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念去来 岁月如流
这是一张极为动人的脸。
没有谁能在正视着这样一张脸的第一时间,就能够抵御那仿佛艳艳绝于世间般的美丽,围观的人,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了惊艳。
而,越是离得近,越是看得清,越忍不住要心跳加快且不可遏制。
其实说来,先前有着出众舞姿的芙华,那般姿容,仅从五官上来看,实已隐隐有些可与伶舟皎平分秋色的架势。
但现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生不出要拿此际在眼前的这张脸,去同方才那芙华姑娘相比较的意思。
不因别的。
只由于伶舟皎那双愈加偏向于纯粹栗色的瞳眸,那种仿佛易碎般的瑰丽,如同带着天地间最动人的清澈**。
“砰砰砰——”
一时之间,人群似屏息般安静下来,每个人恍惚地就像都能听清自己的心率。
伶舟皎没有笑,她的脸上没有动人的表情,只是一片淡然,看起来就像世间万物都并不值得她于此处停留多久,她出现在这个世间,但她又游离在外。
她踏风而来,踏月而去,步步生莲,真就如不小心跌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只不过这仙子的面容,生得更偏于艳丽。
然又叫人不能在此景之下,生出半分亵渎心。
乐音蓦地戛然而止。
没有所谓再一波的高、潮,伶舟皎脚下的运行着的步法已是渐渐缓落,乐音一停,她用指尖勾起了那落在一旁的纱巾,足尖轻旋,飘然于台上落至台下。
她将手中拾起的纱巾递到制衣的手中,接过了制衣不知何时已拿出来的另一条纱巾,行动翩然之间,那纱巾就覆上了面。
伶舟皎并不多做停留,径直就要回转到先前待着的地方。
制衣等人自是跟上。
那一缕若有似无、清淡嵌于众人鼻尖的香气,也随着她的离开,缓缓地、缓缓地飘散。
迎面而在行道中与伶舟皎擦肩而过的人,有着一张清丽而偏于婉约的面容,她在擦肩之际,面容中带着些微的恭敬,对着伶舟皎微微笑了一下,直至伶舟皎不动声色地微一点头,她方才越过伶舟皎的身侧,继续往台上行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些人话里话外天晴阁的台柱之一,庆元姑娘。
伶舟皎对于接下来庆元的表现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见过了此次庆元将跳之舞,因而,她脚下步子没有停歇地,一路走回到先前待着的小房间里。
这次挑选大会评出的结果,让人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在出乎意料之中,看了一这场挑选大会的人,又觉得这么个结果,也确是在情理之中。
此次被命为“缘客会”的挑选大会,一共入选可献与肃京的人,有三名。
相较于往些年,入选者大多只为一人的状况,显然是并不十分符合常理的,只是在今年的状况下,又确实是适用的。
往年肃京中举办盛典庆祝些什么,各大城,都会于城下治理范围内,挑出人选,进京献舞等等,作恭贺之态。
但因着也不是特别大的盛典,一处跳上那么一人,进得京来,那也够凑上好几支舞蹈,或是表演什么的了,而此次却有些不一样。
倒不是说此次庆贺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而是几件重要的事情,刚刚好就那么凑到了一处,因此总要显得比往年更隆重那么少许。
此次,一贺太后整寿,二贺帝后整寿,三贺公主及笄。
怎么算来都是要好好庆祝一场的架势。
再则这挑选大会之上,各路评判都觉得在此场选会中,有三人的表演,各有所长,看来都叫人有赏心悦目之感,兼则这三人皆姿容出众,这薄奚皇族唯一的皇子,又确是不久便该议婚的年纪,在此之前,或许帝后会有想要与帝子先送个美人的想法也不一定。
于是,就在这般定论之下,伶舟皎、芙华、庆元三人,终于是踏上了去往肃京的路程。
其实那天说来,伶舟皎等人被安排的排号都不怎么好,一来,既不靠前也不靠后,三人排号都在中间位置,不是压轴也不是开场,而且三人的排号还那么恰恰好地接连在一起。
然,就这样,反倒是最终她们三人一同入选,瞧来还真叫人觉着有那么几分缘分的意思。
“...可不就是缘分么?不然我们现在怎么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庆元有着一张清丽而偏婉约的面容,寻常为人处事也是一派和婉的态度,她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出身红楼之中,反倒总让人觉着她该是养在深闺娴静的大家女子。
此时,正在摇摇晃晃地去往肃京的马车上,聊着聊着,庆元就笑着接了这么句话。
芙华睁着一双极美的翦水眸,微微笑,算是对庆元这么一句话的附和。
伶舟皎的面上竟还覆着纱巾,面上自叫人分辨不清表情。
制衣等人并没有随着这辆马车走。
算来伶舟皎这些进京献艺的女子,地位当然也是高不到哪里去,不论日后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只就目前来说,她们还不够格在去肃京的路程上,带着自己的侍从。
当然,明跟不行,暗从却不是不可以。
这是一辆比较宽大的马车,只坐了伶舟皎三人当然也显不出拥挤,此际,在说话的时候,那侧面本就只是挡着窗户的帘子,微微晃动,就有风徐徐从缝隙中渗透进来。
外间的景象,也隐约透露。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又仿佛还带着那么几分心照不宣的和谐。
行路迢迢,说短不短,但说长却也不是真的就很长。
不过,在这样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开启行程,倒不是一件十分枯燥乏味的事,就算是偶尔掀开车帘一角,看看外间葱葱长起的青草,也算是这路程之中,小小的趣意。
毕竟,如不是这般出行,一生之中,又能有多少真正安歇下来,细数路过风景的时光?
伶舟皎并没有记下马车晃晃悠悠地到底走了多长的时间,只是有一天,天光明媚,坐在马车上相约沉默的她们就被赶车的人告知——
肃京,已经到了。
第124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能够压制凰图异动的凤印,并不是印章,而只是一块暖玉,一块上刻着凤凰于飞之景,十分精致的象牙白暖玉。
凰图是流转于伶舟家同西乞家后人血脉中,很是奇特的传承。
只是,一开始传承中,其实没有流露出有任何异常,但不知是随着与高祖之间愈加淡薄的血脉,还是其他的甚么缘由,致使,凰图传承中,渐渐有了异动。
异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隔朝换代后,更愈加明显而无法压制。
并且,开始不是每一代伶舟和西乞结合的后人,都能够有一人拥有这样的血脉传承,凰图只开始断断续续地显现。
后来,更是许久都不定能见着一个自带血脉传承的人。
所以西乞皇族为了手中权势,更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渐渐断开了同伶舟家世代联姻的牵系,这样一来,能够拥有血脉传承的后辈,竟更是多年都未见得。
那些关于凰图可知天下地势的传说,亦随之渐被掩埋于暗淡时光中。
有渐渐流传下来关于压制凰图异动的凤印,可惜的是,凤印在一代一代中流转下来,凰图却已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消匿了踪迹。
渐渐开始,有世人觉得,那所谓血脉传承的凰图,不过更像存于幻境中的臆想,其实根本没有实际存有的痕迹。
而西乞皇族和伶舟家留存下来的典籍,却无一不在诉说着——那听起来像是不可能的传说,其实曾真实存在过。
有阅读了关于这段往事典籍的后人,渐渐却对这样的事实存上了偏执之情,想要借凰图这样血脉传承的复苏。造就伶舟家曾在祖上有过的,璨璨耀于人世的辉煌。
只这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西乞皇族不知从那一代开始,就已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同伶舟家联姻的牵系,逐步壮大了皇族权势,使得北大陆曾一度全盘掌控在西乞皇族手中,伶舟家却自那时开始,一代代败落下来。虽仍是让人尊敬的有着悠久家族史、有底蕴的世家。但却早已不复旧时荣光。
于是一代代的执念,也愈发根植于伶舟家后代之中。
直到伶舟溯的父亲,终于亲眼见证了西乞皇族仿佛一夕之间倾颓败落。才破掉了那西乞皇族世代不再与伶舟家联姻的、在大家眼中都颇有些心照不宣规矩,他为自己的独子伶舟溯,聘于所谓西乞皇族最后存于世间、与皇族纯正血脉较近的西乞俪。
凰图之说,又不知由何而来地。渐渐为世人所传所知。
那是曾经的传说中,可知晓天下地势的凰图。如用于军事布置,该是如何有利的一件事情?况,在传说之中,还曾有过得凰图者、近于天下的神奇言论。
这样颇为玄幻的一切。又怎能不叫人心生好奇,又怎能不叫北大陆对于更大权势心生曳曳的各路掌权者们,不对那有着悠久历史底蕴的伶舟家。更多了几分有意无意的关注?
集于一个名为“西乞和伶舟复而联姻”光环下的伶舟琼,就说是“万众瞩目”下长大的。虽有些过了,却也有贴合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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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堆砌的宫墙外,伶舟皎抬头望了望,神思浮动一瞬,脑海中掠起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又想起临走前,薛琴说着的那些话语,有些怔怔然。
“哎哎哎!愣着作甚?!没见着别的人都进去了,就你还站这,要跟不上那就索性别去了,这宫里,那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仿佛见不得这些带来的人,竟还有神游天外似悠闲的时刻,那本已领着芙华和庆元走到前面一些的领路人,瞧着愣着一时未动的伶舟皎,不由得顿住脚步,也不走回及近前,就隔着那么一段距离,直直对着伶舟皎吼着,嗓门实在是不小。
好在这还只是宫墙外,就是离着宫门也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就算是在此喧哗,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动静,也不算违了规矩。
伶舟皎被叫得回了神,她面上覆着的纱巾,一路上也不知是被她遗忘了,还是习惯了,总之,甚少有取下来的时候,这会儿,都已是要进宫里去,她仍是覆着纱巾,似乎对别人探究的目光,无知无觉。
她敛了怔愣,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跟上去。
那领路人见着伶舟皎跟上来,脚下步子当然没有再多做停留,还略加快了些,领着她们一行往宫门走去,一路走,还一路絮絮念叨着伶舟皎。
什么“别以为你这能进宫那就飞黄腾达了,想得太好的人在宫里这守规矩的地方,那就死得越快”,什么“就你这缩头缩脑,一张脸都要掖着藏着的作态,若能得贵人看重,那可是祖上不知积了多少代的高香了”。
如是这般酸的冷的的话,混作一通,一股脑地埋汰着伶舟皎,眉眼高低之间,对着伶舟皎时,那也尽是些蔑然。
而相较于这领路人待伶舟皎的态度,他对着芙华和庆元的态度,那就明显是要好上许多,在芙华和庆元之中,他说话的语气对着芙华那就更要柔和了那么少许。
伶舟皎对于眼前之人这般的言辞做派,并没有留心在意。
毕竟这领路人,只是负责在宫外等着,然后又领着他们到宫里去,实际上,就这么领一段路,他也影响不到她们多少。
她不必同他起争端,也无须为这般言语在意。
临近宫门。
领路人的絮叨终于也是停了下来,他拿着牌子同那宫门站着的守卫,说了些话语,将此行解释清楚,稍稍介绍了伶舟皎等人的身份,也就在守卫摆了摆手的时候,领了伶舟皎等人,往宫门里间走去。
穿过宫墙,一里一外像隔绝了两个天地,墙外是喧哗,墙里是沉寂,在这样仿佛连呼吸都要小心轻轻的环境中,所有生活在里面的人,都必须要活得有“规矩”。
喜怒哀乐,都被刻画得标准。
领路人不再似在宫门外般“放肆”,但一步一步领着人往前走的他,蓦地顿了步子,回过身来,瞅了一眼,那似乎从刚从到现在,都像是不为所动、且连个纱巾都没听从吩咐取下来的伶舟皎,凉凉地牵起唇角,那一派有些女相的面容,看起来更显得阴柔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125章 老人几度送余春
这是一条不算僻静的小道。
曲径通幽,仿佛要延伸到不可预知的地方去,那里会有不可预知的一切。
有那么一些些的出乎意料。
就在同行三人都觉着那领路人对着伶舟皎的态度不算好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在路上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甚至之前的言辞阵阵,也都收敛起来。
竟是安分地将她们带到了这段在宫里的时间,她们将被安置的地方。
抚秀殿。
这是专门用来安置历年舞女等人的地方,有专门的管理嬷嬷,也有好些个司于打扫事宜的宫女,当然,还有教导嬷嬷。
抚秀殿位于宫中略偏僻处,来往者并无多少,尽管修得够大,但往日里也更显出人气低落的寂寥。
这回借着时机,倒是嘈杂起来。
当领路人将伶舟皎等人领到前殿时,刚刚好遇上同是去领其他地方来人的领路人,一拨一拨的人,几乎是接连不断地踏进了殿内。
修建得极是宽敞的大殿里,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站有好些个一团一团分开了的人们。
听得又有来人。
殿内站立着的其他人,不由得有些就抬了头,往殿门所朝着的方向望了过来,这些人的目光,一时之间,竟不约而同若有似无地将目光落在芙华身上。
打量、嫉恨、不屑。
种种目光一一显露于她们的眼中。
处在被目光所围困的中心,芙华倒表现得极为坦然,她目不斜视,唇角边勾着浅淡的、让她看起来带着些娇弱的笑意,对于那些目光。置若罔闻一般,根本不去分析其间可能存有的恶意。
就像这些目光纵是再直白些,也无甚可在意之处。
负责领路的人,个个都是将人领到了殿中,就寻了个地方站好,该是谁领来的人,就先站在谁身后。规规矩矩地站着。至少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所以,整座殿内,除开那些偷摸着、或明目张胆打量的目光。却无一人说话,更没有人敢随意走动。
殿内静静地,人群似都在等着什么。
这个时候,纵是站得累了。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质疑,大家都在咬着牙。坚持着不做动摇。
伶舟皎她们算是来得比较晚的。
从她们最后站在殿内的位置就可以看得出来,她们离殿上正中的位置,实是隔开了一段距离,站到了比较偏。而不太容易能一眼被看到的地方。
在她们站着等了一会儿之后,就已经没了人再从殿外进来——所有该被领来的人,都已经到齐。
再候上了一刻。
此际。殿内隔开了的内殿中,方才有人悠悠从内殿中走出来。站在坐台高处,俯视着规规矩矩站在殿内下边的一行模样各异的人。
那是几个做宫中嬷嬷打扮的人,身上穿的都是统一的深色衣衫,看上去就带了几分老气,但也显得人稳重而恪守规矩。
一面相上显得最年长些的嬷嬷见着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并不出声议论,就先是略带了些审视之意地点了点头,才扬声道:“你们都是从各地选来的,想来各人都定是有几分长处,但,你们要记得,在宫中这段时间,要恪守宫内的规矩,不得有丝毫逾越之处,更别妄动什么小心思,要知道,你们那些长处,在宫内来说都比不得规矩二字来得重要。”
“想着要出头,那也要你们有头可出才好,”那嬷嬷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朝着下边站着的人一一扫过,明显地带着警告,“可别进宫一趟,回头就是想走都走不了,那可就可惜了。”
嬷嬷说到可惜二字时,舌尖带了几分奇异的上卷微翘之音,显得十分地言犹未尽。
本就保持着安静的一群人,此时更有些噤若寒蝉的态势,一个个都做着低眉敛目的样子,唯恐惊动什么。
嬷嬷将下边的人群都扫了一遍,心底已经有了些计较,还是对着在她身侧的一名从面上看来较为年轻的嬷嬷道:“春云,你将人数仔细点点,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的没有到。”
春云微微颔首称是,接着她的目光就一瞬也不错地落在下边候着的一众人身上,一个一个地眯着眼睛,扫了过去。
每个地方的来者,都被分得一个宫中派出去的领路人,因而,是哪个领路人,站在他身后的就该是他领着的那个地方的人。
而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在之前都是已经往上报了的。
春云仔细将众人扫过了一遍,接着,就很是肯定地对着那年长的嬷嬷道:“林嬷嬷,人数上看来,应是到齐了的。”
想来也是,幸幸苦苦通过了各地的选拨,眼瞅着是该有一场富贵到来,哪个人会白瞎了眼,放过这等机会不前来?
更何况,此次皇族唯一的殿下又要到议婚之期,指不定哪个进得宫来的美人,或可得了殿下的垂怜,被选在殿下左右先做个侍妾呢!不说别的,就是今上也有纳了个抚秀宫出身的舞女的先例。
当然,那被今上纳了的舞女,确也是个少有的美人,就凭那身段,都是个少见的。
林嬷嬷不知想到了哪儿去,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对春云的回应,接着落在下边众人身上的目光就稍显柔和了下来,但在柔和之中又带着些锐利的、不动声色的仔细品量。
她一边观察着下边的人,一边却是还在说着:“宫内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地方是要避忌注意的,等会儿都会给你们派下管事嬷嬷,给你们一一说明,你们也要认真地记住,好歹都要一同相处一段时日,同在一处,我们自是盼着你们能好,你们也别惹来些不该惹的麻烦。”
“负责领路的公公们,有劳一场。”林嬷嬷笑了笑,转而对候在自个儿身旁的一位名叫春和的嬷嬷道:“春和,你去送送各位公公。”
负责领路的公公们,最善于察言观色之道,自是在林嬷嬷话音刚落那会儿,就万分知情识趣地往殿外退去。
得了林嬷嬷眼神示意的春和,当即也往殿外走去,要负责“打点”。(未完待续)
第126章 都是醒时烦恼。
翌日清晨。
晨露都还在叶片上躺着,未被蒸发,所有居于抚秀殿的人,都不得不自愿地或是被迫地醒来。
伶舟皎倒是没有明显睡眼惺忪之态,但,当她和芙华等人排成队,在抚秀殿里间的园子中,与其他所有人一样,听着昨日方派遣下来的教导嬷嬷说话时,她也不由得唇瓣微微张开,又缓缓合上。
打了个小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哈欠。
就是这样,那边站着的负责她们这一行人的教导嬷嬷,也立马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挑着眉,各种严肃地道:“在这宫里啊,那仪态规矩是顶顶要注意的地方。”
她的意有所指,仿佛直直落在伶舟皎的身上。
伶舟皎立即识趣地做低头敛目的谦恭状。
但即便是这样,那教导嬷嬷还是眯了眼,嘴下却是直直地点出了她:“那边那个,你叫什么名字,这可是在宫里,你弄个纱巾在脸上算怎么回事?昨日你们是初入宫,也就没人计较,你今天还将这纱巾带着,难不成还不能见人了?”
顿了顿,那教导嬷嬷又微抬了下巴,继续:“这宫里,可没有个进了宫还要戴着纱巾的规矩!”
伶舟皎眸中一怔,像是才记起来自己有戴着纱巾这么一回事,她抬眼朝那教导嬷嬷的面上看去,见她面上严厉不容置喙,而其他站在自己周围,被分作一组由这个教导嬷嬷教导的人,除开庆元和芙华之外,齐齐将目光投落过来。
那些目光中,有嘲笑。当然还有更多的幸灾乐祸。
伶舟皎面上平静,覆在纱巾底下的唇角微微一勾,似极洒脱地就将覆在面上的纱巾缓缓地取下,行动之间,并没有带半分地迟疑。
而她一边将纱巾扯到手里,一边却是回道:“嬷嬷,是我的不是。先时都是用这纱巾覆面用惯了的。这初初进宫,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嬷嬷能多多包涵。”
她嘴里这样说着。明显语气里倒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呵,谁给你的胆子,在宫里在谁的面前你能自称我?这点规矩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宫来的?!”教导嬷嬷明显对伶舟皎这般回答很是不满意。“在这宫里,除了位子比你低的人。你可以自称我之外,不论是遇见其他什么人,都必须要自称婢子。”
“这是稍微懂点规矩的人家都知晓的事情,你却到这还来犯忌讳!”教导嬷嬷横了伶舟皎一眼。神色不豫,却也没有立时就来个下马威,将她好生惩治一番。反倒是极认真地转开道:“行了,念在你们也是没来多久。对规矩确实不是有多了解,这回就先算了。”
她语音微顿,又接着道:“下回,不论是谁,要还犯这已经说过的错,那可就不是这般能训斥一下,就算了的事了!”
教导嬷嬷最后几句加重了语气,是在很认真地强调着这一规矩。
但立于教导嬷嬷面前的一行人,心思这会儿竟都不在嬷嬷的身上,许多人,尽管面上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眼角眉梢的余光,各种却都落在伶舟皎的身上,当然,准确地来说,是落在她那张现在少去了纱巾遮掩的面上。
分明愤愤、暗暗忌惮的情绪,在人群中滋生如春草。
伶舟皎微垂眼帘,唇边漫着若有似无清清浅浅的一缕嘲弄。
也不知她是在嘲弄着自己作这般大意的疏忽,还是嘲弄着这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看长相水准的世间。
又或者,二者都有。
这一张像及了她容貌出众的娘亲的脸,她靠着这张脸,通过了选拨并进到这薄奚皇族的宫中,又靠着这张脸,现下还有着没一下就被责罚的优待。
但她的娘亲靠着那般的美丽又得到了什么?
伶舟皎的脸色微微沉下,她想起那个仍有着如花美眷,有着“乖巧女儿”的伶舟溯,那个现下在北大陆号称文豪的朝云子,那个人从来对她们母女几乎不闻不问,一问就让她们平静生活全然碎裂。
她时至今日,都想不明白,在伶舟溯的心里,她们究竟占着怎样的位置。
西乞俪和伶舟琼做下的事情,伶舟溯难道还真能全然不知?他竟知道也不在意,那么又何必要来过问她们的生活?!
虎毒不食子,这世上,倒有人比禽兽心肠更狠。
伶舟皎心下仿佛被小小刺了下,想着自己的身上还流淌着那个人的血,顷刻间,倒有种如鲠在喉,欲吐不得、欲吞不下的不适之感。
然,她的情绪变化不过一瞬之间,叫旁人看到却并不明显。
学了两三天的规矩。
各位教导嬷嬷就已经算是完成了这教导之责,并不在负责教导她们,毕竟,现在在抚秀殿住着的这一群人,泰半在庆典过后,都不一定能够留下来,她们在宫里只会待这么短短的一段时日,精心教导确实有些白费。
就这么两三天,够叫人不惹出大乱子,当然就算足够。
在规矩学完的这一天。
近来分划的负责各行人衣食住行的管事嬷嬷,就给她们一人送来了一套制好的衣服,那是清一色的蝴蝶兰色,全然都是偏宽松,利于活动、行动间又有轻纱飞扬之感的衣服。
随着这衣服的到来,抚秀殿,又正式入驻了几位据说是在宫中司管乐艺等事宜、且自身也是精通乐艺的三十出头,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显老的姑姑。
在这宫中,年约四十上的资深宫女/女官,一般来说都会被称为嬷嬷,而在四十以下有一定地位的宫女/女官,一般来说就会被称为姑姑。
而这到来的三位姑姑,一自称兰月、一自称兰艳、一自称兰芬。
长相各有不同,但都不是十分出众,只一身气韵,又分别为她们添上了不同的增色。
随着她们三人的到来,将举行庆典的时间,当然也更加临近,而一场总该会出现的争斗,亦是慢慢地拉开了帷幕。
抚秀殿中,初初几日的平静,仿佛被石子击开平静的湖面,一层一层晕开了涟漪。(未完待续)
第127章 故人早晚上高台
来自各处的这么多选拨上来的人,当然不可能只组成一个节目,在庆典之上,或许,她们要担当泰半节目的重任。
然,这么多人,有被委以重任的,自也就有要被刷下,甚至于连舞台都上不去的人。
这是一场没有被人明言的争夺。
毕竟,这一生之中,或许她们就只有这么一个重要的可以露脸的机会,就算是不留在宫中,能在这样的场合下露个脸,回到来处,那也是个可以拿来说道的天大的脸面。
大到可以让这些人动不该动的心思。
三位姑姑到来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就已经是将从各处被选拨而来的人在选拨会上演出的节目看了个遍。
不过,在这观看的时候,有的人甚至于就只比划了个开场,便被喊了停。
有的人演出的精彩,使得就是轻易不会泄露出情绪的三位姑姑,都情不自禁一般地在眼中带上了赞赏之色。
认真地来说。
伶舟皎在这些人中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她没有在半途就被叫停,但在她演出完毕之后,那三位姑姑面上的神色亦只是淡淡,辨不清喜怒。
只是,伶舟皎对此便是在意,那也是在意得很有限,既已进得宫中,那么能够在庆典中担当什么样的演出角色,对她来说,就已经不是有多么重要的事情。
但,就算她不在意,凭着她的那张脸,那张就算是对她演出不怎么看好的三位姑姑也不得不为之惊艳的脸。
她就已经实实在在地成为了某些人眼中,不那么美好的存在。
伶舟皎对此不是一无所觉,不过她觉得便是再怎么样。这群初初才入宫的人,如何闹腾,如何心存不满,也闹不出多大的事儿。
既是这样说,保守起见,在接下来的两天中,在筹备着庆典演出之际。她还是尽量了避开了和许多人一起活动的机会。
不过。有时候,该来的事情,总是。避无可避。
春日里,雀儿喳喳,在晨起的时光,纷纷叫嚷着它们心中的欢快。
甫一起床。
就听得鸟儿欢快声音的伶舟皎。微微松开了些这几日里有些略略皱起的眉头,露出一抹清浅又含着轻松的笑意。如荷上初露,带着透亮的清澈,端的是,让瞧着她的人。也不由得要同她一起心情愉快起来。
美好的事物到了一定的境界,总能叫人不知不觉便受其感染。
同伶舟皎分到了一处住所的庆元,刚刚出门打完水回来。就见得这般明媚夺目的光景,不由也如她一般轻笑起来。
清丽偏婉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亲近,与在人前时表露出来的和伶舟皎的关系,明显要亲近更多,温柔道:“编排了几日,今日便是彩排一场的日子,听她们说,今个儿会有来头比三位姑姑要大的人来审核呢!”
庆元拧着眉,像思索了一下,又接着道:“好像就是太后宫中的掌事嬷嬷,总之呀,要是在这位掌事嬷嬷面前露了脸,还指不定就能得上一场富贵呢!”
庆元说着这样的话,然面上却不带丝毫垂涎,或者是跃跃欲试要表露一番的激动,她表现得很平和,就像伶舟皎一样,对于这些在其他人眼中不能更好的机遇,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听得庆元的话,伶舟皎松开的眉头,不由自己地就又拧上一拧,她站起到床边,找着自己的衣衫,一边道:“既是已要彩排,那留给我们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都还没有探听清楚那凤印究竟藏于何处么?!”
她的语气中没有带着不高兴,但话中分明就有些不自觉低沉下来的不满。
庆元一张清丽的面容上显露出赧然之色,手下忙不迭地帮着伶舟皎找来她的衣衫,恭恭敬敬放于伶舟皎的面前,又将带进来的水盆放下,自个儿拧干了些巾子递到伶舟皎的面前。
但却不得不小心翼翼斟酌着回话:“昨夜里,制习有传信来,说已经探听清楚凤印最大可能是在什么地方。”
“只是...”话音到此,庆元面上又不由得浮出些许为难之色。
伶舟皎面上淡淡,斜眼看她:“只是什么?”
庆元此刻很想抬手拭去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面上略有些僵硬,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到:“只是虽说是最大可能但还不能肯定凤印就放在那被探听出来的地方,而且这探查出来的地方,是皇族唯一的殿下所处的居室,恐怕会很难闯入。”
其实哪里只是恐怕会很难闯入,分明是一定会很难闯入好么?
庆元知晓这样的回答必不能使得伶舟皎满意,因而,当伶舟皎听了这话便沉默下来的时候,她也很配合地不出声了,并且试图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让人觉察不出来。
只是显然,成效不大。
但出乎意料地,在一会儿沉默之后,伶舟皎却很是平和地开了口:“居室?知道在那居室的什么地方么?”
宫中随随便便一个殿就那么大,如果没有探出明确的指向,便是要查探一番真实,也是不好行动的事。
伶舟皎一边问着,一边倒是姿态随意地接过了庆元手中还保持着递出姿势的巾子,动作缓慢而仔细地在脸上擦拭了一通。
“这倒还没有打探清楚,”庆元见着伶舟皎接过了巾子,面上的表情还没缓落下来,又听得这般问询,不由得脸上又掠过几缕尴尬,唇瓣微动,硬撑着继续答道,“不过传来的消息是,最大的可能那凤印就是安置在皇族唯一殿下所居之处的浴室中,而除开这最大的可能,凤印就可能并不存于宫中。”
并不存于宫中?
伶舟皎面上神色不由一怔,她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睫羽颤颤,却是像刻意要避开了庆元话中那凤印不存于宫中的可能性,举重若轻地道:“我知晓了,晚些你让她们将那殿下居室的守卫探听清楚,尽快告知与我。”
庆元听得这般吩咐,端着打来的水就要往外走的动作滞了滞,便已正色应道:“是,主子。”(想知道《凰途》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128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这是或许能得上一场富贵的时候,那么,当然也是要搏这一场富贵的时候。
不择手段可能还不至于,但有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将心中掩藏的小心思,渐渐扩大了去。
据说这是个掌控得好就能将别人挤下去,让自己上位的时机,那些之前不被三位姑姑看好且在编排之际亦是被放到不被看重,甚至于几乎不能露脸位置的人。
不论之前是怎么样的想法,现在不管是被别人挑唆,还是自己萌生了小心思,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场地。
居于抚秀殿最里间,之前还未对伶舟皎等初初进宫的人开放的地方。
明媚的春、光随着这最里间宫殿的打开,缓缓投落入这大概是抚秀殿中最为宽敞气派的室内,落下一地浅淡金色剪影。
使得殿内陈设,看来更叫人觉着气势恢宏了几分。
这有摆列的舞台,以及将用于演出的一系列东西,俨然一个比之庆典上或者会小上少许,但看来也不会有多大差别的演出地点。
所谓从太后宫中而来的掌事嬷嬷,来的时候身边就跟着好几个穿着打扮看来比寻常宫女要更贵重一些的女子,奉行在她左右,一切遵从着她的吩咐而行。
端的是好一场气派。
在进殿里的时候,那掌事嬷嬷丝毫没有推让,领头于众人之前跨进了殿中,并且随后就径自坐于殿中最高位置处,居高临下,微抬了下巴,俯视着其余一干人等。
伶舟皎等一批新进入宫的人。今日全都换上了管事嬷嬷们送来的又一批新的衣衫,虽则全都还是原来那般颜色,样式上却有些许多细节不太一样,看来更显得亮丽且精细。
而这些穿着着同样衣衫的人,因着不同的面容,则显露出了不同的风姿。
一时间,殿中可谓是风华耀耀。有万般千秋之势。
在这样“姹紫嫣红”开遍的情形下。看来仍旧夺目的人,当然更能给初初遇见的人留下极为清晰的印象。
那掌事嬷嬷的目光,明显不遮掩地在伶舟皎、芙华、庆元以及其他一些相较于他人。面容更为出众一些的人身上,分别顿了顿。
接着掌事嬷嬷的目光就转到了候在一旁的其他几位嬷嬷和三位姑姑的身上。
林嬷嬷上前半步行礼,揣摩着掌事嬷嬷的心思,率先进言:“奉嬷嬷。可是要让她们先将编排的都演上一遍?”
被称为奉嬷嬷的掌事嬷嬷,分明地位定然是在林嬷嬷之上。但从面容上看,林嬷嬷的资历也确实要比奉嬷嬷久些,因而,林嬷嬷同奉嬷嬷说话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像别的嬷嬷那般刻意的恭敬。
对此,奉嬷嬷只是微微颔首,面上却是淡淡。
林嬷嬷见状。心底了然,正是转过身去。对着那三位姑姑道:“且叫她们将编排的演出,全演练一遍,再让奉嬷嬷指点。”
三位姑姑领命,各自将自己负责的那一片演出的人员从一众人群之中给扒拉出来,由此,伶舟皎这些人等,就被分为了三批。
在这三批之中,兰月所领者,居于编排的上半段,兰艳所领者,现于编排的中半段,兰芬所领者,落于编排的后半段。
而在这三段中,说来该是平分着出众或者不出众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实际上,居于中半段出众的人,就要多上那么些,而上半段和后半段所谓的出众,也就只能和那两段中其余不出众的人比上那么一比。
因着这样的状况,伶舟皎和芙华、庆元,在编排中自然是又被分在了一处出场,巧合的是,正好她们三人出场顺序,又来了个前后相连,不存间歇。
她们一人有单独的一小段演出的机会。
这已然是在编排之中极好的机会,能够使得别人妒忌眼红的机会。
流纱层层,如同轻薄的蝉翼,叠叠坠落,叫人不得不叹其轻盈。
在掩映的流纱之下,美人的面容,若隐若现,带着丝丝缕缕不断绝的绵柔之意。
她的腕间回转,臂上延伸,无一看来不叫人觉得柔美至极,那一双极美的翦水眸中,此时淡淡在其间流转的,都只是云淡风轻一般的高远。
叫人看来,只觉得她仿佛近于人前,又带着高于众生的浅淡疏离。
美人如花隔云端。
如何使人不心旌摇曳。
伶舟皎定定一双明眸,视线不避不让地落在台上芙华的身上,越是看着,她就越是觉得,这不属于天晴阁,却能迅速在这一两年内,几乎是凭着自身而声名鹊起的芙华,实际上,恐怕不止是情报中所调查得到的那般信息。
不说别的。
她这一身明显叫人看来十分精通的舞艺,哪里能是她现在所待着的那个楼子能调教得出来的?
能教她的人,非当世舞艺大家不可。
而论起来,这南大陆能称得上是舞艺大家的人,寥寥无几,怎么看来,哪个都不像是能和芙华扯上关系的。
那么,这芙华的来历,就愈发地值得推敲了。
伶舟皎眸色渐沉,眼底携带着的潋滟光彩,倒愈发流转得熠熠生辉,直叫定定望着她的人,要被那璀璨的漩涡轻易,俘虏。
庆元站于伶舟皎的身侧,眼光并不落于伶舟皎的身上,显得格外地沉默。
“刺啦——”
一声极其细微而又让人辨得分明的撕裂响动,于台上正袅袅旋转的人身上传来,仿佛是一时不察,台上正加快旋转速度的人,直接被掉下了些的裙摆,给绊了个一时踉跄。
尽管她反应极快速地旋了个花,匆匆作了个屈膝于地的动作,以掩饰那一时的“失误”。
但事故却不因此而平息。
就在她屈膝下来的那一瞬,她身上的衣衫,竟从膝上一寸,缓慢而叫人看来又是极快速得,裂开成两个部分。
倒露出了里边还完好的里衣。
芙华的脸上一瞬闪过了叫人看不清楚的神色后,就完完全全地镇定了下来,她面上不见惊慌、窘迫或是尴尬,竟淡然得好像此刻在台上出糗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她睁着一双翦水眸,继续了屈膝于地的动作,使得里边的里衣,不再露出那许多,接着,她确是盈盈地看向了那坐于上边,并不能令人看清脸上喜怒的奉嬷嬷。(未完待续)
第129章 带风伴雨如驰骤
却是避开了此时所现出的窘状,芙华声线微挑而显得恭敬地道:“奉嬷嬷觉着,此舞当如何作评?”
她的姿态之中,恭敬而又带着傲气。
跟在奉嬷嬷左右的女子中一名,觉着此女这般行事过于浮浪,未免有些轻狂态,正待先出声呵斥一番。
这厢,奉嬷嬷却是轻笑起来,似乎对于这种程度的“冒犯”并不在意,目光中带了些审视的正色,落于芙华身上,道:“在彩排时,出现如此事故,其中必有你不够小心的缘故,你可知,我是有权利在这一步,将你一举刷下的?”
芙华答:“婢子知道。”
她答得坦荡。
奉嬷嬷眸光一闪,道:“你既知道,还来问我此舞如何作评又怎样?纵是你跳得再好,也不能就此遮掩掉你不小心所犯下的差错,况,在你身后,可还有许多人都盼着这么个机会呢!难不成你还能笃定在这许多人中,竟无一人可替下你的位置?”
奉嬷嬷的话,不像是满意,但也不像是不满意。
在台下观望着事态发展中的几人,远没有想到会出现这般场景,与预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不一样,使得这几人不由得讶异而又略带着些心慌起来。
这几人定定观望着的目光,在不小心时,也透露出了和别的人,那么些细微的不一样。
恰恰好的是,这几人并不在别处,就处于中半段的队伍之中,且,位置更是就站在伶舟皎和庆元的身侧。
这几人自以为细微而隐蔽的小动作。此刻,尽数落于仿佛有所感知,而用眼角余光瞥了那么几眼的伶舟皎眸中。
宫中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所。
它是个可以让身在其中的人,或许进一步登天,或许退一步泥泽,纷争不断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你或许不一定要不择手段。但一定要有基本的保全自己的能力。因为,在这里,没有谁可以无时无刻地护得好你。如是想要出头,你连自己都护不好,便是得了机会,出了头。保不齐哪天又要落将下来。
因此,在宫中。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或许还能遇见人帮扶上位,而一个不论如何都护不住自己的人,纵使心地纯善,也不会有人愿意扶持其上位。
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这般不够多么高明地算计一个人,反倒成了高明的手段——连这样轻轻松松就能够躲开的计策都避不开,难保他日不会就因着别人小小的算计而跌个大跟头。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实际上被算计丢丑的人,极是容易被舍弃掉的。
特别是在那游历宫中数年的嬷嬷们面前。她们见过了大风大浪,一路定然是心性坚韧,遇上这般轻易被人算计的,她们也看得透彻,这样的人,很难有多么远大的前程,留在宫中,若再得些上好的机遇,就可能是催命的符文。
但现下的情况确实又有些不一样。
或许,不一样的就是芙华太过于平静冷持的态度,倒使得奉嬷嬷还起了那么些心思,想探探她究竟有几分深浅。
正在伶舟皎不动声色地盯着身侧有微小异动的几人之时,那边,芙华已是轻笑着,回答了奉嬷嬷似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话。
“是的,婢子笃定,在这些人中,无一人可替代下婢子的位置。”这话说得甚是狂妄,而在这话后,芙华又接着说,“能被小计谋算计而落马的人,必不是有实力之辈,当一个人超脱于他人之上太多,这样的小计谋,算计起来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芙华的一双翦水眸此时极为清亮:“单单凭此,婢子笃定她们无法替代了去,毕竟,这般无伤大雅的小事,不能瞬时就撼动婢子在这场演出中所要担当的位置,她们可无法跳出婢子这般的舞姿。”
当一个人强大到别人非用他不可,那么“些许小事”确实是不能够成为被撤掉的缘由。
世人有以退为进者,这会儿,芙华却分明是在以“进”为进。
伶舟皎那一双偏于纯粹栗色的瞳眸,略带着几分淡漠的审视,静静落于芙华的面上,倒比她往常打量他人的目光要来得更为仔细。
在芙华的话音落下后,奉嬷嬷面上神情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她定定地盯着芙华看了一会儿,从芙华的面上,看到芙华的脚尖,像是斟酌掂量了会儿,接着却是真真切切地笑出了声来。
随即更是坦言道:“在这宫中倒是好久没见着初初入宫的人能有这般心性了。”
奉嬷嬷此话,不像褒,不像贬。
只略顿上一顿,奉嬷嬷就如应承一般地道:“你这舞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想来非经年而不可练成,但总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是什么当世奇绝,至少我就知晓有人绝对在舞艺之上能稳稳当当地压下你不止一筹。”
“只是你却说对了一件事,在现下这些人中,确也寻不着合适的人选,能替代于你,你的舞姿相较而言,大概是要出色许多。”
奉嬷嬷话音一转,眼风如刃,直直扫向在台下边候着的一众人,眼底如有淡淡寒色:“方才初初入宫,就一心打着用那算计他人的本事出头,今个儿若是叫尔等如愿,是否他日得入宫中,不将宫中弄个乌烟瘴气就不罢休了?!”
“这般歪风邪气!”奉嬷嬷冷笑,脸上一派的正气与肃然,“不待整治一番,看来你们是不知天高地厚!”
奉嬷嬷眯起了眼,眸光不偏不倚,竟是直直落于中半段队伍所在的位置,更是仿佛仔细到落在了伶舟皎身侧几人的身上,接着,她所说的话,更是印证了她目光所向。
“你们几个,下去将先时我说话之际有明显异动的那几个,给我从那群人中扯出来!”
奉嬷嬷话音刚落下。
站于奉嬷嬷左右的几个宫女中,就有两人应声出列,身手反应都很是迅速地朝向奉嬷嬷目光所向处,并准确无误地自一众人中,扯出了本站于伶舟皎身侧的那几个人。
看来还是这几人情绪遮掩不住表露得太明显,到底是才初初进宫的人,宫外再深的浑水,倒也不可能深到哪里去,纵是有些个小心机,也打熬不成人精般通透。
在这深宫内院,遍地都是满腹心思的人,又哪里能遮掩得住?
这不,这几人才初初被那两宫女给从人群中扒拉了出来,脸色就齐齐在一瞬之间,给变成了煞白,明眼人这会儿一看都能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偏个这几人之中,还有一人强撑着扭了头,道:“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站在那里,又并无做甚别事,这样将我等拉扯出来,嬷嬷是想要做些什么?!”
大势已去,心思都叫人探得分明,还作死不悔改之态。
偏偏又面上表露出来的神色又装得不够像,处处都是能让人抓出的漏洞。
简直愚蠢得令人不忍直视!
围观的人中,已有好些个偏过了头,仿佛不愿再继续看下去,生怕将自己拉低到与这等人同一水平上。
好在几人之中,倒还有人想得明白,在先前那人作死地说了那些话之后,见着上边奉嬷嬷那显露在外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立时就推了一把身旁另一人,使她捂住了那还打算继续作死的人的嘴。
随后就拉着几人,一同跪在地上,虽身子有些强撑着的瑟瑟发抖,一派的怯懦之态,到底还是咬着牙,将要说的话说出了口:“请嬷嬷宽恕,婢子等人只是一时糊涂,这般情况,也不曾真的敢下甚么狠手,还请嬷嬷看在婢子等人未酿成大错的情况下,饶过婢子等人一回。”
这人说话时,声线颤颤,可好歹还是让人将她说的话都听了个明白。
奉嬷嬷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人,直看得那先前还作死说了那些话的人也惨白了一张脸,不用人将嘴捂着,都安分沉寂下来,她这才又开口:“既是要惩治这般歪风邪气,我又怎可能饶过你们?初初进宫,连周遭环境都没探明,就敢贸贸然下手算计他人,竟不知这周围左右都有将你们行为留意得分明的人。”
奉嬷嬷这样的话倒像带着几分敲打之意,而她要敲打的人,明显不止是现下正跪于地上的这几人。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要这些人都安分些的讯息。
却原来这奉嬷嬷等人,并不是真的就那么“火眼金睛”,能够那么轻飘飘地扫视几眼,就能在一众人之中,看到几人不同寻常的异动,只怕今日这一切都是早有准备。
然,若是芙华的表现不是如此,稍有些在事情发生之初就大惊失色之状,恐怕她那“失误”也不会就轻轻巧巧被揭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几人,听清了奉嬷嬷的话,这会儿,面上才真正是面如土色。
伶舟皎观望着这事态的发展,听到此处,也不由瞳孔微缩,反思了下近来可有在他人面前露出惹人怀疑的异常。
心下只觉得,接下来该有的行动,恐又要小心上几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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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掩苍苔房栊向晚
正在跪于地上的人,愈加地忐忑不安,眼见着其中有一人都快要绷不住惊恐之态,将衣襟下围都浸湿了的时候。
奉嬷嬷竟是开口,冷然道:“将这几个,立即收拾东西丢出宫外去,另,着人将事情与遣送她们回地方上的人说清楚,传与将她们选送进宫来的人。”
停了下,奉嬷嬷继续道:“还有,告诉他们,宫中若再选拨什么,这几人都在永不上录之列。”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待得这几人回归于地方,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但在宫中这人命轻于规矩的地方。
此际的她们,能够捡回一条命在,都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在宫中,初初入宫的她们根本无足轻重,就算因此一事,被训得掉了性命,也不会有人会对此说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几人,这会儿倒像是对这么一番惩罚想得通透,面上煞白之色,都缓和了少许,只低头叩首,喏喏道:“谢嬷嬷开恩,谢嬷嬷开恩...”
这几人不一会儿就被人给带了下去。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但留下来的人,在神情之间,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谨慎之态,像是也在掂量着自己该如何小心,才能在这宫中,好歹要待到庆典之后全须全尾地回去。
奉嬷嬷着人送了外披的衣衫递到台上仍旧保持着那般姿势的芙华手中。
芙华就势拢了衣衫,谢过奉嬷嬷,也就施施然从台上走了下去。
彩排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地要继续。
这会儿,自是该换了伶舟皎上前去。
见着款款披着偌大衣衫,自台上仿佛翩翩然走来的芙华。伶舟皎微锁了眉心,竟下意思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像是--在试试那衣服够不够结实(?)。
庆元在一旁看得颇有些无奈,但还是若无其事一般地轻咳了几声。
伶舟皎眸中漾起几缕极浅淡的波纹,一张艳艳而又清澈到动人心面容,一时间,仿佛绽绽而盈满风华。一举一动。跟方才她低头站在人群中时,竟有些判若两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翩翩然走下来的芙华。又慢慢转到伶舟皎的身上。
两个长得美到仿佛不相上下的女子走到一处,不论此时围观的人心中都抱着怎样的想法,都还是有志一同地认为,此景确实赏心悦目。
然。美景不过一会儿。
一会儿之后,两人已是各自分开。一人往台上,一人落于人群之中。
得益于那张长得十分之出众的面容,奉嬷嬷落在此时站在台上的伶舟皎身上的目光,也更为注意了少许。
只是不经意地。当奉嬷嬷的目光,看到伶舟皎那愈发偏向于纯粹栗色的眸色,不知思绪转瞬落在了何处。竟有些疑惑地拧起了眉。
但她并没有出声打扰。
仍是静静地看着伶舟皎的动作,观望而审视着。
仍旧是那日的莲步。从头到尾,却无一丝一毫的改善,仍是那般馥郁芬芳的清香,隐隐在伶舟皎行动之间,铺陈于殿内。
确是一场动人心的美景。
奉嬷嬷觉着,那清香的弥漫,仿佛令得自己都有些心旌摇曳起来,只这么想着,下一瞬奉嬷嬷本已散开少许的眉,又细细地拧了起来,她盯着台上伶舟皎的目光,已经不止带了疑惑和审视,更有些未曾言明的戒备。
无他,这清香之中分明有异。
只是却又和其他那些香料不太一样,这香中...
奉嬷嬷拧起的眉愈加深了些,她细细地轻嗅,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辨别着在这清香之中可能藏有的任何的不对劲。
但越是轻嗅,奉嬷嬷又越是觉着怪异,先时那隐隐让她觉着异样的地方,此刻仿佛消失不见,只是再闻起来,没了叫她心旌摇曳的异动。
而这样一来。
奉嬷嬷反倒能肯定下来,在这清香中,确是存在着异样,但倒不是那般害人的心思,更多的,这香只是为了应和台上之人的动作。
这份调香的本事。
分明是北大陆之人擅用的手段。
奉嬷嬷心中疑窦渐起,面上却不露分毫,只仍做着平静审视之态,打量着那台上有着步步生莲之态的伶舟皎,视线又聚于伶舟皎那双栗色的,仿佛带着惑人心扉清澈的瞳眸,疑窦更深了几分。
这一场彩排,后来倒没再生出什么波澜。
只是伶舟皎敏锐地觉察到那奉嬷嬷隐隐看向她的目光之中,似乎存有异样,她自留心了几分。
待得一行人都回转各自屋内。
庆元关上了门,伶舟皎这才锁着眉心,道:“那奉嬷嬷好似察觉了什么,你待会儿留心着些,联络制习等人的时候,注意周遭环境,另,告知她们明日就将探查的消息送来,晚间,着一人乔装打扮于此屋内。”
庆元看着伶舟皎,斟酌道:“主子,您这是打算要..?”
伶舟皎瞥了庆元一眼。
庆元仿佛隐隐地打了个激灵,立时便正色回到:“婢子定会将主子的意思告知于制习她们,请主子放心,婢子会小心的。”
伶舟皎坐于榻上,抬手轻揉了揉眉心处,背后仿佛蒸腾而起的灼热感,引得她心上都带了几分微漾的异动,而她面上却是一片的沉然。
只是一时,缄默不再言语。
彩排之后的第二天,令人意外的是,遵循往常的惯例,本该是加紧再排练排练的时候,嬷嬷们却给一众人放了假。
问其缘由。
却是奉嬷嬷说,大家往日编排已是辛苦,好歹先歇上一歇,养精蓄锐,方能更好地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典。
听来是合情合理的说法。
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倒是各有各的想法,一行人,心思各异,都憋不住要去揣摩这话语中,是否隐藏着甚么别意。
而伶舟皎面色一凛,倒更不想更改才定下的主意。
只要知道了凤印的下落,这个庆典参加与否对于她来说早已经是没什么影响的事,她大可直接取了凤印出宫去。
再这么迟疑停留下去,保不齐多上几天,她们这一干人等,就真的要困守在这宫里,那时,恐天晴阁亦会遭受连累。
三年下来,打磨得伶舟皎的性子,倒不似从前那般容易冲动,但在她行事之间,仍是带着几分“急行军”的作态。
这不,一入夜间。
她就已叫了庆元在屋内,问了起来:“消息可都打听清楚了?”
庆元正色:“早已是打听清楚,先前确定凤印很大可能在那殿下的居室内之后,就已开始留意那边的守卫,入夜后一个时辰,那时就是那殿下居室守卫稍显松懈之际,那时从北侧入内,应有可为之机。”
“只是,”庆元微顿,继而道,“便是如此,实际那地方也不好闯,一个不慎,很可能当场就被逮住。”
庆元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主子,其实不必去冒这个险,不如让婢子等人先去探明,或可将那可能存在的凤印带出来。”
如是令得伶舟皎被困在宫里,她们这些人恐怕谁也回不去。
伶舟皎自然明白庆元在担忧着什么,只是,她却也有她自己的思量。
薛琴曾与她说过,因着之前那朱色果的效用,她虽只修习了三年,内劲等已能同修习功夫几十年的人相较,而她带来的这批人中,如是有人能去那殿下的居室探上一番,有最大的可能全身而退的人,唯她一人而已。
从那奉嬷嬷些许的异样看来。
若是她们不尽快取了凤印,或是在其间有任何再打草惊蛇的举动,那凤印,只能就此失之交臂。
而若再静待再一次进宫的机会。
她却已然是再等不起。
伶舟皎的眸光落在庆元的面上,只是道:“我意已决,你们只需听从便可。”
她的话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余地。
庆元不敢再多言,只能顺着伶舟皎的话道:“等入夜之后制妆就会寻着机会过来,主子可需人手在外接应?”
伶舟皎思虑片刻,道:“不用接应,如若成功取得凤印,我自会打出信号,你们且在宫中制造些许混乱,然后趁乱出宫即可。”
而若没有带出凤印。
她也还会回到这儿来,自然也不便闹出多大的动静,她一人也已是足够。
庆元面上担忧的眸光涌动,最后还是只能应了声:“是。”
很快便入了夜。
抚秀殿,渐渐没了人在外走动,一片安静沉寂下来。
伶舟皎面上覆着纱巾,做一身不起眼的打扮,在屋内等候。
不一会儿,装扮好看起来身形同伶舟皎有那么些相似的制妆,一同偷摸着和庆元进了屋内。
确认周围环境的安全。
一见着伶舟皎,制妆便已正色道:“主子,去那东边殿下居室的路上,已作了记号,守卫戒备的情况,想来白日里庆元已悉数告知于主子,主子仍执意要去一探么?”
制妆是薛琴调教好,特意拨给伶舟皎的人手。
因而对于伶舟皎安危的考虑,在某些时刻,会高于伶舟皎所言的命令。
平素伶舟皎对此也不甚在意。
只今日,伶舟皎却是淡淡瞅了制妆一眼,只一眼,就让制妆反应过来,低眉敛目地道:“...是制妆逾矩,还请主子责罚。”(未完待续)
第131章 今夜故人来不来
这是入夜后半个时辰。
分给庆元和伶舟皎的屋子,早早地就熄灭了烛光,她们的房间里,一片沉寂,像是两人早已上床歇息。
而实际上,正卧于床上的是制妆和庆元两人,她们分明没有阖上眼睛,心跳如鼓,在这般静寂的夜里,有着不可言说的担忧。
在光线昏暗的夜里。
宫内却并不是处处都落于暗沉之中,因着夜里有专门点燃烛火的宫人,在一溜不是很偏僻的回廊上,灯火摇曳,虽不如白日里看来光线明耀,但经过于回廊,有个什么动静,也还是能隔得不远的人看得清楚。
做一身灰扑扑的不起眼打扮的伶舟皎,此刻却是不敢从那灯火摇曳的回廊直直经过,她这样的打扮,如是正正好现于人前,反倒成了格外的显眼。
因而,她顺着制习等人做出的记号,一路尽量挑着偏僻暗沉的小道,待得撞上那种燃了烛火的回廊,就直接提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上了与烛光相背的房檐。
十分小心翼翼地在接近着位于整座宫中,正东方位置,应当是那殿下所居殿室处。
这一路行来,有几分漫长。
实则,不过也只过去了三刻。
此际还未至入夜后一个时辰,目标的殿室外,守备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减少,有巡逻的人在来回地走动,尽管这像是个同往常并没有两样的夜里,这些人也是目露警戒,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伶舟皎避在暗处的巡逻死角里,尽量掩盖着自己的呼吸,观望。而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夜色越发地沉着下来,就连来回走动的巡逻之人,仿佛都有意无意地放轻了些脚步,如同不愿打扰这沉下来的静谧。
伶舟皎凝眉盯着那目标记号所指向的殿室,衡量着从北侧似乎开着的小窗户,所能进去殿室内,而不被察觉的可能性。
她在寻找着或许更能隐蔽一些的行动方式。
但左右思量而及。又不得不承认。确实从北侧入,不在第一时间被发觉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她屏住呼吸。静待机会。
隔着似乎不远处,一行人仍在尽职尽责地巡逻着,这时,从殿室里间。有好些人走了出来,其中有一名年长的嬷嬷。直接走到了那巡逻的列队前,同那些人说了什么。
接下来,从殿室里出来的这些人,以及巡逻的列队。竟一同退避走开。
这间目标殿室之外,不到片刻,就成了好似无人看守的所在。
如不是先前伶舟皎就听得制习她们传来的情报中。早已描述过这般的景象,今日。怕她就是来了,也唯恐这其间有诈,保不齐就是个请君入瓮的计策,根本不敢进去。
但现下她既已知,这是这处殿室入夜后惯常的循例。
当即就是眼前一亮,运了功法,并格外小心翼翼又极快地从隐蔽的暗处,由北侧翻身而入,只不过是恍惚一个瞬息的时间,她就轻手轻脚得进得了室内。
与其他时刻都戒备森严,且内里或许还有些机关的殿室不同,这处地方,在这样的时刻,根本就像是毫无戒备可言。
而能够这般不戒备。
要不就是殿室中根本没有需要戒备守卫的事物,要不就是内里还有些别的机锋。
这一路进来得实在是太过容易。
伶舟皎心下略有些忐忑,面上更是紧绷,行动之间更为谨慎起来。
北侧洞开的窗户对着的是一块大大的屏风,屏风上绘制着墨色山河,气势恢宏而足够将屏风前后隐约的景象隔断,透过屏风的这端,便看不到屏风那端的情景。
伶舟皎依着屏风,小心地挪动着,想要探头看一看屏风那边的景象。
那是一片热气氤氲的池水,在池水的旁侧放置着一应洗漱用具,如澡豆等物什,这么大的立着的屏风,似乎在平常还兼具着悬挂衣物的作用。
伶舟皎一开始并未留意。
这下也发觉,在这屏风上,还挂着几件男子衣衫。
所幸室内没有别人。
唯一轻轻的响动,无非是自那池水左右,透出的雕刻龙头,缓缓吐水流于池中的声响。
但这副架势,分明是有人要来沐浴的准备。
伶舟皎闪身从屏风后出来,一时未动,只静静地用视线在周遭来回地打量,衡量着,这般像是四处都无法藏东西的地方,哪里才会放置着那如象牙白暖玉的凤印。
她打量得仔细,却发现除开那一池的池底,根本没有其他地方能够存有别物。
那池水热气氤氲,一时之间,确实蒙蒙叫人看不清池底的所有。
按理说来,制习她们能够传来的情报,应该就不会有明显的错漏之处,凤印,势必是有很大的可能是藏匿于这间室内。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伶舟皎犹豫不决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外间,有略微轻轻的响动,仿佛在这浴室连通的殿内,还有别人一般。
伶舟皎面色微沉,朝那屏风一边的门望去,却见得那还是门户紧闭,屏息听来,又不见了先时恍惚察觉的轻微响动。
她觉着自己有些疑心过重,但也不得不小心加快了行动。
她盯着那池水,沉默一瞬。
就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再多考虑地,便滑溜进了水中,但她动作极其轻柔,这一池水,竟连个小水花都没有翻起。
热气腾腾,将她陷于池下的身形,映得有些模糊。
而水面之上,不似花瓣,倒像是叶片一般散发着冷冽青竹香气的物什,更是在池中飘飘荡荡,将她身形的模糊,更加掩盖了下去。
在水中,哪怕是不带半分冷意的水中,睁着眼睛,都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情。
伶舟皎却强制着自己镇定下来,一寸一缕地探知着这池底,有没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深深地憋住了一口气,在池底开始运行着调整气息的功法,咬着牙,愣是没有一会儿就浮出池面。
凤印者,有清心明目之效用,沐浴时,置于水中,更能使得沐浴之人有神清气爽、强健体魄之效。
在池水中。
迷迷糊糊地,伶舟皎的脑子里竟浮现出这么一段不知从哪听来还是从哪看来的话,而就在这句话浮现于她脑海中后,她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在水池一边的壁上,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刚刚好她手伸得长一些就能够得着。
热水泡久了会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何况这还是个在源源不断供应着热水的水池,伶舟皎不敢再多做迟疑,一个伸展,就摸索到那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异常的地方。
那是池壁中,唯一有凸起,显得不平滑的地方。
那是不知用什么材质的,似铁非铁、似铜非铜的物什雕刻的小龙头,如同扶手一般突兀地在池壁上凸出了这么一块,而那龙头,还作着吐珠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感应。
伶舟皎方才那么轻易就能做下跃进池中的决定,而现下又直觉一般地伸手,就要往那作着吐珠之态的小龙头里去掏东西。
这么一摸。
她还真的摸到了里边有个小块的东西,她愈发地冷静下来,将那不太好从小龙头中拿出来的东西,用着探进的指尖,一点一点而又尽量加快地往外拨动。
她有着十足的耐心,只是,在这么耗着时间下去,定是有节外生枝的可能。
就剩最后一下,就能够将里边放置的东西给扒拉出来,伶舟皎稍微使了些巧劲儿,那东西就从小龙头里落出,跌落到她的掌心之中。
顾不得先从这池热水中浮出头来。
伶舟皎迫不及待地将那东西拿到近前,强撑着更加睁开了些眼,想要将东西辨认清楚。
然,不知为何,她心里却隐隐地笃定着,此刻落于她掌中的东西,确确实实是她要找的,那能够压制住凰图异动的凤印。
此刻又极力辨清了那东西的样子,更是与曾被描绘过的凤印的模样无二。
伶舟皎心头一松,一喜,将那凤印紧紧地握于掌中,就翻身从池水中探出了头。
然则,她面上欣喜的神情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就一点一点地被隐退了回去,神色之间,更浮出了不定的惊疑。
池水边上站了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立于池水边上,身上只着了单薄的里衣,隐隐透出了他挺拔的身形,他站在那儿,长眉入鬓,顶着一张俊美如妖的面容,静静地俯视着身在池水中现在看来有些一身狼狈的伶舟皎,神色间,叫人辨不清喜怒。
这是一张极为出色的脸。
这也是一张对于伶舟皎来说,有着十分强烈的熟悉感的脸。
伶舟皎一时未动,而掌心处却死死地扣紧了那小小的凤印,心下正“马不停蹄”地在思量着自己的退路,以及衡量着立在她面前这人有着什么样的实力。
她能够将他制服,再逃出去,并且不被其他人察觉到此处异常的可能性。
能有多大?
伶舟皎缓缓敛去了面上惊疑之色,心下却慢慢鼓噪如雷。(未完待续)
第132章 既相逢,却匆匆。
伶舟皎一时未动。
立于池边上的那人,也不知出于何种缘由,竟是同伶舟皎一般,不言不语,也不做任何动作。
只眸光时明时暗,像落于伶舟皎的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
伶舟皎鼓噪如雷一般的心,渐渐沉下去,她抬眼直直对上了那立于池边的人的视线,正在对上的那一瞬间,她便立时从仍热气腾腾的池水中,一跃而起。
连贯的。
她在跃起稍一落地的同时,就要急速闪身到屏风后,准备趁面前这人不备,从屏风后侧开的窗户逃将出去。
然,她甫一足尖落地。
还没等将后边的一系列动作连贯起来,那本是站着未动的人,就在她将将再度提气的时候,出手如惊掣闪电一般,极其快速地向她袭来。
逼得伶舟皎不得不反身朝相反的方向躲开,而同时,她躲开的方向,却是离着那屏风稍稍远上了少许。
站着池边的人不紧不慢,也没有趁机欺身上前,将伶舟皎更逼开了去,只是一双眸子中,带着十足的傲气和不加掩饰的蔑然,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擅闯宫殿,有什么意图?!”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倒直直落在了伶舟皎在此时仍是扣紧不肯有少许松开的手心。
热水浸湿了衣衫,此刻仍贴在身上,明显竟带上了几分凉意,令人有几分不适起来,伶舟皎也不抬手在胸前处,稍稍遮挡上些许,只脊背明显挺直带着紧绷,眼神错也不错地盯着面前这人。像是在紧锣密鼓地寻找着整个方位之下,可能存在的漏洞。
抿紧了唇,也并不回答他问出的话。
那人似乎也不是有多么想要听到伶舟皎的回答,见着她不回话,也只是冷冷“嗤——”了一声,道:“把你手中的东西放下,否则。莫怪本..爷。手下不留情!”
世间恐怕再没有一个人能够长得这般俊美如妖的面容,也再没有一个人能这般说话行事都带着永远高人一等的令人不爽的态度。
伶舟皎咬着牙,就是不开口。
他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蒙着面,死咬着不肯出声的人,自然不肯再多费心思,冷哼了声“不识抬举”。接着,就疾如风来一般。极快速地就要移到伶舟皎面前来。
只打算先将人擒下,在放到别处去审问,并不愁到时候人还能如眼下这般,一声不吭。
他动而向前。
伶舟皎将这机会抓得分明。就在他往她此时所在方位移来的时候,刚刚好逮住那错身之间,他同屏风所在位置留开的缝隙。猛地提气,竟是比往常动作更连贯神速地闪到了屏风之后。
并就着去势。掀开了之前就没仔细关严实的窗户,一溜烟地就翻身跌了出去。
不过这么一瞬间的事情。
站在池水边上的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刚刚立于面前的人,还能有这般的身手,一个大意之间,就使得伶舟皎已经推了窗户翻身出去。
此际,他也不顾及什么,竟是第一反应便随着伶舟皎的路线追了出去。
春日里的夜风,晚间还是带着些许的凉气。
吹在人的面上,都会让人觉得有那么点点的冷,何况,是吹在一个浑身上下衣衫都湿透了的人身上?
伶舟皎此时只觉得牙根都不由有些战战。
但她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尽力地使自己脚下的步子更能快上一些,因为,在她的身后,有一人竟速度仿佛比她还要快上一些地追了过来,照这趋势,恐怕不出多时,就该追到她身前来了。
伶舟皎几乎已经不敢回头。
心知此回行事终究还是自己过于大意,但,她扣紧了掌心的凤印,又并不为这回的大意有多么的后悔。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
伶舟皎也强撑着认真辨识着制习等留下的记号,以及散落在风中的淡淡香气,尽量使得自己不要慌不择路,反倒跑到宫殿深处去。
不用回头。
她似乎已经能够感知到身后之人的逼近。
伶舟皎一甩身上的水滴,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像小圆球一样的东西,只对着那小圆球,尽量呵出了一口热气,旋即,就将那圆球使劲儿丢向高处。
“噼啪——”
小圆球所掷向的方位,显露出一闪即逝的明灭光芒,看起来倒是并不起眼。
跟着伶舟皎身后的薄奚凛对此却深知有异,反应极为灵敏地顿住了往前追的步子,眸光深深盯着猛地朝着宫外方向冲去的人影。
接着,倒似绕开了些,避开那小圆球所投掷的方位,又更加紧地追了上去。
在春日的深夜里,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
他倒是也还真没觉察出冷。
伶舟皎有些缓不过气,她毕竟修习时日比不得那些自小练起的人,虽则内劲竟能似练了许久的人,但现下的缺点正是发劲虽猛,然后劲不足。
眼瞅着她的速度明显地缓了下来。
而宫门在望,却又隔着好一段距离。
紧跟在她身后的薄奚凛,更是像瞅准了她速度放缓,脚下竟又提了速,愈加席卷而来。
一面劲风从侧面袭来。
伶舟皎下意识地就极快闪身避开,只是脚下本加紧往前的步子,被这么一打岔,竟顿了一顿。
她再抬眼看去。
就见得方才还在身后之人,这会儿,已到了她面前。
伶舟皎就势往后退开几步,拉开了两人间隔的距离。
她站着没动。
追着她而来的薄奚凛,堵在往宫门外而去的方向,暗色之中,一双明眸熠熠仿佛自带亮光,灼灼地盯在她的面上,声音之中带着薄凉的笑意:“你以为你还真能跑得出去?识相的,就把拿着的东西留下。”
把东西留下,人难道还能就此放过?
伶舟皎显然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但这会儿,又明显没有要同眼前这人争辩的意思,她只是目露防备,警戒着此刻还站着的人,随时会欺身向前的可能。
他们一路都闪身在各个宫殿的房檐上。
两人的行动又是少有的迅速,竟是一时之间,并未被宫中警戒所探知。
因而此刻,天地之间安静得仿似只有他们,在两两对峙。
只是这静谧很快便被打破。
宫中就好像在一瞬之间,就被喧哗所打扰,不止一处,开始光芒大作,原本在房中沉睡的人,悉数吵嚷着自房内奔逃出来。
站在高处的薄奚凛和伶舟皎,自然将这般的异动,看得分明。
有一处光线如直直落于伶舟皎的眼中。
使得薄奚凛将伶舟皎眼中渐渐泛起的浅淡似笑意的光亮看得清晰,他瞟了眼渐起骚乱的几处,话语笃定带着危险意味:“是你们动的手脚?除你之外,还有多少个人?!”
伶舟皎自是不答。
薄奚凛冷哼一声,竟不顾下边一派的骚乱,出手直击伶舟皎面门,拿出了势在必得的气势,要一举将伶舟皎先擒下。
伶舟皎眸光一闪,不再侧身避让,三俩下倒迎上前去,伸出一掌,奋力卸掉了薄奚凛凛冽的攻势,接着就势侧身回旋,也不恋战,逮着机会,不管薄奚凛接着劈下于肩头的一掌,生生受了下来,更提气纵而往宫门外跃去。
薄奚凛冷眼觑着伶舟皎渐渐去远,摩挲着刚刚拍出一掌的指尖,一时竟站着未动,亦不再循而追去。
停留片刻。
薄奚凛不知细细思索了些什么,只见得伶舟皎的身形消失于暗色之中,他的唇边,倒极缓慢地勾起了一个泛着幽冷凉意的笑容,似有数不尽的冷冽之意缠绵于他眼中。
直衬得他俊美如妖的面容,在这暗色之中,隐匿如夜色中的神袛。
待得四处骚乱仿佛渐渐被平息下来。
薄奚凛方才回身往来处跃去。
一池的热水,仍在腾腾地氤氲着热气。
发髻散开的薄奚凛,沉着一张脸,袒露着肩背,浸于那泛着热气的池水之中,而在他背对着的方位,却不似之前那般空无一人,反倒立着个低眉敛目身着暗色衣衫的男子。
“逃走那个分明是个女子,肩头正中了本殿下一掌,他们必是要去寻医问药。”薄奚凛面上有着浅浅凉薄的狠戾,“你紧着搜查,必要顺藤摸瓜,将那一伙儿人马,一网打尽。”
浸于泛着热气池水之中的薄奚凛,掌心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小龙头上。
却是早已察觉出来,那被拿走的究竟是何物。
“还有,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总是有个源头。”薄奚凛略顿,又继续,“进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且,那人分明是在宫中潜伏了有一段时日,否则也不可能将这路线都规划得清楚。”
那低眉敛目候着的男子,一本正色答:“属下明白,定将殿下吩咐之事,彻查清楚。”
薄奚凛靠于一侧池壁上,缓缓阖目,缭绕的热气缓缓纠缠浮于他的面上,直衬得他那俊美到如妖的面容,更多了几分不同于凡尘之人的冶丽。
他偏厚的唇瓣微微挑起,只是沉冷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吩咐那些人,不得传召,不可靠近殿内半步。”
夜色渐沉,散开一地清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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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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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皎一路硬撑着见到了制衣等人。
接着,还来不及欣喜或是放松,就一头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在她闭上眼的瞬间,映入眼中的,是制衣等人张皇的担忧。
##
铺垫得柔软的床帏里。
一人青丝散落于身下,眉尖轻轻地蹙着,却好似沉沉于睡梦之中,双眸紧闭,不曾醒转。
制习守在床榻边上,一刻不肯停歇地看护着躺在床帏中的人,就怕不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床帏中人的清醒。
外间的街道上响起更漏的声音。
“梆梆梆——”
绵远悠长却隐约地传进来。
就在这时。
细心留意的制习,竟发觉那躺在床帏中的人,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这一瞬,制习险些要将它认成错觉。
但接着那指尖就又动了动。
随之,躺在床帏中的人,略带着迷蒙地一点点睁开了双眼。
制习这才放任了嘴角缓缓绽开的笑颜,喜道:“主子,你醒了?现在可要先喝点水?”
仍是迷蒙着的伶舟皎,将目光转向候在床榻边上的制习,视线渐渐聚于制习的面上,半晌,才声音略有些喑哑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是刚过了五更天。”
听着这般回答,伶舟皎略显得苍白的面上露出怔然之色,接着蹙了眉,继续问:“这是已经出了城么?”
制习微微收起了方才的喜形于色,答:“还没有。主子,我们现在仍是在肃京城内。”
伶舟皎的眸光定定落于制习的面上,沉默一瞬,道:“将他们叫来,等到一会儿城门开的时辰,我们就混在人群中出去。”
制习面露难色,迟疑说:“可是主子。您现在不能..”
制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伶舟皎打断:“没有什么可是,你去通知她们,天亮出城。仔细着点儿!”
她的话带着斩钉截铁的架势。
制习只得咽下了余下的劝诫之言,喏喏地应了声:“是。”
春日里的五更天,在南大陆天色就已有将亮未亮之色,浮在天边。如同被晕染开的深蓝色。
刚刚醒来的伶舟皎,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之外。气息也稍有不稳,这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面上就已不由自己地显出了浅淡的疲累之色。
她闭上了眼,在同制习说完那吩咐话语后。而隐隐地从肩胛处缓缓蔓延开来的疼痛,细细密密,更使得她沉静下来的面色。变得更为苍白了几分。
制习见此,神色间的担忧满溢。根本遮掩不了,但她还是只抬手仔细为伶舟皎掖了掖被角,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因为确定要在天亮出城,她除了要将主子的吩咐告知下去以外,还得准备好主子的早饭。
全城戒严。
这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事。
再一次醒来的伶舟皎,听得制习带来的回复,心中倒没有多少的诧异,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这是在客栈里?底细牢靠么?”
房间里这样标准的配置。
确实是客栈的房间样子无疑。
制习答:“这是天晴阁下置办的,底细牢靠,只是在肃京城中,没有权势大的官员依靠,现下全城戒严的令又是薄奚皇族殿下所颁布的,恐怕是拦不住晚些会有的搜查。”
制习一本正经地回答,面上却不见多少惊慌之色。
伶舟皎略微沉吟,转而问:“可打听清楚了这戒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对于戒严令来说,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一来这样会造成人心惶惶,不利百姓生活安定,二来每日戒严所需的巡查人手都是从各岗位上调来的,自不可能脱离原本的岗位许久。
因此戒严令,一般在颁布之初,就会有明确的时效。
“三天。”制习答得很肯定。
竟才三天?!
伶舟皎缓缓地收紧了自己的手心,那里,安放着即便是陷落入沉迷之中,她也不曾放开的凤印,她的指尖,此时不自觉地摩挲起凤印上的纹路。
神色间,带了那么一点恍惚的不可置信,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竟真的就才三天么?”
“是。”
伶舟皎轻锁了眉尖,心下暗暗思量着:难不成那宫中之人不知这凤印由来,或者,并不知这凤印所附着的功效,所以才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但这样又解释不通。
之所以会将凤印放置在那样的地方,不就是代表着他们了解凤印的功效么?
那何以又是这般不重视的态度。
不过三天的戒严。
伶舟皎蹙眉不语。
这是戒严令下达的第一天。
城门处重重把守,却仍未禁止百姓出入,来往者,不过核实一番身份,就能够出入城门,对于寻常的通行并没有多大的妨碍。
且,连一般的搜查令都没有下达。
就是一般的小客栈,都没有一个兵士来搜查过,由仍旧繁华的街道上看来,这戒严,似乎没有一点重大的影响力。
伶舟皎安分地在床上躺了一天。
这毕竟是戒严的第一天,她们都不敢轻举妄动,觉着这般平静的表面下,或许还藏着不曾表露出来的埋伏。
所以她们静待。
这是戒严令下达的第二天。
城门处重重的把守已经卸掉了一层,留下的把守人员,不过与正常时候的把守人员要多上那么一些,相比较前一天,已经是少了好一大半。
照例的不曾有搜查举动。
繁华的街道之上。百姓昨日里还带有的些许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忐忑,这会儿似乎已经全然被撇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尽如日常一般,就像这是没有戒严令的很平常的一天。
伶舟皎的伤处还是带着止不住的细细密密的疼痛,但这疼痛之意却开始时好时坏,有的时候不过隐隐作痛。有的时候。却能疼得她额上的冷汗低低垂落,欲止不住。
她根本动不得身。
一动,就像浑身上下的都牵连着那一小片伤处。都开始叫起了疼。
她面上苍白加深,不得不又在床榻上,安安分分地待了再一天。
这是戒严的第二天,戒严令已经松散下来。或许,她们可以安安稳稳地等到三天戒严期一过。光明正大地弄了马车,从城门踏出。
她们这样想着。
伶舟皎却已是不得不在床上躺着。
这是戒严令下达的第三天。
城门处在戒严令初初下发的时候布置的重重守卫,已然撤掉,现在把守着城门的。不过是寻常就守在城门处的兵士。
那些特意调遣而去的兵士,已然悉数归了原本的岗位。
街道之上,原本因着戒严令的下达。而想着多一事不如躲一事的平头老百姓,都出现在街道上。就像是这场戒严的风波,已经安安稳稳地度过。
不需要再在意。
伶舟皎昨日里还时好时坏着的伤处,到了今日,竟是半点没有好转,反倒全部恶化起来,她疼得已经没有办法在人前强装作无事的模样,整个身子已经蜷缩在床榻的一角。
瑟瑟发抖。
理智对于这样的疼痛来说,仿佛已经没有了半点作用。
伶舟皎只能死咬着被子,尽量使得自己不要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叫出声来,在这样的时刻,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制习等人尽数出现在伶舟皎的屋内。
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浓重的担忧之色,焦急心慌完全摆在脸上,根本遮掩不住,而她们屏息着,极力地将呼吸放轻,灼灼的目光相约落在床榻边上,正在为伶舟皎查看伤势的制妆。
制妆的目光,投落在伶舟皎露出的肩头。
那里,原本只是带着淤青的颜色,此刻已变得更加浓重且有沉沉的乌紫仿佛从脉络之中,渐渐显现出来。
将那一片白皙娇嫩的肌肤,早已覆盖。
制妆的面色不曾稍变,然目光却愈发地沉暗下来,她伸手探住了伶舟皎的脉搏,视线转到伶舟皎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之上,那眉宇之间显露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沉暗,像正在吞噬着伶舟皎精气的恶鬼,使她的面容,变得恹恹而愈发黯淡。
制妆按着脉搏的手下,略微收紧了两分。
原本极力抑制着,咬着被角蜷缩在床榻一边的伶舟皎,登时就如控制不住的反射一般,动作极快地拍开了制妆扶着脉的那只手。
“啪——”
清脆的一声响,在此时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地清晰。
伶舟皎的眼中迅速地滑过些什么,她的视线飘到自己拍开制妆手的那只手上,本就锁着的眉,越加地锁紧。
制妆的面上终于变了颜色。
她的唇瓣微微地动了动,一开始却像是不知如何说话,凝滞了片刻,她方才喉咙如被什么物什堵住了一般,极低沉地开口道:“主子,我们要尽快赶回天晴阁,您的伤,或许只有夫人才有办法。”
苍白着脸的伶舟皎目色陡然一沉。
只是她还未开口,在一旁候着的制习,就已经憋不住焦急地朝制妆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制妆,你前几日不是说主子休息几日就能无碍么?!现在又是个什么说法?主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说只有夫人能有办法?!”(我的小说《凰途》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134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凰途》更多支持!制妆的额上仿佛有汗滴滑落下来,她一脸的愧然之色,并不推脱自己的过失,声音低沉地道:“是婢子的错,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主子这伤处的蹊跷。”
她任打任骂的模样,仿佛就是自己都恨不得要收拾自己一顿。
伶舟皎苍白的面色上,凝成一派淡淡的表情,就像事到临头,她反倒没有了担忧或是惊惧之色,只剩下坦然的宁静,道:“这并不是制妆的错,说到底,不过是我大意失荆州,估算错对方的实力。”
“为今之计,”伶舟皎淡淡的眼风扫过众人的面上,“现下这样子只有等到明日戒严令撤销,我们就离开。”
制妆听到这里,唇瓣微动,似乎有话要说。
而伶舟皎不等她开口,就又道:“这伤处,看来暂时并无性命之忧,现下仍在戒严令中,若是这般情状出去,难保不横生枝节,还是等得明日再出去,顺道,今天就去安排好马车,切忌,不要引人注目。”
“都已经这个当口,若再出些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伶舟皎淡淡的眼风里,分明带着浅浅的警告,就算是一派苍白的面色,同样也不能减少她在这些人面前积存已久的威势。
立于屋内的一行人,纷纷低眉敛目,不敢在她这样已经定下言论的时候,存有丝毫的异议,只能齐声应:“是。”
说了这么些话。
使得伶舟皎的面色更加苍白起来。她没有能咬着被角,那阵阵涌动的疼痛恰如附骨之疽,缠缠绵绵地啃噬而来,她硬撑着,保持神智的镇定,尽量沉稳地道了一句:“制妆留下,你们都出去。”
方才稍稍阖眼。
制习的面上是没有办法褪下去的担忧。她用着殷切的目光。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伶舟皎,但听得伶舟皎的吩咐,还是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同其余人等尽皆退了下去。并在退出之际,轻手轻脚地合上了房门。
伶舟皎的睫羽略略地颤动几下,额上又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极力稳住。想要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但分明话语间。已带了控制不住的颤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能分辨得清楚了?!”
她的话音中混了些明显的低气压。
制妆的面上浮出难为之色,她略低了头,终是坦承:“婢子看不出这究竟是该怎么医治,也不懂要什么样的内劲才能造成伤处成这般。但婢子相信..”
制妆略抬了头,眼中带着如安慰一般的笃定:“夫人一定有办法医治!”
呵。
听得这么一席回答,伶舟皎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但她仍是只能微沉了脸,道:“行了。你也出去!”
制妆张嘴欲再说些什么。
或许又是安慰般的话语。
而伶舟皎却已经闭上了双眼,撇开了头,一副“我要休息请不要再打扰我”的模样,直逼得制妆生生将未出口的话,尽数咽回,亦步亦趋地也离开了这个房间。
天光明亮而又沉下来。
这是一个漫长到让伶舟皎恍惚地觉着,似触及不到尽处的夜晚,她甚至不能分辨自己是睡着了,还是连片刻歇息都不曾有。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
天亮。
已是戒严令颁下的第四天,退出了戒严的期限,城门处,或是城里其他的什么地方,都已经与往日平常时候无异。
甚至于对于出入人群的看管,还要略松懈了几分的模样。
制习等人一早就找来了几辆马车,其中一辆更是外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打眼,但是内里却分明极是豪华且舒适度极高。
她们从客栈的后门,遮遮掩掩地退了出去。
出于一系列的缘由,制妆与伶舟皎一起坐进了那辆内里十分豪华的马车。
车辆缓缓行进。
一路没有遇到半分的异常,就这么直直地通行到城门处。
一行人的心神都不由有些微凝滞紧张起来,只是拜曾受过的一系列训练所致,他们没一个人的脸上,有显露出半分的异常,反倒是格外地镇定。
只是与排在他们这几辆马车前,别人的畅通无阻不一样,不知出于何种缘由,那城门处的守卫独独拦下了他们这几辆马车。
似乎毫无预兆,又隐隐几个守卫合拢,将他们团入包围之中。
就算这样被拦截下来。
坐在马车外面的几个驾着马车的人,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之意,他们本就是在天晴阁属下外部情报势力所培养出来的人,自然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心理承受能力。
其中一人更是讪笑出声,稍有唯诺之状,道:“官爷,您这是作甚?”
围上前来的守卫,即便是听着这般问话,也并不做声,就齐齐肃着一张脸,伫立于前,反正就是没打算要让他们通过的意思。
而这些守卫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一变。
看来竟不似那常年守着城门的小小守卫,无他,因着那气势之中,明显带了有些些微戾气的兵戈之势。
这哪里是什么城门处的小小守卫,分明是积年待在军营里的军士。
周围的人群由此块地方散开。
渐渐地将伶舟皎这几辆马车所在的地方,留开了一片空位,仿佛避之不及,唯恐惹来事端。
这就被发现了?!
可是他们一行人同先前那些出得城门的商旅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马车从外间看来也普普通通,并不能一眼就惹人注目,那他们又怎么能一下子就发现有异常?
难不成只是想要诈他们一诈,其实也不是十分肯定?
驾车的人见着这些人围上前来。也就只是围着,倒没有一下子便要动手的意思,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般的解释,勉强能有几分恰和之处。
因而其中一人为难般地笑了笑,仍是道:“官爷,咱这可都是良民。好好地要出个城门。您这就给围上了,好歹也还是给个缘由吧?不然,这让小的等人心里多忐忑。这,小的这心可都快要蹦到嗓子眼里了呀!”
围上来的人,仍没有半分要答话的意思。
反倒是面色愈加肃然冷硬。
众目睽睽之下,硬闯出去明显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有的做法。但现在,若是再这么放任着被围困下去。恐怕今日就真的要出不得这城门。
气氛一时僵持。
原本在马车上,因着精神不济而昏沉着不够清醒的伶舟皎,似乎这会儿才察觉到马车外间的不正常,勉力睁开了眼。只低声对着候在一旁神色忐忑的制妆问询:“外间发生了何事?”
她的声音极轻,如不是制妆的泰半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且又和她的距离靠得近。恐怕要连她说没说话都察觉不到。
制妆分辨清楚了伶舟皎的话,凑到了伶舟皎的边上。压低了声音,极力保证外间的人定是不能听清她们的交谈,才答:“主子,我们现在在城门处被人给围了,他们既不放我们通行,但也还没有动手,现下正在僵持。”
三言两语,制妆将事情概括了个清楚。
伶舟皎锁着眉心,眸色一片暗沉,她道:“制妆,你出去将事情问清楚,还有,强调我们要出城是有急事,先说说,实在不行,就是逼得他们动手引起混乱,我们也势必要出去。”
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但伶舟皎心里清楚,这些人若是继续憋着不放行,那么最后总是要动手的,与其这般等下去,或许还会等来这些人的援手,倒不如,趁现在援手未到,或可有一拼能够冲得出去。
这些人一定是发现了些什么,而且十分笃定,这才围住了他们不放行。
再有就是,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再耽搁不起。
伶舟皎咬住了唇,抵抗着那仿佛汹涌而来,要将她全然拖入黑暗之中的浓重睡意,此际,她的眸中熠熠有光,像天际一闪而过流星般的明亮。
制妆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伶舟皎的异常,她听得伶舟皎的吩咐,应了声,就真的转身坐到了马车门边,略微将车帘掀开了些缝隙,接着,不待外间的人透过这掀开的缝隙看清马车里丝毫,她极快地钻出了马车,并跳了下去。
外间围着的人,略略将目光投到了跳下马车的制妆身上。
制妆似乎是勉强地扬起了些微笑颜,实则在眼神之中又透露出了不用假装就满溢的担忧,她几步更近了那些人的近前,忐忑不安的样子,又强撑着说道:“官爷,这会儿出城实是有急事的,我家主子,她,她身体不适,恰巧常年与我家主子调理身子的主家供着的大夫,又并未随着主子上肃京来,我们这是正要赶回主家去,还请官爷能行个方便。”
制妆这一席话说得甚是动情,眼中都带出了快要绷不住的泪花,话音刚落,又对着那些围着的人垂首一福,摆着十足的恭敬之意。
这回,一言不发就围着他们的人,总算给出了肃然之外的反应,其中一人上上下下地将制妆打量了个来回,似乎是已经在衡量着制妆话中存有几分真实性。
但转而,这些人还是又摆出了肃然面色,竟还没有要同他们搭话的意思。(我的小说《凰途》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135章 飘如陌上尘。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凰途》更多支持!制妆几步上前,正待要再同这些人再说上一番。
就有一人,不知何时靠近了他们这方近前,围着的人,都为这刚刚到来的人,退开了一条可容进入的通道。
来者不知在一旁是否已待上了有一会儿。
这下,直接就到了制妆的面前,一张长得略偏端方的面上,满满都是严肃,像不近半分人情,他斜眼瞥了制妆,冷道:“既是身子有恙,肃京城中那么多名医,难道还能无人可治?这般迢迢倒想要先回归家中找什么惯常供奉的大夫,岂不是不合常理。”
他的话里话外,就差没有明言怀疑伶舟皎这一行人有问题了。
负责驾着的马车的几人,手中拉着缰绳的力度,都不约而同地紧了那么几分。
制妆面上却连半分僵硬之色都没有表露出来,反倒是作着有些吃惊,又有些“义愤填膺”似的模样,道:“官爷怎会如此想来?我家主子只是常年须得调理身体,所以家中才专门请来了大夫,这么多年,都是那大夫在为我家主子调养身体。”
“该用什么药,怎么样,这常年为我家主子调理身体的大夫都要更清楚一些,就是肃京城里的名医也是说,因着主子虽是有恙,但来势倒还不是立时就有性命之忧。”
制妆顿了顿,继续:“因而城中的大夫也还是建议主子回家中,找那常年调理的大夫来,毕竟那大夫能更了解情况。”
“所以我等才这般着急要同主子家去。毕竟主子的情况,说来也还是有些耽搁不得。”
制妆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不过总的来说,还就是那么一个意思:主子有恙,耽搁不起。
那人斜睨着制妆,定定将目光落在她的面上,一时不曾说话,只是扬唇。冷冷一笑。
笑意之中。明显带着嘲弄。
他道:“前言不搭后语,也难为你还能扯得出这么一大通,但却忘了多说反倒是多错的道理。”
见着制妆面色这会儿才面色微变。打算要反驳,他又继续截断了制妆的话头,道:“一下一个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一下又一口一个耽搁不得。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难不成还就这么一点的时间都耽搁不得?这才多久?嗤——”
这人与其说是在回着制妆的话。
倒不如说他就是闲得无聊。随意地逗弄着话头,实际上,是不管他们作何回答,他都能从中挑出那所谓的不对劲之处。
因为。他们分明都已经笃定要拦住的人,就是伶舟皎一行。
只不知,究竟是在哪处便露了陷。
而这些人光是围着。既是笃定又迟迟不动手更是为着哪般?
制妆心底思绪来回翻转,面上倒更是做出一派坦陈惊讶模样。道:“官爷怎的会如此认定?大夫说的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主子有恙总是要早些医治才好,那当然是耽搁不得的事儿,且,大夫都说的是暂时,我等可不敢拿主子的身体开玩笑,这可大意不得!”
制妆正待再说些什么,一副务必要使得这些人相信她的说辞的模样。
正在此时,伶舟皎所待着的马车中,传来细碎的声响,有轻微咳嗽且明显带着压抑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
伶舟皎苍白着面色,斜倚在马车一侧,手腕轻轻撩开了车帘一角,堪堪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就这么现于人前。
这几日伤处几乎已经开始不间断的折磨,将她那张堪称瑰丽无匹的面容,变得很是憔悴,然,就在这憔悴之中,更透露出一种令人似乎是想要怜惜,又似乎是想要一举摧毁的一种,憔悴的美丽。
她那双偏于纯粹栗色的眼眸,其间泛着隐隐的波纹,却像是雨后的水色,带着一种清澈的明晰。
外间围着车马的人,听着马车里隐隐响动而投来视线的人,待看清了伶舟皎的面容,无一不在那么一瞬之间,有那么一丝怔忡之色。
伶舟皎像是刚想说话,只是甫一启唇,唇齿间漫溢出的,就是细碎而压抑的咳嗽声,她似乎是有些吃力地将那些还未出口的咳嗽声给压了下去。
接着才尽量正色地开口,用着几尽飘忽的语气,道:“官爷,我等都是良民,此次往来肃京,不过是为了走访亲戚,顺便采购些物什,因着本以为时间短暂,自没有带上家中的大夫一同前来,可不曾想,前几日偶感不适,竟益发严重起来,这才想着要归家。”
她的语气中这会儿带上了些些恳求之意:“还请您能行个方便。”
那一瞬间,那样一双眸子,就像是世上曲调动人的乐章,竟令得人不得不动容。
站于围上来的人前面半步的来者,微微将视线偏转,离开了伶舟皎的面上,一张脸上本就满溢着的严肃,似乎更加浓重起来,他不假辞色,道:“你们也别白费口舌,你们是走是留,也不是我等能够决定的事。”
伶舟皎苍白的面上似乎有惊讶怔然的神色,浮现其上,她动了动唇,却是没有再如旁观者所想的那般,继续纠缠询问下去,只是淡淡将眸光转到制妆那去,随后道:“既如此,那我等也就不便过多问询了,制妆,你也先上车来候着。”
她坦然地就这么接受了这一现状。
回她话的人,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但仍是沉默着,尽忠职守。
制妆的目光对上伶舟皎的视线一瞬,旋即,她便稍垂眼帘,规规矩矩地要回了马车内。
而就在制妆站上车前的时候,仍撩着车帘未曾放下的伶舟皎。却客气且表露着友好地又问了一句:“官爷,只不知我们须得在此地候到何时,如是一天都在此等候的话,恐得还去买些吃食。”
如果不是伶舟皎说话的语气虽然显得有些飘忽,但吐词也还算是清晰可闻,其余围在这几辆马车边上的人,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怎的会有人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还惦念着要填饱肚子这一桩事呢?
这样的问题出口。明显的就不会有人回答。
围在前半步的人,肃然的脸上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默然不作声。
伶舟皎就自顾自地将话给接了下去:“虽然在这样的时候说起吃食。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知道不应该你还要问?
有那么些个人忍不住就伶舟皎这般说话,在心底悄然腹诽起来。
她却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官爷,我就这么个身子,自小就得好好调理。虽是不应该,也只能请官爷体谅一二。”
话音还未落完。伶舟皎就十分应景地又轻轻地咳上了几声,充分地体现出了她现在身体的柔弱。
也就只差没明言若是要等候上许久,吃食都不给买,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未免是要显得这一众兵士太过不近人情。
出事的责任又有谁能够担当得起?
她的语气里不带半分威胁之意,只是话语间,叫人琢磨起来。就满满都是不可轻言大意。
在前一些的人,听得这般伶舟皎这般言语。总算是正面地给出了那么一个回答,他道:“放心吧,不至于那么晚,想来是不用在这等到晌午的。”
别的,他当然就不会再多说。
他说完这话,随即就转开了视线,很明显,是不想要再同被围着的这些人再做交谈的意思,就算是伶舟皎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搭理半分。
伶舟皎眸底暗涌着若有所思,面上却是对着那已然不愿意再搭理她的人,轻轻笑道:“多谢官爷告知。”
随即,她就放下了车帘,同制妆一起,回归到马车里间。
要在这里候到晌午之前,这时间明显不会只是一会儿而已。
伶舟皎眸中泛着沉着的冷光,她看着凑近的制妆,声音沉沉道:“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任我们再说也是于事无补,这般等下去,最后也只能是就此被擒住,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一会儿定然还有别的人赶来此处。”
伶舟皎半眯起眼睛:“别的人赶来,不论是确认还是其他,总之,我们都与他们在这生耗不起,一会儿,就将信号指示丢出来,我们只能拼一拼,看能不能冲出去。”
“之前所用香料还剩多少,令这些人恍惚一瞬想来也还是足够吧?就这么几人,等马儿一跑,稍稍冲开他们的围困,就立即放出那香料。”
伶舟皎说着话的时候,带着些微的喘息之音,明显的气力不济之状。
她说得不甚详细。
制妆却已经明了她的意思,重重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就在自个儿的身上,摸出了那日里,同伶舟皎丢出的小圆球一样的东西,甚至没有过多准备犹豫的时间。
对着马车一侧开着缝隙的车窗。
制妆的手一上去,更推开了少许,她将那小圆球在掌心微微摩挲,并对着掌心呵出一口热气,接着,就十分干脆利落地丢将出去。
明亮的天光之下。
小圆球一闪而过的光芒,看来并不起眼。
然,就在“噼啪——”的短暂声响之后,就像突如其来落下的征兆,伶舟皎这一行人迅速地行动起来。(小说《凰途》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136章 我被聪明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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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陈于地的,有从附属国进贡而来的柔软皮毛,通片雪白,几乎不见杂色,难得的上佳之品。
做成桌椅的,是积年的好木料,悠悠中能透出隐约的木香,甚是好闻。
制成床帏的,是有着十分难以挑染色彩的布料,层层叠叠如同波浪一般,深深浅浅交错在一起,而抬手轻抚上去,甚至能觉察出淡淡浸入的凉意,如是不抓紧一些,那布料就能顺滑地从肌肤上溜过。
所有在常人看来金贵的物什,在此地,却遍布得叫人难以一一分辨清明。
自一片黑暗中醒来的伶舟皎,此际正位于床榻——边上铺陈开的躺椅上,怔怔地打量着兀自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切。
这南大陆的朝堂,什么时候对于被捕下的妄图逃窜的人犯,竟有如此之好的待遇了?
伶舟皎只觉得自己如在梦中一般。
迷蒙而不知晓世事几多。
就在她怔然地于躺椅之上坐起,手里下意识地稍微滑落了些的被子攥于掌心,打量着出现于她面前的这一切的时候。
殿门处。
有人迈着步子行进而来,发出了点点的声响。
伶舟皎循声望去。
她面上有些呆怔的神色还未完全收敛起来,那走进来的人,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挑唇道:“为何要盗取凤印,你同北大陆的伶舟家有什么关联?”
来人生得一张俊美如妖般的容颜,不是薄奚凛,又还能是谁?
这般问询。
令得伶舟皎心底微有一惊,她不动神色地稍稍垂眸,避开薄奚凛那仿佛能够看穿一切思绪般带着凛冽的视线,第一时间。倒只是抿了唇。不开言。
心里却有些惊疑不定,并不知晓面前这人对于此事,有多少的了解。
孤身于此地醒来。周遭竟不见一同被拿下的制习等人,伶舟皎的心里明明是十分忐忑不安的,只是这些忐忑不安,在面对着面前之人时。又一点一点地沉淀下来。
她现在倒有些奇异的平静。
薄奚凛的眼中似乎带了三分笑意,那一张面容益发显出俊美多情之色。但分明又带着高高在上的凉薄,他的眼底分明含着冷凝,又道:“想想同你一起来的人,你现在不说。本殿下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还有,”他微停顿一下,继续。“别以为你现在那伤处就已经好了,本殿下如是令人将医治的药一停。你恐怕就要反复受那痛楚,识相的,现在坦承,指不定还能求得一条安全之路。”
近年来,北大陆有关于凰图已得承继的言论,愈发甚嚣尘上,那朝云子伶舟溯与西乞皇族旁枝的西乞俪之女,益发引得多方瞩目起来。
虽则泰半的人对此都处于将信将疑之状,但只要这消息操纵得好,或是这般言论有那么一丝真实的可能,应当都会在北大陆掀起一番波澜。
作为南大陆薄奚皇族唯一的殿下,他对于此事,当然也报以了一定的关注度。
任何契机,掌控得好,当然自有好处。
现在的薄奚凛当然深谙此道。
唇齿之间,仿佛在薄奚凛话音落下之后,传来后知后觉的淡淡苦涩,伶舟皎微微垂下的眼帘,不由抬起了那么一些,目光却依旧没有朝着薄奚凛的面上落下,只是转到旁侧,也不去琢磨面前这人,何以现在对着她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试探般地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别的人面对薄奚凛时的恭敬态度,若有别的宫人在此处,定然是要在第一时间,便斥责她态度上的倨傲无礼。
相较于薄奚凛想要问的问题。
他对于伶舟皎这不当的态度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唇边益发亮出了淡淡笑意,挑眉,道:“哦?你不知道?你可别忘了,现在那些与你一起的人的性命,可都全盘攥在你的手中,你就算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难不成那么一群手下,都要不得你一丝一毫的在意?”
什么叫别忘了?你先前难道还有提醒过么?!
伶舟皎心底渐沉,面上却越来越显得淡漠平静,一如薄奚凛所说的威胁言论,根本动摇不了她半分,但她的话语间,只沉沉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
她不能死,至少不该死在这里。
他们也不能全盘交代在此处。
薄奚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分明没有带出明显的蔑然,但那般不可言说分明的态度,却是让人觉得难堪,好像他从骨子里就存了高高在上的蔑视与嘲弄。
伶舟皎将拉着被子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几分。
薄奚凛道:“你都知道些什么,本殿下就想要知道些什么,难不成,这样你还觉得你有什么可以不全盘托出的资本?”
伶舟皎转头,正面对上薄奚凛,目光也正正好对上他居高临下的视线,她看着他的眼睛,定定地,却是道:“我知道的事,你不给出具体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还是哪一桩?”
她的面上,早已经没有了纱巾覆盖。
现下殿内光线明亮,正正好照得人的脸上,都没有半分阴影存在。
薄奚凛像是这会儿才留意到伶舟皎的模样,他要问出的话略缓了会儿,视线仔仔细细在伶舟皎的面上游移了片刻,思虑翻覆,似乎是在寻找着同眼前这张脸,相符合的记忆。
他心底有些不太确定,但口中倒说得笃定,而又带了几分意味深长:“你是那个小奴隶。”
听得薄奚凛这样说话,伶舟皎倒有那么一丝丝的讶然,她能够一照面就认得出他,确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能够长成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见,且,他的面容这么些时间以来,也没有特别大的改变,只是益发夺目了些。
但她的样子。
或许毫不客气地说,几年前和几年后,已然不可同日而语,熟悉她的人,当然是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但,就当时相处不过才那么短短时间的人,就这么便认出她来。
如何能不叫她意外。
伶舟皎都已经不用对这个话做出回答,那边,薄奚凛已然从她眼中带出的波澜,得出了答案。
他没打算要揪着这个问题,自然又提起了先前的话题:“那你便说说,你和北大陆的伶舟家,是个什么关系?”
这个关系,可以涵盖太多的信息。
伶舟皎复又移开了视线,不欲与薄奚凛相对,声音偏冷淡地回到:“没关系。”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薄奚凛想要听到的回答,他微蹙了眉,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动怒,反倒顺着伶舟皎的话,继续问:“你和伶舟家既然没有关系,那又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闯入宫中,就只为了这么一块凤印?”
“你闯入内殿之中,目的那般明确——拿了凤印就片刻不停留地奔逃,你既然为它而来,没道理能不清楚凤印的用途。”
他的视线落在伶舟皎的面上,仔细地观察着,哪怕一丝可能有的微小的波动,继续说着:“凤印此物,确有清心明目之功效,也确实在此方面算得上是一件珍品,但也不是独一无二且不可替代的宝物。”
“当然,这是对于非伶舟家的凰图承继者而言。”他略顿一顿,接着道,“对于承继了凰图的伶舟家的人,凤印的清心明目之效用,会大大地增加,这世上,应当只有伶舟家的人,才会不辞辛苦也要找回这本该是家族传承之物的凤印。”
薄奚凛话到此处。
伶舟皎心中思绪,不由又渐渐开始翻涌起来,脑海中不停滚动着类似于“他这般说,是不是已经在怀疑我是伶舟家的人”“他难道已经都查探清楚了我的来历”“他究竟知晓多少的底细”等等之类的话。
而她的面上却愣是撑住了,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对劲。
薄奚凛半眯起双眸,稍微上前些许,更近了伶舟皎所在躺椅一分,他倾身,迫使得伶舟皎同他视线相对,话语中意味不定地道:“难不成,你是伶舟家那个号称凰图承继者的伶舟家大小姐的手下?”
“你那会儿会出现在那奴隶拍卖大会上,也是早就有所图谋的事情?这般说来,你后来不是该故意靠近本殿下才对么?”他的双眸,看上去一派的平静,却又分明带着要将人围困浓重危险之意,“或者,接近于本殿下之后,你们就又有了什么别的‘重要’的安排?”
被怀疑成北大陆来到南大陆的探子危险。
还是被知道是伶舟家的另一位‘大小姐’更加来得危险?
这世上,有些时候,猜测越多,反倒越偏离于最初的真相。
伶舟皎听着薄奚凛说出的这样一番话,面上淡淡,心底倒渐渐有了些思索,原本的惊疑和忐忑更是渐渐就这么在他的话音之中,变得平稳下来。
她暗自又掂量了一番,正是就此有了回答。(小说《凰途》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137章 飞燕又将归信误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凰途》更多支持!“你怎么能确定凤印之于其他人,就一定没有什么太大的效用呢?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般无甚大用,你又何必要将凤印如此置于浴池之内?”
伶舟皎另辟蹊径,反唇相讥。
接着,她又继续地说道:“或者,你应该也是明白的,这凤印对于习有内劲的武者来说,还代表着另一方面凝神静气的效用,只是,在不是特殊情况下,确实不值当为它冒多大的险。”
她看向薄奚凛:“而在特殊的情况下,这凤印确是有着能够令人冒险的功效。”
薄奚凛静静同伶舟皎对视,他明亮而随时都像在熠熠生辉的双眸中,藏着思绪万千,又不露分毫,只是平静地陈述:“替你医治的医官已然回禀,你虽则受了这内伤,且在这伤处之外,还显得有别的令得你气息略呈紊乱之势,但你明显看来,没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按照常理,就算是自你的话中推断,这凤印对你来说应该也就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至少,不值得你如此闯入宫中。”
他勾着唇角,明亮的双眸中,仿佛有华光在其间招摇流转,接着道:“而且,你怎么解释在那奴隶拍卖大会上就那么恰好遇上本殿下,后来更是在失去踪影之后,又再度出现的事情,更甚于,你现在竟又到了本殿下的面前。”
薄奚凛说完这么一段话。稍微停了下,继续:“你也不用跟本殿下说什么都是偶然,本殿下不相信世间有如此的偶然,所有的意料之外,指不定都是一些精心安排,趁着本殿下还有着那么一点耐心,劝你还是及早托出为妙。”
这还就真的是巧合。
伶舟皎听得薄奚凛这番说辞。一时间竟还真有些不知用何言语所对。稍滞了那么一瞬,她就转移开了话题,接入了最为核心的阶段。这会儿反倒不用别人提示,像是为着以示诚意,她的言辞间也略略表现出了那么一点恭敬。
“殿下需要用什么条件交换,才能放我等安全离开。且,那块凤印。”伶舟皎话到此处,略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出来,“也可以一同交付予我等?”
能说起这样话的人。就代表着,手中一定握有至少是自认为的,能够使得他人心动的资本。
薄奚凛眸中流转的华光。似乎稍亮了那么些微,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这些条件应该值个什么价?还有。你背后的依附者是谁?你确定就凭你便可应承些什么?”
他一连串的发问,现在,不但不叫伶舟皎觉着为难,反倒令得她之前绷紧的心神,更松懈下来几分。
他不再纠结着之前的那些问题。
就说明,只要给出的条件分量足以,事情在他这里都是有可商量的余地。
作为一个掌权之人,最应该做到的事情,就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在应该的时机,做当时最为有利的决定。
反复缠绕于“细枝末节”,难以得成“大事”。
伶舟皎似学着薄奚凛一般,略微勾起了唇角,回望着他,道:“殿下判断得没错,在我等身后,确实还有着别人,而至于,能够和殿下商量的条件,还须得我等传递讯息予‘他人’之后,才能切实地同殿下商讨。”
“哦?”薄奚凛的目光仍紧盯在伶舟皎的面上,接着说,“本殿下怎么知道,你们传讯出去是在商量可以拿出的条件呢,还是打算要着人再闯入‘营救’一次呢?”
“既是在宫内,殿下又已经早有了防备,哪里又还能有什么足以‘营救’的可乘之机?”伶舟皎这话,回答得极为真心实意一般。
薄奚凛又定定地盯着伶舟皎,一言不发地就那么看了一会儿,像是要通过那双眸之中的灼灼华光,直直探进她心中掩埋着的,不曾道出的部分,将她一切跃动着的小心思都分辨清楚。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逼人气势。
而此时的伶舟皎竟也毫不退缩,并不如之前一般或左或右地避开他的视线看向旁侧,反倒凝神定了目光,在他带着逼人气势的目光之下,倔强地不让半分,却又表现得很是平静。
只是于平静中,更带着辨不分明的波澜。
静静漾动。
薄奚凛勾起的唇角,更上扬了几分,蓦地,倒笑出了声来,就这么打破了方才有那么几分凝滞的氛围,和不动声色的一阵僵持。
他扬眉,说道:“晚间本殿下会着人将与你一起的人,悉数带到你面前来,至于该怎么吩咐传讯,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当然,如果是要本殿下的人来帮你们传讯,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在说到不可以那三个字的时候,刻意拖长了尾音,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伶舟皎忽的觉着有些困顿下来。
一时,却有些什么也不想说,此刻,更是不想要回他的话。
不过薄奚凛对此已然不在意。
他微侧了身,是个要离开的架势,但在彻底转向门那边出去之前,他又侧眸,斜着睨了眼倚坐在躺椅上的伶舟皎,意味格外深长些地丢下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接着,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姿态翩翩然地离开了。
偌大的宫殿。
就像在一刻之间,变得比之先前,更加空旷寂寥了些,甚至在这春意融融时,还令人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寒凉。
伶舟皎捏着被子,将它往上扯了些,顿了片刻,更是将那被子直接一拉,她复又侧身躺倒在那躺椅之上。
再度闭上眼睛。思绪却那么片刻都不肯停歇下来。
她觉得心中有些烦躁,郁郁带得心底燃起了些许火气,更是如相互辉映一般,在心中觉着烦闷之际,她明显地感觉到,游曳于后背上,熊熊而起的灼灼之意。
那般灼烧一样的感觉。就像疼痛之中。又带上了隐隐的酥麻。
愈演愈烈。
清晰的感知传来,原本还觉着极是烦躁生闷的伶舟皎,悚然间就似被惊醒了一般。她刻制着涌动于心底的烦闷,又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以防止会有呻、吟声自唇边漫溢而出。
她咬着唇。
竟将唇瓣都咬得嫣红加深,却还似无知无觉。
一张艳丽美人面。虽则竭力端正,做着面无表情的肃然之态。覆于其上透露而出的绯红,更是隐隐带了,似痛楚又似欢愉一般的复杂情绪。
一如,半点不能由人控制。
她只能压抑并且承受。
幸好。这一次还未叫她失去理智。
晚间很快就到来。
仍在躺椅上困顿着的伶舟皎,就像是被遗忘在这座奢靡的宫殿里一般,她没有看到这宫殿之中有人进出。更没有在这期间,得到一份饭菜。
薄奚凛也没有再在这里出现过。
伶舟皎掀了被子。站在地上,她这会儿才发现,她身上已然是换了一身衣料甚好的衣衫,颜色素淡,但细节处明显显出了手工的细致与精致,而她的脚上,却没有足履。
就这么坦荡荡地——光着脚丫子。
还好这宫殿中,没有他人,此刻又还没有人来点了灯,偌大的宫殿之中,光线已然变得昏暗起来,相隔一些距离,就只能恍惚地看得清个人影。
在她脚下是一片柔软。
伶舟皎想着之前她看见的屋中陈设,猜想着,大概、约莫此刻在她脚底下的,就是白日里见着的那铺陈于地的上佳皮毛。
真是够奢靡。
也真是够柔软。
竟是心随意动,伶舟皎挪了挪步子,俏生生的脚丫子,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那块上佳的皮毛上,略蹭了又蹭。
真是饿昏了!
伶舟皎觉着腹内空空,身子仿佛应景地也有那么几分虚弱之意,就连行动之间。
她跺了跺脚。
实在是又有些接受不了自己那么“幼稚”的举动。
正在伶舟皎立于躺椅旁侧的时候。
外间竟有响动起来。
好像不止是一个人已经走到了殿门近前。
伶舟皎的耳目这会儿就算是饿着,也还算得上是清明,自然是将这些响动都听得清楚,又思及此刻自己正光着脚丫子站着,如此显露于人前,虽然她早已不在意什么守礼规矩,但就这么站在人前,未免失了几分气势(?)。
考虑不过一瞬。
她就在那些人带着灯进来之前,速度略快地爬回了躺椅上,顺带又拉起了被子。
来人之中,有一应拿着宫灯,进来就在为殿内点燃烛火的几位宫女。
当然,还有那日领头围困着伶舟皎一行人的总面色肃然着的兵士,而在那兵士左右又跟着一应站姿挺拔的其他兵士。
而被这些兵士一并带来的。
就是面色之间多少都不由自主地带着那么几分恹恹之色的制习等人。
伶舟皎他们这一行人,这会儿子,倒是一个不落地齐齐聚于这么一间堪称奢靡的宫殿内。
不过明眼的人一下就能够分辨得出,同为阶下之徒,伶舟皎的待遇,实在是比制习等人好了不止半分。
制习等人不止是身上衣衫未换,发髻间,更带着未来得及梳整的散乱,面色恹恹又带着几分苍白,看来倒比还带着伤处且又饿了那么段时间的伶舟皎,还要更像伤者。(小说《凰途》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昨晚没睡好,一边瞌睡一边写,也是蛮拼,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