“先射这棵!”

    林子里的汉子,百十个人,都躲在树干之后,只是若隐若现露出身体,围起了五六十步见方的地面,其中能藏人的大小树木,不过二三十棵。

    汉子们拉弓上弦,探出头来,百十支羽箭忽然齐齐笼罩在一株冠幅之中,舍得叶落不止,舍得枝丫满地。

    这哪里是什么江湖追杀之法,只是林子里打仗的模式,每个士卒都知道躲避在树后,每个汉子不需要命令都能一齐射出羽箭。

    徐老八又伸手指了指另外一棵树,又是一轮羽箭,随后是一处草丛。

    徐老八倒是没有想过要用羽箭射死那先天高手,徐老八与徐仲只是侧耳倾听,听那羽箭射出之后发出的击打声。是闷响,还是金铁的交击?

    亦或者那人练了一身的横练功夫,不用兵刃去挡羽箭,只用一身铜皮铁骨去承受,也能发出别样的声响。

    如此就足够判定敌人所在的方位了。

    这些昔日的军汉,勇武敢死,却更是惜命,更知道如何在战场上保存自己的性命,不做那没有必要的犯险之举。

    一棵一棵的树冠,一处一处的草丛,甚至还有人往那射过的树冠而去,去捡地上的羽箭。徐老八与徐仲也是慢慢往前,走过一处一处已经被羽箭射过之处。

    终于卫十五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那两人越来越近,那两人甚至都不是背对背的防卫姿态,而是同时面对一个方向往他而来。那意料之外的伏击刺杀,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卫十五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两人,选了选,破釜沉舟之下,选了那个断腿的,断腿的应该比较好对付,击伤那人,夺路再逃!

    卫十五决定了,刀光从树冠而出,直奔那断腿的汉子而去。

    徐仲看得空中的刀光,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就如昔日里在长城之外的崇山峻岭里一样,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这么一个胜利的微笑。那时候,这个场面就代表着功劳到手了,可以回去领赏了。

    对于当时的徐家士卒而言,那份赏赐,虽然也有克扣,但是足够他们开心一个多月,自己弟兄喝酒吃肉,请董大力喝酒吃肉,花钱打造自己的兵器,加固修缮自己的铁甲,换一个更好的弩弓,送点钱给虞侯之类,弄几匹更壮硕的健马,也给健马的胸膛、头颅披上甲胄。

    血气方刚的年轻汉,也许还能去逛逛窑子!或者托付信得过的谁人,给家里寄一些钱去,这些徐家军汉,家里大多还有老弱,也有不少嗷嗷待哺的孩童。其中也有年幼的徐杰。

    卫十五觉得断腿的汉子是软柿子,显然他失望了。

    两个用刀的高手,配合起来默契十足,卫十五比那血手王维实在差得太多,再也难以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百十个围困的汉子,却在往后退,退出了百十步外,持刀持弩等候的。

    跟随而来的江湖人也越来越多,千余人不止,都在林子里探头探脑去看那打斗的场面,虽然看不真切,听得声响动静,也是惊叹连连。

    那劲风穿过百十步的林子,还能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还听得徐仲闷沉沉的话语:“老八,且陪着他打下去,杰儿交代了一句,尽量留个活口。”

    徐老八点点头:“那就陪着他一直打,且看他等坚持多久。想来杰儿还要拿他有大用处。”

    倒是卫十五听得这般话语,忽然安心了不少,有用之人,自然是能活命的。只是卫十五也不想落到别人手中,还在想方设法寻那逃脱之路。却还是被这两人压得死死。

说几句心里话,可看可不看。

    老祝很喜欢一个作者,叫愤怒的香蕉,喜欢他的理由有许多,小说写得好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喜欢他愿意在写作之余分享自己的生活,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

    所以昨夜老祝想了许多,决定也分享点自己的什么事情。

    分享的原因是老祝昨夜有些感动,引起老祝感动的是书友“交格”连续几天的书评。老祝的书评从来不热闹,章节说也是如此,这也许是因为《诗与刀》这个故事的写法,本身就不是那么有话题性,有作者朋友说《诗与刀》就像一个完成度极高的成品,他看得无话可说,看得忘记发表什么评论。就像在听人讲故事的时候,不愿意插嘴打断一样。

    这个评价让老祝高兴了好几天,好像一种自我安慰与自我催眠,让老祝不再去纠结《诗与刀》的书友反应冷淡这件事情了。其实老祝内心是知道的,一本书火了,书评与章节说自然也会火,老祝这本书,显然并没有如何火起来。只能算是一般般。

    但是老祝记得许多熟悉的ID,比如最近几天让老祝极为感动的“交格”,整夜等候着更新,老祝熬夜,他也熬夜,所以老祝劝他不要熬夜等,起床之后就有。

    比如“五色孔雀”,经常让老祝不要熬夜。也是感动得很,觉得有这样的书友,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又比如“搬砖大咖”,不论工作多忙,总是会抽空支持,打赏也就不多说,从《大宋好屠夫》到《诗与刀》,不离不弃!《诗与刀》里陆子游身边的小姑娘袭予,就是他女儿的名字。只是不知搬砖兄对于“女儿”有了徐小刀这么一个丈夫,是不是看得要砸手机,哈哈……因为老祝也有个女儿,所以知道老爸对于女儿的疼爱,难以容下另外一个男人,即便是假设的,也会不舒服。见谅。

    还有“知心哥”,群里的大佬,老祝虽然在群里少说话,但是看到他说话,心情就好。

    “一顿大餐”,“有安然得自在”,“熹梵s”,“得瑟小王子”,“xianzhea”,“燕燕小石头”,“沉5沦”……等等,这些ID,实在太过熟悉,从老祝写小说之初,伴随到现在,看到他们,老祝每日一坐几个小时的疲惫,好像都能少了许多。高山流水,知音不过如此,老祝幸运之至!

    还有许多许多的新书友,其中有“鸣沢律佳”、“钰玉老镖师”、“秀策儿”、“素彦”、一个很长名字的“……摩根伯爵”、每日签到的“joexzc”、“明朝龙少”、“指尖浪漫绕指柔”……等等等等,老祝每日看看书评,章节说,动力十足。

    书友太多太多,难以一一详尽,更好友许多书友从不留言说话,只在暗中默默支持。

    说这么多,倒也不是只想说感谢之语,总觉得其中有一种缘分,就好像谈恋爱一样,老祝写一个故事,大家喜欢看这个故事,好像就是在谈恋爱,好似人与人的心有一种契合。因为《诗与刀》开书的时候就有一种任性,也做好了不会如何大红大紫的准备,因为《诗与刀》本身就与起点绝大部分的小说不是一个路数,不是那最大公约数,也不是能大红大紫的小说,所以这种契合的感觉尤为让人舒服,真的像是找到了一个对的人谈恋爱。是一种享受。

    老祝一九九零年正月生人,今日二十八岁的年纪了。读过大学,药学专业,肄业!帮朋友做过大理石生意,不久。开过饮品店,生意不错,两年多。做过金融,不对,不能说的金融,应该算是民间贷款的中间人,可以往高利贷的方向靠,但也不是真的黑道高利贷,所以也并不成功,赚了一些钱,却更多是别人欠的债务,最后也不做了。

    然后与人合伙开了个不小的饭店,四年,今年年初正式倒闭。血本无归,也造成老祝自己也欠债了。如今变成了三角债,别人欠我的,我欠别人的,还有官司在打。甚至还把一些亲戚朋友的钱也亏了进去,钱财欠得大,人情也欠得大。

    期间还与朋友开过一个车行,汽车美容与汽车保养修理一体的,投资也不小,结局也不美。

    最后朋友的一个小公司,我也插了一手,稍微还行,如今还在。

    蹦跶了大概七八年,自己倒是活着的,结婚生子,有赚有亏,有起有落,最后剩下的是讨债的压力极大,还债的压力更大,还有一些营生还在继续蹦跶,总结下来,大概也不剩下什么东西了。剩下一个家庭,比较和和美美,往后还得蹦跶,希望日子越过越好。

    结婚三年多,女儿两岁多。写小说还不到两年,起点记录,满打满算575天。最初是感兴趣,但是写不好,四十万字就太监了。如今却有些深爱的感觉,不深爱也不会写《诗与刀》这种类型的小说。老祝写小说也是想赚钱,不过看这情况,看来也是赚不到什么大钱的。

    兴许老祝有些文青病,所以放不开手脚,浪不起了,骚不动,装逼打脸好像也不如别人写得爽。这个病来自于老祝自己对文字与故事的理解,大概是治不好了,也难以成为大神,但真的很喜欢认认真真写一个故事,因为我在与书友们谈恋爱的时候,对我自己而言,足够爽快,有成就感,有幸福感。动笔把自己写爽了,应该也是很大的收获。

    人生道路,常言道三十而立,三十岁不远,老祝立不立得起来倒是不知道,但是老祝应该是找到了人生道路了,这是很庆幸的事情,写小说竟然成了我未来要一直做下去的事情,还真是出乎了自己与所有人的预料!

    还说一说老祝码字的事情,手速不快,没有办法。但是每天的更新量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有时间会多写,一万多字不在话下,一万字就是顶级触手怪的更新量了,没时间会少写,四五千字也有,六千八千的算正常。总的来说,这个量超过了起点大多数人的更新速度了。一般普通的写手,一个小时写两千字正常,触手怪例外。

    但是写作并非只是打字,也需要一点灵感,需要一点构思,所以真正的速度,往往会更慢一些,一坐一夜也是正常的,一桌的烟灰,经常被老婆吐槽……

    最后,还是要说自己幸运,幸运自己没有跌落谷底,幸运自己有个家庭,幸运自己找到了一条路,幸运自己遇到了你们!

    希望这场谈恋爱能一辈子谈下去!这是别人不可能有的人生经历。

    我爱你们,谢谢你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春闱会试,卫十五(7000,感谢月半日残两万大赏)

    杭州城的一个铁匠铺里,刚刚用百锻的好铁做成的铁链被几个江湖汉子取走之后,急忙送到了一处挂着“诗刀阁”牌匾的院子里。

    屠夫用来挂猪肉的铁钩,从一个满身是伤的汉子锁骨穿过,两个锁骨便被那铁链锁得死死,手铐镣铐都紧在了这个汉子身上,连带背后的肋骨,也被一个铁钩穿过了两条,连接在了一座巨大的假山之上。

    这般对待一个满身是伤的汉子,手段也着实狠厉,却是动手之人,似乎也知道这个汉子不是那么容易死之人,更是一个极为危险之人。

    一封书信,由十几匹快马护送而出,直奔京城去了。书信内容只有一个,便是这卫十五被抓起来了,要询问徐杰该如何处置。

    京城里的徐杰,还在那号房里“关押”着,还在奋笔疾书。

    春秋诸子,百家有农,农桑为国本,乃社稷基石,户籍人口,百年加倍不止,田亩百年难增其一,论农事与人口,乃至灾祸赈济之难。

    策论之题如此,其实说的就是中国自古有一个道理,战乱之年,人口暴减。但凡社会进入安稳,人口就会暴涨,超过一个亿的数量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耕作的土地却没有在短时间内暴涨,这就会造成很多隐患。

    最为直接的隐患就是应对灾祸的弹性问题,超过一个亿的人口,虽然还不至于发生饥荒,但是会带来粮食储备不够。比如全国有八千万人口与一亿人口,田地里生产出来的粮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是应对灾祸的弹性就天差地别了。

    又比如八千万人口的时候,朝廷假如能应对一千万人受灾需要赈济,人口到了一亿的时候,朝廷显然就应对不了一千万人受灾的大灾难了。这就是弹性变低了,国家安危的风险就变高了。

    这还不是单单财政的问题,农耕社会,出产的物资相对而言是有一个定数的,这是因为生产资料的限制所决定,生产方式的滞后所决定。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几百年之后总会爆发动乱的原因之一,唐朝天宝年间,人口就已经超过八千万,接近一亿。按照徐杰所了解的历史,北宋末年,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两千万。到得明朝末年,人口更是超过了一亿两千万,甚至接近两亿。

    而今的大华,人口也早已超过了一亿,在一亿三四千万的数量。这个数量的人口,对于朝廷而言,已然就让许多事情的风险成倍数增长。

    这也是为何国家初建的时候,往往能不断发展不断强大的原因之一。人口压力少,田亩多,百废待兴,诸事都欣欣向荣,正在往上发展,连带打仗也勇猛许多。

    社会与经济的发展,如果不能有突破性的革命,比如生产方式的革命,比如工业革命,承平日久,国家总会发展到一个瓶颈,压力总会越来越大,承受风险的能力也会越来越低,很多朝代最终的崩塌,也证明了这一点原因。

    这是宏观层面的原因,当然也还有许多其他层面的原因,比如社会结构,社会形态,还有就是当时的人,官员腐朽,军队糜烂等等!

    这个理论,其实就是今天的策论之题,考进士果然不比寻常,能把这一题答好,还真需要不凡的见识。这才是为何进士那么难中的原因所在。

    之前徐杰答了经义之题,答的正是《孟子》所出之言:春秋无义战。

    所谓春秋无义战,最早的意思是说春秋时代“礼乐崩坏”,说到“礼乐”,也就要说周朝这个国家的制度,春秋战国的由来。西周伐殷商,建立的周朝,周朝兴许可以说是中华的国家民族概念与道德伦理的开端。

    周有一套制度,乃是礼乐制度。也是以这个制度来分辨华夷,就是这全天下,用周礼的,便是自己人,接受了周天子的青铜器的,便是自己人。周天子分封天下,发青铜器给所有人来证明身份,所有的自己人,都需要尊崇周礼。

    有了周礼之后,也就有了诸子百家,有了百家争鸣,有了儒家,道家,兵家,法家,墨家,农家……

    这才有了真正意义上中国民族文化的成型。春秋战国,看似五霸七雄,秦楚燕赵韩魏齐等等……其实上面还有一个分封天下的周天子。

    这就是所谓的封建制度,也是封建制度的开端。封建,就是分封建制。

    天下之人,一切讲“礼”,甚至打仗都要礼,比如“五十步笑百步”的真正意思。两个国家打仗,互相下战书,互相约定地点,互相等候对方排兵布阵完成,甚至互相出一样数量的军队,然后开战,兵败一方可以逃跑。

    胜利一方也可以追击,但是之能追击五十步,五十步之后,就不能再追杀了。

    这一切就是礼。所以五十步笑一百步,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跑五十步就可以不跑了。

    春秋无义战,最初的意思,乃是说发动战争的权利应该是周天子的,而不是诸侯的,只要是诸侯发动的战争,都是不义的战争。

    延伸到后来,也说春秋中后期的战争,都是自私自利的战争,没有真正为大义而发动的战争。这就是礼乐开始崩坏,也就是周礼之礼,慢慢失去的约束力。连带打仗的方式都变了,变得阴谋诡计,变得《孙子兵法》。

    那个时代的人,许多人是仰慕周礼的,也是仰慕一种程序正义,以及人与人之间互相的规则。也有许多人想重新恢复周礼。

    论春秋无义战,徐杰论起来,倒是把战争进行了一番分析,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发动战争的原因,发动战争的意义,发动战争要达到的目的,什么样的战争、什么样的胜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更把大华如今的局势分析了一遍,也阐述了许多战阵胜负之后的国家之间的政治利益问题。

    其实徐杰还是把一道经义题做成了策论题,题目本意是想让考生详细说明道德与道义之类。但是徐杰显然并不崇尚那一套,徐杰是务实派,战争更是务实的事情,能到战争这一步,已经就是礼义这些都无用了,已经就是赤裸裸的争夺拼杀了,徐杰显然不愿意去谈什么战争里面的礼义。

    乡试考举人的时候,徐杰也是把一道经义题答成了策论题,此时还是这么一套。

    再答策论,写人口与农耕的关系,旁人答案自然都是如何修缮沟渠灌溉,如何提升百姓的生产热情,如何物尽其用,如何避免浪费。

    徐杰对这些却只是只言片语而过,徐杰提出了一个理论,商贸与殖民理论,兼具稍微一提的移民理论。

    当然,只是理论而已,并非实际操作的详细。其中也还有许多操作实际的问题,但是无疑这个理论是能解决问题的。这个理论其实也与文人的价值观是有些违背的。

    大华朝有海禁,就是民间船只不能出海,虽然到如今这海禁并未有很大的约束力,但是明面上海禁还是一条很重要的朝廷公文。

    答完这些题目,看着满纸的笔墨,徐杰忽然也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观点过于先进,是不是会“哗众取宠”,徐杰担心的自然也是怕自己这会试会不会名落深山。

    考完试,京城的夜,灯火通明,所有的娱乐场所都人满为患。

    徐杰却拒绝了许多人的邀约,在家中并不出门。接到了一封江南的来信,也回了一封,只交代一句:仔细看好人,来日要用之时再押送入京。

    书徐杰已经懒得再看了,刀却耍了起来,徐杰的宅子里,都是耍刀的江湖汉,徐杰心中也有一种迫切追求武艺提高的想法,若是放在江湖上,徐杰这般的武艺,到哪里也能成一方豪杰,赚一份家业不在话下。

    但是徐杰的处境,身边的先天高手来来去去,太多太多,这让徐杰有一种担忧,担忧自己这条小命会不会一不小心就交代了。

    刀还在练着,先天高手就来了,一个剑客,就这么一跃而入。

    杨三胖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徐杰身边,那剑客跃入院中,迈腿慢慢往徐杰走来。

    杨三胖在徐杰耳边说了一句:“此人绝顶的厉害。”

    徐杰点了点头,往前迎了两步,拱手问道:“不知哪位高人大驾光临?”

    来人年纪不大,兴许与徐仲不相上下的年纪,面色阴冷,口中只道:“本座排名二十三!”

    徐杰听懂了,眉头一皱,问道:“不知有何贵干?”

    卫二十三脚步一停,看了杨三胖一眼,开口问道:“十五是不是被你家血刀堂擒到了?”

    徐杰明白这卫二十三是来要人的,徐杰却不想给,摇摇头道:“正在追缉,却还并未寻到。”

    卫二十三闻言笑了笑,笑得有些狠厉,口中又问:“当真?”

    徐杰点点头:“当真!”

    “金殿卫清理门户之事,从不假人之手,血刀堂可不要越俎代庖。”卫二十三再言,有些威胁的意味。

    徐杰还是摆摆手,说道:“若是侥幸寻到了此人,杀了是自然,但是尸体一定交到你们金殿卫手中。”

    卫二十三还是那难看的笑,笑着点点头:“本座等着尸首送来!”

    说完卫二十三已然离去。

    “解元公,看来你家真把人拿到了。”杨三胖说了一句。

    徐杰并不正面回答:“拿到最好,杀之方能解恨。”

    杨二瘦却道:“这秀才一向矫情,那金殿卫之人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不过秀才还是对老子的脾气的,金殿卫又算个什么,自己拿不到人,还想坐享其成,天下哪里有这般的好事。”

    徐杰闻言苦笑一句:“我已经是举人了,兴许过不得多久就是进士了,哪里还是什么秀才。”

    杨三胖点头答道:“正是正是,是解元公。”

    “还是秀才好,真要是进士了,这天下的逍遥,也就与你无缘了。”杨二瘦还真有些人生感悟,看透的红尘一般。

    徐杰笑而不语,拿刀再练,口中也道:“胖子,与我大战一场!”

    杨三胖闻言大笑,却没有拒绝,兴致勃勃拔刀,口中说道:“且来教训你这官老爷一顿。”

    刀光而起,种师道已然站在一旁,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似乎在羡慕徐杰能与杨三胖交手。也是杨三胖总是不愿意与种师道交手,所以种师道当真有几分羡慕。

    《将军令》的乐音,也在后院载歌载舞中传了过来,还有夏锐豪饮之声。

    院子之外一处小楼里,那监视之人,又换成了卫九,卫九伤势并未好全,却已经又来办差了,显然那卫六有卫六的差事要办。

    卫九看着院子里的打斗,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手中有书有画:戊时三刻,大头领来访,交谈几言而走,随后徐文远与杨三胖比武,徐文远武艺不凡,一流绝顶之手段,刀法更佳!

    这显然也是卫九的差事,记录徐杰做过的事情,然后送到老皇帝桌案之前,以供老皇帝查阅。

    礼部组织阅卷,尚书右仆射吴仲书亲自负责,一份一份的试卷,无数的礼部老学究慢慢去看,从早看到晚,从晚看到早。阅卷的事情,却也极为严格,门外巡弋的铁甲无数,门内还有御史台的官员在监察,检查着一份一份的试卷,先给试卷糊名,然后看每一份试卷上有没有做记号,有没有突兀的地方。

    一个老学究拿着一份试卷走到吴仲书面前,开口问道:“吴相公,此卷之经义,答得有些离题了,却又答得极好,下官难以定夺,还请吴相公阅览一二。”

    吴仲书拿过试卷,看着这份“春秋无义战”的答卷,考生籍贯姓名被糊了起来,自然也不知是何人的试卷了,一字一句看了许久。

    随后便看吴仲书提起一边的笔,在试卷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说道:“此子有才,见识不凡,可取!”

    老学究闻言点点头,试卷也就不再拿回去了,既然取了这份试卷,也就留在了吴仲书手上。

    待得不久,这老学究又从桌案上起身,又拿起一份试卷走到吴仲书面前,开口又道:“吴相公,这一份试卷之语,当真有些……”

    吴仲书已然接过试卷,开口问道:“有些什么?”

    “有些……其中有内容竟然是直言要开海禁的,但是起策论之言,倒是又有几分道理,文笔也是上佳,字迹倒也工整,还能引经据典,也浅谈分析了许多,比如海禁之初,是为了户籍安稳,不使百姓流失海外,以保税收稳定,也谈治安之事,诸如此类倒是很有几分见地,而今海禁弊端也有许多分析,皆是一语中的,如此延伸许多问题,倒是极为切题,条理清晰非常,不似旁人那般言之无物……”

    吴仲书边听边看,看完之后又看了看头前那一份试卷,开口笑道:“此卷与头前那一卷,字迹一模一样,看来是同一人之卷。此子当真不凡,取其入殿吧。”

    老学究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有一些担忧,问道:“吴相公,文中却也有离经叛道之处,甚至明言劫掠殖民之事,是否过于直白了些,有碍观瞻……”

    吴仲书想了想,竟然提笔在旁批注了一个词:开疆拓土!

    吴仲书口中也道:“此乃开疆拓土之意,无妨。以策而言,此策极好。只是答卷而已,不必过于注重。策论不比经义,在言论之上,不必过于严苛。”

    说完吴仲书便把试卷往桌案一放,不再去说。

    老学究方才点点头,回身再往自己桌案而去。

    莘莘学子,追求一辈子的鲤鱼跃龙门。却也不过几言几语决定他人的一生。

    取其入殿,徐杰就这么考上了,当然还不是真的就考上了,还有一道殿试之后,方才会分三甲,方才有了真正做官的资格。

    殿试当天,人山人海的场面不再,大早宫门之外,等候的不过是两百人不到,待得宫门打开,这不到两百的幸运儿,鱼贯而入,躬身合手,走在那巨大的广场之中。

    崇政殿,再考,只考策论,题目简单,规定的字数也少,三五百字已然足够。

    考题由皇帝亲自颁布,最后这一步骤,其实也有防备作弊的意味,皇帝显然也不想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殿试是一个仪式,是学子忠君信仰的仪式,也是皇帝检查是否有人作弊的最后一道程序。

    得见天颜,何其有幸!

    大殿之内,无数的条案,条案之上笔墨纸砚皆已备好,老皇帝坐在高堂之上,在场有三省主官,有礼部官员,有太监无数,也还有铁甲护卫。

    老皇帝受了学子们的礼节,也在扫视在场众人,在侧面后排看到了徐杰之后,老皇帝竟然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之后,方才开口:“今日之题,就一个‘官’字,诸位请答题。”

    官,何以为官?题目当真简单,三五百字之言,不过就是要说如何忠君,如何爱民。

    许多人奋笔疾书,从孔孟圣人,说到天地君亲师之董仲舒,先人教导,自己的理解,往后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思想与理念为官。

    徐杰也答,却不答官,反而答“民”,何以为民,何以为民心。民心不在君王圣明……

    民心所向,只在官心所想,吏治之难,方才是朝廷。

    徐杰自然也是在讨巧,没有说圣贤,没有说自己,也没有表忠心。徐杰分析是的郡王朝廷、官员、江山社稷的关系。徐杰说的是皇帝为何要出这么一个考题的原因,徐杰说的就是老皇帝心中所思所想。

    不得多久,试卷已收。老皇帝在咳嗽之中,依旧还慢慢阅卷,左右一众大臣,陪着皇帝看,帮皇帝读,为皇帝作批注,忙碌非常。

    众多学子,包括徐杰,都到了殿外,恭恭敬敬等候。

    直到下午,殿内开始叫名而入,徐杰不必旁人,却也能听见大殿里的只言片语,皇帝在问,考生紧张不已,话音颤抖在作答。

    徐杰不时转头去看一眼远处的粱伯庸,粱伯庸已然满头大汗,一脸的不安。粱伯庸今年倒是考上来了,只是今日粱伯庸自从到了这皇城门口,就不敢说一句话语,更是不敢与徐杰攀谈一句。两人互相站得不远,却是没有一句交谈。

    倒是也有可惜的事情,可惜那欧阳文峰,真的就名落深山,徐杰倒是与之交流过一些答题之事,也知道欧阳文峰难以考上,经义欧阳文峰答得中规中矩,也有一些出彩的地方。

    只是那策论,欧阳文峰实在没有答好。连带欧阳文峰这般家学渊博之人,都答不好策论,可以想见对于那些寒门子弟,题目是有多难。高谈阔论,对于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何其之难。

    金榜题名,又是何其之难。

    “宣大江郡徐杰徐文远进殿!”太监的嗓音,总有些刺耳。

    徐杰迈步走进殿内,殿内好多人,还多了几个殿、阁、院的大学士。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翰林院,翰林院里皆是文才斐然之辈,也是大多数上位高官者的必经之路,朝中三省六部的高官,几乎每个人都有在翰林院供职的经历,中了进士之人,若是能被调到翰林院当官,不论七品八品的,也是最好的去处。

    翰林院,也有类似于皇帝智囊的作用,国家大事,出谋划策,不在话下。

    翰林院大学士有时候是几位相公其中的一个人兼任,有时候也单独任命,以国家智囊之首的职责。也是国家储备人才之处。

    如今的翰林院大学士,姓崔,名然,字信守。“然”也就是“信守”之意。乃是京中有名的名士大儒。翰林院大学士崔然,就是所谓的大知识分子,也是有名的礼教保守派,这也是他能当这个翰林院大学士的原因所在。

    翰林院倒是也有点党校的意味,教育那些翰林院里的储备人才,要忠君爱民,要兢兢业业……终归一点,就是要有信仰!为国为民的信仰。

    一个庞大的帝国,一个一统的帝国,几百年的兴盛,仰赖的就是这些体系,人才的培养,信仰的坚定。这些就是国家统治的基础,维持几百年不崩溃的基础。

    已然有些疲惫的老皇帝见得徐杰走了进来,面色露出了笑意,徐杰在一一见礼,其中也有熟人,没有刑部尚书欧阳正,却又御史台中丞谢昉。

    徐杰倒是不紧张,老皇帝微笑说道:“诸卿,朕有意点大江徐文远为状元,如何?”

    徐杰却没有想到这么一遭,心中也是欢喜,状元这个名头,徐杰自然是喜欢的,不止是徐杰名动天下,兴许还能让家里老奶奶高兴之下多活几年。

    只是不料忽然有人开口:“陛下,徐文远之才名倒是有些耳闻,只是徐文远会试之考卷,臣也有阅览,中考已是侥幸,若是再给个头名状元,实在有失公平,只怕难以服众。”

    开口之人,便是徐杰见都没有见过的翰林院大学士崔然。

    崔然话语一出,便又有人说道:“陛下,臣也以为状元实在不妥,还请三思。”

    再开口之人,乃是相公之首,尚书左仆射朱廷长,也是徐杰见都没有见过之人。

    老皇帝左右看了看,见得没有人开口帮徐杰说话,连带谢昉也闭口不言,只得说道:“那取个榜眼探花如何?”

    徐杰本以为自己进来,是要听老皇帝问些策论之类,因为别人进来都是这么个程序,并不谈取名次之事,不想自己一进来,皇帝直接要给徐杰安排名次了,徐杰自己也没有想到。此时也没有徐杰说话的余地,唯有站好等这些相公学士们定夺。

    老皇帝话语一出,崔然又答:“陛下三思,这徐文远乃偏才,谋略尚可,却疏于圣贤之言,取进士及第,实在难以服众。”

    这崔然之语,就是说徐杰才华是有,但是道德上有待商榷。

    这话听得徐杰心中不高兴了,抬头看了一眼崔然,虽然不知这人身份,心中也起了辩驳之心。

    朱廷长也附和一句:“崔学士所言有理,取士之道,德在前,才在后。陛下当三思。”

    徐杰便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把这两个老头得罪了,越听越是不爽。这些大佬,竟然当着皇帝与自己的面,暗示徐杰兴许有才无德。徐杰倒是也知道这两个老夫子的定义依据,依据就是徐杰考圣人经义,总是不好好答仁义礼智信,而是把经义答成了策。

    老皇帝咳嗽连连,止住之后方才皱眉说道:“那你二人觉得徐文远当取几等?”

    崔然毫不犹豫一语:“三甲末尾!”

    老皇帝有老皇帝的想法,老皇帝想要提拔徐杰,想要徐杰辅佐自己的儿子,想要徐杰能与自己的儿子同心同德,所以自然需要把徐杰好好抬举一番。只是也没有想到此时在这大殿之内,这件事情却还做不成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传胪,文字之惑(4400,感谢六月十九三四两万大赏)

    徐杰考试实在有些讨巧了,科举要考经义,要考圣贤之道,其实就是要考人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

    要忠君,要爱民,要爱国,要有仁义礼智信,要有道德。这一套是有实际意义的,反复的诵读,反复的学习,让这些文人把这些观念记在心中,记在脑子里。这样的人当官,才符合整个国家与民族的利益。也会很大程度上控制官员整体的素质水平。

    这并非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也并非是无用之举。就是要你读几十年的忠君爱民,知道要道德高尚,知道要明辨是非,然后再来考这些东西。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也可以说是褒义正面的“洗脑”。

    这也是翰林院存在的原因之一。

    徐杰知道自己的经义水平一般,甚至欧阳正也直接评价过徐杰的经义水平只算中等,所以徐杰在考经义的时候,下意识就把经义当做策论来答。

    如此答完之后,如吴仲书那样不是那么保守之人,自然不深究。但是如翰林院大学士崔然这样的保守之人,自然是会多想的,会觉得徐杰这个人的道德有待商榷。才华不否认,但是只能在三甲之末尾,如此方才公正。

    当然这些圣贤仁义礼智信,是用来要求文人的,用来要求官员的,并非用来要求皇帝的,皇帝该有个怎么样的品德?这一点很少有人分析过。

    或者下意识觉得好皇帝,就应该是个品德高尚之人。其实不然,皇帝要的就是务实,高智商,高情商,手段厉害,信念坚定。品德高尚与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这个皇帝能不能务实的解决整个国家遇到的问题,是用光明正大的办法,还是用阴谋诡计的办法,还是用手段激进狠辣的办法,皆可。

    只要能把国家遇到的事情解决了,保持国家强盛,保持社会繁荣。什么手段都是好手段。这也是因为道德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道德并非万能的。

    人性如此!

    那些有丰功伟绩的皇帝,打败过强敌,治理过盛世。又有几个人是那圣贤之道中规定的圣人君子品格?显然一个都没有!古今中外亦然。

    务实才是领导一个团体最重要的品质。但是皇帝之下,选拔人才品德就很重要了,德在前,才在后,也是有道理的。这就是保持内部稳定的最重要的方法,官员没有品德,民心必然要出问题。

    老皇帝听得崔然的话语,也并不表达什么不高兴的意思,只是看着徐杰,开口说道:“徐文远,要不你来说说,你觉得自己当在几等?”

    老皇帝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徐杰这个当事人,也是让徐杰自己争取的意思。

    徐杰想了想,开口说道:“陛下,学生以为自己一甲不足,三甲不止,二甲正好。”

    老皇帝笑了笑,说道:“你到时直白得紧啊。”

    不想一边的老学究崔然开口道:“当是自大得紧,依老臣之见,二甲都不够,三甲末尾也是勉强。”

    徐杰听得这个什么“崔学士”还是抓着自己不放,不依不饶的,已然不再多忍,开口直接说道:“见过崔学士,学生虽然才疏德寡,却也是从县试、乡试、会试一路考上来的,寒窗十多载,从来不敢懈怠分毫。崔学士若是觉得学生配不上进士之名,还请崔学士直接示下,学生若是有哪些地方配不上,自当满心惭愧,这殿试也当弃考而去。”

    翰林大学士崔然闻言,倒是不怒,反倒觉得正中下怀,捋了一下胡须,开口答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才疏德寡,圣贤之言,乃君子之道,圣贤不通,便不知何为君子,不知君子,何以为官?此其一也。其二者,有圣贤方才有文,圣贤为文,立心立德,知古知今,知天地之浩瀚,知生灵之可敬。此乃学问之道,学问不通,又何以为官?”

    崔然说了一大通,就两个事情,一是说徐杰心中不知道什么是品德高尚的君子风范,二说徐杰不通经义,也就是不学古今,不敬天地生灵,没有学问。

    这也就囊括的四书五经里面主要的内容,四书有《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有《诗书》《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其中有道德,有历史,有宇宙天地,有万物生灵,有古人对于万事万物的解释等等……

    不通这些,何谈学问?

    老皇帝表情有些玩味看着徐杰,大概是等着徐杰反驳之语,有几分看戏的心态。兴许也是希望徐杰能证明自己,欧阳正的弟子,老皇帝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徐杰早已忍受了几番,只因为年纪不到,资格太浅,基本的礼节应该保持,不能任意妄为,此时到了两人辩论的时候,徐杰哪里还藏着掖着,开口便答:“《论语》有言,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此乃说孔圣人闻政之道,求之与,与之与?学生年不过弱冠,勤勉十几载圣贤,只为为国分忧,为民谋福。学士以高高在上之态,以人上人之心,数言学生有才无德,可有温良之心?德为何德?国士无双,乃何德所育?不外乎忠君之心,爱民之心。忠君者,学生自小深受熏陶,常听父辈之言,以命舍之,只为家国。父辈如此之言,也是如此之行,更是如此教导,学生岂能不忠?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学生祖辈世代为民,从来不曾出过一个显贵之人,学生得父辈余荫,方才从田垄而起,苦读了诗书。学生就是民,爱民不过就是爱己,何以又没有爱民之心?”

    徐杰几语,不卑不亢,你说我不通经义,我就来点圣贤经义,再把圣贤经义结合自己的事情拿来解释一通。圣贤之道,崔大学士想看的就是这些学生如何忠君爱民。徐杰说老子一家拿命忠君,老子祖祖辈辈就是民。你说老子是不是忠君爱民?

    徐杰更是先反问了崔然,圣贤的温良恭俭让,可不是说崔然这般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孔夫子的温良恭俭让,说的是闻政之道,徐杰话语之中,也在暗示崔大学士闻政之法不正确。

    老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徐杰语罢,老皇帝还加了一句:“嗯,崔卿兴许有所不知,徐文远乃是忠烈之后,父辈四人,三人效死沙场,一人残疾归乡,其生父也死于战阵。当是满门忠烈!”

    老皇帝倒是帮徐杰解释了一句。

    崔然此时方才知晓这一点,眉头皱了皱,环看左右,见得老皇帝脸上还有一点笑意,觉得老皇帝似乎对徐杰极为的满意,崔然似乎有些下不来台,开口又道:“你到时伶牙俐齿,巧言善辩,竟敢大言不惭,说老夫不知闻政温良,老夫且问问你,学问之道,何以为学?何以为问?”

    辩论辩论,徐杰用忠烈满门来表达自己忠君之心,崔然当真难以反驳,便是不可能非要说满门忠烈的徐杰在这方面有道德问题,徐杰也没有做过什么违反道德的事情,更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那么崔然自然要换个辩题,来证明徐杰没有学问。甚至把这里就当成了考场,让徐杰再考一次经义。

    徐杰见招拆招,开口就答:“学问者,问学也,此乃《中庸》而出,《中庸》与《大学》,也多出《礼记》。问学之道,乃问而学,乃求而德。以学生看来,此乃钻研之道,以求知。”

    徐杰解释了一句“学问”一词的出处,甚至还卖弄了一下,把《中庸》与《大学》的由来也说了一通,这点显然不是一般苦读之人能知道的,还真要稍微有一点见识才能知道《中庸》与《大学》,其实都脱胎于《礼记》。

    但是徐杰也知道崔然不是问的这个问题,崔然的问题是要在说徐杰没有学问,但是徐杰这么解释一通,也是在证明自己是通晓经义典籍的。随后又接着开口:“万事万物皆有道,钻研之,便是求知,乃学问之道。学生一向自认才疏学浅,也知崔学士乃学士之名,必然对许多学问之道了然于胸,学生有一文字之惑,想向崔学士请教一二,不知崔学士可愿为学生解惑?”

    徐杰知道自己这般辩论下去,会一直处于被动,就是别人发难来问,自己来答。这么下去,徐杰必然要陷入尴尬的局面,因为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徐杰这一语,就是要把被动变成主动,如此也好真的结束这一场辩论。

    崔然被徐杰这么一问,心中知道徐杰之问必然是向自己发难,虽然心中自信,知道这是证明徐杰没有学问的好办法,却也有一些疑惑。

    一旁的老皇帝闻言,却帮了徐杰一把:“文字之惑,文字乃学问之本,崔卿身为翰林院大学士,自然通晓。且让崔卿为你解解惑。”

    老皇帝倒不是有意要帮徐杰,而是也对崔然有信心,朝廷编撰典籍,大多都是翰林院负责,甚至辞典辞海,也是翰林院负责编修。连辞典都能编纂的大学士,文字上的问题,自然通晓。

    崔然听得老皇帝之言,也不犹豫,便道:“徐文远,你且把疑惑说来听听,文字演变之事,处了甲骨之文老夫并不十分通晓,不论是金文,还是大篆小篆,到如今的常用隶书,老夫平常里都有一些涉猎。”

    崔然还真有几分自信,也是徐杰送上门来了。徐杰的疑惑,崔然轻轻松松给他解释出来了,崔然自然就是有学问的那个人,说徐杰没有学问,不足为官,也就有说服力了。

    徐杰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开口:“学生读书,常见两个字,一个为‘矮’,一个为‘射’。所谓矮者,委矢成字,委有抛意,抛箭矢,当是‘射’之意。所谓射者,身只寸长,其为“矮”之意。此二字者,为何字意与用意互相交换了,学士实在不解,不知是古人用错,还是后人用错。还请学士解惑。”

    徐杰这个问题,实在刁钻。汉字形成以及汉字组合,都是按照文字意义演化出来的。“矮”字右边是“委”,委字就有丢出去,给出去,抛出去的意思。比如委派、委任,委弃、委之于地。

    “委”字与箭矢的“矢”字组合,其实就是把箭矢丢出去,就是射箭的意思,应该是射箭的“射”。

    那么射箭的“射”字呢?更是简单,身体只有寸长,不就是是矮小的“矮”吗?

    这两个字混淆了吗?是古人混淆的,还是后人混淆的,为何会混淆?这就是徐杰的问题所在。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人深究过,甚至都没有人去注意过。

    徐杰一语,满场官员十几,都在手中写着这两个字,随后一片哗然。

    连带老皇帝也惊讶道:“诶,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难道这两个字当真混淆了不成?着实有趣,徐文远,好学问!”

    崔然本就在纠结,也在沉思,思考着这两个字为何好像混淆了,听得老皇帝还夸徐杰好学问,不免心中有些慌乱。却也在埋怨,埋怨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两个奇怪的字,看起来好像混淆了一般。

    是真混淆了?还是另有原因?崔然一时之间没有答案,自然不敢确定。

    老皇帝已然开口再问:“崔卿,此惑何解?”

    崔然不敢确定,面色有些为难,脑中一边在思考,口中却答:“陛下,此惑难解,老臣不敢妄下定夺,当回翰林院里去翻看古今书籍,当看看《尔雅》,再看看《说文解字》,兴许能解此惑。”

    老皇帝闻言笑了笑,摆摆手道:“也罢也罢,此惑难解,留待下次再问。今日便不纠缠,且把徐文远的名次先定夺了。崔卿且说说你的想法。”

    崔然被徐杰问住了,也有些心虚,左右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皇帝,随后方才不情不愿说出一语:“老臣以为,可以勉强给个二甲。”

    老皇帝也不纠缠,闻言大手一挥:“就给个传胪吧,就这么定了。”

    所谓传胪,有一个词“金殿传胪”,就是金殿里定夺科举名次的意思。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而今二甲第一名,也称“传胪”。传胪,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后面的第四个人的称呼。一甲三人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二甲第一名传胪,就是此榜进士出身第一人。

    崔然本意是随便给个二甲,倒是没有想到皇帝开口就给了第一名,想反驳,却又不好意思再多说,脑中也还在纠结着“矮”和“射”的问题。

    徐杰倒是满意至极,喜气洋洋躬身:“多谢陛下圣恩,学生告退。”

    老皇帝倒是也满意,挥挥手道:“去吧。”

    徐杰慢慢后退准备出门。

    不想老皇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诶,徐文远,且等等。”

    徐杰连忙停步,说道:“请陛下吩咐!”

    老皇帝也是一脸疑惑的模样,问道:“没什么吩咐的,朕就是想问问你,此惑你可有解?朕思前想后,似乎真觉得这两个字是用混淆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465/ 第一时间欣赏诗与刀最新章节! 作者:祝家大郎所写的《诗与刀》为转载作品,诗与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诗与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诗与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诗与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诗与刀介绍:
一个少年穿越而来,落在了不死老卒之家,圣贤教诲心中过,还有长刀手里留。刀劈四面悲歌止,诗定江山国祚持。还有,还有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翻云覆雨江湖事,少年持刀锋,杀尽牛鬼蛇神。只手遮天庙堂谋,少年扶风起,扫尽腐朽悲哀。君子有风范,与之为伍肝胆照。美人倾城,白衣剑舞,琴棋书诗与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诗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诗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