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年少时婚约
九思的手,终是落在林妙之的青丝之上,轻揉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林妙之先是望向了九思,随之便垂目,羞的不能再望一眼。
“妙之,你不必担忧,这粲阳城,以后定会一直安稳下去。”
“……恩。”林妙之应道,随之又反问道:“九思,你可知道,在你身侧,我分外的心安。”
一个女子,且是深闺之中的小姐,先前为他九思几番奔走,甚至还因此落入歹人之手,而不顾是那活血化瘀的药物,还是现下这白色银丝暗纹长袍,都映证着林妙之对他的上心。而林妙之方才所言,她的心意,已然是非常明显了。林妙之尚能出口,他九思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何好闪躲?况且,这亦是他心中,早已想要说出口的话,不是吗?
九思眨了眨眼,甚为密的睫毛在他眼下留下一层浅影,他的薄唇轻扬,柔声道:“若是如此,便一直待在我的身侧罢。”
林妙之明显一窒,不仅是表情,动作,就连同她的的呼吸都瞬息间停顿,面色红透,却又不似从前那般羞着不敢往九思,反倒是迎着他的目光回望,眸中是小心翼翼又期待之色。
“九思……你……你可当真?”
“自然当真。”
林妙之的目光闪烁,却是不逃避,她复问道:“你可会后悔?”
九思被林妙之认真的模样逗乐了,他从未见过,女子问男子在情事之上是否会后悔,好似是他九思将自己托付给了她林妙之一般。可……这才是林妙之啊,这才是那个心思简单,天真烂漫之人,这才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子。
九思修长的手中轻轻的刮过林妙之精巧的鼻尖,道:“既然你我相遇乃是天定,又何来后悔之说?”
林妙之洁白小巧的虎牙咬了咬唇瓣,一句话都没说,可她的眼眸之中,却满满都是欣喜之色,九思浅笑着轻按她的颌骨,被她紧咬的唇瓣也就松开来了,他又用指肚轻轻的摩擦着方才被她咬的发红的唇瓣。
“妙之。”
“九……九思……”林妙之到底是初经情事的女子,眼下慌乱与甜蜜,丝丝缕缕揉杂,胸口的起伏都瞧得出,她有多么紧张。林妙之又望了九思一眼,只见他依旧是垂目望着她的唇瓣,用指肚轻轻的摩擦着,便脸一红,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瞧他了。
九思一愣,随之便勾起唇角,笑意直连进眉梢,固在眼眸,他半合了眼眸,微微俯身,向她唇瓣探去。
四瓣柔软相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可下一息,却被聒噪的扣门之声打断了。九思的动作止了,林妙之也张开眼睑来,眸中乃是娇羞混着慌乱之色。
“小四,你在吗?”是林管家的声音。
九思蹙了蹙眉,并未起身开门,只道:“在的,管家何事?”
“小姐在你这处吗?老爷夫人寻你不得,听内院奴才说,见小姐方才来了此处。老奴猜想小姐会不会是今晨不见你,此刻来你处讨茶吃了……毕竟小姐甚爱吃茶。”
随之林管家的声音,林妙之脸上还未消退的潮红之色,又更红了起来,她起身走了几步,直到门旁,伸手拉开了门,面对着林管家道:“林叔,我确实来讨茶吃了……”
林管家见林妙之真在此处亦是一愣,随之道:“那便随老奴走一趟罢,老爷和夫人有急事唤小姐。”
“何事?”林妙之问道。
“这老奴不知,只知道是季府送来了一个甚的文书,老爷夫人收到了,便遣人唤小姐前去。”林管家道。
“是这样啊……那便走罢。”林妙之应道,随之她又回头望向了九思。
“妙之,你且先去罢。”九思道。
林妙之“恩”了一声,点了点头,便随林管家离去了。
季府?那自然是季如墨了。九思起眉,这季如墨,从他九思初到粲阳城之时,便为林妙之与他作对。而方才,林妙之与他九思已然定情,自然是要跟去瞧瞧是何事。
是时九思换上林妙之方才所送的白色银丝暗纹长袍,又取了些方才揉捏过却不曾用完的茶叶,又沏好了一壶茶香泗逸的茶水,用托板端起,向前厅走去。
九思步伐极快,手中的茶壶却是稳稳当当。直到了中堂门边,便听闻林妙之的声音传来,只听她似是有些难过道:“是真的吗……季伯伯当真……撒手人寰了吗?”
“恩……”林老爷的声音亦是有些低沉,“你季伯伯生如墨之时,乃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这些年,身子一向不好,哎……好在如墨如今已经长成,能担得起季府重担了。”
九思听到这里,亦是微蹙了眉,不曾想到……那季府送来的文书,竟然是季如墨的父亲过世之事。九思叹口气,提步欲离,心道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可脚步方一动,便听闻林夫人又开口道:“妙之啊,你和如墨,是定有娃娃亲的。是当年你父亲和你季伯伯定下的……”
九思听到这里,脚步一顿。
“这你是知晓的妙之,只是后来你季伯伯因身体有恙,此事不曾再提,而如墨,这些年来也一直有意于你……”
“母亲!”林妙之急迫出口:“娃娃亲我虽知,可到底只是儿时说的,长大了怎能作数!”
林妙之所言,使得九思心中猛然一沉。林妙之与季如墨之间,九思早已看出,流水有情,而落花无意。但九思不曾想到的是,在他们二人之前的婚约,以及林妙之早已知晓这婚约的存在。既是知晓婚约,她林妙之何以要与他九思定情?
林老爷亦开口说话了,只是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季如墨眼下是季府家主,而你季伯伯下葬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要迎娶你。”
“父亲,女儿不愿!”
林妙之似乎还在与林老爷林夫人争执着什么,可九思却是没有再听了,他扬唇苦笑,身上林妙之送给他的白色银丝暗纹长袍,衣摆随转身带过的风飘,走了几步后,手中托举的茶壶,被扔在了地面。清脆的响声之后,茶水四流。
他九思,初到粲阳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记不得,亦什么都不知晓。他甚至没有地方可去,若说是日后生存之道,不过也就是凭着这不知因何会的茶艺,在林家府邸做个茶师。可说到底,这是要依赖林家存活,说到底,他九思不过一介布衣,这是即使穿上了华服,亦改变不了之事。而林妙之,粲阳城富户小姐,怎会能跟他在一处?
且说向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季如墨与林妙之又有婚约在身,那他九思,又剩的下什么?
九思已行至所居住之处的门旁,手才将放上门边,眼前浮现的,竟就是那总是穿着百褶裙的少女双手藏在背后,歪着头望着他笑的模样。
九思心中猛然一跳,双手不受控制的向前探去,口中脱口而出道:“妙之……”
可随着九思手指探去,眼前的人影就散尽了。
九思一愣,猛然倒吸一口气,将“妙之”二字硬生生止在唇边,好似身子中忽而抽离了什么东西,他的手撑着门边,缓步入内。
却又下一息听闻那朝思暮想的声音来。
“九思!”
九思苦笑,许是幻听罢。
“……九思!”又是一声,焦急,委屈混杂在一起的声音,是林妙之无疑。
九思猛然回过头来,见林妙之正碎步跑向他,她发上的细小流苏,一颤一颤的。
“妙之。”九思不受控制的朝她迎去,却又瞬息间硬生生止了脚步。
林妙之见九思动作的变化,亦是一愣,但随之跑的更快了,不过几息便到了九思身侧。
“九思,九思……父亲母亲说……”
“说你和季如墨的婚约。”九思没等林妙之喘着气出完,便接口道。
“你……怎么会知晓……”林妙之一窒。
“方才送茶,碰巧听见了。”九思心中越是在意,嘴上却越是淡然。
林妙之眼一眨,眸中晶莹便一颗一颗的接连落下,好似心中委屈如何也落不完。
“九思……我从不曾将与季如墨的婚约当真,且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便未曾想过要嫁给旁人。”
九思一窒。
“季伯伯死了,做了家主,要娶我,我不愿……九思,我方才已与父亲母亲言明,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九思的手指一颤,想要为她擦泪拭面,可却最终是无所动作。
“好在父亲母亲宠溺我,”林妙之眸中猛然一亮,道:“九思你知道吗,父亲母亲说,要前去季府,聊表对季伯伯哀思的同时,商议解除我与季如墨的婚事。”
解除婚事?
九思的眸色明暗几许,心中亦是思绪万千。起初听见林妙之与父母对话,因林妙之对其婚约知晓却又放任不理会也不与他说而产生的愤怒,逐步的消退,心中越发轻易的,是林妙之在红亭之中主动给他的包着些许散银的手帕,梨花带雨的跑去季府寻他,为他买药而被歹人盯上,还有那眼下还被他穿在身上的白色银丝暗纹长袍……
是了,林妙之还是那个说只有在他九思身旁,才会心安的她。是他……太过于苛刻了罢。可九思自问,若不是过分的在乎,又怎会苛刻至此?
九思抬手,修长的手指就似方才在林妙之唇瓣上轻柔斯磨一般擦拭去她的泪水。只是这一简单的动作,却叫林妙之激动非常,先是一愣随之就扑进九思怀中,反倒哭的更凶了。九思蹙眉,心知林妙之定然是怕他因此不要她了罢……这心思单纯的林妙之,要他怎么办才好。
“……傻妙之。”
(一百二十一)不愿爱之人
林妙之又哭了良久,许是最后哭累了,才回了自己的厢房之中,而此时,天已然擦黑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九思回到房中,垂目望向自己的胸襟,那处已被林妙之的泪水染湿了。无可奈何的笑了,这些,都是林妙之为他所流的泪水。本是气恼林妙之如此做法,却不曾想,竟是让他更深陷了一步。
只是……季如墨对林妙之那般有情,曾不惜买断粲阳城中银针青叶,也要博她一笑。且从那日季府门前所见之景看来,季如墨对林妙之乃是言之必从。再加上九思被关在季家府邸地牢之中之时,季如墨句句所言,都是对林妙之极为强烈的占有欲。这般心悦林妙之的季如墨,真的会同意林老爷林夫人的提议解除婚约吗?
九思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早已过了日入时分,天色已然十分昏暗了,可林老爷与林夫人,都仍未归来。而他们二人,亦定然不会留宿于新丧的季府。
九思眉宇猛然一沉,站起身来,心道不好,随之便听闻手后嘻嘻索索的声响。
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已动作,九思回首,四指并拢,用右手虎口处向前一推,按着黑衣人的脖颈迅速朝前冲去,直到那人的背部撞上床梆,又左手半收,用手肘向后狠狠一顶,随之撞上了一片柔软。那柔软应是另一个黑衣人的腹部,随之九思身后的黑衣人被顶了腹部吃痛的呼出声来亦弯了腰,九思不曾回头,却双手抬起,卡住黑衣人因弯腰而垂下来的头,向前一翻,那黑衣人整个人都被空翻至前方,又恰好砸中又一次冲上前来的第一个黑衣人。
“哎哟…”
“疼死了…”
呼痛声不止。
可九思却是半点不放松,只因这屋子中,当还有人才是,却迟迟不见现身。眼下九思顾不得太多,转身朝屋外走去,如果他猜测的不错,只怕此时林老爷林夫人与季如墨商讨取消婚约一事,已然失败了,且很有可能已被扣在了季府。
九思方才走了数步,便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头,他目光一聚,想必,这般是第三个人了。
随之听闻身后之人说:“不曾想两个人都制不住你,倒是本公子小瞧了你。”
这声音……竟然是季如墨。
九思起眉,反手按住季如墨的手,向前摔去。随之见季如墨一身宝蓝色华服,身影从后至前被他九思向前摔来,而后季如墨双腿一躯,蹬在身后门框之上,借力一弹向前迎着九思的面门踢开。九思随之仰头,向后空翻,躲了过去,后半蹲与地面,站定。
而站定的一瞬间,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冲上前来,分别固住了九思的左膀右臂。
“不错,几日不见,你倒是大有长进。没想到你这窥于妙之美色之人,竟也能入林家府邸。”季如墨道,“只不过,这对于本公子而言,算不得什么。”
季如墨抬掌,内力聚于掌心,随之眸中杀意尽显,朝九思胸膛拍去,九思奋力的动了动身子,却只觉两侧之人死命的坠着他,他动弹不得。
若是他身上,能有半分内力,便已足够。这不知是多少次,九思有这般的念想,为何他身上高超的武艺招式套路,却分毫内力也无。若不反抗,季如墨这一掌拍下,他九思必死无疑。是时九思双脚后移,又卯足了劲,向前飞踹而去。
这一踹虽并未将季如墨击倒,却是使季如墨的推掌偏离了些许,最终拍在了九思的肩头。
九思面色忽而一白,嗓口一甜,薄唇抿的很紧,却仍有鲜血从他双唇间溢出。他的身上都就有密布的刀伤,如此一来,伤上加伤。身子就好似忽而失了所有力道,被架着的胳膊忽而软了去,从挣着想要挣脱,到被那两个黑衣人拖着走。他还有意识,却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黑衣人受季如墨的指示,直到季家府邸地牢。
季府地牢,这是九思第二次到了。此处依旧是昏暗潮湿的,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两侧的墙壁之上,燃了火把。而正是因着这火把的光,让他看清了地牢之中被关之人,不止他九思一个。
竟是……还有林老爷,和林夫人。
虽说九思早已猜到林老爷和林夫人长久不归林府,是在季府无法归来,却不曾想,季如墨竟敢如此大胆,将林老爷与林夫人置与地牢之中。他们二人虽然是被固了身子,但口中未曾塞入麻布团子,见九思被押进来,颇感意外的对视一眼而后道:“九思,你是怎么了,如何也被押到了这里?”
“因为,本公子方才去了林府,竟是见妙之五这九思私下里暗许终身。”季如墨道:“如此这般,我怎会如意?妙之今生,只会是季府夫人,不是他一介布衣之妻!”
林老爷和林夫人若是在平日里听闻这一消息,许是会吃惊,然在此情景下,一切都显得不是那般的惊人听闻了。
季如墨走到林老爷与林夫人身侧,绕有兴致道:“林伯伯,林伯母,明日天亮待我和妙之结成连理,我定会好生孝敬您二老。”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一切都已然十分明了。就是今日日中时分之时,林老爷与林夫人来到季府商议林妙之与季如墨婚事,而季如墨不愿解除婚约,便将林老爷与林夫人二人困于府邸地牢之中。后又去林府带走林妙之,却瞧见了她与九思表白心意,遂在林妙之处了九思住处之时,带走了她,并又折返,欲取九思性命。
而九思到眼下还未丧命,很显然,是季如墨要他九思眼睁睁的看着林妙之嫁与季府后,再要他性命。季如墨想要百分百的战胜他。
九思心中早已怒火中烧,他费力的抬起手握成拳头,却在还未来得及落在季如墨脸上时,被季如墨回身一圈打在身子。季如墨哪会轻易放过九思?在打上他身上之时,亦未松手,反倒是用凸起的指关节在他好不容易才不再出血的刀伤处单独扭转着拧。九思的脸血色退的分毫不剩,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滑落,乃是撕心裂肺的疼,可他的牙关紧咬,愣是不肯出声,哪怕一声闷哼。
九思沉眉望向季如墨,眉头蹙的很紧,眸色冷如寒冰:“不许……你碰妙之。”随之在没人觉得他还能发力的情况下,九思重重一拳挥像季如墨的脸,季如墨被力道冲的向后踉跄好几步。
九思见此,似是身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双眼一黑,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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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再次醒来,是被府邸天翻地覆的喜乐之声敲敲打打吵醒的,似乎还有炮竹燃烧的那呛鼻的气味从地牢与地面想接处的气孔弥漫而来。九思几息后清醒过来,急忙的挣了挣,却发觉他的双手双脚全部都拷上了铁环。而林老爷和林夫人此时此刻已然不在这地牢之中,想必是被接去了喜堂。
“……妙之。”九思轻喃出声,随之眼前浮现的,竟然是林妙之的眼泪婆娑的脸,她在不住的哭喊着,喊着“九思”二字。
“九思,从遇见你那一刻起,我便从未想过要嫁给别人。”
“九思,从遇见你那一刻起,我便从未想过要嫁给别人。”
“九思,从遇见你那一刻起,我便从未想过要嫁给别人。”
……
林妙之昨日说过的话语一遍一遍在九思耳畔回荡,他的头低垂着,肩膀不止的颤抖。
……是他。是他,是他,都是他!是他九思未曾保护好林妙之,是他这堂堂七尺男儿让心爱女子被人相逼着嫁娶!
不……不能,不行,不可,他不能看着林妙之嫁给季如墨!
心中好似有不可控的什么东西冲破胸膛,九思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大片大片的光影记忆涌入脑海。
无以数计的过往将九思的一生全部定性,所有他不知晓的,想不通的,全部展现在他的眼前。而所有的画面,最后都止于,那总是笑呵呵的要九思为他煮上一壶银针青茶的天诀门忘尘上仙开口说的那句话:“莫问,莫思,你二人是为师亲传弟子,眼下亦已成仙,然还剩下成仙前最后一关,那便是下这尘世去历情劫,期间法力与记忆全无。在历劫期间你们会分别遇见一个女子,爱上她之时,你们尘封的记忆与法力便会复原。到时你们便挥剑断情丝,要做到无爱无恨无欲无求,只有这般,你们才算是真正的上仙。仙魔一念间,切记……切记呵……”
扣住九思双手双脚的铁链开始剧烈的抖动,是时竟是随他身周忽而震出的白色光晕砰然碎裂开去。而九思身上的衣物从脚起逐步化为虚无,身上的刀上被一道白光笼罩,后竟是全数长好,白光消散的那一瞬间,有一身纯白的衣袍加缀在他身上,那是一件雪白雪白极为纯净的长袍,只有袖袍边缘处有水蓝色分段暗纹,初次之外,通身雪白。
九思垂目,怔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是的,他爱了,他爱上林妙之了,可若是能不记得过去的分毫,他又如何肯爱上林妙之?他九思爱上了谁,便是谁的不幸啊……可为何,为何偏偏是林妙之?为何偏偏是那个单纯善良一笑无暇的她?从前提到那与林妙之初遇的红亭,九思便心中惴惴,后去寻红亭,竟真的是不见红亭,季如墨说的对,这粲阳城中根本就没有甚的红亭……而这一切,亦是一切都注定好了的,比如那一日突发的暴雨,比如那一日……突然出现的红亭。
“师父……”九思轻喃,“这一切,都是您的手笔罢。”
从上至下传来的喜月之声依旧还在继续,心中那说着只有在他九思身侧才会安心的女子还在,九思的心如撕搅一般揪扯。
九思的手忽而垂下,手指与手掌未开,轻道:“若水。”
一道水蓝之光闪过,一把剑现于九思手中。那剑长二尺三寸有余,剑身玄铁而铸,薄的近乎一折便毁,剑柄为蓝白色水波纹,剑刃锋利,似带寒光,刃如秋霜,名唤若水。
(一百二十二)堂上言真相
九思在地牢中站定,手握若水剑,心中所想已然很明确,不论如何,他不能看着季如墨强娶林妙之,就算他眼下已恢复记忆,可心中所想,还是不能改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九思前行几步,忽而听闻地牢之中有响动,而这在之前,他是并未察觉到的。
莫非是这地牢之中,尚且关有其他人?
九思手指一勾,白光凝聚指尖,复而虚空一划,那白色光晕似是自己有了灵知一般,在昏暗的地牢中漂移,直至停在了他右前方二十步之遥。
那处乃是全黑的,没有些许的火光,而其他处微弱的火光,亦是照不良那处,眼下被九思划出的白色光晕可见,此处竟是有三个女子。九思在望见那三个女子之时,只觉得似曾相识,她们竟也是只着红色肚兜。她们的遭遇似是比在曾经的霸王帮会之中的女子还要惨,她们的手脚皆被捆绑,口中亦塞上了麻布,身子便*着泡在这地牢之内的湿冷浅水中,白皙的皮肤上都因着这过度的潮湿而起了红色湿疹。她们都已少气无力,只剩偶尔发出的一声闷哼,也难怪从前的九思未曾发现。
九思一个闪身便到了那三名女子身前,取下女子口中塞的麻布,又扬手,白光度与她们身周末,待白光散去,她们身上已然穿上了丝毫不再裸露的衣物。
三名女子似乎是被吓傻了,怔然了半晌竟是一个接一个的跪在了地上。
“公子定然是天上的神仙罢!”
“神仙,求神仙救救我们!”
“季如墨简直不是人,还望神仙救我们脱离苦海!”
九思闻言杏眼微眯,看眼下这三名女子的模样,想必是如同曾经的霸王帮会中的那五名女子一般无二,只是平日中,倒真是看不出季如墨是这般人,只见他对林妙之的痴情模样。
“你们与季如墨是何等关系?”九思问道。
谁知那三名女子互相望了望,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愿回忆之事,而后其中一名女子才道:“神仙,我们三人原不相识,与那季如墨更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却是不幸被掠进季府之中,做尽欺凌我们的事…”
另一个亦接口:“女子名节何等重要,若是可以我真想一死了之……可,除了行那等云月之事外,我们根本没有分毫的自由,手脚被绑,口中亦塞上了麻布,就连同想要咬舌,都没得机会……”
是时一旁一直不曾多说的女子亦道:“不知道上面敲锣打鼓的是要迎娶谁,一生都托付给季如墨,着实可怜。”
九思眼波一闪,说不出眼下心中何种滋味,只觉亟不可待,遂袖袍一挥,地牢中一道白光闪过,了无痕迹。再现身之事,若水隐去,九思与那三名女子已然是在季府门前。
“你们快些离开罢,我只能送你们到处。”九思道。此地,尚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那三名女子本就对九思有所畏惧,而眼下既已是得救,便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道谢后便慌忙离去,毫不迟疑,好似一息都不愿在此多待。
季府门庭若市,车马不断,粲阳城中两大名门喜结连理,自然是极为轰动,可谓门客络绎不绝,门口的奴才还在收着拜贴。九思见此,不过一闪身,轻易的穿身而过,待他站在喜堂之前之时,还未曾有人察觉这里多了个白衣人。
喜唐之中景象分外扎眼,身穿喜服的季如墨看上去意气风发,不断的与入门而来的门客拱手道谢,他脸上堆满幸福之色,若非方才在地牢之中九思见了你那三名少女,只怕到现下还是会觉得,季如墨确实是爱林妙之爱的痴狂,正如他起初所言,季如墨原可大有作为,却一味沉迷女色,这一辈子难有大成。九思在说那句话之时,是笃信季如墨对林妙之的那份心意的。
九思手指轻勾,有细微到觉察不到的白光从他指间滑出,顺着季如墨眉心钻了进去。
这正是天诀门密术,探欲。天诀门忘尘上仙,也就是九思的师父,曾多次教导他与师兄等人,只道此术断不可常用。而眼下,九思这般,亦是无可奈何。
转瞬白光回到九思指间,他的眉宇猛然下沉,眸中乃是被厌恶之色充盈。呵……这季如墨,平日里,倒当真是骗过了好些人。竟是连他九思,都险些信了季如墨表露在外的样子。
……今日,他定要让季如墨,当着这众多的粲阳城民众,原形毕露。
不过几息间思索,便听闻一旁的主婚人道:“吉时已到,请新夫人!”
随之九思便见,从府邸中蒙着盖头的林妙之被侍女搀扶着出来。九思眯了眯眼,只见林妙之身上极为宽大的艳红色喜服,仍是遮不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而到了此时,仍是不见林老爷与林夫人。
“夫人,”季如墨迎上前道:“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身子不适,为夫已然安排他们二老歇息了。”
本来嫁娶之事女方的娘家人便不可上堂,季如墨如此说,倒是分外显得他体贴了,顿时点头称赞者一片。
“季如墨,你到底把我父亲母亲如何了?!”林妙之前行的脚步一顿,声音极小又带着千万委屈问道,这声音对于这大堂之上微乎其微,根本就听闻不到,但却是逃不过九思的耳朵。
九思眸色一冷,白色袖袍一挥,想要靠近林妙之的季如墨被面前忽而出现的白光震开了许多步。堂上的气氛忽而就静了,有些人这才看见了大片红色之中的那一抹宛若遗世独立的白。
季如墨回头,见是九思,先是愣神,接着便道:“九思!你怎会在此处!”那地牢,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林妙之听闻来人是九思,双手向上一撩,鲜红色的盖头便被丢弃一旁,只见她双目含泪,恍若溺水垂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亟不可待的伸手推开层层围堵在侧的人群,直到抓住他的袖袍,唤了句:“九思!”
九思一怔……又是,又是这样啊,在他二人之间,林妙之做的比他九思还要坦荡,不顾一切。可……忘尘的话又一次在九思耳畔回荡,他真的能够什么都不在意吗?
“九思,他把我父亲母亲都抓来了,他威胁我嫁给他,九思……”林妙之说着眼泪就随之落下来,又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慌忙的瞧了瞧九思,道:“季如墨说他把你也抓了,你可有受伤?让我看看……”
九思瞧着林妙之慌忙的在他身侧左右张望的样子,心中猛然一痛,侧目移开眼帘,大手轻轻的按在她的柔荑之上,轻道:“妙之,不必担忧,我无事。”
喜堂之上气氛的忽而转变,让大数门客都面面相觑,不时窃窃私语不知讨论着什么,这让季如墨只觉分外不爽,便开口道:“你这偷妙之闺房之物的歹人,今日竟敢出现在本公子的喜堂!”
季如墨的话说的很巧妙,只称是林妙之的“闺房之物”,却不说是手帕,倒叫人觉得,九思是那般的不入流。堂上的气氛又是大转变,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道九思看似玉树临风却实则是道貌岸然,好似将方才林妙之带泪求救的模样忘却了。
“妙之,我们走。”九思并不理会那些人的言论,只想将林妙之带离此地,却不料季如墨竟是一章拍了过来。九思双眼一眯,瞬间不轻不重的将林妙之抛向半空,不明所以的林妙之“啊!”的一声,尖叫声冲破喉咙。
可随之九思双手腾出,季如墨的大掌已推至九思眼前,他上身后仰,双脚在地上飞速的向后滑去。又虚抬了手,巧妙的缠绕上季如墨的手臂,将他的掌里化的分毫不剩,是时朝前轻轻一推,手中白光乍现,季如墨猛然被拍出好远。眼见季如墨要撞上身后喜台,然他又在空中急速翻身,硬生生的半蹲在地上,待稳住身形,才又直起身子。
九思薄唇轻勾,不置可否,若是他想要季如墨死的话,方才他九思只用动动手指,便可要了季如墨的命,只是忘尘的话依旧在耳畔,他九思是上仙,是不能如此做的。是时九思手掌轻抬,林妙之身着喜袍宛若一团夺目的火焰,落入他的怀中。
林妙之与九思四目相对,她的慌乱不安,丝毫不落的被他锁进眼眸,喜堂之上所有人都静了。季如墨见此只觉得脸面上是万分的挂不住,便上前一步,喝道:“九思!我和妙之是自小就有婚约的!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这般做岂非小人!”
喜堂之上顿时又流言四起,见风使舵是他们的强项。
“是啊……怎能如此,到底这是季府的喜堂啊!”
“就是就是,哎林家小姐,可别被那九思的道貌岸然骗了!”
逐渐有人将矛头指向林妙之,林妙之慌了起来,垂目轻道:“九思……”
喜堂上混动,竟是引来了一直未曾露面的林老爷和林夫人,说到底是他们的爱女婚事,即使是被迫受制在季府房中形同软禁,但他们闻此响动,自然是来到了喜堂之上。
林妙之抓着九思袖袍的柔荑轻颤,见到了林老爷与林夫人只是颤声唤了句:“父亲……母亲……”而依旧是躲在九思身侧,亦不松手,亦不动作。就好似她从前说过的一般,只有在九思身侧,她才会安心。
九思抿唇,先是将林妙之护在了身后。多余的话他不愿再说,今日的林妙之,他定然会带走,而假使今日没有林妙之在此,他亦不会放过季如墨。九思隐在袖袍之中的手忽而伸平,又一翻,捏成了一个诀,又复立唇边,薄唇轻启,在无人看的清速度的情况下,双唇上下翻飞念出一道诀,最终抬起头来,双眸一沉,道:“言。”
(一百二十三)避无可避之
随之“言”的出口,似是肉眼可看见的空气颤动,季如墨只觉大脑“嗡”的一声,随之竟是低垂了头去,开口说道:“林妙之,你们林家那般有钱,你兄长林玄之又在京城颇有人脉,我若是娶了你,那岂不是把整个林府都握在手中?”
堂上之人瞬间便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着季如墨怎会如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要娶你,是我从小便知晓的事情,也好在我父亲早早的便与你父亲为你我定下了娃娃亲。可是,后来他身子一直有恙,婚约便没有再提。”
九思起眉,季如墨说的这些远远不够,隐在袖袍内的手指一并复一翻,季如墨的眼眸便又迷失了几分。
季如墨又道:“我小时,被送去习练武艺,父亲说经商之人,定要有些武艺在身,而那时,众弟子都天赋异禀,包括我进步都飞速,却唯独我有个名唤乔六的师兄,多年分毫不进。”
乔六?莫不就是霸王帮会的当家?众人的表情千变万化,自然不知为何季如墨会与乔六扯上关系。
“师门弟子都不待见乔六,他不仅身宽体胖,极为不灵巧,内力也毫无长进。可我不嫌弃他,全师门只有我待他如师兄。后来他被逐出师门,自然也就只有我与他相交。”季如墨道:“后来他成立了霸王帮会,各处押镖的消息,也都是我给他的,他劫镖成功后,银钱便对半分。后来钱多了,便不止想要钱,也想要女人。遇见了心仪的女子,明面上无法要,便让乔六暗地中截下,再送入季府。”
九思早在那夜袭霸王帮会杀乔六之时便察觉乔六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心中当时还觉许是他在建立霸王帮会后才发福,却没想到他竟是一向肥胖,身上有些武艺亦是被逐出师门前所得。而他季如墨,与乔六,正是一人在明面上,一人在背地里,也难怪霸王帮会能在粲阳城横行这么多年。
“日子一向如此,我亦顺风顺水,家中父亲病重,我也没有真正的做过什么生意,反正乔六劫镖的钱我们一生也用之不尽。可是前几日竟是有一个黑衣少侠杀了乔六,霸王帮会散了,我的经济来源也就断了,我这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季如墨的脸忽而变得阴沉凶险,骇的林妙之又向九思身后缩了缩,“都怪那老不死的,若不是他这些年一直病着,我便早可以娶林妙之了!娶了林妙之,我便可以将林府握在手中,总归林家长子林玄之又不在,一个女子和两个老人,我能控制不住吗?”
季如墨宛若癫狂一把手掌前伸,骤然握紧,恶狠狠的道:“反正那老不死的活的时间也够长了,我便在他的汤药之中下了毒,果然他一喝便驾鹤西去,而我季如墨便是季家家主,便可以娶林妙之了!”
九思眼中厌弃之色尽显,并其的手指一松,季如墨身上加的诀便散去了,他宛若忽而失了力道,向后一踉跄,而后才恢复神智,眸中清明起来。
而此时,赶来参加季如墨与林妙之喜事之人,已然满脸厌弃的对他嗅之以鼻,甚至有人指着他破口大骂,只称他不仅与曾经的霸王帮会暗中勾结,明面上乃是正人君子,背地里却是做进了丧尽天良之事,甚至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能下得去手杀害。
清醒后的季如墨,眼眸之中惊慌之色尽显,他张皇失措的跑上前去,不断的拉住要离去之人,口中一味的解释着:“你们要相信我啊,方才是那九思使了巫术迫使我说的,都是假的啊!”
可是哪里会有人听他的解释?方才那些话,可都是从他季如墨自己的口中说出的。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杀之人,又有谁敢同他为伍与之相伴左右?直至所有宾客皆散了去,整个红色装衬的很美的季府,转瞬恍若空寂,只剩下林老爷与林夫人,还有护着怀中林妙之的九思。
季如墨身子一瘫软,便蹲坐在了地上,垂头间肩膀不住的颤抖,随之有细碎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却又不知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只觉他的声音乃是分外的难听。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季如墨才仰起头来,双眸猩红,如同疯了一般的狂喜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季如墨笑声止了,手指猛然指向九思,恶狠狠的道:“是你!都是你!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一件好事!”
九思不置可否,就连同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不知若是季如墨知晓了就连同那曾经的霸王帮会的当家乔六都死在他九思的手下,又会作何感想,又或是说敢不敢像现下一般冲过来,欲杀了九思。
季如墨疯了一样的朝九思冲过来,手掌之中聚的内力肉眼便清晰可见,这吓的林妙之又是惊叫一声,可下一息她竟是不像方才躲在九思身后一般,这一次,她虽是尖叫着,可却站在了他的身前。林妙之的身形十分纤细,甚至根本挡不住九思的身躯,可她向两侧扬起的手臂,却是能看出她有多么坚定。
“妙之!”身后一直不曾出声的林老爷与林夫人齐齐喊道,若以林妙之之力去阻拦发了疯一般的季如墨,简直是拿着鸡蛋去碰石头。
而于九思而言,他自小便生活在天诀门中,在那里,只有不断的努力,逐步的上进,那里只有在同门弟子之中胜出才离成仙更进一步,也是因着这常人所不能及的不顾一切,才使得九思从天诀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莫语,莫疑,莫问,莫思,四人成为天诀门忘尘上仙的亲传弟子。这么多年,亦只有最为疼爱他的莫问师兄,对他颇为照料。而此时将他这已是上仙之人护在身后的人,竟然是柔弱胆怯的林妙之。
……林妙之,你可知道你护着的,是从恢复了记忆便一心想要杀你之人?
九思垂目间雪白袖袍已然抬起,轻轻的遮在林妙之身前,季如墨此刻已然冲了过来,不顾一切的拍在九思的袖袍上。在常人看来,随风飘摆的轻薄袖袍,如何挡得住这饱含内力的一掌?林老爷和林夫人惊呼出声,然下一息却见那雪白袖袍在季如墨那一掌拍下来之时,竟是有白光浮现,柔和无比却又坚不可摧。季如墨瞬间便向后摔去,直至撞上了喜堂之中的喜台,才算是止了身子。
“噗!”一口鲜血从季如墨口中喷出,甚至比身上的喜袍颜色还要艳烈。
方才季如墨失了全力的一掌,其中包含他的全部内力,眼下,他怎么也想不通透,九思是如何什么都不做,甚至懒得出手,就将他的内力全部攻于他自己身上?为何那一掌,最后竟是伤了他季如墨自己?
“怎……怎么可能?”
“你一味自寻死路,我不曾伤你一根手指,眼下这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九思道。不管是眼下众叛亲离,还是这足够要了他季如墨自己命的一掌,全部都是拜他自己所赐,怪不得旁人。
到了眼下之境,季如墨的结局已然呈现眼前,那包含内力的一掌,若真的要了他的命,那他也便从此撒手人寰,而若说他命大侥幸活了下来,这众叛亲离的处境,想必他这在粲阳城中风光一时的公子,亦是无法生存,且说是生存下来,也躲不过要尝遍这人生疾苦。就拿那向来形影不离在他季如墨身侧保驾护航的玉成,今日事发不是也不动声色的离去了吗?
许是那一掌当真威力过大,又许是季如墨亦无活下去的念想,他左右难受着哼咛了少顷,便是头一歪,驾鹤西游去了。
至此,一场闹剧尘埃落定,粲阳城中曾使人闻风丧胆的霸王帮会,也彻底粉碎殆尽。也是至此,林老爷与林夫人才算是定下了心神,开口说话了。
“妙之啊……”
林夫人这么一唤,林妙之也怔然回神,跑向林夫人,恍若劫后重生般的保住她,带着哭腔唤道:“母亲……母亲……”
反观林老爷眼下倒是没有上前拥住林妙之,而是望向九思道:“九思,你……究竟是何人?你怎会……”后面的话林老爷并没有问出口,但他的话说到这里,已足够让人想起方才九思袖袍上笼罩的白光的骇人威力。
林妙之亦从林夫人怀中抬起头来,二人一同望向九思。
一个自家府中茶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甚至不出手便能解决到武艺还算是颇为不错的季如墨,若是此事放在九思身上,他亦会询问,这合乎常理。
天诀门之事……还是莫说与他们听了。
九思开口轻道:“方才有一位黑衣少侠忽入地牢之中,救下了我,并且传于我些许内力,只道喜堂之上他一介江湖之人不便露面,便要我来解救妙之。我猜想,他应就是那只身潜入霸王帮会的少侠罢。”
林妙之听闻,饶是认真的想了想,之后道:“若是这般,便也是说的通了呢。当初那黑衣少侠一人敌整个霸王帮会,照样全身而退,定然武功超群,如此说来,传给九思一些,对那少侠来说算不得什么,而且也已足够惩治季如墨了……”
林老爷亦是点了点头,道:“恩,如此说来,确实有理,想那黑衣少侠亦是为了彻底解救霸王帮会的罢,不然死了乔六,季如墨还逍遥法外。那少侠,可真是粲阳城的大恩人啊!”
一场风波已过,林老爷与林夫人自然急迫的归家,便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林夫人将林妙之的手挽在手肘,边走边说道:“若是能找得到那黑衣少侠,可定要谢谢人家啊……不然我家妙之嫁给了季如墨,岂非是羊入虎口?那季如墨,亏得我从小待他不错,竟是做出这等谋财害命丧尽天良之事!”
林妙之点点头,没说什么,却是回过头来朝身后的九思眨了眨眼,道:“九思,来,我们回家了。”
九思一窒,只觉脚步千斤之重,提不起步来,眉头紧蹙着望向天空,思绪不知停留何处。
……师父,这情劫,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一百二十四)天地茫茫间
这一日林妙之的心情显得不甚舒展,有些喜悲参半,悲的许是因着季伯伯的离世,喜的许是不用嫁给季如墨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林妙之除了眼下这半喜半悲,她脸上还有一丝的娇羞难耐,虽是挽着林夫人的手腕,却还是时而望向九思,又很快移开眼去。九思心中比之林妙之,是更加的五味具杂,若是以往,他定然比眼下林妙之还要欣喜,可眼下……
一路上林妙之与林夫人交谈声时不时传来,倒也不觉得太过与气闷,转瞬这林家府邸,也便是到了。
林妙之与林老爷林夫人一同步入了中堂,坐定,林老爷倒也并未觉得与以往有何不同之处,便招呼九思前去煮茶。九思自然也并未有何不愿,眼下去煮茶,倒是能够避一避,总好过让他在此时直面林妙之。
林妙之的心意依旧,可他九思,还能依旧吗?
脑中来回思索已过好些个来回,九思手上动作不停,做些那些从起在天诀门之中每日都如同功课一般必不可少之事,煮茶对于九思来说,已太过容易。想对茶分外挑剔的忘尘都对九思的茶艺分外赞许,又有谁能在茶上比九思做的更好?
许是因着出神,面前的水沸腾多时,他才急忙熄了火,随后慌忙掀开壶盖,袅袅白烟瞬时蒸腾而上,九思又是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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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眼前得见往日里煮茶的自己正用手中折扇扇着火苗,火苗之上便是煮水所用的茶壶,是时莫问走了进来,用手中折扇“啪”的一下敲在他的头顶。
“……师兄!”九思抬头,不悦的蹙眉道:“干甚打我?”
“怎么,今日又不打坐念诀,倒来茶房煮茶了?”莫问挑眉道。
九思不多理会莫问,半晌才道:“谁知道师父怎么想的,非要我在这里煮茶。”
是时九思话音刚落,便见忘尘步入茶房,他乃是一身白袍,银胡垂下三寸有余,可他的脸却是分毫不见苍老,看上去,竟与九思、莫问的年岁,都差不了多少。
忘尘极为俊美的颜面皱在了一起,抬掌虚空一挥,九思面前的茶壶便摔落在了一旁,滚烫的茶水溅在九思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点点红痕。
“师父!”一旁的九思尚未开口,莫问却是急急的唤了一句。
忘尘并不看莫问,而是颇为不悦的望向九思,只道:“为师给你的折扇,你就是用来煽火的?”
“师父说了想要喝银针青茶,我便来煮。”九思抬头,目光如炬,就望着忘尘,分毫不让。
“为师让你煮茶你便这般煮?”忘尘似是生气了,“你莫语师兄,莫疑师兄,还有莫问师兄,他们从前都为为师煮茶,却不曾像你这般!”
忘尘真的有些不悦,只道:“你当真不知为师叫你煮茶是为了训练你对内力的掌控?若你有一日,能用手中内力将茶水均匀受热煮沸,再煮成茶水,你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你是不会还是与为师赌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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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消散了,九思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唇角,从前的自己,性子还真是倔阿……如何都不肯服软,也因着这性子,不仅叫自己,也叫莫问连带着吃了许多的苦。
那说煮茶那一日,莫问护着他只道他年岁还小,可忘尘却说修仙之人并无年龄之分,非要罚他不可。而莫问又坚持着要护着他九思,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二人一同受罚。
“……莫问……师兄。”九思轻喃,“你眼下在何处?可遇到了那避无可避之人?”
……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茶水已然煮好,九思托起托盘,将茶壶与三只倒扣的茶盏放上,而后走出了房门。转眼已到中堂,远远便可见林妙之坐在靠椅上,低垂着头,红霞满片,时不时的抬头望向林老爷与林夫人,不住的在交谈着什么。九思的脚步一顿,才上前去,只道:“老爷夫人,茶来了。”
“哈哈哈……”林老爷竟是爽朗的一笑,望向九思,时不时的点点头,只道:“不错不错……”
林夫人亦是打量着九思,只道:“九思品貌非凡,往这里一站,就与妙之甚为般配,实乃天作之合啊!”说着又拿手指指林妙之的鼻尖,道:“你也是,妙之,你与九思定情这般大的事,今日才告知我们。”
“九思啊,这妙之今日与季如墨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她到底是被强迫的,你的心里头啊,也莫要过意不去。毕竟逝者已逝,季如墨都已然死了,莫要计较太多……”林老爷到底是男子,怕九思对于林妙之今日于季如墨在喜堂险些结成连理之时心中不悦,竟是劝起了九思来。
九思闻此,抿了抿唇,只字未吐。他自是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只是他在意的,又当如何解决……
许是林老爷与林夫人从一开始对九思的印象便是颇为不错,后来也是九思将林妙之从勾埠卫的手中救回,再加上方才在季府喜堂之上,若不是九思,只怕眼下事态亦无法挽回。林妙之又心念于九思,林老爷与林夫人,自然也是愿意的。
林夫人朝九思招招手,道:“九思,来,坐下一起吃茶罢。今日后你亦不必再送茶水了,交给府邸厨娘即可,我们林府的姑爷,怎能做这些呢?”
林妙之羞红了脸道:“母亲……若我与九思……那我们为父亲母亲奉茶,也没甚不可……”她羞的有些话都说不出口,可此情此景下,又有谁不知晓话中之意?林夫人与林老爷都朗声笑了起来,九思眼波一闪,这着实是太过幸福的画面,可……这幸福,也真的可以有他一份吗?
林妙之见九思不言语,便有些急了,抬头道:“九思,你说是也不是?”她的眼睛澄澈如水,丝毫的不闪躲的望着九思,可却将九思望的一味不敢与她直视。忘尘的话依旧在九思耳畔不住的提醒着他,林妙之,只是他真正成为上仙前的最后一道坎,且相遇乃是避无可避,当毫不犹豫的挥剑断情丝,否则仙魔一念间。可……九思自问,他真的下得去手杀了林妙之吗?分明她一滴泪水,便会使他的心随之痛惜,然,他在天诀门自小艰苦修行,要在这最后一步上放弃上仙之路,成为世人皆避之的魔吗?
“……九思,你……为何不言语?”九思一直不曾开口,林妙之有些急了,又问了一句。从今日起,九思便于往日都不太相同,林妙之说不上来他是怎么了,却也知晓他心中有事,“九思,你是不是在意我和季如墨……九思这事我并不是故意的,且他强迫于我,我亦心中不愿,只是他拿我父亲母亲的安危威胁……我……”
林妙之方才是万分喜悦的,而此时,脸上的委屈之态净显,万分叫人疼惜。九思蹙眉……还是,还是不舍让她难过半分。
“妙之,你莫要多想。”九思道:“我并未有嫌弃你之意。”
林妙之眼眸亮了一下,却依旧是未曾放松半分。
“我初到粲阳城之时,与妙之在红亭中相遇,那日大雨倾盆,”九思的话锋转向林老爷与林夫人,“这一点,妙之是知晓的。”
林妙之亦点了点头。
“那一日,我在雨中清醒过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地上,浑身都已湿透。那时,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亦不知晓家在何方,就连粲阳城何地,我也是不知。而后躲雨之时,遇上了同样躲雨的妙之。”九思道,“因着种种原因,我来到林府,任茶师,后面的事情我不说也罢,都是知晓的。”
林老爷林夫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九思的意思。
“可是我今日,想起了我的过往,我还有一个哥哥。”
林妙之听闻道:“九思的……兄长?”
“恩。”九思道:“婚姻大事,我想,还是要知会他一下,稍作商议。如此,才是周全。”
林老爷点点头,只道:“九思言之有理,若有亲属在世,婚姻大事是该商议。”
“九思……”林妙之唤了一声,却是没有说什么。
九思望了望林妙之,薄唇动了动,却仍是什么都没说,随之竟是拱手朝林老爷微鞠了身形,转身而离。
“九思!”林妙之站起身来急急的唤了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九思闻此脚步一顿,却是始终未曾回过头来,继续向前走去。
出了林妙之的目之所及,九思便一个闪身,了无踪影,再次现身,乃是他与林妙之相遇之处。九思手掌平摊,若水剑现,静静的浮于他眼前虚空,他身形向上一跃,随之便稳稳的立于剑面之上。若水剑便托起九思腾空之上,飞掠云间。蹭过面庞的云烟过眼散尽,九思那极为好看的玄月眉蹙的很紧。
在天诀门中,比他的师父忘尘上仙待他更为亲近的,便是莫问无疑。不论何时,都在九思身侧的,亦是莫问无疑。被他九思带累一同被忘尘责罚的,仍是莫问无疑。就连同此番历劫,都是莫问与九思一同。
九思面色略微苍白,双唇抿的很紧,他想要找到莫问,那些不知如何处理的事情,他想要知会于莫问。若是此事找上忘尘,只怕忘尘所言,也不过是要他杀之。
……可,这天地茫茫,师兄,你在哪?
(一百二十五)师兄弟相逢
九思飞掠云间,并未有能够寻得莫问之法,却只得如此,探寻着莫问身上那熟悉的仙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事情都已到此,九思不相信莫问还未曾恢复记忆,就连他自己都恢复了记忆,他的师兄莫问,又怎可能还沉迷尘世间。
莫非……九思心绪一沉,心想到一个他不愿想到的可能。恰也就在此时,有一抹及其微弱的仙泽被九思察觉,那是一抹就快要消散殆尽的仙泽,那是……莫问的仙泽。
“……在那。”九思沉声,飞掠而去。
再次在地上站定,是一座不知何处城池之地。眼前之景,乃是一片田地,此时并非丰收时节,田地尚不见丰收之色。而在这大片农田的旁侧,有一座庭院,用木栏圈起,周围有各类小花与野草,地上还有不时奔跑的小鸡仔。庭院正央,乃是房屋,房屋看上去甚是崭新之色,白墙红瓦,虽不富丽堂皇,但与此情此景相称,颇有典雅之色。木栏之外,有浅浅流过的小溪流,恰好绕院落整整一周,却又不妨碍出行。九思放眼望去,这里,只此一家人烟。
是时有一女子从屋子走去,身着极为宽大的长裙,看样子,竟是即将临盆之身,大腹便便。那女子长的颇为淡雅,一双远山眉极是细长舒展,眉下是一对柳叶眼,配之她的眉,叫人觉得这女子是颇为清冷之人,鼻子乃是秀峰鼻,唇瓣宛若九思一般薄。那女子的身形格外的高挑,没有因为有孕在身,而发福分毫,甚至是过于纤瘦,大肚子坠的宛若她的身子都支撑不住。
随之那女子竟是出了院子,缓缓的蹲下身子来,似是被小溪时而游过的锦鲤吸引了,便伸探去。九思一愣,这样的小溪之,怎可能会有锦鲤?
可下一息,溪边沾了溪水而十分光滑石头之上,那女子竟是失足滑了下去。“啊!”
那女子已是即将临盆之人,若是如此这般一摔,只怕是要出事,九思抬,一道白光便虚浮在女子身周,她被固在那处,并未再向下摔去。随之不过一息间也无有,九思便察觉一道破风声,随之是一抹幻影,那女子已然安稳落地。
那女子被从庭院之转瞬而到的男子拥在怀,只听急切无比的声音:“寒烟,你怎的如此不小心,你想要锦鲤,知会于我,我捕给你便是。”
九思不可置信的向后踉跄好几步……怎么……怎么可能……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试探着道:“……师兄?”
随之那背对九思的男子身形一滞,几息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师兄!”九思随莫问转过身来,惊叹出声,在莫问一向清朗的眉宇间,竟是有一点朱砂。那朱砂……正是堕仙成魔的象征。
莫问就那般静静的站着,望着九思,良久良久,好似是已然又几个轮回未曾见过九思一般。
“……小四还是那般风度翩翩,越发的好看了呢。”
九思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巴,薄唇不住的颤抖,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的师兄,那个永远将他护在身后的莫问,长身玉立,目如朗星的莫问啊……如今怎会一身布衣,在这乡下守着农活?他眉宇间的朱砂……他当真堕仙了吗?为何九思分毫都不知晓。
九思望向莫问,而莫问亦望向九思,二人之间空气都有些凝滞,只是一旁的柳寒烟好似听不出二人之间所言何意,只是痴痴的笑着,双拍打着,口只道:“锦鲤……锦鲤……”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九思并未问多余的话,可他知晓,莫问定能晓得他所问何事。
莫问却是笑了笑,只道:“小四,虽说此处荒凉些,可到底也是一应俱全,你且连入内都不曾,便急急询问,莫非我这里连一壶茶都无有吗?”
九思眉宇微起,心又是难受上几分,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随莫问进了庭院之。待九思在木凳上坐定,莫问便去煮上了茶水,又大拥住了还在嬉闹的柳寒烟,语气极为柔长:“寒烟,来,你玩的时间够久了,该去睡会儿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直嬉闹的柳寒烟,竟是在莫问一开口,便安静了,她很快的点点头,随着莫问向里屋走去。大抵过了有一刻钟的时辰,莫问才独自一日出来,很显然,他已把柳寒烟哄睡着了。
之后莫问又将煮好的水取下,沏好了茶,坐在了九思对面,他不慌不忙,取了茶盏,为九思斟茶。
九思见莫问如此,心竟不由的有些气恼,气他这一副闲雅之姿,气他竟是私自堕仙,气他不知自己此时心有多么急切。“师兄,你如此可是故意?”
莫问望了九思一样,这才道:“寒烟喜欢锦鲤,而此处并无锦鲤,我便施法变出一些来。”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九思接道,面上不悦之色又重了几分。
“小四,你又想知道什么?眼下之景,你不是已然全部看见?我已然堕仙成魔。”莫问道。
九思一窒,没曾想莫问竟是如此淡然。
“师兄,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漫长岁月一同习练,到眼下这一步,着实不易。成仙路途步步艰难险阻,包括眼下这一步。你……当真可以什么都放弃?”九思问莫问,同时也在问自己。
“寒烟腹,乃是我的骨肉,我如何能离开她?”莫问边说,边轻抿了一口茶水,样子好似颇不在意,可九思知晓,他心在意的紧。
莫问的……骨肉?九思一窒,眼前浮现方才所见柳寒烟的腹部,大如十月之腹,宛若下一息便要临盆。可莫问与九思,哪是一同下界的,前前后后亦不足一月,这孩子,如何就是莫问的?
“那孩子怎可能就是你的?”九思道,“她的肚子宛若十月之腹,可你我下届,不过一月时日。”
莫问的眼眸忽而便红了,他堪堪的移了移眼,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抿了口茶,任由茶味的苦涩在唇舌间绵延。
“小四……我早在和寒烟相爱之时,便已恢复了记忆。只是我对于寒烟,着实下不去,我相信你同我一样罢小四,不然你今日,又为何找上我来。”
九思一愣,确实,他对于林妙之,又怎能下的去?
“那时我觉得,此生可同寒烟厮守,即使不成仙,我亦不愿伤她分毫。”莫问道:“所以,我自作主张,与寒烟成亲,我以为这样,至少我能护她一世安稳……许这就是师父所言,仙魔一念间。”莫问说到此,抬摸了摸眉宇间平缓如初并无凸起的朱砂。
“可我很快便发觉,是我想错了,堕仙之后,我便是魔,而人魔之间,从不能相守。寒烟的神智一日比一日更为浅薄,直至现下的模样……”
九思双眼微眯,想起方才柳寒烟痴傻笑着不断拍,只道要那小溪锦鲤的模样来,那确实是毫无神智之人的表现。
“人魔若在一处,折的是人的寿命,损的是人的神智,寒烟从前,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莫问道,“小四你知道吗,很快的寒烟便有了我的孩子,她的肚子就好似的用气吹起来的一般,每日都要比前一日可见的大上许多。”
九思蹙眉,接问了一句:“怎会如此?”
莫问的眼眸又红上几分,望了望里屋的门扇,才道:“只因她怀的,不是人的孩子。”
九思眼眸剧烈的闪了几下,却抿唇什么都没说。柳寒烟怀的,是堕仙后的莫问的骨肉,只怕是连带着这孩子,都是耗着柳寒烟身子的精元。
……
此番情劫,杀不得,亦厮守不得。
杀挚爱之人,不舍。就算为她堕仙,却也只是将她的死期后推。当待折尽寿命,耗尽精元之时,同样难逃一死。
呵……
忘尘说的不错,当真,避无可避,且毫无破解之法。
可为何如此,为何偏偏就是如此?为何他九思与莫问的成仙之路上,非要搭上一个不相干的可怜女子?她们也只是爱了而已,为何要因此,让她们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管如何选择,所爱女子都难逃身死厄运,从遇上的那一刻起,不论如何,等待着她们的,都只会是死亡。或被心爱之人杀之,或被心爱之人折尽阳寿。所以才说避无可避,所以才该挥剑断情丝,好来做到忘尘所言,无爱无恨,无欲无求。
……忘尘,忘尘。九思身形微微颤抖,师父……是否当初你在成仙之路上尚且如此,才取名忘尘,要忘却这整个尘世?
可……当真没有半分的破解之法了吗?
“师父曾教导我们,要视天下众生为己任,要胸怀天下。可难道渡情劫的女子,便不是这天下众生?如何要搭上她们的性命?”九思心难受之至,还是想要辩上一辩,就算知晓,此事断然无有选择。眼下之景,莫问先例,就算眼下他心甘情愿堕仙成魔,林妙之也难逃一死。
不若……便就此离开罢。九思眉峰高起,玄月眉紧紧揪扯,若是他就此离开,不知能否救下林妙之一命。就算这此后无尽的年岁,全部化作他一人的顾及寒夜,只要林妙之能安然此生,便已足够了。
“师兄,我们难道不可自行离去?若是这般可能……”九思的话未曾说完,便听闻莫问苦笑,这使得九思一窒。
“小四,你眼下所想,我起初都思索过。只是此劫若是不渡,它便永生都存在。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好了的,而她们,就是劫之物。我们可以离开,可这劫依旧过不去,我们亦成不了真正的仙,而她们,亦会被此劫牵连一生……这是化不开的枷锁。”莫问的话说的极为淡然,眸之色,却绝望如死水。
恍若一把尖刀忽入刺入九思心房,痛的他转瞬清醒过来。是了,是他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冥冥之注定好的。起初忽而降下的暴雨,粲阳城并不存在却忽立雨红亭……后九思因着一块帕莫名其妙的被季如墨捕入府邸地牢,之后便是勾埠卫盯上前去救他的林妙之。九思救出被绑架的林妙之,却又得知勾埠卫绑架林妙之的真相。随之九思夜访霸王帮会,解救不幸女子,得救的不幸女子深夜击鼓,官府出兵,霸王帮会灭。霸王帮会灭,季如墨急,毒药弑父,强娶林妙之,九思情急之下恢复记忆,惩治季如墨。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环环相扣,巧的一如被谁写好的话本。
是了,躲不过的,避不开的。就算九思此时离去,他与林妙之之间早已定好的命运,亦会继续相连。
(一百二十六)绝堕仙之心
九思不曾再说一句话,而是起身,宛若丢了魂魄一般,向外走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莫问对此只是红着眼眶摇摇头,第一次不曾拦下九思问他要去何处,仰头之间苦涩茶水全部下肚,随茶水的咽下,滑落的是一滴比茶水还要苦涩的泪水。
若水剑就漂浮于半空,九思翻身稳立于剑上,御风而行,脸色吹过的风让他只觉刺痛。若水剑停在空之时,九思才回过神来,从剑身上跳下,望向眼前自己从小便在此辛苦修行之地。
……呵,天诀门。明明知晓不可能,九思却还是想要来见一见忘尘,还是想知晓有没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哪怕是哀求。
天诀门之依旧如同九思被忘尘扔下尘世之时一模一样,其分外大的空地上有无以数计的弟子在习练着,又些只是在打坐念诀阶段,而有些,已然能够用剑术配合着诀习练。
九思在他们身侧穿身而过,有些弟子见是九思,便拱相道:“莫思师兄。”
九思并未回应,而是直入碧霄阁,忘尘好似知晓九思会在此时到来一般,双负立背后,背对九思,却已然是等待之姿。
是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忘尘?九思苦笑,开口道:“师父。”
忘尘“恩”了一声,回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白皙到似有流光拂面,一如九思年岁般的惊鸿面貌,半合了眼睑,道:“你都记起了?”
“都记起了。”
“都记起了,为何不动杀了林妙之?为师嘱咐的,你可是都忘了?”忘尘道。
一旦遇到情劫,避无可避,必杀之。九思自然是记得的。
“莫问已然堕仙成魔,他与柳寒烟的下场,你已然看到了。莫思,你还在顾虑什么?”
莫问的情景,莫问多言,一时间皆涌上心头,九思抿唇,良久才道:“师父,我不会似师兄那般堕仙的。”
忘尘眉峰一挑,点点头,道:“恩……如此甚好。”
九思一窒。
“师父,您向来教我们,要视天下众生为己任,林妙之与柳寒烟又何尝不是这万丈红尘的一粟?为何非要她们性命,这说不通!”九思道,他远做不到,忘尘的淡然。“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妙之……师父!”
“冥冥之自有天定,曾说一切都是为师一安排,可这人选,却当真天定。”
九思猛然一窒失声。
忘尘一向半合的眼眸微抬,望向九思,启唇轻道:“你以为,这成仙之路,是容易的?”
心好容易存留下来的丁点希望,被忘尘一言击的粉碎,九思向后踉跄,站稳了身子,却抬捂住了胸口。果然……果然就算是回来了,也是无用,一丁点的用,都无有。九思闻着忘尘,只觉他今日乃是万分的无情,所言的句句,不过是将他一步步推向无尽的黑暗,万丈的深渊。这……当真是从前自己每每受了重伤性命攸关之时,不惜耗费了大把仙泽,亦要将他救活之人吗?
……等等。九思忽而倒吸一口气,眸之光一亮。已死之人复活,对于凡人来说,可谓天方夜谭,胆小的恐怕还会以为是闹鬼了,可若是对于修仙的他们来说,是只用耗费些许仙泽便可轻而易举做到之事。他方才,怎么就不曾想到?如此这般,他只用将此事告知林妙之后杀了她,待此情劫一过,再将她救活,如此,岂不是两全之策?九思的心绪此时可谓是大起,他甚至亟不可待的要转身出去,他要回到粲阳城,回到林家府邸,回到林妙之身边,亲口告诉她,告诉她他的难言之隐,告诉他这一切完成后,他便可以娶她!
九思转身便向后奔去,没有半刻的迟疑,却只见面前有刺目仙泽相拦,他猛然止住脚步,回头不解道:“师父?”
“莫思,你心所想,以为我不知晓?”
九思自然是知晓他所想的一切都躲不过忘尘,可……那又如何?只要渡劫,之后的事又有何不可?
“你真当这世上有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忘尘道。
九思不解,问道:“师父之意……?”
“想要真正成为上仙,便要做到无欲无求,无爱无恨。若你成了上仙,却复活了林妙之,那么你的软肋便还在,你与这尘世的挂牵,便斩不断,你对这世间众生便做不到一视同仁。”
“不是的师父,我可以忘记这一切,放下这一切,我只想妙之能够安然此生!”九思心一沉,只觉事态没有想象般简单。
忘尘此时已然回过身子去了,他不再望向九思,而只是淡淡道:“挥剑断情丝,此言何意,你且说来与为师听听。”
九思启唇,想要说出口的那一瞬息间,便全部止于唇瓣,他只觉大脑“嗡”的一声,什么都明白了。
挥剑断情丝,不仅仅是要杀了相爱之人,更重要的,乃是要将彼此之间那千丝万缕的情丝都拦腰斩断。……不能让林妙之知晓他九思的身份,不能让她知晓他杀她只是为保全她,不能让她知晓,他的心,全是她。
……要让林妙之,恨透了他,恨的相信九思不爱她,悲凉死去。
九思眼忽而便猩红一片,他……他怎能,怎能如此?他怎舍得让林妙之伤心一分一毫?
忘尘并未回身,依旧背对九思,开口道:“看来你已然知晓了此言何意。”
“……是,知晓了。”
“既是知晓了,那便去罢。”忘尘宽袖一摆,九思只觉一阵失神,再回过神,竟是已然到了方才他离去之地。莫问与柳寒烟的家。
九思原以为,忘尘袖袍一摆,定然是会叫他回到粲阳城林家府邸,却不曾想,竟是回到了莫问与柳寒烟的家。
……忘尘究竟何意?
九思真是思虑期间,竟是听闻院传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来。
“寒烟!”
九思眉宇一沉,那声音,是莫问的,随之身形一闪,便已到了院落的里屋。可眼前浮现的一幕,竟是叫九思瞪大双眸,不知如何应对。
方才还拍着嬉闹着要小溪锦鲤的柳寒烟……死了。
柳寒烟此时躺在床上,肚子依旧高耸,她的柳叶眼张的很大,嘴巴也张的很大,似是在竭力的吸气,想必是她死之时已从睡梦醒来,却是无法呼吸,力竭而亡,又许是那时她尚未醒来,却因着突然气绝,身子自己做了反应,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费力的吸气。
柳寒烟死了,且是死在莫问不知晓的情况下,不然他不会像眼下这般痛苦。
莫问似是像上前拥住柳寒烟,却又是怕惊扰了她一般不敢下,只是跪在地上,扑在床榻边缘,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寒烟,寒烟……寒烟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你定是在与我玩笑,怪我方才没给你捉锦鲤对吗?寒烟……寒烟你醒一醒,我给你捉锦鲤,捉好多好多的锦鲤!”莫问好似疯了一般,指不住的变化,随之一条连着一条的锦鲤出现在这里屋之内,却因着没有水,在地上不住的弹跳着。
“寒烟,寒烟……寒烟求求你理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就一下!寒烟……求你……求你……”莫问的声音越发小了去,到最后宛若卑微的呢喃,泪水数行。
九思心饶是痛惜,不仅因莫问是他的师兄,也因着这可怜的女子。“师兄……节哀顺变。”九思不知如何安慰,只知将按在莫问的肩头,一如以往莫问安慰他一般。
莫问似是将将才察觉到这屋子里九思也在,回头望向九思,随之眸色一闪,不顾一切的站住九思的,口直道:“小四,小四,我是魔,可你是仙啊,我不能救寒烟,但你可以啊!……对,对,小四,你可以救寒烟的,小四,你快救救寒烟,求你!”
九思的心随莫问的哀求宛若感同身受,急忙回握了他的,道:“师兄,我这就救她。”
随之九思扶起床榻上绝了气息的柳寒烟,掌平摊,又白色柔光聚于他掌心,又朝前一推,不轻不重的拍在她的后背。可是……没有反应。
九思蹙眉,他在柳寒烟的体内,竟是探不到一丝一毫的经络,可一个人若是没有经络,纯属是天方夜谭。九思回掌,又一次的推与柳寒烟的背部,如此反复,转眼良久,有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额上滑落。
可床榻之上的柳寒烟,依旧没有半分生。
……怎会如此?
随之竟是听闻忘尘的声音,只听那声音道:“莫问,莫思,莫要平白多费力气了。”
九思回头,却只见一道光影,那光影,正是忘尘的仙泽之光,此时以忘尘己身之态现于他与莫问眼前。
“人魔不能同处,这是你们早已知晓之事,可虽你们知晓,想必也不会知晓究竟因何不能同处。人魔同处,魔尚且无事,却是会折人的寿命。且就算是知晓了其折寿,也不晓得其厉害。人魔共处一日,人的寿命折一年。这月余时日,已然将柳寒烟的寿命折损殆尽,其她又有孕在身,精元更是损耗无几。试问一个阳寿耗尽之人,如何救得活?”
共处一日,便折一年阳寿。
忘尘的声音很轻,说出口却好把万担巨石还要更重,压在莫问的心上,亦压在九思心。
柳寒烟年不过二十,与莫问在一处有月余,如此算来,便已折了她十多年的寿命,又加上她腹那增长可怕的胎儿,才会让她命丧此时。
“……师父,你在开玩笑罢?”半晌,莫问才开口,“有没有重来的法子?师父,你告诉我,有没有重来的法子?”
虽说莫问眼下已然堕仙,可他到底是忘尘亲传弟子,此刻那仙泽之光映出的忘尘之影,竟是叹了口气,只道:“就算是我忘尘,亦无使时光重来之法。”
此话终了,光影散尽。
九思上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莫问颓然坐于地面,面上了无生趣。到了嘴边的话,被九思咽回腹,此时说甚,想必都是徒劳,若是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的人是林妙之,九思不敢保证自己能比莫问好上几分。
终是叹了口气,九思的大在莫问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就如同曾无数次莫问轻轻拍在他的肩头,而后转身出了这院落。
重新踏上若水剑,九思飘忽而立云间,闭眸间,才敢落下一行清泪。
……师父,你做的这一切,让我回到师兄身侧亲眼见这悲剧,亦不过是为了叫我死心,死了那条想要为林妙之堕仙的心,如此罢了。
(一百二十七)三魂与七魄
拂面而过的云烟已数不清有多少层,若水剑直直向下滑去,这次并未停留在野外之地,而是就落在林家府邸门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九思如此破风而来,且丝毫不顾及,街道之上的所有人都是亲眼瞧见。虽说天已然擦黑,行人不多,但所有在街上之人无不唏嘘声一片,有的畏惧,有的好奇,形形*,各色皆有之。九思眼下并顾及不了太多,越过围观的众人,直入林家府邸之,行至门旁之时,脚步微滞,宽大袖袍之的翻转,唇瓣随之翻动,捏成了一个诀。一抹明亮的白光在府门边绕行一周,消散殆尽,而九思也步入门庭,直至堂。
九思此时去了良久,约莫有个时辰,却不曾想,林妙之竟是还坐在堂,看样子似是睡着了,而林老爷与林夫人此时不在堂,想必早已去歇下了。九思一窒,不知该如何动作,下一息竟是见林妙之头一歪,从支着下颌的滑了出去,是时宛若不受控制一般,九思上前一步,大稳稳托住了林妙之的脸。
这么一来,林妙之便醒来了,她迷糊着眨了眨眼,见来人是九思,脸上喜悦之色尽显,站起来道:“九思!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说过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果真等到了你!”
林妙之竟然是一直等到了现下,九思心一痛,却也只得故作冷漠,侧脸而去,不望向她。
林妙之一怔,道:“九思……你怎么了?”她复而急急的问了一句:“可是今日九思的兄长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挥剑断情丝,要让她恨透了你……
这句一直萦绕在九思心头,让他极为好看的玄月眉一直紧蹙着,未曾放松半刻,他到底该要如何……才能使林妙之恨透了他?然,实则这也是万分简单之事,不然他如何会在林家府邸门前,捏出了那一个诀?
“恩,他不同意。”九思道,却是并未回过头去,依旧背对着林妙之,要他眼睁睁的瞧着她说这些,他开不了口。九思的声音已然宛若染上了冰霜:“我此刻前来,便是要知会你此事。林妙之,我兄长眼下发家,十分富裕,且已为我配了良偶,我与她会择日完婚。”
林妙之的声音静止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如此良久,后才又开口道:“九思……你骗我的罢,我不信。”
“不信?”九思回过身来,嘴角扬起的笑讽刺的意味极重,眸更是冷若冰霜,厌恶之态尽显,“你有何不信?”
林妙之愕然,却在几息后道:“九思,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忘记了?”
凄入肝脾,然却只得迫不得已的闪烁其词,九思道:“我从未答应过你什么。”
林妙之一愣,随之苦笑。是了,她怎会忘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婚之事,九思从未出言肯定,更未曾说过要娶她林妙之为妻。就算是方才个时辰前,也只是含糊其辞要寻兄长商讨。
宛若一滴原本透亮的晶莹染上了悲切之意变得浑浊,泪水不由分说自林妙之美目滑落,“那你从前说过的……要我待在你身侧的话,你亦不记得了?”
九思一怔,双眼随之变得空茫,好似能瞧见不久前林妙之笑着绕在他的身侧,只道只有在他的身侧,她才会心安。那时的九思,不,不只是那时……乃至现下,九思都想要林妙之永久的待在他的身侧,哪儿都不去。
可……正是为了这长久的相伴,为了无人能干涉阻止他们的相守,更是为了能够保全她林妙之,九思才忍痛说尽这违心之论。
果然呵……从前的那些美好,如今只会是伤人的利器,每一句出口,伤她一千,自损八百。可就算是如此……九思也只能说下去。
“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如何?”九思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已有了挚爱之人,从前那些话,便都不作数了。”
林妙之本是低垂着头,悲不能抑,却在闻九思此言后,颇为激动起来,似已是不能忍受。
“……不!我不信,我不信!短短几个时辰,九思你怎可能会爱上旁人?”
几个时辰?就是几个轮回,他九思的心,亦只会有林妙之一人。九思眼底猩红,垂在身体两侧的握的很紧,最终却只是颇为无力的分开,又换上戏谑之音,颇不在意道:“若你不信,我让你看看又何妨?她眼下就在府邸门外,只要唤她进来即可。只是若她进来,你可也要受的住,别太自惭形愧了。”九思随之隐在袖袍之内的指一勾,面上却是向外唤道:“思茉,来,进来。”
思茉二字,实则也是九思信口捏来,不过是将他的名字“莫思”二字倒置。
随之当真有女子款步走进来,只见那被唤作思茉的女子,朱唇粉面,白玉无瑕,?玉软花柔,秀色可餐,乃是尽善尽美,花容月貌之姿。思茉的身上只着一层玄色轻纱,且极为贴身,曼妙身段若隐若现,胸前丰盈呼之欲出,杨柳细腰不盈一握。她的玉足*着,脚踝系有一条红绳,而红绳上有银铃坠在上面,随着她每每提步,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不绝。思茉的头发并未束起,就散在腰间,把她的小脸修饰的极为完美,女人味尽显,甚为妩媚。这样的思茉,当真与九思一处甚为般配。她的身上,乃是一种不同与林妙之身上的清秀之色,且背道相驰,对男子有着极大吸引力的美。
而如此美貌的思茉,不过是九思在林家府邸门前,捏出的那一个诀。
思茉转眼扭着细腰来到九思面前,九思则宠溺一笑,伸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环绕了一周,扯进怀,他的舌极为巧妙的在她诱人红唇上舔过,又作出颇为满意之姿。
“思茉,涂什么东西了,唇上如此之甜。”
思茉则是娇羞非常,往九思怀缩了缩,只道:“九思……”
九思抬用指头在思茉的精巧琼鼻上轻轻刮过,就如同曾在林妙之鼻尖刮过的那般一样,开口道:“莫急,待会儿解决了林妙之,我就把你吃个干净。”
无比信任九思,一直觉得九思乃是君子的林妙之,此时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子将思茉拥入怀,宠溺非常,语言轻浮……而那思茉,却叫着她取给他的名字,叫着“九思”二字,九思则是像从前待她那般待思茉,其有过之而无不及。
“九思……为何……为何……你为何如此?”林妙之喃喃道,泪水从她的眼如同奔涌不尽的波涛,层层都更为汹涌。
“林妙之,你觉得,思茉美吗?”九思勾唇,却不等林妙之回答又道:“这么美的女子,我如何不要?”
九思说着眉宇一沉,眸阴暗厌恶之色被释放的淋漓尽致,他垂了目,万分鄙夷的望着林妙之,道:“难不成,我应该娶一个被季如墨带上过喜堂的女子?”
捕蛇捕寸,伤人,也应往痛处戳。可九思从未想到,有一天这话竟会用在他挚爱的林妙之身上。而林妙之的每一分痛,他九思亦然感同身受。
林妙之的身形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又不住的喘着粗气,痛楚之色尽显,九思的似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扬起拦住她,可是却又硬生生的止在袖袍之内。不行……不行的,事情已然做到这一步,不能回头了,只有这般,才可以斩断他们之间的情劫,才能让林妙之真的摆脱如此厄运,否则不论如何,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九思……你说的,当真都是真的?”林妙之泪水婆娑。
“自然是真的。”九思头微微扬起,薄唇的弧度扬的很是微妙,似乎是显尽他厌弃她之色,“林妙之,世人皆道,薄唇之人分外薄情,难道你不知?”
然下一息,九思唇角的弧度却忽而定格,林妙之带着怨恨与气恼的一巴掌狠狠印在他的脸庞。随之便见林妙之不住的摇头,身形向后不断的退着,最后撞上了身后的木椅子,失了力道,颓然跌坐于地上,口只喃喃道:“九思,是我看错了你,是我信错了人……”
九思心一痛,逼自己不去与她对视,心也知,如今林妙之的心,乃是伤透了,却还是不足恨。那眼下……便剩下最后一步,让林妙之恨透他九思,最后一剑杀了她。
九思拥着思茉的在背后并紧翻转,速度极为快的在她背后画出一个诀的样子来,很快便见思茉的眼眸亮了一下。
随后只听思茉开口道:“九思,这女子如此待你,可是你从前所爱?”
九思很快的摇摇头,半分迟疑都没有:“甚的爱?思茉,我的爱,从前所托非人。直到遇见你,我才知晓,到底什么才算是爱。”
“是吗?你当真从不曾爱过她?”思茉又问道。
“从不。”九思道。
“我不信,”思茉道:“男子最善于哄骗女子了,你说你没有爱过林妙之,我不信。”
九思一记浅吻落在思茉的唇角,轻道:“傻思茉……那你说,你要如何才信我?”
思茉对九思的宠爱有恃无恐,头傲慢的扬起,指指向林妙之,道:“杀了她。杀了林妙之,我就信你。”
林妙之听闻一惊,却也只是一惊,不曾畏惧,也许在她心仍旧不觉九思会杀了她。可下一息,林妙之却看到,一把薄如蝉翼,二尺寸有余,剑柄蓝白之纹交错的剑出现在九思。本是已然想要起身的林妙之,脚踝一软,又蹲坐在地面。
“……九思,难道你真的要杀我?”
“不然呢?”九思的指轻抚过剑刃,“只要思茉提出来,我都会满足她。”
九思一步步的走向林妙之,林妙之并未逃避,而是怨恨的望着九思。
九思的握剑的不住的颤抖,面上却是似乎不在意林妙之生死的厌恶之色,如此一来,看着倒像是他不以为然的在轻轻摇晃着若水剑走向林妙之。
……妙之,妙之,对不住,真的对不住,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只有如此,我才能够真正的保全你,只有如此,你与我九思,才会有以后。
若水剑锋利的剑尖穿透林妙之的胸膛,除了涌出的鲜血,更多的,是林妙之绝望的泪水。
九思窒息般的痛,掩饰不住的颤抖。
林妙之垂目呆呆的望向自己胸膛之插入的长剑,痛态尽显,却亦说不上来,是被剑穿透胸膛痛,还是被挚爱之人背叛,来的更痛。
“九思,”林妙之抬头望着九思,“迟早有一日,你会尝到比这痛,还要痛上千倍万倍的锥心之痛。”
九思一惊,若水剑猛然向后抽出,林妙之的身子却是瘫软着向相反之地倒去,他向前一揽,接住她躺倒的身子。
林妙之的泪不住的流,她的唇瓣动了动,似是在说着什么,九思急忙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却在听见她的话之时,止不住的颤抖。
林妙之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乃是:“九思……我……我恨你。”
这简简单单的几字,却耗费了林妙之的所有气力,之后便是头一歪,撒人寰,再无一丝生气。
绝代风华的思茉化作一道光尘,亦散尽了。
九思抱紧气绝的林妙之,一句话都说不出,身子不住的颤抖,闭眸间,清泪数行。是时一道白光闪过,林家府邸再不间林妙之与九思,地上空留一滩血迹。
再现身,便是空荡的野外之地,从前九思与林妙之相遇的红亭之处。九思将怀的林妙之极为小心的放在地上,盘腿坐在她的身后,双掌平置,有极为耀目的仙泽聚于掌心,又被极为小心的推与她的后心。
于当初救柳寒烟之景不同,九思在林妙之体内,能够察觉到他的仙泽逐步包围着她清晰的经络,直达心室。
可就算如此,依旧好似毫无作用,林妙之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九思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忽而收,恍惚间忆起,若水剑,乃是早已修得剑灵的仙剑……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只怕……林妙之一介凡人的魂魄,已然散尽了。
散尽魂魄的人,即使**尚存,即使有再多的仙泽,又能如何?恍惚想起忘尘所言,心忽而明了……若是成魔,则会折尽她的阳寿,若是杀之,则散尽魂魄,当真避无可避,无法可解!
想他九思千算万算,却依旧失算了这一步!
九思眸除了痛楚,更多的是气恼,他仰天长啸:“啊!”随之竟掌一翻,将若水剑握在,一握剑刃,一握剑柄。忽而白光骤聚,九思竟是想生生的折了若水剑!
若水剑剑身开始猛烈的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痛楚,下一息有水蓝色衣袍豆蔻少年旋身而出,稚气未脱却已是惊鸿的面貌上惊心的恐惧,似是虚弱至极般半跪地面,以撑地。
若水喘了几口气才道:“主人,莫要毁了我。”他的握的很紧,伸至九思面前,“这是若水剑上的她的魂魄,分毫不缺。”
(一百二十八)救赎与枷锁
“妙之的……魂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本有白光聚之的,忽而垂下,并未再朝若水攻击。本是心若死灰,狂怒下只想折了若水剑,可瞬息间又知晓,这一切实则都有挽回的余地。狂喜,这乃是真真切切难以控制的狂喜。九思似是一时间不能从失而复得的狂喜之回过神来,怔然良久,忽而眸光芒一闪,亟不可待却又小心翼翼,双微微的颤着,探向若水的心。
这一刻,他不是性子执拗的莫思,不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四,不是气恼到要回天诀门找忘尘的九思。他只是……这万丈红尘的缥缈一栗,寄所有希望于若水掌,等待救赎。
若水的掌轻轻摊开,有细小光尘从其升腾而起,又逐步凝合,最终作化作与了无生的林妙之一样的光影。
“妙之,”九思凝神望着那浅淡光影,唇角终是有了些许笑意,心却是被这扬起的弧度揪扯的更是痛上了几分。“来,回来罢。”
九思绵言细语,伸间白光柔和裹在那魂魄之周,一步步的引导着重入林妙之体内。可以眼见的,那浅淡光影与林妙之的身体,一寸一寸的贴合,到最终合二为一。
是时九思一息都不多等,在林妙之身后盘腿而坐,??一如方才那般,向她的体内度着仙泽。依旧是可见的白光包裹林妙之的经络,逐步直达心房。九思好似松下了一口气,便安下心来继续如此,他能察觉到林妙之身子的各处都在恢复着能。
……
时间转瞬即逝,时辰已然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九思的面庞开始泛白。试问再如何强大的仙人,都经不住如此高强度的透支仙泽,又岂是将将渡劫成功的九思受得住的呢?
一旁的若水看着九思的状态,自是知晓九思已是强弩之末。若水的神智遂只有豆蔻之年,可他到底也是知晓的,九思如此强撑,不过是为了那与他情劫相连的女子林妙之罢了。
“主人,快些停下罢。”若水道。
且说若水自九思开始修仙之时便被忘尘赐予了他,漫长年岁一直相伴左右,早已心绪相连,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可是若水也知,方才九思,是真的想要折了他……若水不解,却是畏惧,本是静默不语,然眼下见九思如此强撑,亦不得不出口劝止。
九思却似是不信眼前所见,又一次回掌复推出,朝林妙之的身子渡着仙泽。
“主人!”若水唤了一句,扑上前去扯住九思的袖袍。
九思目光一冷,喝道:“闪开!”
可若水哪里会离去,他不住的摇头,口只道:“放弃罢,放弃罢主人……这么做,即使耗尽仙泽,也是没有用的……”
若水一向爱笑爱闹,毕竟只有孩子心性,可他眼下竟是说出这种话来,其饱含乞求之意,这使得九思一愣,的仙泽一点点的消散。
是啊……没用的,即使耗尽了仙泽,也是没有半分用处的。
“……怎么会!”九思怔然的望着自己的双,“怎会如此?”
分明他的仙泽渡满了林妙之的全身,为什么救不了她?分明林妙之的面庞已不再死白一片,甚至脸颊都染上了血色,为何却是醒不了?分明她看上去一切如常,就宛若睡着了一般,可在她的身上,为何摸不到心跳?
“这到底……是为何?”九思茫然无措,却在下一息忽而抱着林妙之起身。
若水瞧见九思的身影略微踉跄了一下,心知是因他方才过度透支仙泽。只是眼下九思一味的向外走着,让若水不知何故。
九思并未回头,只道:“回天诀门。”
若水一愣,很快身形一闪,重回若水剑身,之后静静悬浮在九思面前的虚空。九思方才的话语……听起来清淡至极,可若水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甚至可以说眼下已是怒不可遏。在九思身侧的人若是待久了,便都知晓,他越是生气之时,越会绵里藏针。
……只是,九思若回到天诀门,必是为了找忘尘,寻得解救林妙之之法。而面对忘尘,九思又如何使忘尘开口?要知道从一开始,忘尘所作的,便是想要九思断情绝义,在这世上毫无挂牵。可九思眼下样子,若是得不到救林妙之之法,怕是拼了这一身修为,也定要在天诀门大闹一场……
……
九思怀抱着林妙之,身形都舍不得摇晃一下,十分稳当,若水的速度亦是不慢,转眼已到天诀门。若水隐了身形,九思便怀抱着林妙之不顾身侧之人议论,如上次一般,直达星月阁。
星月阁,依旧是如以往一模一样。忘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比这白衣更净的,却是他宛若白玉的面庞。忘尘此时打坐与地面,却是并不曾修行,不知是还未曾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是时,有天诀门弟子轻扣了门扇,九思也是随声回头,见那弟子身着素白长山,通身都是素白,没有一丝暗纹,就如同九思初到天诀门之时所穿,与后来他做了忘尘的亲传弟子后穿的衣袍,乃是不同的。思及此,九思双瞳微闪,只见在忘尘微微点头后,走了进来,送上了一壶茶水。随之忘尘摆摆,那弟子便点点头,退下了。在出星月阁的数步,那弟子不时的抬头偷偷望向九思,又每一眼都不敢多瞧。
忘尘依旧是早已预料到九思会在此时到来一般,见九思怀抱林妙之到来,情绪不曾起伏半分,淡然的好似熟视无睹,就连同方才那弟子送茶,他都一如往常。忘尘抿了一口本刚刚被那弟子放置在他面前的茶水,才淡然而道:“莫思,为师有些想念你煮的银针青茶了。”
“九思乃吾名。”九思并未应答,只是冷冷出声,告知忘尘他的名字,“九思”二字。
在林妙之笑着告诉他,君子有九思,而他便最适合这二字之时,九思的名字,便已然定数。即使抛开了一切,失去所有,万事不论,他依旧是林妙之的九思。
忘尘对于九思眼下情境很是淡然,就如同九思从前所言,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逃过忘尘的眼睛。
忘尘并未再说上什么,只是抬目望向九思,反问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九思一窒,不明所以的身子微跄一下。
忘尘在问他什么?
可不管是什么,在来到天诀门的那一刻,九思便已然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只要能够救下林妙之,只要能够斩断他们之间这极不公平的情劫,哪怕是散去一身修为,即使搭上这条命,九思亦无怨无悔。
“想好了。”
忘尘起身,向九思走来,不知是否是九思看错,他只觉忘尘轻微的叹了口气。那一叹分外的短暂,却又叫九思觉得,乃是分外的悲凉,好似印证着谁百年的孤寂。
“林妙之的魂魄,都不曾缺失,可你即使渡了全数仙泽给她,亦是无用的。”忘尘道,从九思怀抱林妙之进来,这话,到此才总算是进入了正题。“想要救她,不是不可,只是她心念已死,不肯复生,想要救她,须得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九思神色一止,凝神听之,好似分毫都未曾在意忘尘所言那千万倍的代价。
忘尘背过身去,不再望向九思,沉声道:“已然言语过的话,我从不曾说第二遍。但今日,我且再问你一句。九思,想要救林妙之,要付出的是乃至千万倍的代价,你可曾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九思应的极快。
又是轻轻一叹,忘尘道:“听闻缥缈仙山间有一座白色阁楼,名曰醉生。醉生阁,有白衣上仙,专解有缘人情丝愁苦。”
“醉生阁?”九思复问,虽不知那处到底有没有法子可以救林妙之,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亦是会去的。“醉生阁在何地?缥缈仙山间,是哪座仙山?”
“醉生阁有缘人得见,若是无缘,即使近在眼前,亦是咫尺天涯。”忘尘的话说的很轻,不知是否是错觉,九思竟是从听出些许寂寥之意。
“你我曾师徒一场,今日,我言尽于此。醉生阁到底去与不去,你要想想清楚。”
九思怔然几息,眼睑轻合,似是敛去这从小至大在这清秋道之修行长路的满目风尘,复开口道:“成仙之路艰险坎坷,步步不易,道道成劫,九思大幸曾拜与天诀门忘尘上仙门下,从此九思一去即使仙途没落,亦尤记从前种种。”
九思言尽,都未曾再唤忘尘一句师父。从今日起,他九思已是能够护一方平安的上仙,步步听忘尘所令而成的上仙,可身为上仙,他连自己挚爱之人都护之不得……这样的上仙,当真不要也罢。
转身而去的九思,步伐不曾停滞半分,似是他从前每一次与忘尘送银针青茶后离去,却又是不同与以往每次,只因这次,这天诀门,他已不会再归来。
一直不曾转身的忘尘,却在九思离去后缓缓转过了身子,他的面庞之上看似依旧尤为平静,可与之不符的,却是那不住的叹气之声。
“小四……”忘尘叹道,“不知你此去,是真正的救赎,还是无穷无尽的枷锁……”
(一百二十九)醉生阁阁主
若水剑早已悬浮空,只待九思踏上离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九思从星月阁之出来,并未再多做停留,甚至连一个回眸都无有,这漫长的年岁,宛若他对这漫长的修仙年岁,没有一分的挂念。
九思踏上了若水剑,若水剑剑身轻微颤了颤,水蓝色的光芒忽而乍现,然只是一瞬,下一息光芒便敛去,复而直上云霄。
且说若水分明不知何来醉生阁,他与九思心绪相连,九思心若动,他便动,而很显然的是,眼下九思也同样不知醉生阁到底在何处,只是在这云烟渺茫之不住的找寻。
九思垂目望着怀的林妙之,她的美目轻合,分明看似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可在她的身上却不见丝毫的生。
林妙之是真的恨了,恨到不愿意醒来,恨到从完全的信任,到分毫都不再信任。
九思眸底猩红,迎着风闭上了眼睛,只觉这风吹的他双眼生生作痛。他只恨这所谓成仙之道,恨自己当初听信了忘尘所言,恨自己曾那般伤林妙之。若是重来,九思宁可自己死在若水剑下,斩断他与林妙之的情劫,他的成仙之道,不需要旁人以身祭奠。更何况此人,乃是他九思心所爱。
可……还有会可以重来吗?
九思复而张开眼睑,美的不像话的凤眼之,生生的压下了哀切,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抹不容忽视的坚定。九思不管醉生阁在何处,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亦会不顾一切!
随着九思如此心念一动,便觉得冥冥之有甚在指引着他,复而垂目而望之,竟是在白色云烟缭绕之间,看见了一处白色阁楼。那阁楼通体白色,分明该溶于同为白色的云烟之使人瞧不真切,可眼下,竟是觉那白色阁楼万分醒目,能叫人一眼便看的万分真切。
那阁楼……是何时出现在哪里的?
随之九思心念一动,若水剑便向那白色阁楼处倾斜而下,恍惚间,只觉有云烟弊目,九思什么都看不真切。待眼前能看真切之时,九思已踩在了平地之上,四周极为旷阔,亦不见方才那白色楼阁。
九思蹙眉,然下一息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茫然无措的垂目在自己双上望去。此时他的双之上,空空如也,林妙之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妙之……妙之?”九思将简简单单的一双却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妙之呢!”
又是一阵遮目的风,九思下意识的侧过头提相遮,放下了,却见面前站着的,乃是忘尘无疑。
“忘尘?”九思道,复而好似想通了什么,高声喝道:“你把妙之弄到哪里去了!”
忘尘闻言眉毛一挑,又捋了捋下巴的银胡,才道:“怎么,为了一个女子,连师父都不叫了?”
一个闪身九思来到忘尘身前,紧紧的攥在忘尘胸襟上,只道:“你到底把妙之弄去了哪里?”
“为师想了想,还是不能叫你去醉生阁。”忘尘道,“莫问已然堕仙,为师自然不能叫你亦离开天诀门。所以那林妙之嘛……为师把她从这里丢下去了。”忘尘说着还向下张望了两眼才又道:“她一介凡人,从此处摔下去,只怕是骨头心肺会碎的分毫不剩罢?”
九思倒吸一口冷气,身形都向后踉跄虚退数步,握在忘尘胸襟的,自然也就松了。九思随之转身,亟不可待的欲下云层,却被忘尘按住肩膀。
“莫去。那林妙之落下去的地方,野兽出没乃是常事,想她从天而降的人肉美食,早已被撕扯干净了。你眼下下去,也无济于事啊。”忘尘道。
九思怔然一息,但很快的他便道:“放。”复而向前走去。
可忘尘哪里会叫九思走?忘尘按在他肩头的,忽而聚满了耀目红光,向下一按,九思只觉膝盖一软,半跪于地面。
是时白光骤现,九思反握住忘尘的腕,身子分外巧妙的在极低的身姿下旋转一周,脱离了忘尘对他的禁锢,复而并指一翻,若水剑现。九思起身越上剑身,只欲速速离去此地去寻林妙之,半分不愿多缠。
一道红光一闪,忘尘出现在若水剑剑尖,他双负立背后,足间轻点在若水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九思,也并不使力,却是踩的若水剑直直坠下,落在方才九思腾空而起的空地之上。
九思眉宇一沉,腕若水剑向前刺去,忘尘身形一闪,绕至九思身后,握住他持剑的腕。九思的身形被此一固不得已翻转,若水剑亦是到了他的身后。
随之九思另一只后翻,指勾住若水剑剑尖,向前勾来,直至若水剑剑面已弯,九思松,若水剑便向后弹去。若是忘尘不躲,虽不是剑刃,这被若水剑的剑面带着仙泽平拍上去,亦不是玩笑。是时忘尘向后一个空翻,躲过剑势,而九思便凭着这一瞬息的空当脱身,踏上若水剑欲离。
可忘尘的反应速度极快,不过一息便已回神,掌抬起,红光骤聚,似是不再与九思兜圈子,而是来真的了。忘尘这一掌,九思自问是接不得的,若说从前还可拼上一拼,眼下却因着为救林妙之而过分的耗费仙泽,不可敌之。是时九思左脚向前斜近,右脚闪离,递相进闪,左右互换,宛若光影让人看不真切,欲躲过忘尘的这一章。
忘尘唇角一勾:“四象步吗?”随之眼眸微眯,向四周四方望去,又极为轻易的向前推掌,正九思的胸膛。
“噗!”九思的身形忽而被忘尘一掌击,飞射出去后在地表翻滚两周,才止住身形,勉力用胳膊撑起身子。大口的鲜血从九思口喷出,染在雪白的衣袍之上分外的显眼。
忘尘一步步的朝九思走去,他走的极为慢,宛若步步风雅,直至走到他的身侧。忘尘居高临下的望着九思,启唇道:“你的一切都是我教于你的,在我面前用这些,你不觉得可笑?”
是了,九思的一身武艺步数,全是忘尘所教授的。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九思咧唇笑了。既是救不得林妙之,也换不回曾身怀莫问骨肉的柳寒烟,那便一起死罢,一起为这所谓万人敬仰的上仙之路祭奠罢。
九思左右置换,变换如麻,叫人看不见他究竟做了什么动作,只能见他最后将指放在唇边,冷冷开口道:“绝,天地轮回。”
忘尘一愣,竟是也不受控制的虚退一步,开口道:“你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要如此做?”
天诀门绝,每一绝都使人闻之丧胆,其最可怖的,便是这第绝,天地轮回。第绝的恐怖之处,无人知晓,因为所有人都未曾见过这第绝,天诀门上至历代掌门上仙下至修行弟子,均无人使用。
可这第绝的恐怖,忘尘是知晓的。天地轮回一旦使出,海水天空倒置,电闪雷鸣,烈火燎原。这第绝,只有遇上无可抗衡的强敌之时,才会使出,以求终结所有,同归于尽。只因这天地轮回一旦使出,则不可逆转,无法收回,榨干使出之人全部修为、精元,就连同其身体血液都会被掏干。
九思念出第绝,随之只觉双不自觉的下垂,有什么东西穿胸而过,痛不可抑。垂目间,只见刺目白光好似好混着他的鲜血,从胸膛涌出,直达天际。
“妙之……”九思轻喃,闭眸间却是清泪数行。他早已想好的那个长久的以后,他与她相守一生,他守着她笑的以后……即使林妙之年老身死他亦会在人世等她转世的以后啊……
可惜,再也不会有了。
“别怕,我这便去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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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且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九思逐步恢复了知觉醒来,茫然不已的眼眸迷雾重重。他……怎会再次醒来?那可是天地轮回啊……
眼前之景,过目不散的袅袅白烟,古雕刻画的白衣男子,还有一把通身碧色的剑。
这里……是哪里?
白衣男子见九思醒来,便道:“你醒了?”
九思点点头,道:“这是何地?”
“醉生阁。”
“醉生阁?”九思一怔,他是如何进到醉生阁的?他方才不是已然身死了吗?
“方才,那些不过是我为你设下的幻象。”白衣男子开口道:“寻醉生阁之人良多,若是每一人都能进醉生阁,那此地存在,又有何意义?那幻象,不过是看你究竟能否进入醉生阁,成为阁之人。”
白衣男子道:“我名云墨,是这醉生阁的阁主。”
“云墨……醉生阁……”九思轻喃,眼眸逐渐恢复清明,忽而直起身子,亟不可待的问道:“妙之呢!”
若这一切都只是幻象,也就是说,方才的忘尘乃是假的,后面的打斗是假,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若是如此……林妙之也未被丢下云层,眼下在何地?
云墨道:“你抱着的那女子,眼下我将她放置在骨寒室的骨寒床之上。那处乃是仙泽极为丰盛之地,便于她疗养。”
云墨衣袖一挥,袅袅白烟之果真见一道黑门。云墨闪身入内,又朝九思招招,只道:“进来罢。”
骨寒室之,乃是透骨的寒意,而这寒意,皆来自于眼前的骨寒床上。林妙之眼下,便静静的躺在那里。云墨说的不错,骨寒室仙泽极为强盛,九思只觉他透支了的仙泽,正在逐步恢复。
“九思。”云墨开口道:“我在此守醉生阁已过百年,这百年来听有缘人悲苦之事,解他们相思之苦。”
云墨指置于墟鼎,从取出一个酒壶来。
“此乃琼玉壶,从倒出的酒,能使人大梦一场,梦所有事情都可按自己的意念成真。若是从琼玉一梦醒来,便荣辱皆忘,甚也记不得,然若是不醒,便会在尘世死去,在这梦境永生。”云墨道。
九思不解,不知为何云墨会告知他这些。
“云墨,我该如何做才能唤醒妙之?”眼下,这才是九思唯一关心的问题。
九思本以为云墨不会回答,却听到他道:“她心念已死,若想复生,需用心水。有心水,则可感化世间万物。”
“心水是何物?”
“天下至qing ren之泪,与你的心头血。”云墨道。
九思并未因心头血而感到一丝的震惊,甚至是眉头都不曾蹙一下,随之便道:“如何得天下至qing ren之泪?”
“用琼玉酒换。”云墨回头望向九思,只道:“琼玉酒用尽之时,泪水便算是收齐了。而琼玉壶空之时,醉生阁会出现一个再也不会离去有缘人,而这个有缘人,便是下一任的醉生阁阁主。”云墨垂目望了望的琼玉壶,道:“只要醉生阁有信任阁主出现,琼玉壶,便会再次满起来。直到再空后出现另一个有缘人,接任醉生阁阁主之位。如此传承。”
九思眼波一闪,忽而明了,为何方才自他醒来后,云墨会告知他那般多关于醉生阁,乃至关于琼玉酒的种种。
只因他九思……乃是下一任的醉生阁阁主罢。
“你的琼玉壶,此时可是空空如也?”
云墨点点头,只道:“正是。”
九思一怔,云墨此言已是印证,他方才想的是对的。随之九思没有犹豫的从云墨接过琼玉壶,好似是将未来百年的寂寥一同收下。只要能顾使林妙之醒来,无论何种代价,他九思,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九思轻轻的掀开琼玉壶的壶盖,里面晶莹晃动。
琼玉酒……满了。
……
远远的似是还能听见谁人轻叹:此去乃是无穷无尽的枷锁,还是真正的救赎?
(一百三十)云开见月明
白色光尘包裹的浅影散尽了,司凛夜回神,只见眼下的他依旧是身处骨寒室之,前方不远,便是与方才所见的画面之一模一样的骨寒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床上的林妙之,依旧双眸闭合,不见转醒迹象。
司凛夜有九思的仙泽护体,并未察觉到寒冷,可眼下,竟是止不住的颤抖。都说能寻至醉生阁的,是天下至情之人,又有谁人知晓,这醉生阁的上仙,才是这世上最为痴情之人。
“这便是我的故事。”九思开口道,似是声音都染满了风霜,“你可懂得我之意?”
司凛夜怔然,九思的话之意,大抵便是方才回忆光影之的,云墨之意。且早在司凛夜进入古寒室之时,九思便已告诉过他,他司凛夜,乃是这醉生阁的最后一个有缘人,而琼玉壶,也在倒出那最后一盅琼玉酒后,空空如也。
“我……是醉生阁的下一任阁主,是吗?”司凛夜道。
“醉生阁从不强求,若你不愿,可饮下琼玉永久留在这里,或是梦醒离去。”九思道:“若是强求,便不算是缘。至于拜师之事,作罢便可。从一开始,我也只当你是下一任的阁主,不是徒儿。”
司凛夜闻言,只是轻轻的摇摇头,道:“我怎会不愿?若我不愿,早已饮下琼玉,何来要认你做师父?”司凛夜目光直直的望向九思,丝毫不曾遮掩,他想要修仙,所以才留在醉生阁拜九思为师,想要在无穷无尽的年岁之,静静等待秦修染的转世。
“可成仙之路那般坎坷,甚至还要将挚爱之人亲杀之。我不愿。”
司凛夜的话轻轻的,却说的分外直接了当,像极了他的性子。这使得九思心猛然一痛,薄唇轻抿,一句话都说不出。司凛夜的话,好似一次次的点醒他九思,是他当初……亲将林妙之杀死的。
半晌,九思转过身去,不望向司凛夜,反倒是望着骨寒床上的林妙之道:“那便不要成仙了。”
若是能够有次重来的会,谁会要这空空的上仙之称?
“你武艺高超,在凡世之间,本就可敌者甚少,如今这骨寒室仙泽充盈,你便可轻易吸纳,如此一来,即使你不是仙,至少可以是妖。”九思道。
“妖?”?司凛夜问道。
“人,妖,仙。步相连,却又彼此独立之。若你成妖,可得永生,好等待秦修染转世而来,又足够守护醉生阁。你只需要为有缘人设障,读其心之事,同等的给有缘人一盅琼玉酒,如此即可,而仅是妖,做这些亦是轻而易举。”九思道:“但你定然要记得,永远不要试图去突破上仙的那道境界。”
司凛夜是人,从不曾修行,那么只到妖的那一步便可。而他九思,从生来便在天诀门修行,从生来与之相伴的,便是修仙之路,他的选择,只有仙,或魔。司凛夜看似与九思相同,却是有完全不同的选择。因为他九思,根本没得选。
“成妖,等待修染转世……”司凛夜念着,脑不住思索,不知何处不妥,却只隐隐觉察出九思不似常态。
随之竟是见九思将一白玉瓷瓶握在,仔细的揣摩了几番,司凛夜亦是瞧见了,刚想询问这是何物,却见九思并指成刃,有白光笼罩其上,直插入正心房。
“九思!”司凛夜一骇,想要上前相拦,却又生生止住脚步。方才在九思回忆所见之景,云墨所言,想要唤醒林妙之,须得用心水。若制心水的方法,便是有缘人的至情之泪,以及他九思自己的心头血。
而此时九思至眼下一刻,已然得到了这世间至情之泪,竟是一刻都不再多等,伸没有丝毫犹豫的空直入心房。这是即使过了百年,依旧分毫不减的,九思心的执念。这执念越过了桑海桑田,越过了悲凉寂寥,不仅不减,反倒越发深邃。
……方才司凛夜便隐约察觉,九思的状态不太对,他似乎是急切的想要比一切都告诉自己,又好似是以后不再有会一般的要他司凛夜万分切记不要试图突破上仙的境界。而这一切,竟是因为,九思要做眼下的这般事。九思要救林妙之,一刻都等不得,即使是眼下这般,就算是上仙,也不一定能够无恙存活的心头取血。
九思眼下已然失声,面色骤然惨白,痛的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玄月眉紧蹙,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额上滑落,薄唇都止不住的颤抖。
可就算是如此……九思的唇角却还是不可抑制的上扬。随着他唇瓣扬起的缝隙,口的鲜血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似是没有尽头。九思的雪白衣袍早已被鲜血染红,却又不知,到底是口涌出的鲜血,还是从心房奔涌而来的鲜血。
百年了……已然百年有余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少年,就连九思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妙之,你所言那千倍万倍的痛楚,我终是尝到了。那有缘人的悲情之事,我双眼瞧着,心受着。与我相伴的,只有若水和无以穷尽的悲苦之泪……而眼下,这锥心之痛,我亦已承受。
妙之……这一切,都够了罢……
九思双颤抖,却紧紧的握着那白玉瓷瓶,放在自己胸口的伤口之下。大滴大滴的鲜血流进白玉瓷瓶,隔着半透的玉质,可见那透明无色的泪水,准瞬被九思的心头之血,染的通红。
“妙之,醒来罢。”九思满是血,与雪白的衣袍相称,甚是触目,他紧握着的白玉瓷瓶,向骨寒床一步一步的走去。九思的双眸是那般坚定,好似此情此景再重来一百次,他亦是会如此选择,甘之如饴,心无憾,死而无悔。
可方才有了两步,九思脚步踉跄,脑只觉天旋地转,双目发黑,看不清面前之路。又是在地上蹭了两步,“咚”的一声,九思仰面倒地,唇角的血,胸口的血,都还在不住的汩汩向外流着。
……要,死了吗?九思心道。
九思不知百年前林妙之绝气之时,心做何念想,却只知自己心作何念想。他……好不甘心。分明只要走过这几步之遥,只要到了林妙之身侧,他就可以唤醒她,就可以告诉她曾经他的无可奈何,告诉她他从未爱过别的女子,那思茉不过是用来骗她的,告诉她……他心想的他们的以后。
可是,没有会了罢?九思心恨,恨他与林妙之,总是如此咫尺天涯。
有晶莹泪珠从眼眶流出,九思无奈的笑了笑,的白玉瓷瓶,依旧不曾松开,神智消失前,只听两道亟不可待的声音唤他:
“九思!”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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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知方才出了何事,也不知自己眼下是怎么了,想要去想,却觉得头痛欲裂。
是时青色衣袍扬起的弧度映入九思眼帘,随之便见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九思,你醒来了。”
“……师兄?”九思看清眼前之人时,有些许震惊,出声询问。
来的人,是莫问。
在解决了清秋道月白上仙堕入魔道的徒儿清歌之后,莫问与九思,便已然未曾见过面了。本在林妙之之事后,九思接任醉生阁阁主,便再也不问世事,与所有人的情分都淡然了去,这醉生阁,除却寻至此的有缘人之外,也就无人往来。
莫问此刻在此,确实叫九思意外。
“九思,下次,不管何事,切莫如此莽撞了。”莫问道:“就算是不顾一切,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就算是林妙之醒来了,你已身死,又有何意义?”
九思双眸徒然瞪大,似是总算记起了方才发生了何事,他亟不可待的起身,却又扯痛胸前的伤口。莫问茫然扶住九思,只道:“别乱动。方才若不是司凛夜大声呼喊唤了若水,只怕他出不去这骨寒室事小,你真的死在这里事大。”
九思慌忙向身下望去,他此时乃是正躺在骨寒床之上,而林妙之,就躺在他的身侧。那融了九思心头血的泪水,此刻依旧被九思紧紧握在,不曾松开。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九思问道,若是那般,他此时应当是死去了无疑。
“若水见你伤重,亦不敢乱动,便下届找到了我。”莫问道,“所说若水孩子心性,但到底灵气至极,聪慧非常,竟是直接到了我与寒烟居住之地。”莫问说到此,幽幽一叹,又道:“不知寒烟的魂魄此时在何处,她定是跳下忘川,将我忘的一干二净。”
九思抿唇不语。
“好在九思,你总算是熬到了头。”莫问说到此便起身,他眸底猩红,不再望向九思,“我赶来之时,为你止了血,幸而骨寒室仙泽充沛,我又借着骨寒床向你渡了一些,你才算是险险留下了一条命来。”
莫问边走边道:“九思,你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祝贺你。”他说着,已然走到骨寒室的边缘,终是回眸朝九思一笑道:“小四,你要幸福啊。”
话音未落,人影已然不见所踪,徒留青色光影。
九思望向莫问离去的方向,蹙了蹙眉,只觉被那一声“小四”唤的心有些难受。
握着白玉瓷瓶的指加重了几分力道,回头望向身侧林妙之。
……放心罢师兄,会幸福的。
(一百三十一)欲chéng rén之美
九思仰头,将那白玉瓷瓶液体尽数灌下,复而低垂了头,印在林妙之唇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传闻可感化世间万物的心水,此刻从九思的口,缓缓流入林妙之口。
“妙之,醒来罢。”
林妙之的心突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九思看的真真切切,随之她的心跳宛若常人一般逐步平稳,这使得九思也心头一跳。
“妙之,妙之。”九思唤着。
可骨寒床上的林妙之,依旧毫无动静。
“妙之?”九思又唤了一句,不知为何她还不曾醒来。
“许是太累了罢,”九思道,指在林妙之的脸颊之上轻轻拂过,“那……妙之,你且休息,我就在一旁守着。你张开眼睛,便可瞧见我。”
九思实则心惴惴,但想到林妙之已然有了心跳,只觉离苏醒应当不会太远了。于是只能迫使自己,在骨寒室之打坐,一来可调整自己内息,二来,林妙之一醒来,便可以见到他。
……
九思一直在骨寒室不出,日子转眼良久,一直到若水前来扣响骨寒室之门。
“何事?”九思问道。
“主人……”若水对有关骨寒室的一切乃是真的怕,当初真因此他险些就被九思折了。“主人你无事罢?你进这骨寒室,已经有四十九日了!”
四十九日!
九思的双眼猛然张开,锋芒宛若破封的宝剑,从未有过的锐利。九思只觉身上涌动的仙泽乃是滚滚而来,不知进益了多少,原来……竟是因为时间,已然过去了四十九日吗?
九思纵使再不相信,眼下亦只能相信了,他望向依旧未醒的林妙之,出指扣住她的脉门,只觉她的脉门强而有力,身子也并无半分事情。
可若是如此,林妙之为何不醒?
所有该做的一切,九思自问,他分毫未缺,可林妙之究竟为何未曾转醒?这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骨寒室之门,四十九日以来,终是开了,九思却每一步都走的不甚轻松。
司凛夜此时便打坐在靠近骨寒室的白烟之,似是想要速速的修炼成功。司凛夜见九思出来,便急忙起身,本欲张口询问眼下情况如何,林妙之可曾醒来,却在看见九思深锁的眉头之时,生生止了口。
若是林妙之醒来,九思又怎会是如此情形?遂既是想得到da an,司凛夜便也不开口询问了。
“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九思喃喃道。
司凛夜亦是垂目,心将九思回忆的光影全部回放一遍,又连和着九思曾说的,他尝遍这世间苦情之事,只得悲切泪水作陪。想着想着,忽而眸便是一闪。
“我知问题在何处。”
“何处?”九思复问道。就连同若水,都急忙望向了司凛夜。
只听司凛夜道:“曾经是因故意制造的误会伤透了她的心,所以眼下,你用这至情之泪与心头之血换取她的原谅,可仅仅如此还是不够。”
“何处不够?”九思凝神。
“那瓷瓶的泪水,虽是至qing ren留下的,情分够了,悲伤却是多的有余。”司凛夜道,“包括你的心头之血,都是悲切至极。试问一个心死之人,即使被这些救醒,被这么多的刺骨寒凉之事包裹着,她可会愿意醒来?”
九思一愣,好似被谁猛然敲醒,开口道:“那眼下依你所言,到底少了哪一步?”只要他知晓了,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不顾一切,想尽办法的寻来。
“cheng ren之美。”司凛夜道。
“cheng ren……之美?”九思眸似带思索之意,继而眸色一亮。想他九思寻遍了这世间悲苦之泪,却唯独没有ai ren之间相拥而泣的喜悦之泪。那么眼下,林妙之缺少的,许就是这ai ren之间相拥而泣之泪!
一道白影闪过,醉生阁哪里还见九思踪影?
若水茫然转头望了望司凛夜,似是在疑惑九思如此去了何处,竟是连他若水都不带。
司凛夜只是轻微的勾了勾唇角,心暗道,若是有办法救活秦修染,他只怕,会比九思还要更急迫上几分罢……
九思很快便隐于缥缈白烟之,司凛夜复盘腿而坐,继续的吸纳着天地间灵气,与这醉生阁的仙泽。若水则是无聊的踱了几步,起初全九思留下司凛夜,便是向不这般无聊,可谁知司凛夜一来,不仅丝毫不见趣味,反倒是更枯燥了。不仅九思终日不出骨寒室,这司凛夜,亦是日复一日打坐修行。若水不悦的朝已然又开始打坐的司凛夜吐了吐舌头,复而旋身回了若水剑,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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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九思也不知cheng ren之美究竟该如何成,但他却是必须找寻。他九思到此时,已然用光了所有的琼玉酒,也等到了下一个接替醉生阁之人,可却是未曾竟琼玉壶交给司凛夜,醉生阁的交接,也就并未完成。
若是林妙之还不醒来,那醉生阁,便只得如此待下去。骨寒床上仙泽充沛,能够补给林妙之身子所需要的一切,而此时她不醒之时带走她,只怕这具百年前的身子,会极快的衰落下去。
九思并未御剑而行,速度倒反比御剑还有快上些许,最后竟是落在了京城。
抛开京城人口众多不谈,就说此处冥冥似有何事指引着他,单单这一条,九思亦非来不可。只是到了此处却又茫然无措,不知下一步该向何处去。京城之路条条四通八达,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迎面来来的人各色皆有之,然下一息,九思却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与他九思对面而来的,乃是四十九日前,在醉生阁骨寒室之,见过之人,是他九思的师兄,莫问。
莫问瞧见了九思,也微微怔然,几息后又笑着迎着九思走来,几步后站定,只道:“又见面了,九思。”
九思亦点点头,道:“师兄。”
如此两人便一同前行,除了上次处决琴魔之时二人曾并肩同行以外,这样的情形,可谓是难以见之。分明从前在天诀门形影不离的二人,眼下竟是连同行都是奢望。若不是那撕碎所有人心的情劫,眼下之景,怕是也断然不会如此罢。
“九思,你怎会出现在此处?还不曾问过你,林妙之还好吗?”莫问问道,却不料他的话只是使九思的脸暗沉了几分。
“她还未醒来。”九思道:“司凛夜说,许是缺少一滴相爱之人喜极而泣的泪水。试想我从来所遇的有缘人,都是一心赴死,我便觉得他言之有理。”
莫问眉峰一挑,复问道:“那九思何以来此地?”
九思微微摇头,只道:“不知。只觉得冥冥指引,我该来此地。”复问莫问道:“那师兄你呢?”
谁知莫问竟是略微怔然,而后半晌才道:“不瞒你说,我亦觉知有极为熟悉的气息指引我到此处。”
二人攀谈,已从嬉闹大道右转,拐向一旁较为安静的道上。
“我说不上来是为何,却心觉知,这气息乃是与寒烟相似,也又不是尽数相同。”莫问声音低沉,眉头紧蹙,“遂我想来此瞧瞧,却不料,在此遇上了你。”
竟是如此,九思点点头。若论其转生,并不一定会魂魄分毫不便的带到下一世,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即使转生,也会多少有所差异。如此想的话,许是莫问察觉到的气息,就是柳寒烟的转世也未可知。
“师兄,”九思开口,想要知会莫问他心所想,却不料下一息被谁人狠狠撞上了肩膀。
九思凝望望去,只见是宫太监打扮之人,执浮沉,急匆匆的向前走去,他身后,乃是宫侍卫,此刻正押着十几个年女子向宫走去。这队伍极为壮观,竟是生生将九思与莫问挤到了路的两边。
只听被押送的十几个年女子皆道:“求公公饶了我们罢!”
“是啊,求公公饶了我们罢!”
那公公浮沉一甩,阴阳怪调道:“哎哟!给皇后娘娘接生乃是你们的福分!还不快些走!”他的声音听上去过分的阴柔:“咱家可告诉你们,万岁爷六宫无妃,独宠皇后娘娘,你们可给我小心着,若是待会儿出了什么事儿呦,啧啧……那可就不是咱家说的算了的!”
他们的对话九思与莫问都听的真切,这十几个被押送的年女子身份亦已很明了。她们,应是京城接生的稳婆。可若说一国皇后,怎用京城找来的稳婆?太医院比这些民间稳婆,不知要高明上多少倍了罢?
九思真是疑惑,便又听其之一的稳婆道:“公公哟,您大人有大量,慈悲胸怀,饶过我们罢!这京城之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临盆已过了两日一宿?这会儿乃是连叫都不会叫了!这眼下叫我们去救治,可不就是要我们的命!”
一旁很快有产婆接着道:“是啊是啊!宫太医都束无措,我们这民间稳婆,怎么可能伺候的了皇后娘娘呦!”
“住口!”那公公怒了,“你们都给我快些走!若是宫太医有法子,尔等贱民又如何进得了皇后娘娘凤驾,给我走!”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加快了,九思与莫问之间相阻的人群已没有了。眼下的情况甚是明了,就是被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皇后,眼下难产,生了两天一宿都没能生下来。太医院对此束无措,而那宠爱皇后的皇上又急昏了头,便下令搜出全城的稳婆为皇后接生,想尽一切办法都想要保皇后的性命。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九思一叹,只觉这般重情的帝王,少之又少。本是轻叹着走向莫问,却又在下一息提步时一怔。
相爱之人相拥而泣的眼泪……
九思眼眸一亮,倘若救下这难产的皇后娘娘,算不算得上是cheng ren之美?
(一百三十二)转世又逢卿
在那公公领头带着十几个稳婆慌忙而去后,整个街道空若无人,因着这本就算不得是多么繁华的街道,眼下九思与莫问两两对望,皆是怔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九思面上,乃是一种恍若看见希望的欣喜,若是这便是那指引着他来此之事,那么林妙之的苏醒,想来指日可待。
而相比之九思,莫问脸上则是另一种说不清亦道不明之色。难以抑制的狂喜,好似将漫长时光的等待全部燃成烧热的火焰,炽热至极,然,却又夹杂着一抹恐惧的想要闪躲之意。莫问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半晌才有了声音:“九思……我感觉到了,寒烟的气息乃是越发的强烈,虽与其他混杂在一起,但我敢肯定,那就是寒烟!”莫问的神色颇为激动,他指了指方才离去的那公公的方向,道:“那公公方才说言,皇后难产,就在那一瞬息间,我心了若明镜,且在他们奔走而去的皇宫方向,我感知到了寒烟的气息。”
九思眸锋芒划过,心亦肯定,莫问口所言,十有**都不会出分毫偏差,皇后腹的难产的孩儿,便是转世而来的柳寒烟。这想必也就是,他们二人为何同时察觉冥冥指引而聚于此地了。
“听那公公所言,皇后恐怕危在旦夕,师兄,我且先离去。”九思说完身形一闪,了无踪迹。
皇宫,乃是当今皇上的住所,而皇上,又是人世间的真龙天子。真龙天子也便就是神仙,所以在皇宫之,有龙威的震慑,一般妖魔不敢近身。可莫问,偏偏就是魔,这皇宫,对他而言即是颇为大的制约。九思闪身急离,一是因莫问无法进来,二是怕柳寒烟的转世死在皇后肚子里,是怕错过之一次cheng ren之美的良。
又能救莫问那转世而生的心上之人,又是一次救林妙之复苏不可或缺的良,九思自然是亟不可待。
白色光影再次显现,乃是处在皇后所居住的未央宫,有不停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的侍女,一盆一盆的鲜血看来着实刺目。
透过隐约的床幔可见,皇后苏笑笑的肚子高耸着,腹的胎儿似是想要出来,不住的在其挣扎,肉眼可见的她的肚皮一股股的不断变换。苏笑笑倒是个绝色美人儿,只是此时虽是张着眼睛,美目也毫无生,她面色惨白,两鬓的青丝全部被汗水湿透。一如皇宫外所听见的传言一般,皇后早已痛的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她的双目呆滞的望着上空,任由一个个稳婆变了法子的在她身上捣弄按压。
而一旁跪满了瑟瑟发抖的稳婆,其有几个便是九思方才在皇宫之外所见之人。只是很显然,她们此时亦是束无措。
整个未央宫之,宛若全部乱了套,尚未有人发觉九思,随之九思长袖一挥,隐了身形。
是时门外站着的一身明黄,显然是当今皇上凌风,他此时不顾门外太医阻拦,大步闯进,怒不可遏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朕的阿笑怎么了?!要你们这帮人可是吃白饭的!”
凌风亟不可待的在未央宫之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压不下心怒火,一脚踹倒了跪在地上的一个稳婆。
“若是阿笑出了何事,朕要你们全部提头来见!”凌风的声音暴怒到了极点。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身怀双生子啊,而双生子,寻常女子都是会难产的,这很是常见啊……”那被踹倒在地的稳婆不敢爬起身子,就势顺着倒地的地方趴伏在地上,以首叩地,颤颤巍巍的道。
“寻常女子?”凌风喝道,“阿笑岂是寻常女子!她是朕的皇后!”
凌风的暴怒,将他对苏笑笑的喜爱表露的淋漓尽致,都道君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想此应如是。
在此之间,隐了身形的九思早已看出苏笑笑难产的原因,她本该是顺产,却不知是谁在她的下体涂上了收敛的药物,如此一来,胎儿,也就是柳寒烟的转世,便无法出来了。
如此,乃是唤了全天下的稳婆来此,都是无用的。只是究竟是何人想要害这后宫宠冠六宫的苏笑笑,便不是九思管的了。是时九思指一勾,白光凝成一颗丹药大小的光珠,随九思指一弹,进入了苏笑笑的口。
那一颗光珠,乃是九思十年的修为。可能对于修仙之人而言,十年的修为算不得什么,可对于凡人而言,可能就是起死回生的助力。光珠入体,苏笑笑好似逐步恢复了神智,先是轻哼了两下,接着竟是扯开了嗓子大喊:“啊!啊啊啊啊!”
到底是这种隐晦之事,九思虽是隐了身形,却也是转过身去不再看,是时也见凌风双掌沓在一起,磕了几下,脸上乃是万分的惊喜,口只道:“好好好,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你们,快去给阿笑接生!”
凌风惊喜的,就好似个孩子,半分不似一个叱咤风云的天子。
九思蹭过凌风的身边,轻而易举的将他记忆的光影看的一干二净。
原来凌风,并不是生来便在皇家的,有些令人不可置信,他竟曾是一介墨书生。凌风出生在臣府,从小便笔墨绕指,是时逢上昏君当道,他便凭着一支笔,运筹帷幄,直指山河,改写江山。而凌风的回忆,苏笑笑,便是那个在他身侧红袖添香的女人。后凌风登上皇位,苏笑笑便也就成了一国之后。若是从以登上皇位来言,一来凌风着实才华横溢、八斗之才,二来他方才的暴怒,也正印证着他是真心实意的爱着苏笑笑。
思索之间只听一阵哇哇啼哭的声响从苏笑笑的床榻之上传来,随之便传来稳婆的声音:“是个小皇子,是个小皇子!”
所有的稳婆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不管是否真的这般开心,总归还是庆幸自己能保全下了一条命。今日入宫的稳婆,原本都是觉得性命不保,眼下解释不上来的苏笑笑突然就诞下皇子,这不仅能拿重赏,回了家后生意定是也会越来越好,再怎么说,她们可是为当朝皇后娘娘接生过的人啊!
眼下想必是在这未央宫的人各个都欣喜非常,却又听闻苏笑笑“啊!”了一声,直道:“皇上,好疼,臣妾好疼啊!”
凌风一听,刚刚放下的心再次高悬,忙从稳婆接入刚出生的小皇子,又随之招呼着她赶紧去瞧苏笑笑。本是放心下来的稳婆又是心高悬,额头上直冒大汗,急忙去看苏笑笑究竟如何了。
谁知那稳婆一看便笑了,扬声道:“皇上,娘娘腹还有一位皇子呢!”
凌风本就高兴无比的神色又激动上几分,大一挥,叫余下的稳婆全去为苏笑笑接生。所谓人多力量大,这如此互相接着,很快苏笑笑腹的第二个胎儿便被娩出。
只听一句:“皇上,娘娘又生了个小公主!”
“哎哟,皇后娘娘真真是贵人,这头一胎便是生了一龙一凤!”
“是呀!俗话说龙凤呈祥,可是大好的兆头呢!”
众稳婆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都跪下齐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一龙一凤!”
隐去身形的九思亦是勾了勾唇角,心道这第二个出生的,便是莫问转世的心上人柳寒烟了。
凌风本是万分的喜悦,此时却是怔然的红了眼眶,缓缓的向床榻走起,直至床榻边缘,轻轻的坐在床沿,声音颇具颤抖之意的唤了句:“阿笑。”
虚弱至极的苏笑笑张开眼睛来,她张着一双月牙眼,不笑便带分情,眼下一笑,双眼微眯,甜美之至。
苏笑笑见放在凌风的心,柔柔的唤了声:“皇上……”
这一声可谓是让凌风的心彻底软的一塌糊涂,他伸揽起苏笑笑的身子,拥在怀,只道:“阿笑,阿笑……你那么怕疼,却这般勇敢,为朕生下一男一女来,阿笑,你不知道,朕方才有多么害怕,怕你就这般离朕而去。若没有你,又有何人能陪朕看这天地浩大?”
凌风眸底猩红,闭眸间一滴泪滑落。
苏笑笑微微怔然后,则闭眸深深的陷入凌风的怀,轻轻呢喃:“皇上,阿笑哪都不去,永远在皇上身边。”
是时,那自带笑意的美目,亦是滑落清泪数行。
九思指一勾,两滴晶莹便凝聚在一处,复又到了他的指尖。已然空了的白玉瓷瓶,又滴入了这一滴晶莹。
事已至此,九思不愿多留,他想要的得到了,而莫问得知此消息的话,也该安心了,可下一息却听到苏笑笑在凌风怀柔柔开口,只道:“皇上,还请皇上为我们的孩儿赐名。”
九思脚步一顿,不若便留下来听听柳寒烟转世而生的名字罢。
只听凌风道:“自然是要赐名的,朕与阿笑的孩儿,定然要好生取个名字来。”他扶起怀的苏笑笑,又道:“阿笑莫慌,叫朕好生想想。”
“皇上莫急,阿笑等着。”苏笑笑道。
凌风到底是吐字拉磨,满腹珠玑之人,遂很快便开口道:“皇子便叫凌慕霄,公主便叫凌慕苏。”
皇子名慕霄,是取“笑”之意,而公主名慕苏,是取“苏”之意。
苏笑笑幸福的又软在凌风怀,九思这下当真不再多留,闪身而离。
再次现身,便是来时的街道,莫问依旧站在那里焦急等待,见九思归来,忙上前问道:“九思,如何了?”
九思点点头,道:“柳寒烟已然转生,安然无恙,且贵如公主,师兄莫要担忧。你察觉到混淆的气息,也只因皇后苏笑笑腹,乃是双生子。”他望着莫问脸上丝毫不掩饰的期待神色,又道:“她这一世的名字,叫凌慕苏。”
“凌……慕苏吗?”莫问轻念了一边,眼眸光不可小视。
九思就在这一刻觉得,莫问还是从前天诀门将他护于身后的那个长身玉立之人。莫问好似,又活过来了,他的眼,终是可见向往。
九思会心一笑,伸拍了拍莫问的肩膀。这如同他莫问自己曾多次对九思做的动作,叫莫问亦是一愣,随之望向九思,眸波光流转。
(一百三十三)换岁月静好
今日的一切,宛若盛日万里晴,光景一时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连同遮目蔽日的白色云雾,眼下好似都变得清明透亮。
九思腾云与云雾间,速度比下届之时还要快上许多。得了苏笑笑与凌风那喜悦的泪水,九思心高悬的重担,终是缓缓落地,挥袖亟不可待的踏上云雾。可随之半透明的云雾拂面,心却是又暗生惴惴之意。
倘若……倘若这挚爱之人相拥而泣的泪水,依据是没能唤醒林妙之,那又当如何?毕竟这一次,都仅只是司凛夜的推测。
恍惚间又是雪白的长袖一甩而过,恍若一个瞬息便现身醉生阁。
九思进入醉生阁的一瞬无声无息,司凛夜却是轻易的察觉到了。说也奇怪,他以往,当是感觉不到的。莫非是……这已将近两月余的勤修苦练,再加上他司凛夜本就武艺超群,使他突飞猛进?
司凛夜起身,望向九思,只道:“你回来了,看你眼下神情,该是已然取得你想要的东西了罢?”
九思的神情,依司凛夜所见,总是平静似水,宛若万物皆不在他的眼,却又好似万物皆逃不过他的双眸,而只有在有关于林妙之之时,悲凉至极。然眼下,却是一种司凛夜从未瞧见过的神情出现在九思那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脸上。九思的杏目宛若便光华渲染到开出了美艳的杏花,却又有隐隐不安流露,似是怕那杏花只能结出极为尖酸苦涩的果实来。
能让九思如此,自然也就是因他已取得了那挚爱之人相拥而泣的眼泪了。
人往往在越要接近终点之时,越是犹豫着踌躇不前,满怀期望,却又畏惧结果差强人意。更何况……是等了百年的九思。
九思对于司凛夜忽然起身迎他,也是微微怔然,随之神情好似有些许松懈,弯唇浅笑,道:“不错,竟是这般轻易便觉察到我。看来这些时日,你进宜非常。”
司凛夜与九思这么一来二去的对话,在若水剑睡大头觉的若水自然而然也就醒了。若水剑剑身蓝白光交错,轻微颤了颤,随之若水旋身而出。
若水迷蒙的眨了眨眼睛,道:“主人,你回来了啊……刚才去何处怎的也不带上我?”
九思倒是没再说话,抿了抿唇,雪白长袖一挥,黑色古门现。
若水与司凛夜一见,彼此都并未再开口,而是望向九思,心知眼下,是真真的到了最后一步。
这百年来,九思是如何度过的,若水一点一滴全部看在眼里;九思从一个倔强固执心性极强的修仙之人,赖以天诀门生存,到为林妙之看淡世事只将她系于心间与天诀门决裂自立门户,在醉生阁隐世百年,这一切,若水亦是全数记于心间。
这一路走来,若水是真的希望九思能够成功。
黑色古门转动,骨寒室开,九思抬歩。若水望了望身侧站着的司凛夜,便扯了扯他的衣袍。
司凛夜围成言语,而是望向若水,挑眉询问。
今日的一切,宛若盛日万里晴,光景一时新。就连同遮目蔽日的白色云雾,眼下好似都变得清明透亮。
九思腾云与云雾间,速度比下届之时还要快上许多。得了苏笑笑与凌风那喜悦的泪水,九思心高悬的重担,终是缓缓落地,挥袖亟不可待的踏上云雾。可随之半透明的云雾拂面,心却是又暗生惴惴之意。
倘若……倘若这挚爱之人相拥而泣的泪水,依据是没能唤醒林妙之,那又当如何?毕竟这一切,都仅只是司凛夜的推测。
恍惚间又是雪白的长袖一甩而过,恍若一个瞬息便现身醉生阁。
九思进入醉生阁的一瞬无声无息,司凛夜却是轻易的察觉到了。说也奇怪,他以往,当是感觉不到的。莫非是……这已将近两月余的勤修苦练,再加上他司凛夜本就武艺超群,使他突飞猛进?
司凛夜起身,望向九思,只道:“你回来了,看你眼下神情,该是已然取得你想要的东西了罢?”
九思的神情,依司凛夜所见,总是平静似水,宛若万物皆不在他的眼,却又好似万物皆逃不过他的双眸,而只有在有关于林妙之之时,悲凉至极。然眼下,却是一种司凛夜从未瞧见过的神情出现在九思那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脸上。九思的杏目宛若便光华渲染到开出了美艳的杏花,却又有隐隐不安流露,似是怕那杏花只能结出极为尖酸苦涩的果实来。
能让九思如此,自然也就是因他已取得了那挚爱之人相拥而泣的眼泪了。
人往往在越要接近终点之时,越是犹豫着踌躇不前,满怀期望,却又畏惧结果差强人意。更何况……是等了百年的九思。
九思对于司凛夜忽然起身迎他,也是微微怔然,随之神情好似有些许松懈,弯唇浅笑,道:“不错,竟是这般轻易便觉察到我。看来这些时日,你进宜非常。”
司凛夜与九思这么一来二去的对话,在若水剑睡大头觉的若水自然而然也就醒了。若水剑剑身蓝白光交错,轻微颤了颤,随之若水旋身而出。
若水迷蒙的眨了眨眼睛,道:“主人,你回来了啊……刚才去何处怎的也不带上我?”
九思倒是没再说话,抿了抿唇,雪白长袖一挥,黑色古门现。
若水与司凛夜一见,彼此都并未再开口,而是望向九思,心知眼下,是真真的到了最后一步。
这百年来,九思是如何度过的,若水一点一滴全部看在眼里;九思从一个倔强固执心性极强的修仙之人,赖以天诀门生存,到为林妙之看淡世事只将她系于心间与天诀门决裂自立门户,在醉生阁隐世百年,这一切,若水亦是全数记于心间。
这一路走来,若水是真的希望九思能够成功。
黑色古门转动,骨寒室开,九思抬歩。若水望了望身侧站着的司凛夜,便扯了扯他的衣袍。
司凛夜未曾言语,而是望向若水,挑眉询问。
若水抬指指了指九思,又是扯扯司凛夜,二人跟随九思身后一同进了骨寒室。
骨寒室似是可以眼见的冷气丝丝缕缕,司凛夜此次并无九思仙泽护体,便在丹田处调转和了近日吸取的仙泽的内力,倒也并不觉得多么寒冷。司凛夜对此双眸一闪,却并未言语,只因眼下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随之便静静的望向九思。
只见九思步步慎重,却丝毫不摇晃,不退缩,直到床榻边缘。他大撑在寒冰之上,雪白袍摆随之一扬,越过林妙之的身子,盘腿而坐,又扶起林妙之。
“妙之……”九思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他将白玉瓷瓶从虚鼎之取出,拔掉红塞,瓶口倾斜,那滴苏笑笑与凌风相拥而泣流下的泪水凝成的晶莹,宛若一粒世间最耀目的水晶,悬浮在九思指尖。
是时九思雪白衣袍上扬,原本宁静无风的骨寒室如同起风,肉眼可见的气流慢慢汇集千丝万缕围绕旋转,那气流正是这丰盈仙泽聚实所现,而这千丝万缕的仙泽将那滴晶莹推举至袅袅白烟上的虚空。
?随之越聚越弄,这条条丝带般的仙泽竟是逐步显出不同的色泽来,细细观之竟是白金黑赤黄,原本掺杂着的五行属性的仙泽此时宛若天间彩虹般分离开来。一旁的司凛夜与若水也被这难得的景象说震撼,这是对仙泽何等强大的掌控才能有这般操作。
是时五股分散开来仙泽,在推举住那滴眼泪之处缓缓凝聚于一处,眼见白金黑赤黄五股仙泽想交碰撞,重聚成最耀目的白光。
司凛夜与若水各是抬,条件反射性的侧目抬避之。待他们放下时,只见那滴泪水被凝聚而成的白光穿刺而过,是时那滴泪水散做无以数记漫天光尘,晶莹剔透,却又温和不耀目。那数不清楚的细小晶莹,似是有知觉一般的绕于林妙之身周,且逐渐融入她的身躯。
待整个骨寒室再无此细小光尘,林妙之的身形失了力道,兀自向后倒去,九思长臂一揽,将她拥住,让她半卧在他的怀。九思的一双玄月眉紧蹙,双目却是半分都不动的望向林妙之,生怕在她脸上错过了什么表情,他虽是一言不发,却是将不安又期待的情绪渲染的人人皆知。若水与九思亦是心弦紧绷,将骨寒床上之景紧紧箍进眼眸。
是时,林妙之微翘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九思眼波微微一颤。
曾经心念惧灰梨花带雨,带着破碎不堪的心与满满恨意而离的林妙之,此刻终是跨越了百年的沧海桑田,美目轻启。
这一瞬息间,九思只觉得窒息,恍然又见百年前,林妙之与他在粲阳城红亭之避雨相遇,她眉目带笑站在亭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秀丽之极,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林妙之……醒了。在她的眼眸,是跨越了百年,都不曾消退半分的书卷清雅之气,只是却不再如水般透亮,而似是蒙上了一层让人心碎不已的迷雾。她就如此呆呆的坐着,轻轻靠在九思怀,目光呆滞空茫,一言不发,一字不吐。
而九思,宛若此刻才勉强收住心那想要涌出的心绪,他张口,似是想要唤林妙之的名字,微张的唇瓣却是剧烈的颤抖着,眸底猩红,一字都说不出。
司凛夜亦是一叹,这等狂喜狂悲,试问任谁,能够受得住?若水到底孩子心性,见此也算不得难过还是喜悦,只知道侧了侧身子,抬抹起眼泪来。
良久良久,林妙之依旧不动,甚至她的眼眸都不曾挪过分寸,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袅袅白烟。九思到此,才勉力的闭了闭眸,咬了咬自己发颤的唇瓣,喑哑着声音,开口是低沉的很:“妙之,你……可还好?”
林妙之的眼眸,至此才微动一下,她似是好不习惯的转动了眼眸,向声源处望去。
九思迎着林妙之雾蒙蒙的双眼,一时间两两对视,他的目光诚挚,一如百年前她望向他时的分毫不避。可九思的目光,只得消散在林妙之的眼眶,她的眸灰蒙一片,望着他九思,却就如同什么都不曾望见。九思心念一沉,臂的力道却是不仅不松半分,反倒是又紧固起来。
又是过了许久,林妙之本就满是迷雾的双眸似是又起了一层雾气,她轻合眼睑,一行清泪顺着美玉荧光的脸颊滑落。
“九思,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宛若世上最尖锐的利箭射入胸膛,又在心房分崩离析成一片片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刀片,在他九思的心来去自如,把他的心削成一片一片。九思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似是想用这咳嗽声减轻些痛感,可他咳的都弯了腰,这痛感都没能减轻半分,反而是愈演愈烈。而九思对林妙之的桎梏,自然而然,也就松了。
林妙之又道:“若你爱上了思茉,又为何此时抱我于怀?九思,这对思茉不公,对我,乃是更加不公。”
九思一窒。
“放。”林妙之道:“你放过我罢。”
林妙之的身子动了动,想要下了骨寒床而去。九思低垂的目光,无力抬起,望向正在动作的林妙之,声音比方才还要更加沙哑几分,道:“妙之,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可九思的话还未说完,林妙之便复道:“我只信我看到的样子。”她此时已然从骨寒床上起身,双脚踩在白白云雾间,身上被九思换上的雪白衣袍,一如九思身上的颜色,至纯,却亦至冷。“你曾在落月寺救我一命,也曾在府邸堂赐我一剑。眼下我们两清,你放过我罢。”
林妙之的双眸当真看不出一分一毫的喜悲,乃是色淡如水,她此刻已行至黑色古门旁,转眼就要踏出这骨寒室。
若水一看便急了,一边抬在脸上擦了几把,一边道:“林妙之,这世上可有比你还要绝情之人?你知不知道……”
若水有千万句想说,却被九思指一划,施了个诀,生生的止了他所有的话语。眼下若水不断地变换唇形,却是半分声响都没有。
这是天诀门的噤诀,若水自然是知晓的,此时他急得红了双眼,却又只得跺了跺脚。
九思随之唤了一声:“妙之!”便随着林妙之出了骨寒室。
司凛夜见此也跟了出去,若水自然也不再多留。
随之只见九思雪白袖袍一挥,醉生阁的袅袅白雾竟是变作一条平淡无比的道路来,越过无以数计的云雾而去,直通地面。
林妙之见这路,便轻蹙了眉,但她眼想要顺此路下去的念想,九思瞧的一清二楚。
“妙之,难道你心对我,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挂念?”九思心揪扯着痛,终是开口问道。可话一出口,九思便自嘲的笑了……他曾将林妙之伤至心死,又用若水剑散她魂魄,这样的他……又怎能使林妙之挂念?
果真林妙之并未回答,亦没有回头望一眼。她只是轻提了衣摆,向前走去。
若水见此急的泪水泗流,却又发不出声音来,更是不敢上前相拦林妙之,便只得不住地扯着司凛夜的衣袖,指指林妙之的背影,又指指九思,叫他上前相拦。
司凛夜抿了抿唇,很快点点头,可方上前一步,便听闻九思道:“妙之,你就此下去,注定一路顺风,能安全到底地面……以后,你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下一生,愿你能给我个会偿还。”
司凛夜的脚步一顿,不明所以的望向九思,难不成……九思就此放弃了?他为了林妙之,可是在此守了百年啊……!
随之只见林妙之的脚步一顿,但仍未回头,却是又见她轻微的点了点头。
九思幻化出的道路,自然是平坦,且一定能到地面,这一点,若水与司习笙都是坚信不疑的,只因在这道路上走着的,乃是林妙之。
林妙之的身影果不其然很快没有踪影,若水所受的诀也在此时消散。随之若水亟不可待的扑上去,指向林妙之离去的方向,道:“主人!你在此守了百年有余,就这样放她走?!主人!”
“若她不愿,留下又有什么用?”九思苦笑,却不多言。
很快九思便从虚鼎取出早已空空如也的琼玉壶,面向司凛夜道:“妙之眼下已然醒来了,我也该离去了。”
司凛夜一怔,明白九思言之意。九思在此隐世百年,如今,也算是了结所有,剩下的便只剩下醉生阁的交接了。若是他司凛夜现下接过琼玉壶,也就是接过了整个醉生阁。
然很快司凛夜便点了点头,什么都未说,从九思接过了琼玉壶。起初琼玉壶拿在只是轻微的重量,而很快,琼玉壶的重量便加重了。
司凛夜抬掀开了琼玉壶的壶盖,只见其晶莹闪烁。
琼玉壶,又一次满了。
司凛夜抬头望向九思,九思同样望着他。随之九思浅笑,只道:“从现下起,你便是这醉生阁的阁主。司凛夜,祝福你,望你早日寻得秦修染的转世,得以厮守。”
司凛夜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九思扯过若水的,向外面袅袅不知边际的云烟躺了下去。是时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在空忽而散作光尘,了无踪影。
司凛夜的目光止不住的颤抖,九思……乃是真正的上仙,是他亲眼所见的上仙,倘若没有为复苏林妙之的执念,只怕这天大地大,他定然执若水剑自由来去,无人能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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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与若水再次现身,乃是在莫问在京城的住处。且说自从得知凌慕苏的诞生,莫问便在京城住下。从前小小城池的那闲情小院,眼下也被莫问施法在京城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九思反,将若水剑收纳,之后走进院落,唤了句:“师兄。”
正是浇花的莫问见九思前来,便放下了的水壶,笑着说了句:“你来了,九思。”
“恩,师兄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待凌慕苏长大,你们便可……”
九思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道急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九思!”
莫问挑挑眉,笑望九思一眼,道:“水壶无水了,我再去灌上一些。”随后弯腰抬起了在地上放置的水壶,转身而离。
九思的双眸颤了颤,转过身去,下一息却被迎面奔来的林妙之扑了个满怀。
“妙之……”九思轻道,“你怎会在此?”
“九思,你这个大傻瓜,当年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知?若不是……若不是方才你的师兄莫问告诉我,你要怎么办才好!”
九思搂着林妙之的臂紧了紧,薄唇轻轻勾起,笑的无比风华。
是了,没错,这一切都是九思安排的。他隐世在醉生阁百年,只为了换回林妙之,而林妙之醒来了,他又怎肯放她离去?可他九思,又不愿林妙之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若是那般,只不过强迫罢了。九思要的,是从前那个一心想要嫁给他的林妙之;他要的,不仅是林妙之的人,还有她的心。方才在醉生阁之,九思雪白袖袍挥而幻化出的道路,便是直通莫问眼下住处的路。
虽说当年的事九思可以告诉林妙之,甚至挥挥衣袖就轻易可让她亲眼看到当年的真相,在醉生阁的若水和司凛夜,亦都可以为他九思作证。可是那样不够,还远远不够。既是要让林妙之知晓真相,便要由最直观的真相要她自己去发现,而这最直观的……便是莫问。由一个林妙之不曾见过却又碰巧与当年事相关的人,以现状去告知她当年情劫堕仙与成仙之间都避无可避的无可奈何,才能使她真正知晓,九思是真的全心全意的爱着她,想尽办法护她周全。
亦只有这样,他九思与林妙之,才能真正的相守。
妙之……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便没想过要放。
九思的轻轻的拍着林妙之的后背,与她耳畔厮磨:“妙之乖,不哭了。”
林妙之却是哭的更凶的,说的话也是乱八糟:“九思,九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是告诉我,我当年也不会那般……九思……”
九思轻轻将她拉出怀,与她四目相对,伸轻柔的搓了搓她的发丝,柔声道:“若是告知于你,便算不得挥剑断情丝,你还是会被那情劫相累。”
林妙之闻言,本是嘴一撇,想要哭的更是猛烈,却不曾想被九思深情望的红了脸,最后化作一声轻细呢喃:“九思……我以后定会在你左右,再也不离去,还要与你生一堆宝宝,给他们讲我与你之间的故事……”
九思听此,笑意染近眼眸,只道:“好,你说的我都应你。”
阳光撒下来,映着九思的唇落在林妙之宛若涂脂般的红唇。
倾百年悲寂,换岁月静好,如此,足矣。
(一百三十四)公主不喜花
人间岁月静悄悄,时而风雨时而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柴米油盐酱醋茶,简单琐事顾温饱。
时而题词拟作画,画人儿破画出。
一晃年转瞬过,今有慕苏初长成。
……
永乐十年。
凌慕苏岁了。虽说是年纪尚小,却已算得上是惊鸿。她不同于官宦女子长的天生富态,亦不打扮的富丽堂皇,却亦不似其母苏笑笑甜美之至,凌慕苏的美乃是极为淡雅,一双远山眉极是细长舒展,眉下是一对柳叶眼,鼻子乃是秀峰鼻,唇瓣又是极为轻薄。凌慕苏的长相只说看便带有清冷之气,而她的人,是像极了她的喵毛,不与任何人亲近。
然就算是如此,凌慕苏的生活依旧是顺风顺水高枕无忧,她乃是一国皇后苏笑笑所生,又颇得崇帝凌风的宠爱她自出生,便是这世间的真凤。
凌慕苏的同胞兄长凌慕霄,眉宇似是随了苏笑笑,却又不是全然像她。苏笑笑的眼总是带着笑意,能弯成一道月牙,而他凌慕苏生而一双桃花眼,不笑却带分情,他的眼角似是晕染上了tao se,却又丝毫不带女气。凌慕霄挺立的鼻子与厚薄适的唇瓣,乃是随了凌风,棱角分明,英气外露。
凌慕苏与其兄长凌慕霄,一个身为女子模样清冷,一个身为男儿,模样却又美艳不已。遂苏笑笑总是指着他们二人,故意笑闹着,称他们二人当真是生反了相貌。
这一日乃是暴雨初歇,阳光还未冲破云层,这样的气温在炎炎夏日乃是极好的。凌慕霄拉着凌慕苏,在御花园里转悠。花园里的花都沾着雨后湿气,看上去更是艳了几分。
凌慕霄见此目光一闪,便道:“慕苏慕苏,你喜欢哪一朵?哥去给你采下来。”
凌慕苏抬眼望了望高她大半头的凌慕霄,只道:“不必了,我不喜欢。”
凌慕霄闻言一愣,就快要放在一朵开的极美的花朵上之时,一顿,不知是该继续将花摘下来,还是将收回去。
半晌,凌慕霄才道:“真是的,哪会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儿的啊慕苏……”
有一抹浅笑在凌慕苏的嘴角昙花一现,她轻言:“我就不喜欢啊,难不成本公主不是女孩子?”
“那你喜欢什么啊?”凌慕霄问道。
有红黄相间的光芒在凌慕苏脑闪过,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锦鲤。”
“……锦鲤?”凌慕霄反问了一句,又道:“那还不好说,等着哥明日命人给你送上一池子的锦鲤,保你看个够。”
凌慕霄乃是极为疼爱他这个mei mei,虽说只比凌慕苏早出生了一刻钟而已,却是从小都将自己视为兄长,凡是都极为迁就的宠着凌慕苏。他眼下说完,便将指向前探去,还是将方才一眼看的那朵开的极为好看的花朵摘下,别在凌慕苏的耳畔。
“这朵花还是送给你罢,我们家慕苏这么漂亮,戴朵花岂非更美?”
凌慕苏则是呆呆的垂着目,甚也未说,凌慕霄只当她是害羞,却不知凌慕苏眼下心掠过的,是一个宛若天外谪仙的白衣男子,从水捉了锦鲤,笑着叫她看的模样。可说也奇怪,不管凌慕苏如何用力的想要看清那白衣男子的样貌,都是看不真切,好似他的脸被一层雾气遮挡住了一般,随之只见他的唇瓣动了动,似是在说着什么,可惜凌慕苏依旧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慕苏,慕苏……!”凌慕霄见凌慕苏半晌都不言语,还当是她当真娇羞难耐到话都说不出来,却唤了她两声,伸在她眼前挥着,只道:“我说慕苏,你不用这样罢,虽说本皇子貌似潘安,你也不用痴迷到这般罢,一朵花罢了,你就羞成如此,啧啧……”
虽说凌慕霄不过才岁而已,可到底也是自小便与多名国内最为出色的人带着教授,有时也会在苏笑笑的未央宫偶尔见他们的父皇凌风与母后苏笑笑讨论着某些棘的事,遂凌慕霄到此已有了几分大人心性,这会子左向背后一负,右抬起,拖着宽大的袖袍摸着下颌,轻咳了两声说出方才那番与凌慕苏戏谑的话来,倒真真是有一股小大人的风姿。
只可惜,凌慕苏依旧是不言语。
凌慕霄面子上有些撑不住了,便又是重重咳嗽了几声,口说着:“哎我说,慕苏,你能不能配合一点,哪怕是装的也好。”
可随着凌慕霄转过身去,就骇的险些跌坐在地上,他就眼睁睁的瞧见凌慕苏的身子无力的向后倒去。
“慕苏!”凌慕霄慌忙向前一扑,接住凌慕苏的身子,没让她落在地面,随后亟不可待的喊着:“来人!快来人!”
那一日,宫出了个众人闻之都唏嘘摇头的大事。
皇子凌慕霄与公主凌慕苏在后花园赏花游玩,凌慕苏却忽而昏厥倒地,亟不可待的凌慕苏唤人传了太医。可众太医在为凌慕苏珍视时,却是发觉她得了眼下在京城之人人听之骇然的病症:天花。
自此苏笑笑终日以泪洗面,饱含笑意的双眸,竟是再未展现过笑颜。凌慕苏就算再如何涉世良早,逢了这件事,亦是哭的惊天动地,日日猩红着双眼哭着要去见凌慕苏,要守在凌慕苏身侧。
可天花一旦患上了,便要与患有天花的人断绝往来,因只有如此,才能保证此病症不会传播,苏笑笑与凌风,都因为此每每只能隔着门扇探望,也就自然不会同意凌慕霄去探望凌慕苏的。
后有一日,凌慕霄趁凌风与苏笑笑都不在,便在未央宫的长信阁寝殿的婢女侍卫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他想要去探望凌慕苏……已然好久了。
却不料,竟是在凌慕苏居住的长乐斋门扇之外遇上在凌风怀嘤嘤哭泣的苏笑笑。凌慕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至此凌慕霄偷偷溜出来的事被发觉,凌风大怒:“你如何会在此处!朕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不成!”
“父亲……儿臣不敢忘,儿臣只是想来瞧瞧慕苏……”
凌风怒,却是又舍不得将他怎么样。然若是对此事不罚,凌慕霄便不会长记性,定然会再次溜出来。凌风与苏笑笑已然快要失去凌慕苏,绝不会让凌慕霄也应天花有个什么好歹。
“传朕旨意,长信阁婢女侍卫,一律处死!”
凌慕霄听此倒吸一口冷气,腿随之一软,跪在地上。凌慕苏不住的磕头,磕的甚是用力,光洁的额头已在地上磕出了血,那血顺着鼻梁不住的下滴,口不住道:“父皇,母后,是儿臣错了,是儿臣错了!是儿臣带慕苏去的御花园,要不然慕苏也不会出事,眼下儿臣只是想要去瞧瞧慕苏,陪在她的身边……是儿臣悄悄溜出来的,与其他人无关,父皇又何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凌慕霄如此,更是叫凌风与苏笑笑的心痛上几分,宛若是在火上燎伤。苏笑笑更是宛若哭到昏厥,在凌风的怀一句话都说不出。凌风的指在袖袍内骤然握紧,闭眸间抬,向后挥了挥,只道:“将大皇子带下去,好生看管,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朕拿你们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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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慕苏的身子开始逐步的衰落,不仅高烧不退,且有密密麻麻的红疹布满她的全身,就连同是白皙的面庞上,都被红疹布满,骇人至极,不堪入目。
至此太医院束无措,即使龙威浩荡,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苏笑笑更是日日出宫,前去京城香火最为浩大的惜缘寺祈福,香火绕身,以泪洗面。
可就算是如此……凌慕苏的脉搏,却是日日薄弱了下去,最后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不知何时就会撒人寰。
就在所有人都放弃之时,宛若苏笑笑年前生产之时的奇迹一般,一夜之后,小公主凌慕苏竟是退去高烧,身上红疹尽下,大病痊愈。凌风与苏笑笑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随之下令要大赏太医院。
可一向不怎么接话的凌慕苏却开口道:“父皇,母后,救儿臣的人,并不是太医院的人。”
苏笑笑闻言便道:“那慕苏且与母后说说,是何人救你?”
凌慕苏却是又摇摇头,道:“儿臣也不认识。”凌慕苏抿唇,脑又一次闪过那白衣上仙的模样来,昨夜入梦救她的上仙,她能够真真切切的瞧轻他的脸。
可又不知为何,从前会恍惚间见到的那个为她捉锦鲤的白衣上仙,她虽是瞧不见他的脸,她却也是肯定,那个人与昨夜入梦救她的,并不是一个人。
眼下凌慕苏硬是生生的捡回一条命来,凌风已是宛若重获至宝,便极有耐心的道:“那慕苏为何说不是太医院的人?”
凌慕苏道:“父皇,救儿臣的人,儿臣确实不认识。只知道他一身白衣,一对玄月眉,一双杏目,鼻梁高挺,唇瓣极是薄,好似是一位上仙。是那上仙昨夜来到儿臣梦,解救了儿臣。”
凌慕苏说的话自然是无人相信的,可却也是实情。凌风并未多计较什么,只当童言无忌是做了一场梦罢了,太医院的封赏依旧是发了出去。可凌慕苏却是扯了扯苏笑笑的,道:“母后,父皇不信儿臣,可是儿臣说的都是真的。儿臣的话,就连母后也不信吗?”
苏笑笑一听,便抬摸了摸凌慕苏的头,道:“母后信,母后信。”苏笑笑笑着道:“慕苏病倒之时,母后日日去惜缘寺祈福,就是求上仙能够救救母后的慕苏,所以慕苏说的,母后都信。”
“真的吗?”凌慕苏望着苏笑笑,又问了一句。
苏笑笑点点头,道:“恩,是真的。明日母后就带慕苏前去惜缘寺还愿,好不好?”
凌慕苏的双眸一亮,似是终有了一些开心之色,很快便点点头,又道:“这是母后说的,不许反悔。”
苏笑笑也呵呵笑了起来,眼眸之的笑意都要涌出眼眶,她抬温柔的揉了揉凌慕苏头顶毛茸茸的青丝,道:“放心,明日晨起,母后就派人来接慕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