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惜缘寺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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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过日出时分,可长乐斋里头却是无人还在睡着。大病初愈的凌慕苏都晨起了,其余的侍女侍从,又有谁敢不起?
长乐斋掌事的侍女良儿跟在凌慕苏身后,不住地说道:“公主,您听奴婢的,再榻歇息一会子罢。您眼下大病初愈,这般早晨起,若是再出个什么事儿,可叫奴婢如何是好?”
凌慕苏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良儿,本分外清冷的双眸此时又加了不悦之色,道:“你怎的这么多话,本公主叫你梳妆打扮,你便打扮。”
今日的凌慕苏有些急躁,说话都颇无耐心。可她自己亦说不是是为何,是想要去惜缘寺之去,好似那处有着谁人在等待着她一般。话都出口了,凌慕苏有些后悔,她平日里为人虽是清冷,却绝不苛责任何人,说白了是她从不与谁作对,却也从未有人能真的叫她心生欢喜。
可话都出口了,收不回来了,她堂堂一国公主,更是不可能去向一个婢女解释什么,便又话锋一转,道了句:“快些为本公主梳妆打扮罢,今日母后要带本公主前去惜缘寺还愿,自然是要早些的,还原香都是在日之前。”
凌慕苏在铜镜面前坐下,又道:“快些开始罢。”
良儿只得点点头,用木梳在凌慕苏的额前勾出些许头发,又用手拧缠,想要盘出一个回心髻,却不料凌慕苏摆了摆手,道:“良儿,今日不必如此麻烦,回心髻便免了,盘个双丫髻即可。”
良儿一愣,却也不敢说什么,便又将凌慕苏的头发平分两侧,分别梳结成髻,置于头顶两侧。凌慕苏的额前本有些许垂发,如此一来,倒显得她颇为乖巧可爱,连同她眉宇间的清冷,都遮去了几分。
良儿拍手道:“公主果然好眼光,这般当真衬公主!”
凌慕苏不曾开口说,双眸在眼前的梳妆盒找着,忽而眼睛一亮,取出其的一个蓝色蝴蝶的步摇,下面带几串细小流苏。她不等良儿接过,直接自己插进了一边的发髻之。本清秀无,眼下是又空灵了几分。随之凌慕苏便起身,在近几日内务府送来的衣袍之选了一件素青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
且说凌慕苏之前便早早起床,又说香还愿要早,却不料想,苏笑笑当真在此时便早早的派人来接她了。凌慕苏在良儿的帮助下很快的便换好了方才所挑的那件素青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向着此刻进殿的苏笑笑的贴身婢女兰香应了句:“母后在等了罢?本公主已然收拾妥当了。”
兰香先是行了个礼,才道:“既然公主收拾妥当了,便随奴婢来罢,皇后娘娘已然在长乐斋外的马车等着了。”
凌慕苏点点头,便下外走去,果真见马车停在眼前,便又是加快了脚步。待她来到车前,便见随行公公跪了下去,趴平了身子,充当人垫。凌慕苏很快进了马车,对着苏笑笑一福,道:“儿臣参见母后。”
苏笑笑笑了笑,招招手将凌慕苏唤到身边来,母女二人便坐在了一处。
“慕苏,你身子可好?起的这般早,母后分外担心你的身子,你大病初愈,应当好生歇息的。”苏笑笑叹了口气道:“不若我们择日再起罢。”
凌慕苏摇了摇头,只道:“还愿是要有诚心的,本说今日,却又无故换做明日,神仙可是会怪罪的。”
苏笑笑道:“慕苏这般心诚,怪不得会有仙救了慕苏呢!”
苏笑笑与凌慕苏两人的对话很快便淹没在飞扬的马蹄声去了,不时惜缘寺也到了。往日里苏笑笑前来香祈福便没有什么随行,那时为救凌慕苏,只怕庙神仙会觉得阵势太大,显得心意不诚,也不带什么侍从,只留些近身高手在暗保护罢了,遂眼下前来还愿,也是如此,只有高手近身之处暗保护,明面是一美艳夫人带着小女前来香罢了。
待下了马车,苏笑笑便花了些银两买了进寺要用的香火,又扯过来了凌慕苏的手,在她耳边轻道:“慕苏,进去后香的人定是良多,你切莫离了母后的身旁,免得有什么意外。”
凌慕苏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却心不在焉的向四周望去。那心隐隐作动的念想促使着叫她来到这惜缘寺,到底是何事呢?
苏笑笑的手扯了扯凌慕苏,凌慕苏也只得收回心神,继续向寺内走去。
殊不知她脚步放挪了几步,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与她擦肩而过,他的眼眸明朗而深邃,眉心一点朱砂。
且说凌慕苏进了寺,望着那高大富态的佛像,心只觉这不是救了自己的仙,在她梦境救了她的仙,乃是雪白衣袂飘飘,宛若遗世独立,绝非是这眼前所见的佛像。
只是这些话凌慕苏只敢在心嘟囔,依旧是跟着苏笑笑跪拜了下去。
一拜,苏笑笑道:“今日我苏笑笑带爱女凌慕苏前来还愿,多谢我佛慈悲,救我爱女性命,苏笑笑当日日为我佛焚香,诵经祷告。”
之后,又是两拜,最终共三拜。之后苏笑笑起身,将手燃起的香火插入神像面前的香炉之,又拉起凌慕苏的手,向一旁有着红色轻纱遮掩的地方走去。
起初凌慕苏不知那红色轻纱帘后是作甚的,却不曾想入内了竟是发现,其放置的有红色软垫数几,而其每一个红色软垫之,都放有一串檀木所致的珠串。
苏笑笑前走了几步,从红色软垫取下檀木珠串,拿在手,之后跪了去。苏笑笑又侧目看向了凌慕苏,道:“慕苏,想母后这般,拿起檀木珠串,为我佛念经祈福。”
苏笑笑虽是不懂,却依旧是点了点头,拿起了自己身前红色软垫的檀木珠串,学着苏笑笑的样子跪了下去。
苏笑笑已然闭眸开始念经了,她手的檀木珠串,被一颗一颗的拨了过去。时间过得很快,苏笑笑转眼已将手的珠串拨过了好几个来回,然却是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且说凌慕苏开始确实是按照苏笑笑的模样葫芦画瓢的转了几圈手的檀木珠串,可慢慢的,便没甚心思再坐在这里了。
凌慕苏心念一动,便轻微起身,放下手珠串,从红色纱帘之钻了出去。今日总是觉得有何人何事在等着自己,使她心神不宁,她定是要在这惜缘寺看个究竟的。
可凌慕苏刚出了那方才香祈福的内寺不过几步路,便被暗保护她与苏笑笑的贴身侍卫拦住了,那侍卫只道:“这里人多且杂,莫要乱走,公主还是回去罢。”
凌慕苏哪里愿意?她轻轻摇摇头,只道:“母后在念经,本公主听不懂,跪着也是不舒服。你知道的,本公主大病初愈,若是在此处出了何事,尔等担得起吗?”她的话说的稀松平常,语气的清冷却是生生加了几分公主的威严。
“这……”那侍卫为难了。
凌慕苏是时只道:“本公主也不予你为难,在这惜缘寺转转,你大可以近身暗护卫,你说行是不行?”
那侍卫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不再那般为难,点点头后隐去身形。
凌慕苏也是松了口气,总算是骗过了那侍卫,若是方才那侍卫前去找了苏笑笑询问,那她凌慕苏,也只能回去继续诵经了。想着想着,便见前方有一个身高与她一般的少年,他一头墨发披在肩头,一身白衣,正背对着她独自玩耍,好似是对一旁的石灯颇有兴趣。
难道他亦是在此等待长辈祈福的少年?凌慕苏心想着,只觉得想要寻找谁的不安想法,一下子没有了。遂凌慕苏向前走去,可方才想唤那少年,方才那侍卫便又现了身。
“公主,莫与陌生人攀谈,若对方是歹人,又如何是好?”
凌慕苏的远山眉忽而蹙起,不悦道:“那少年不过与我一般高低,甚的歹人?还是说宛若本公主一般大小的少年你都zhi fu不了?”
“这……”那侍卫又一次失语。
凌慕苏也不予那侍卫多缠,直接从他身侧绕了过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
是时那少年回过头来,他似是对于猛然有人叫住他有些惊到了,唇瓣微张,一双瑞凤眼长的大大的,愕然失语。
一时间四目相对,凌慕苏失了声。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年啊……凌慕苏甚至找不到任何语言去形容他,好似是所有的语言都在见到他之时失了意义。那少年一对羽玉眉,乍看之下像极了一根羽毛,可再看却又光滑清澈似美玉,一双瑞凤眼眼角微微翘;剑脊鼻修长直,厚薄适的唇瓣藏珠,五官完美的找不出破绽。而他的皮肤,竟也是皓雪凝脂,眉心又有一点朱砂,平添几番非寻常人之气,整体看起来,竟是凝脂点漆。
“有君子白晳,鬒须眉,甚口。”凌慕苏脱口而出。
待她说完那少年才好似是将将回过了神,他微张的唇瓣轻合,又唇角扬起笑了。“姑娘忽然拍了我的肩膀,当真唬了我一跳。”
那少年的话宛若炎炎夏日里清凉的风吹向凌慕苏,叫她心好不惬意,于此也来了兴致。
“那方才是我的不是。”凌慕苏道:“你在此处一个人作甚?”
少年指了指后面的庙堂,道:“我娘亲来此香,我一个人太无聊,便溜出来玩会儿,方才你拍了我的肩膀了。”
凌慕苏点点头,道:“与我一样,我也是觉得香诵经太过无聊,便出来透透气。看你方才在玩那石灯,便猜想你是不是同我一样,谁知果然如此。”
少年浅笑不语。
凌慕苏便又道:“不知你娘来此求什么?”
少年一愣,似是没有想过凌慕苏会如此问,想了会儿才道:“大抵是求我十年寒窗后,能考状元郎罢。”他说完自己便笑了起来,好似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
凌慕苏却是一愣,后道:“你要考功名啊……那你加油啊,许是你是那十年后的状元郎呢。”
“那你到此是来求甚?莫不是也要求个女状元当当?”少年问道。
凌慕苏摇摇头,道:“才不是呢。我这番来,是来还愿的。”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告诉那少年,但却好似是不受控制般的说出了口:“悄悄告诉你,我前段时间得了天花,差点死掉了,所有的郎都无可奈何束手无措。”
那少年听此竟是慌了,目光慌乱之意尽显,不知该安放何处的在凌慕苏身各处瞧着。
“说出来你许是不信,我要死掉的那个晚,有一个白衣仙到我的梦,用仙泽救了我。那个白衣仙有一对玄月眉,一双凤眼,长的甚为好看,绝不是这惜缘寺的神仙!可是娘亲却还是带着我来这处还愿……”凌慕苏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在面前的空气画着,好似在想着那白衣仙。
那少年眉宇一沉,连声音都喑哑几分:“姑娘是不是意梦的白衣仙?”
“好似……不时罢。”凌慕苏摇摇头,“告诉你,从前我总是反复的梦见有一个白衣男子,给我捉了很多很多的锦鲤,什么样子的都有,可是……我却是看不清楚他的脸,亦听不真切他跟我说了什么……”
那少年面的表情一窒。
“说也怪,都好几年了我都看不真切那人的脸,可梦里的白衣仙我一眼能看清。但是我知道,那人和白衣仙,不是一个人。”
那少年的眉宇似有一瞬息的舒展,紧握的手指也松开来,他道:“你怎的知晓,他们不是同一人?”
凌慕苏好似是颇为认真的想了一会,可最终却是摇摇头,道:“我不知晓,但是是如此感觉。”
是时,苏笑笑已然颂完了经,她亟不可待的出来,在看见凌慕苏之时才松了口气,却还是远远地唤了一声:“慕苏!”
凌慕苏恍然回头,随后很急的起了身,又回头向那少年道:“我娘亲出来了,我要走了。”
那少年却是拉住了她的手,问道:“我们算是朋友吗?”
凌慕苏 一愣,垂目望了望自己被拉住的手,却惊觉自己丝毫不反感,便笑着回了句:“当然是。”
“既然是朋友,那我便送你一样东西,免得下次你不认账。”那少年笑道,手指不知如何一变换,便有一个挂坠在他指尖。
凌慕苏接过那挂坠,随之眸光一闪,这挂坠,是一个甚是小巧却又极为精美的锦鲤。
转眼苏笑笑已然快到了凌慕苏身侧,凌慕苏亟不可待的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扬唇浅笑,道:“我叫莫问。”
“好,莫问,我等着你,你回去定要刻苦读书,十年后当状元郎,到宫寻我!”凌慕苏说得很急,随之转身便迎着苏笑笑跑了过去。
苏笑笑垂目说了几句下次不要乱跑之类的话,也便不再多说,扯过凌慕苏走了。
凌慕苏走了几步,却又悄悄回过头来,朝莫问扬了扬手的小锦鲤吊坠,又眨了眨眼睛。
莫问也笑着点了点头。
……
待凌慕苏走远,一道青光闪过,方才的小少年不见踪迹。再次献身乃是一处极为娴静的院落,身藏七尺的莫问勾了勾唇角,方才拉过凌慕苏的手颇为甜蜜的握了握。
寒烟……慕苏……我是莫问,我一直在此等你,十年后的状元郎,等着我。
(一百三十六)皇榜上状元
……
且说百年前痛失了柳寒烟之后,尤其是在柳寒烟的转世凌慕苏出现后,莫问一直在寻求人魔可以共处的方法,他不愿即使凌慕苏转世而生,他仍旧折着她的寿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一处一日便折一年阳寿的代价,凌慕苏受不起,他莫问更受不起。
可说来实在可笑,莫问在此间游历各地,竟是见过不少魔在人间掠夺美色,却也是相安无事,两两相好。届时莫问甚为不解,为何同样是被世人唾弃的魔,其余的便可与人世间爱慕女子厮守终生,而他莫问与曾经的柳寒烟两两相爱,却是要背负那般惨烈的结局。
时日久了,虽说莫问在情感一直孑然一身,可却也多少与这人世间的魔略有往来。尤记那年杏花微雨,京城有莫问偶有往来的孤尘千邀请众宾,只道是自己娘子生了小儿。其邀请的人,自然也有莫问。
此等佳事,又无热闹的场合,多年以来莫问能避则避。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没了挚爱之人,亦再回不到从小便修行之处天诀门之人。然那次,莫问却是去了。
这一切,都只因,孤尘千与他莫问一样,都是魔。而孤尘千的娘子,也是如同当初柳寒烟一般,凡尘之人。为何孤尘千与其娘子便无事?在这尘世之间相逢相爱,又孕育着下一代?
莫问想知晓。
那一日杏花微雨,清风拂面,聚宴之人人喜色浮面,而容貌清秀至极的孤尘千,都好似红光满面,一次次乐呵呵的朝友人举杯。孤尘千的小娘子因是身子还未出月子,便抱着小儿在房歇息,并未露面。可单从孤尘千明亮无的眼眸,似是都可见其小娘子柔美倩影。
莫问饮了许多的酒,却是并未与身侧的友人说道,哪怕两三。他只是一次次的相邀这杏花微雨,眸底猩红,仰头灌下一盏又一盏的烈酒。
……从前,他莫问何曾不想如此,在柳寒烟产子后,宴请友人。那时他都已然想好,宴请他的忘尘,还有大师兄莫语,二师兄莫疑,以及与他最为亲近的四师弟九思。可是纵使想的再好,都断无实现之机,即使过了百年,再想起来一如身临其境的痛楚,乃是柳寒烟用力的瞪大双眸,张大唇瓣,却再吸不进去一口气的模样。她那般死在他的怀,无声无息,甚至连一字都未曾给他留下。
后直至宾客散去,莫问都没有离开,他似是失了心神,眉宇间皆是颓然之色,半晌后才知起身。可莫问方才起身,却被孤尘千按住了肩头。
孤尘千先是拍了莫问的肩膀止住了他离去的脚步,而后绕行至他的身前,问道:“莫问,今日看你情绪颇为不佳,方才我忙着招呼宾客,也未曾过问。你可还好?”
莫问闻言,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低垂的头微微扬起,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孤尘千清秀的眉宇间那一点朱砂分外的刺目。
“为什么……”莫问喃喃道。
孤尘千一愣,反问道:“甚的为什么?”
孤尘千如此问的时候,眸喜色都不曾消退半分。好似是这喜色,彻底将莫问推至绝望的边缘。
莫问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尔等同样是魔,同样是与凡尘女子相爱,为何你们都可如此美满,我与寒烟却……却……”莫问的声音愈发低沉了下去,到了最后甚也说不出。
且说孤尘千从未见过莫问如此失控,也是静默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道:“莫问,我只知你是仙堕仙成魔的,却丝毫不曾听你说过你的往事,莫非是与凡尘女子有所关联?”
许是烈酒了头,许是此情此景太过锥心,莫问终是将那百年前只有他自己知晓之事道来。莫问的声音极为喑哑,说到最后都宛若失声,百年前的往事,血淋淋的摊开在孤尘千眼前。
孤尘千清秀的眉蹙起,似是思考了半晌,才开口道:“莫问,你可有想过,人魔在一处折寿,不过是你师父忘尘想要断绝你的凡尘之心所言?”他的话引得莫问抬头望向他,“或许只是你与柳寒烟之间有你成为仙所必须要渡的情劫罢了,所以才会在一处一日,便折其一年阳寿。”
孤尘千垂在身侧两边的手臂抬起,宽大的袖袍随之垂下。
“你瞧,莫问,我不是好生生的?我家小娘子,亦是好生生的。”
莫问眼波明暗几许,一字未吐。
孤尘千拍了拍莫问的肩膀,又道:“不过莫问,你莫要太过难过,总之眼下,你与她情劫已过,再不会被此牵连了。你该高兴才是。”
那一日的杏花微雨,不是莫问看过的最美的花雨,却是他最为难以忘怀的花雨。
而那日后不久,莫问便感应到了凌慕苏出宫来的气息。若是凌慕苏一直待在皇宫之,有真龙天子龙威震慑,他莫问一介魔是无法感知到的,而她只要出了皇宫,便是天涯海角都再逃不过他。这也便是,那一日莫问为何在得知凌慕苏得了天花险些丧命之事那般震惊之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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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说长,之此前无边无际的孤寂,不长。十年说短,之以后在凌慕苏这一世有限的生命相守的几十年而言,亦不算短。
长长短短无法形容的十年时光,转瞬便逝。
永乐十七年,绿叶阴浓夏日长,又逢盛夏,京城的所有人志士,热情皆如火如荼,只因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放榜日。
此次参加国考的,既有从小便出身名门士卒才情皆颇高之人,又有寒门出身跋山涉水前来赶考之人,更是又落榜多次,却依旧不放弃之人。此时这所有参加国考,甚至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都聚于皇城门楼之下,只等待张贴在门楼之写着此次国考名次的皇榜被宫揭榜人揭开。
越是万分紧张的时刻,越是只觉过的缓慢至极。烈日骄阳,急迫等待的众人脸都布满油乎乎的汗水,却又是无人肯离去。约莫又是过了几刻钟,那万众瞩目写着此次国考名次,决定这次人志士的皇榜,终是被宫派来揭皇榜之人揭开了。
一时间全场静默,所有人都在仔仔细细生怕出一点差错的在那写着此次高考名次的皇榜找寻着自己的名字,可到底着榜单只有十个名额,远远的少于在场之人。遂在这瞬息的静默之后,人群声音四起,榜的自然激动非常,而名落孙山之人,自是痛哭不已,甚至有意志薄弱之人已然昏厥当场。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乃是哪怕是眼下如此炎热的天气之下,都安然自若,静静而立,远远的观望着那写有此次国考名次的皇榜的白衣之人。不时待那白衣之人看清楚了榜首之名后,暗藏唇珠的唇勾起,负手转身而离。
待那白衣离去良久后,站在皇城门楼贴的皇榜之下的人们,才议论渐起。而让他们如此议论之由,自是因着那皇榜的榜首之名,是所有参与国考的考生都未曾听说过之人。既不是从前落榜的考生,亦不是世族名门之后。
“莫问?莫问是何人?”
“我也从未听闻过莫问的名号。”
“所有在京城的名门士卒没有本公子不识的,这莫问,定时寒门罢。”
“许是如此罢,不过以后,可不是寒门喽。”
“是啊是啊……他可是状元郎啊,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公主已到适婚年纪了,恐怕这状元郎,可是明日的驸马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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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贴在皇城门楼之的皇榜公布了永乐十七年国考前十名后,如火如荼的气氛逐渐冷却了去,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如水,一晃十日已过。
这一日,莫问所居住的那颇为娴静的院落,第一次热闹非凡。宫驶来的马车有三,齐整整的停在莫问的院落之前。
挑头进来的,乃是宫的掌事公公。是那十七年前,在这街道之带着京城所有的稳婆,口急迫的说着备受皇宠爱的皇后苏笑笑难产数日,将九思与莫问冲散在道路两旁之人。
莫问认得那公公,那公公却是不可能会认识莫问。
那公公只道:“状元郎,今日咱家奉了皇命,是前来接你入宫面圣的。”他说着又扬了扬手,同行的其他公公便从另一辆马车取下了几个xiang zi来。
“这些事皇的一些赏赐,状元郎,且收着罢。”
莫问不卑不亢,大手撩起衣摆,跪在地面,双手抱拳,只道:“皇恩浩荡,莫问受宠若惊,在此谢过皇。”
凌风到底赏赐了何物,莫问都是不在意的。他在意的,不过是深宫之的凌慕苏。
凌风赏赐的东西皆已被归置好了,眼下便是要进宫去了。莫问从地起身,却是轻轻抿了唇。
不知十年已过,凌慕苏是否还记得当年在惜缘寺所言,要他莫问十年后考了状元郎,入宫寻她。那时凌慕苏年纪尚小,不过七岁而已,许是还记得,又许是早已当作戏言抛在脑后了……
莫问想着又是一愣神,随之便听闻那公公道:“状元郎,车随咱家走罢。”
(一百三十七)可曾记得我
随着那公公手的拂尘一甩,指向剩下的那辆马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莫问微微敛颌,又拱手向那公公一鞠,复而向马车走去。待站在马车边,他捏了捏在胸襟衬着的一块白玉。
那白玉,正是九思仙泽所制成的。那日放榜后,九思便于他送了过来。而这玉,莫问只要在入宫之时捏碎,九思的仙泽便会渡满他的身周,长时或许不可,但短时,却是能够应付的。
且说皇家的马车在装潢是甚为气派的,更莫说眼下三架皇家马车并驾齐驱。虽说今年的状元郎并未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在众人瞩目下入宫,但到底也是丝毫不输于那般的气势,引来许多人围观。
可莫问乘坐的那马车,从头到尾,连车幔都未曾扬起一下,他只是半合了眼眸,独自养神。
……不久后,便要入宫了。
慕苏,我应你的,我做到了。只是你可还记得我?
前一世,他莫问即使堕仙入魔,却依旧不能与柳寒烟厮守;而此生,凌慕苏乃是人间真凤般的存在,是凌风与苏笑笑所出的公主,可他,却在百年前堕仙成魔……光说那皇宫宫墙,都是对他莫问极为大的压制与束缚。
但此生,哪怕拼尽所有,他都会守在她的身边!
莫问的手又探进胸襟,摸了摸那块光滑的白玉,按下心隐隐的惴惴之意,却听闻来自马车车幔外的,围观之人的议论声。
“这状元郎今日怎的不骑着高头大马?虽说这般也甚为气派,可到底没有那般风光啊!”
“那又如何,考了状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还在乎眼下这一时风华与否?”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啊,那状元郎住在京城一处僻静的小院,听过往之人说啊,他从来没有跟人来往过,别说是友人了,连父母亲人都没有!”
马车因着此处人多,行驶的甚为缓慢,车幔外的话一字不落的却传进了莫问的耳。只听在方才那人提及莫问从未有父母亲朋来往后,外面似是静了一会儿,可随之,便又有声音道:
“要是没人来往,这倒是个轻松无的状元郎!家里也没有什么人需要他其提携了!”
“是是……只是不知,此次的状元郎会被封个甚的官职!”
半合的眼眸,因着窗幔外的街道之不住传进来的话而张开,温润的羽玉眉轻蹙,唇瓣藏珠的唇却是勾起了。
……甚的官职?一切身外之物,他莫问,都不需要。若是想要个什么职位,不若……便做个驸马爷罢。
莫问想着,便又是笑了,恍惚间马蹄渐远,街道嘈杂的声音没落,离了人群。马儿没有人群的限制,便被车夫用力的驱赶,很快,这皇宫,也便是到了。
从胸襟取出的光洁白玉,此刻被莫问握在手,他手掌包住那白玉,逐渐使力,是时青光乍现。随之那白玉粉碎,散作无数细小光尘,绕着莫问身周而飞转,又只见光尘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乃是消散不见,却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道无形的保护膜。
因着有内务府总管在,这马车一路越过层层宫门,顺风顺水,最终停下之时,内宫已然不远了。
莫问撩起车帘,便见前方已然放置好了马凳子,他便轻掂衣袍,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便有一位公公与两个婢女在等候了,那两个婢女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福,以示礼节。是时内务府总管亦从另一辆马车下来,浮沉一甩,对着那在此等待的小太监道:“小德子,把状元郎带到养心殿,皇与皇后娘娘,也都在那处等着了。”
被唤作小德子的太监急忙点了点头,随后对莫问作出“请”的手势,引莫问向养心殿走去。有人带着,宫的路便好走许多,转眼这养心殿,也便是到了。
“状元郎,奴才送到这里了,皇与皇后娘娘都在殿,快快去罢。”小德子道。
莫问双手抱拳微微一鞠,只道:“谢过公公。”
入养心殿,得要个十阶左右的石梯,这石梯,面雕刻的,无不是腾飞的巨龙,当真气势。莫问了石梯,见殿外有太监两名,侍女两名,还有八个把守殿门的侍卫。
莫问今日入宫,是人尽皆知之事,遂众人也并未多与为难,都是略微示意后放莫问进殿。只是进入养心殿的一刹那,莫问虽有九思仙泽护体,可依旧是感觉到了这真龙天子对他极强的压迫之感。
可为了凌慕苏,莫问自知,他只得如此。
莫问垂了目,并不直视凌风与苏笑笑,依着宫规跪了下去,先是叩首在地,才又开口道:“草民莫问,参见皇,皇后娘娘。皇万岁,娘娘千岁。”
半晌殿内无话,凌风不语,莫问便不动。凌风长久的沉默,只觉“莫问”二字,似是颇为耳熟。
“……莫问?”凌风道,“你且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莫问闻言,便抬起头来,却依旧是垂目,并不与凌风对视。只觉凌风在他的脸扫视了几眼,又与苏笑笑低语了些什么,才开口道:“起身罢。”
“草民,谢过皇。”
“朕看过你的试卷,你的状元,亦是朕亲点的。”凌风道:“你对治国之法的见解,可谓说的头头是道。”
“皇德爰礼智,才兼雅,学山成,草民不过粗鄙见解幸得皇抬爱,在皇面前献丑罢了。”莫问道。
凌风笑道:“你能得朕亲点,自然也是辩同河泻,明经擢秀,此等佳才,朕定会留下日后光朝振野。”
莫问抿了抿唇,并未言语。
又听苏笑笑道:“皇,这往年的状元郎,都是先入翰林院,做个清闲的翰林官,再进行培养,以备日后的丞相之需。这莫问,也当与往年一样罢?”
“翰林官留给榜眼与探花是了。”凌风似是又想到了之前莫问超群出众的答卷,便道:“至于莫问,乃是朕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亲点的状元,留在朕的身侧,直接进内阁,辅佐朕是了。”
莫问闻此,猛然一愣神,若是直接进了内阁……那与凌风便是几乎日日的相处,他一介堕仙,可能受得住如此?不过是一晃神,莫问便已决定。且说他十年前,便决定好了要追随着凌慕苏,此时又怎会退却?
可这微微晃神光景,便是反应慢了半拍。只听凌风又问道:“怎么,你可是不愿?”
“草民怎会不愿,能辅佐皇身边,是草民之幸。”莫问回过神来如此道。
“那便,封你个舍人做罢。”凌风道。
莫问随之甩了衣袖,双膝跪地:“微臣,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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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时光,十年前的约定,都在此画了句点。莫问出了养心殿,看了眼依旧悬挂在天空的如火骄阳,竟是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为哪般。不管是百年前,十年前,还是眼下,莫问所作的一切,莫不是为了那曾经的柳寒烟,如今的凌慕苏。可眼下算他莫问已然金榜题名,身居内阁,坐了五品官职,可到底,却是连凌慕苏的面,都未能见一见。
……十年了,慕苏,你在哪?可还记得我?
“莫大人,您看,眼下是直接去舍人府,还是……回您从前家收拾收拾之后再择两日迁居?”小德子问道:“奴才好给您安排马车。”
“本官尚有事物要处理,还是先回从前住所罢。”莫问道。他的脸色,眼下已不算太好。
“诶,得嘞。”小德子听此,便慌忙赶去安排了。
小德子到底是宫御前之人,办起事来却是干净利落,速度亦十分快,待莫问回过神时,他所乘的马车,已然到了宫外。其实莫问所刻心乱之至,这马车行驶到哪他都是不知的,之所以知晓出了宫,是因着身那道无形的压迫,忽而消散了。
之后便又是心绪茫然,亦不知自己在思考着何事,总归都是心绪茫然。
直至听闻马夫扬起声:“吁!”了一声,感到车厢轻微一抖,马车停了下来。
莫问眼眸之忽而有光一闪,他察觉出了凌慕苏的气息!
不过一个闪身,无人看得出莫问是如何动作,再回过神来只见他此时正站在马车前。车夫惊的一愣,半晌才回神,道:“莫大人,您……您怎的出来了?”
莫问的目光依旧望向前方的马车,那马车装潢甚为华美,明huang se的车幔有七色等丝线绣出的牡丹,定然是皇家马车无疑。且能如此的……定然是凌慕苏的马车。
莫问不曾回头,只是扬声道:“马车忽而踉跄而停,本官自是该下来瞧一瞧的。”
马夫听闻莫问如此说,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便只得赔着笑点点头,擦了擦额冷汗。
是时对面的马车之内似有响动,随之车幔便被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撩起,只听软侬细语道:“何人挡道?”
莫问向前望去,一时间惊愕失声。此时正说话的,当真是已然十年未见,如今长成的凌慕苏。
凌慕苏此时颇为高雅的坐在马车之,三千青丝挽结成大椎,在椎处结丝绳,状如马肚,堕于头侧,带乳白珍珠璎珞,右侧插有羊脂色茉莉小簪。她的脸粉黛并不重,淡雅之色净显,一双远山眉描了浅淡青黛,极是细长舒展,一对柳叶眼,秀峰鼻,与那薄唇,都与前一世的柳寒烟,一般无二。凌慕苏的手腕戴着白银缠丝双扣镯,随着她撩起车幔的动作,滑至近她的手肘处不远,显得她是那般娇小纤细。
莫问眼波抖的厉害,半晌才前几步,却又被随行的侍卫以刀相拦。
“你是何人!”
莫问并未言语,只是绕行至车窗幔被撩起较近的地方,抱拳行礼道:“下官乃今年的新科状元,内阁的舍人,莫问参见公主。”
(一百三十八)下官才学浅
莫问说完便抬起头,丝毫不遮掩的情愫宛若决堤的江水,源源不断着向凌慕苏而去,层层将她包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凌慕苏的眼眸忽而亮了一下,似是惊喜,又许是别的什么,她那并不算得十分浓密的睫毛,都晕染了雾气。
……慕苏,你是还记得我吗……你是已认出我了吗?
凌慕苏的表情似是极为隐忍但很快,她的脸色便又恢复了宛若百年前莫问下届渡劫与她初见之时的清冷,她甚至是收手放下了马车窗幔。
随即只听凌慕苏道:“什么莫问?本公主才不管你是谁,莫要在此挡了本公主的去路。”
莫问似是不可置信的望向那已被放下的窗幔处,目光明暗几许,伸手想要相拦,却只见载着凌慕苏的马车已然前行。
……怎么,怎么会如此?莫问想好了一切,哪怕是豁出去了这条命,哪怕是赌一切进内阁辅佐凌风,他都不怕,可是他却是未想到,凌慕苏竟是会如此对他。看她方才神态,明明是已然认出了他的……可……
莫问正是不知如何应对此情此景,却见前面载着凌慕苏的马车又停了下来,她这次已然从马车出来,向一旁同行的婢女道:“天干物燥,马儿亦是疲累,恰逢路旁茶馆,便停在此处饮一盏茶罢。”
凌慕苏如此说,同行的侍卫便跪了下去,又趴平了身子,充当马凳子,而一旁的婢女,则是抬手扶住凌慕苏的手臂。
只见凌慕苏弯了腰,向下踏去,有坠子顺着她光洁的脖颈滑出。莫问眼眸一闪,微张了唇瓣,忽而便眉宇一沉,勾唇浅笑。
从凌慕苏脖颈滑出的,乃是他莫问十年前在惜缘寺送给她的那个小锦鲤吊坠。
凌慕苏还记得他!否则怎会还带着那吊坠?否则方才情绪怎会那般变化?否则眼下怎会又停了马车?当真是觉得天干物燥吗?
莫问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心的想法全变了。从方才不知如何是好,到眼下,只觉得凌慕苏是个爱闹脾气的小孩子。
凌慕苏下了马车,似是还有意无意的向后看了两眼,似是十分不经意,却依旧是被莫问一滴不漏的瞧进了眼里。很快的,凌慕苏便进了路边的茶馆,莫问见此亦是提步。
擦身而过那马车之时,同行的车夫问道:“大人,公主进去饮茶了,道路也通顺了,咱们路不?”
“公主所言不虚,此时确实是天干物燥,本官亦想要在此饮茶稍作休整。”莫问道,随之手指变换,一道青色光芒闪过,“你瞧,咱们的马儿,也是很累了。”
那车夫闻言,还来不及说甚,便只觉一瞬间的落空,吓得他大声叫了起来。
“啊……哎?”只是那车夫一声都还未叫到头,便止了声音,心尤未定的向下望去,只见那马儿是蜷起四肢跪在地面,头歪向一侧道路旁的树干之,闭眸睡着了。
“人困马疲,你也歇息歇息罢。”莫问道。
那车夫眼下也只得点点头,见一旁正巧有树荫,便也留在此处歇息了。
且说凌慕苏进了茶馆,左右带着四个侍卫,还有一名侍女,挑了间房坐着。莫问看了眼凌慕苏面前的桌子,还什么都未摆放,许是点的茶还未曾煮好。
说也是瞧了,正是此次,便有店小二推着托盘向楼梯之的房登去,口只道:“客官,铁观音茶到了呦~!”
莫问并指,青光浮动,向前虚空一划,念出一个诀,那店小二便似是瞬间失了知觉,呆愣原地不动。莫问前走了几步,从他手接过了那放有凌慕苏所点的铁观音茶的托盘,随之反手向那店小二眉心点去,轻道了声:“破。”
是时那店小二一个激灵,便是恢复了神志,只是方才放生了何事,他一点也不记得,连同这这放着铁观音的托盘方才还在他手拖着,他都不记得了。
那店小二摇摇头,只嘟囔道:“怎么回事……我站这干甚呢?”
随之只听煮茶房方向传来极为不悦的声音:“去送个茶这般慢!这还有好几壶要送呢!”
那店小二急忙应着:“哎,哎哎哎,来了来了,这来了!”随之便急匆匆的向煮茶房跑了过去。
如此,给凌慕苏送茶之人,由店小二变成了莫问。
且说莫问几步便轻而易举的到了房,低垂着头,一直走到凌慕苏的身前,将托盘放在桌,又从托盘取下那壶铁观音茶。而凌慕苏全程不瞧着他,而是向茶馆门外一直观望着,目光似是有些急切与等待之意。
“公主可是在等下官吗?”莫问手的动作不停,取下倒扣的茶盏,又提壶斟茶,却是轻声在凌慕苏耳畔说道。
凌慕苏猛然回神,望向莫问,倒吸一口冷气,惊道:“是你!”
凌慕苏惊讶之好似还带着一抹喜色,莫问瞧的出,可同行的侍卫却是瞧不出的,他们在听闻凌慕苏如此之言后,已然长刀出鞘,大喝道:“大胆!你是何人!”
转瞬四刀长刀已压在莫问的脖颈旁,只要其一人稍稍一使力,只怕莫问的脑袋都会飞出去。
“住手!”凌慕苏一惊,猛然起身喝道,那四个侍卫虽是面面相觑,却只得收了长刀。
方才吃惊非常的是她凌慕苏,眼下叫侍卫住手的,亦是她自己。
凌慕苏似是觉知有些难堪,一向淡薄的神情竟是染了一片红霞,半晌才垂目轻喃:“他是父皇亲点的状元郎,内阁的舍人,他若是伤了,只怕父皇会怪罪。”
那四个侍卫一听,急忙道:“属下不识大人,为了公主安慰险些伤了大人,望大人切莫怪罪!”
莫问并未言语,反倒是低眉浅笑着望向凌慕苏,仿佛在说他知晓她不是怕凌风怪罪,而是还记得他莫问一般。
凌慕苏的脸又红了几分,急忙扬手向外挥着:“你们几个,向回马车处等待!”她慌忙的想要遣散侍女与侍卫。
“可……我等怎能留公主一人在此,若是遇到……”
“本公主的话你们也不听!快些退下!”凌慕苏并不等那说话的侍卫把话说完。
凌慕苏既是如此说了,也无人敢不听,那四个侍卫和一个侍女只得行礼后退下。
如此,这房便只剩下莫问与凌慕苏二人了。
凌慕苏好似已然恢复了往日模样,不见半分激动之色,淡淡开口道:“今日你与本公主不过初见,何必要穷追不舍?”
莫问一愣。初见?到了眼下时分,她还不肯承认她还记得他?可她眼眸流露的那期待之色,又是为何?她到底在试探着什么?难道是不知他莫问是否还记得她?
若是因此,那便让他先开口便是了。
莫问挑眉,只道:“下官才疏学浅,还请公主翻译‘初见’二字。”
凌慕苏移了移眼脸,才道:“自然是初次相见之意。”
“那若是此意,公主这二字,可便是用错了。”莫问笑道。
“何来用错?”凌慕苏忽而回过头来,望向莫问,目光灼灼。
“十年前,在惜缘寺之,下官与公主,便是见过了。”
凌慕苏一愣,可分明要溢出的心绪,却被她藏的很好。只听她清淡道:“……十年前?十年前本公主不过七岁小童,算当真见过你,那亦已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凌慕苏到底何意?分明他莫问,已然说出还记得她之事。
“那公主为何还佩戴着下官送的小锦鲤吊坠?”莫问问道。
“那是本公主……”凌慕苏本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却是话到一般,忽而无声。
莫问却是不再留凌慕苏喘息空当,复道:“若是公主当真不记得,那下官便讲给公主听。十年前,在惜缘寺,公主与下官约定,十年后,下官高皇榜头名状元,便进宫来寻公主。如今,便是这十年之约之期,莫问如约来了。”
凌慕苏皓齿咬了咬唇瓣,不吐一字。
莫问却是步步相逼一步不放,他弯下身子,双眸锁住她不住逃离的眼眸:“公主,若你不记得下官,为何依旧带着着小锦鲤吊坠?为何在街道停下马车?为何在茶馆选了视野最开阔的房?为何不住向下观望?为何在侍卫要将下官当成歹人所杀之时相救?又为何,在下官说这些说,面露绯色,不与下官对视?”
“我……!”凌慕苏猛然回过头来,却险些碰贴在她面旁的唇瓣,一时间猛然向后仰去,却又被莫问揽住脖颈。
“公主,失忆的戏码,够了罢?”
谁知莫问如此一言,竟叫凌慕苏红了眼眶,她似是在极力的忍耐着却终是没忍住,颇为失控的向前推了一把,让莫问向后退了几步。
凌慕苏红着眼眶道:“我说十年你真等了十年,既是你能够一举考,为何不早早来寻我?你可知若不是我拼死不愿,父皇早已将我许给往年的状元郎!”
莫问一窒,是啊……他怎忘记了,凌慕苏早已行了及笄礼,如同她的青丝被全数挽起,她自十五岁开始可以婚配了。
可……他莫问亦只是遵守约定啊,这十年,他又怎不算度日如年?
“……国考揽尽天下英才,想要榜,不是那般容易的,我亦是试了许多年,是我不才,叫你久等了。”
“你骗人!”凌慕苏道,“我年年在参加国考的名单找你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你!”
她双目猩红,“父皇从不亲点状元,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全部都是翰林院点的。既是你有此等佳才,又为何不早早的考取功名?既是你能一举考,为何让我等如此多的年岁?难道你当握在惜缘寺所言都是说笑!”
十年前,凌慕苏曾说……
莫问,你回去定要刻苦读书,我等着你当状元郎,到宫寻我!
(一百三十九)开府来觐见
莫问的眼睑闭合,睫毛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来,是他来的晚了,是他,叫凌慕苏久等了。
不料这反反复复的左右为难间,竟是叫两人都是苦等了十年。凌慕苏身为皇室公主,乃是明面之事,可他莫问十年前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小锦鲤吊坠,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遂这十年,凌慕苏想要寻他莫问,也只能是在长大之后的年年,都在参见国考的名单找寻“莫问”二字,却是一次次的期望落空。
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绪?
喜悦非常,却又心疼十分。
眼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眼见凌慕苏的泪水已在眼眸打转,莫问束手无措,却是不愿她哭泣。
“莫问,你是知道的,父皇以一杆毛笔运筹帷幄,直指山河,改写江山。”凌慕苏平静了些许,“自我十五岁及笄礼后,父皇便为我物色了门楣。”她的话语到此一停,剩下的话好似说不下去了。
然,莫问却已是听出了她话未说完之意。凌风后宫无妃,只有未登基之前的配偶苏笑笑身居后位,下有孪生兄妹,凌慕霄与凌慕苏。崇帝以治国,却没有后妃来制衡朝重臣,那剩下的,便是要用皇子公主的婚事来制衡朝众臣,或是年年新起之秀。这是苏笑笑的幸事,却是凌慕霄与凌慕苏必须承担的不幸事。
光是想想便让莫问觉得庆幸却也后怕。庆幸的是凌慕苏十五岁及笄,眼下她只有十七岁,那么最多凌风也只为她物色过两任状元郎。两任,并不算多,可在凌风身侧提出不愿来反驳,可谓是与虎谋皮。若是细思下去,若是凌慕苏不愿嫁与状元郎,那这两年之,怕是凌风也不会不与凌慕苏物色朝重臣门楣,那数量又会有多少,莫问不敢深想。
若是他莫问能够细思那么一些,想到凌慕苏十五岁便可婚配,定然会早一些来的罢,又怎会故意作出这“十年寒窗”之态?
到了眼下,这一切再多说都已是无用。莫问抬眼,眸那心疼之意混着柔情蜜意流转,轻声开口道:“不知公主是否是在等下官来做驸马爷?”
凌慕苏哪里会料到莫问会忽而如此说,一时间羞的只觉得乱了套,又觉有些气恼,竟是扭了身子不去望着莫问。
莫问清浅一笑,被凌慕苏这般样子惹得心开怀。前一世的柳寒烟,从不会如此,她总是清冷到话不多说,后到被他莫问榨干了阳寿,痴傻如没有神智的孩童。眼下见凌慕苏这般,便心生了几分趣意道:“若是公主不愿,那下官便此离去了。”
莫问这般说着,竟是真是刻意的踱了几步。
莫问的脚步声一传来,凌慕苏便慌了,猛然回过头来,望向莫问,只道:“你敢走!”
莫问的脚步便停了。他回过头来望向凌慕苏道:“难不成公主愿意?”
“……你!”凌慕苏的脸又红几分。到了眼下,她好似才知,从前不是她不愿与人亲近,而是能使她想要亲近的人,不在身侧罢了。如同十年前惜缘寺的初见,她凌慕苏不是便主动的想要靠近莫问,甚至告诉了他她所作的梦,且因着那一句儿时之言,竟真的苦等了十年。有些时候,凌慕苏也曾问过自己,十年前所见的少年,许是他早把自己忘了罢,可心却还是从未放弃的在等待着。
想她凌慕苏身居公主之位,世人只知她高不可攀,性子冷冽,倾国倾城;凌风与苏笑笑面前,她亦永是那副知书达理,品貌非凡,女子该会的她一样不缺的全数掌握。可是……只有在莫问的面前,她才像是个小女子,想要闹想要笑,想要与他赌气,想要求得他的安慰。
只有在莫问眼前,她凌慕苏,才能真的似是一个豆蔻之年想要被人疼,亦想要被人爱之人罢。
只是眼下,莫问如此句句相套她的话,叫凌慕苏是真真再忍不住了,双腮的tao se似是快要滴出来,她起身便甩袖离去,使了性子般的走的甚快,下楼梯更是小跑着向下跳跃。这叫莫问的心猛然一揪,生怕凌慕苏踩着裙摆摔下去。
莫问的手慌忙向前伸去,眼眸张大,连唇瓣都微张,可还来不及呼喊凌慕苏的名字,便见她已然下完了这楼梯,到了茶馆的门口。
凌慕苏本是再走一两步便会出了茶馆,彻底消失在莫问的目之所及,却不料她竟是停下了脚步,半愿半不愿的回过头来,美目望了眼莫问,其饱含娇羞之意,却好似又夹杂着些怨愤,之后又是垂了头,向外走去。这下莫问,是当真瞧不见她了。
莫问一愣,随之很快笑了,他微蹙的眉宇舒展开来,微张的唇瓣合起又翘,扯出一个很是微妙的弧度,笑的温柔又宠溺非常。他伸出的手收回,任由宽且大的袖袍垂落掩住了手臂,而后提步走了出去。
且说此时,凌慕苏的马车已然离去了,本是被两架马车塞的有些拥挤的街道一下子敞亮的不说,莫问十分轻易的便瞧见此时靠在树干昏睡的马儿,和那个亦躲在树荫凉里睡着了的车夫。
莫思双指一并又一翻,青色的光芒在马儿的额一钻而出,很快那马儿便“嘶……”的一声,张开了眼睛,四肢蹬地,站了起来。那坐在由于方才马儿四肢跪下而向下倾斜的马车厢,又随着马儿站立起来忽而向一扬,变平直了去,坐在车辕睡着了车夫,被这猛地一晃,便也迷糊的揉了揉揉眼睛,清醒了过来。
“莫大人……”那车夫坐直了身子,看清了来人是莫问,便道:“大人喝完茶了?咱们路不?”
“恩,路罢。”莫问道。
“诶,好咧!”车夫道,随即又摆了马凳子。
待莫问了马车,便是一摇三晃的出发了,这次乃是并未再遇到什么堵截停留,直达了那颇为娴静的小院。那车夫栓好了马,也便随着莫问进了院落之,他既是被安排来了给莫问当车夫,这以后,也是莫问府的人了。
“莫大人,这您乃是刚刚任,朝廷给的赏赐和下人们想必都直接拨去了新府邸,您若是急着搬移去舍人府,小的也不去唤其他下人了,小的自己来给您打小手够!”车夫道。
莫问点了点头,虽说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搬移过去,但到底,在这车夫眼前还是不易那么张扬,眼下也便只得出些力,亲自动手将这些院落有用的东西搬过去了。
其实算得是有用的东西,也是莫问这百年来给当初柳寒烟,十年前的凌慕苏,所描的丹青,与写下的诗罢了,其他的那些身外之物,莫问是并不在意,亦不会带走。连同这带不走的记忆,日后,莫问都会让这些永久的封存。
“莫大人,只带这么多吗?”车夫似是对莫问只带些笔墨之物甚是不解,“小的有的是力气,大人别看只有我一个人,可也是能当好些人使唤的!”
莫问只是摇摇头,只道:“无妨,这些够了。”
听到莫问这样说,那车夫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如此,马车一路直达舍人府,倒也是快的很。
待下了马车,莫问便看到,崭新崭新的牌匾还被红色布条掩盖着,府邸门口两边分立着两头石狮子,狮口皆塞着红绸缎系出的花红,好生喜庆。
两边分立的除了那两头石狮子,还有两名婢女,她们皆梳着花苞头,身着衣物统一,皆为青色长衣。
那两名婢女见莫问归来,便福了一福道:“见过莫大人。”
莫问点点头,随之向府内走去。之后的事情不说也罢,前厅,堂,后院,都乃是被凌风所赐的人手收拾整理过了一番的,干净且崭新非常。他的唇勾了勾,却是一字未吐,连一句吩咐都没有,而是直接入了卧房,早早歇了下来。
……
且说新官任,通常是大张旗鼓,奏乐炮鼓,莫问的舍人府更是如此。他不仅是今年新任的五品官,更是今年凌风亲点的状元郎。
三日后,恰逢初九。常言道三六九往走,这初九,自然也是个宜兴土,宜迁移,宜开府的好日子。遂舍人府在今日可谓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府门前燃起的鞭炮一串接着一串不断响,蒙着红布条的牌匾亦被揭开了去,写:“舍人府”三字。
到处宾客认识的不认识皆是京名流且备了厚礼满脸喜气,想是无人不愿与这前途一片大好的莫问扯着交情。可反观莫问,此刻站在府门前,只是呆呆的接礼,道谢,别的一字都不曾多说。
而另一边,舍人府府邸的hou men,有一抹白衣一闪而过,再现身,已是宫门处无疑。
想要进这皇宫,乃是分外的繁琐,可若是任了朝廷之官,有了进出宫门的手令,便会好了许多。此刻宫门处先是有侍卫相拦,可在那白衣拿出手令之后,急忙放人且拱手而道:“莫大人。”
莫问点点头,便从宫门而入。
待他都走了几步,宫门处的侍卫似是还在讨论,堂堂舍人,如何步行至此,别说马车了,连个同行之人,都没有。
这些话莫问自是听得见的。他轻轻一笑,心并不在意。
舍人府众人,还当他莫问在府邸迎客呢。只是那接礼道谢的莫问,不过是他念诀幻化出的实影罢了。
而他莫问,一来不在乎与人攀缘,二来不在乎功名利禄,他在乎的,无非只有宫那同样等了他十年的凌慕苏罢了。考取功名,进入内阁,出任命官,也只是为了能够有资格进入皇宫,站在凌慕苏的身旁。
皇宫之,条条大道相连,大数除了偶尔来回巡防的侍卫以后空荡无人,遂莫问也并不必在意颇多,不过一个闪身,便到了养心殿门外。强烈的压迫感随之而来,莫问并不是太如意,随之定了定心神,在身体内调转着九思曾给予他的仙泽。
如此一来,好了些许,莫问登养心殿外雕刻着腾飞之龙的台阶。殿门处把守的公公见莫问前来,微微的示意,而后进殿禀报:“皇,皇后娘娘,公主,内阁舍人莫大人觐见。”
(一百四十)姻缘一线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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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那公公很快便出来了,向莫问道:“莫大人,请罢。”
莫问微微敛颌,提步入内。
养心殿果然是凌风,苏笑笑,以及凌慕苏都在,这是那次街道旁茶馆短暂的相遇后,莫问第一次见苏笑笑。亦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盛装打扮的模样。
凌慕苏今日穿的,乃是重紫色金银丝纹鸾鸟锦花绣纹长服,三千青丝挽成回心髻从缠绕状在头顶,两股青丝缠绕的每一处都佩有金簪,共有三支。她并未戴太多的首饰,依旧只是在手腕戴着白银缠丝双扣镯,而光景的脖颈,挂着那用金丝串起的小锦鲤吊坠。
至于凌风与苏笑笑今日何种装扮,莫问都并未在意的,他只知道,他从未见过像今日这般的凌慕苏。高贵,冷艳,好似无人能够轻易靠近她。莫问有些痴了,他口齿微张,望向凌慕苏,而恰巧,凌慕苏也在望着他。一时间四目交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丝在空气勾结,最终是惹得凌慕苏红了脸,转过脸去不再望着莫问。
莫问好似被忽而冲来的一口热气呛着了,猛然干咳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行礼,只道:“微臣莫问,参加皇,皇后娘娘,公主殿下。皇万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千岁。”
“恩,爱卿平身。”凌风道。
莫问缓缓起身:“谢皇。”
“爱卿,今日朕记得,是你开府之日,怎的会突然入宫来?”凌风道。
莫问抱拳,微鞠了身子,只道:“皇,微臣的一切,都是皇赋予的,若是没有皇,哪有今日的微臣?所以微臣想,舍人府开府之日,定当入宫面圣,以谢皇恩浩荡。”
莫问的话说的十分巧妙,不仅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将凌风哄的甚是开心。然,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今日以后的莫问,才是真正有资格能够站在凌慕苏身侧,能够娶她之人。
果真此话一出,不仅是凌风,连苏笑笑都甚是开怀,她开口道:“怪不得皇今年亲点了状元,这莫问确实是之往年的状元郎,心还要透彻几分。”
养心殿之的氛围似是因为莫问那短短几言变得松快起来,毕竟凌风开怀,又哪会有人不开怀?凌风的眼眸流露的似是起初看莫问还要更多几分赏识之意,他开口道:“还真是巧了,算今日爱卿不觐见,怕是朕也会宣你觐见。”
“不知微臣如何有幸得皇召见?”莫问很快接道。
谁知凌风竟是开口呵呵笑了,笑罢才开口道:“朕的爱女今日亦找朕,为的正是爱卿的开府之事。”
“父皇!”凌慕苏急唤道,面红霞满片。
莫问眉峰一挑。
接下来凌风倒是没再说,反而是苏笑笑开口道:“不知莫大人家婚配与否?”
莫问一愣,心忽而明了,今日凌慕苏穿盛装如此,在他开府之日早他一步前来见凌风与苏笑笑,算不是为了婚事,定然也是与他们二人间有关之事。
“回皇后娘娘,微臣家,从不曾婚配。”莫问道。
“慕苏早已到婚配之年,却是不论朕如何为她挑选乘龙快婿她都不愿。而今竟是主动找朕询问爱卿之事…”凌风的话到处一顿,望向苏笑笑,大手抬起向一侧,苏笑笑柔柔一笑将手放进他的手心,“朕看阿笑也有此意,今日便将公主许配给爱卿了。”
凌慕苏闻言猛然抬头,却发觉莫问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便又急忙的低下头,喃喃道:“父皇…母后…”
苏笑笑道:“慕苏,想想慕霄,都已然在宫外立了王爷府,并已娶正妃,你却使着性子,拖到了现在。”
凌慕苏闻言不语,只是头垂的更低了。
其实莫问心知晓,凌慕霄与凌慕苏身为皇子与公主,都是凌风治国安邦的手段。公主外出和亲之事都屡见不鲜,遂叫凌慕苏嫁于朝重臣之后,或是国考新起之秀,都是极为说的过去事的。再者说,今年的莫问乃是凌风亲点,不仅才高八斗,且样貌无可者,往年一向不同意的凌慕苏又主动找来询问舍人府之事,凌风和苏笑笑,自然是会将两人作一对婚姻之美。
这样的结果,莫问自是万分乐意的。
凌慕苏眼下脸红非常,羞的说不出一字来,但她的目光,却是盈盈如水的望向莫问,虽不说同意,却也并未想从前一样说不同意。莫问与她对视,会心一笑,双膝跪地,抱拳而道:“微臣得公主,实乃皇与皇后娘娘的厚爱,皇恩浩荡,微臣心欣喜非常。日后微臣定于公主一同孝敬皇与娘娘,且尽心尽责辅佐皇。”莫问的话到此一停,微微抬头望向凌慕苏,轻言道:“且定会视公主为掌宝,不叫她委屈半分。”
凌慕苏堪堪转过了眼眸,不予莫问对视,除了面绯色如火外,连胸膛处都微微起伏着,她似是极力压制着翘的唇角,却还是微微扬起,看起来幸福非常。
“好!”凌风朗声道,“既然爱卿与慕苏两两都愿,那此事,便定下来了。”
苏笑笑亦点了点头,道:“京公主府恰逢今日翻修,若是再加此等喜事,可谓是好加好。”
凌风侧目望向苏笑笑,目光柔的似水,他开口道:“那阿笑说,什么日子好?”
苏笑笑好似当真垂目思索了一番,才道:“今日初九,下个极好的日子,当数二十九。正正好是二十日之后,可有些时日可以置办大婚呢。”
凌风点点头,唇角勾,应道:“好,那依阿笑的。”随之他又正视莫问道:“爱卿有何见解?”
“但凭皇吩咐。”
这一来二去全然未曾询问凌慕苏之意,她也一直未曾说话,这会子听闻婚讯定了下来,娇羞又是浓了几分,娇滴滴的轻喝道:“父皇,母后……!儿臣,儿臣先退下了。”
凌慕苏说着起身忙行了礼,虚退几步后转身而离。
莫问便也拱手道:“皇,皇后娘娘,大婚之事实为重大,断不能委屈了公主,微臣亦该退下早去布置。”
“好,你此退下罢。”凌风道。
莫问又是一抱拳,虚退几步后转身而离。
之后便又是传来凌风的声音,只听他道:“点状元之时朕便觉得莫问二字有些熟悉,当时还当是往年曾参加过国考之人。那日莫问初进宫,更是觉得他的名字分外耳熟。今日看慕苏的神情,朕才想起,每每逢放皇榜之时,慕苏便会在参加国考的人员之找寻莫问。”
又有苏笑笑的声音传来:“是的,臣妾也还记得。那时只当是她小,随意编造出的名字闹着玩,又或者是以此来推脱皇的赐婚,不料想,当真有莫问,可谓似天设的姻缘呢!”
莫问脚步一顿,随即走的更快了。
出了养心殿,便见凌慕苏眼下还未曾走远,便快走了几大步,轻轻的拍在她的肩头。
凌慕苏好似是在出神,被莫问这猛然一拍唬了一跳:“啊!”随之惊惶间转过头来,却见莫问长身玉立张开长臂,拥她入怀。
“莫问……”本是惊惶之至的声音,却转瞬被这拥抱揉成了水。
这个拥抱,莫问等了百年。
一次能够抱着她,抱着这对旁人清冷却唯独对他情有独钟的灵魂,是远在百年前柳寒烟死在他的怀之时,那时的他,并不敢真的奢望还能够再次拥有她。此时莫问的手臂轻轻的颤抖着,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对她的桎梏弄疼了她,用怕太轻,她感受不到他这等待了百年的心。
“莫问……你怎么了?”凌慕苏自然是感受到了莫问的颤抖,便出声询问。
莫问那惊鸿的面貌埋在凌慕苏的脖颈间,半晌,才轻轻道:“我终于再次拥有你了……”
“再次?”凌慕苏一愣,推开了莫问,只道:“甚的再次?”
莫问一怔,他忘记了,此时的凌慕苏,没有百年前的记忆,连同那曾经分外刻骨之事,在她此时的梦境之,都只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白衣男子为她捉来锦鲤。
窒了几息,莫问才开口道:“次拥有,是在惜缘寺,难道不是吗?”
“……你是说在惜缘寺啊。”凌慕苏似是也想到了十年前,目光柔了许多,低下头玉指轻轻环绕,“那时候我才七岁,算不得,算不得的……”
“怎的算不得?”莫问道,“十年前惜缘寺相遇,难道不是天之意,要你我二人惜缘吗?”
凌慕苏闻言双腮又是红了一层,似是想要望向莫问,却又羞于直视她,明亮的眼眸闪烁着,逃离着,瞳珠在眼眶左右下的转动着望向莫问。
“惜缘……我惜缘了啊,本公主等了你十年。宫的首饰繁杂至极,且精美非常,不知那小锦鲤吊坠好多少倍,可……这么多年了,我却只喜欢你送的小锦鲤。倒是你,明明能够一举考,甚至得父皇亲点,你却不知早些出现,你当年只留下一个名字,连寻你,我都不知何处去。”
其实凌慕苏说的这些,莫问都已想到了,可眼下听她口说出,竟是更加的心不忍几分,便开口道:“慕苏,我已经来了,之后,我会用尽所有时光去偿还。”不管前生还是今世,不管是短短此生还是之后的漫长轮回,他都会等待着,她在何处,他便去何处寻她。
凌慕苏笑了,笑容在她的嘴角晕染的甚美,是时好似忽而风起,逆着莫问的风向吹向她,连带过的风,都有莫问身遗世独立的气息,他的衣袍全数被风扬起,宽且大的包裹在她的身周,好似遮住了一时缱绻,四瓣唇轻轻厮磨。
(一百四十一)不记前世事
二十日的时光可谓是转瞬即逝,舍人府与宫都可谓是忙的热火朝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手机端 m宫最受宠的公主要出嫁了,嫁的还是新任状元郎,这可谓是风光更甚,好加好。
六月二十九那天,正如苏笑笑所言,是个宜嫁娶的大好日子,那日整个京城好似都被染了喜色,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部是红艳艳的喜色。
光说凌慕苏的嫁妆,便多的数不过来。
除去数不过来的名贵首饰、衣服和床褥用品,其他的更是价值连城。
赤金千两,淡金千两,白银万两,缎绸纱一千匹,毛青梭布二千匹,金折盂一件,金执壶一对,金碗二件,金盘一件,金匙二把,金杯盘四副,金镶象牙箸二双,镀金箍银茶桶一件,银茶桶一件,银背壶一对,银杓一把,重银盘一件,银碟二件,银碗二件,银面盆一件,银爵十只,银锅一口,玉杯六只,瓷器二百件。各样绒三十斤,线十八斤,棉线四十五斤,xiang zi四十个,皮箱六十个,彩漆匣四十个,黑漆矮桌十张,镜架、盆架、衣架各二个,车鞍二副,浴盆一个,鞍马十匹。女子五十人,一百户,庄头四名,骟马三十匹,其陪送嬷嬷、二等女子各两名。
一路喜乐,敲敲打打,以莫问身骑高头大马为首,后方跟着的,乃是凌慕苏所乘的八抬大轿,而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随行嫁妆队伍。
凌慕苏的喜轿顶,还被宫的能工巧匠制出一个凸起的顶棚来,在那凸起的顶棚之,有一只类似凤凰的青鸾,黄金所致,栩栩如生;而在喜轿的四角,每一角都有一只要飞起之姿的青鸾,这么一来,这沉重的喜轿看去倒似是快要被青鸾架着飞九霄,四角垂下的地方,分别挂有当红绸所制成的大红花。轿帘全部用金丝纹绣着富贵花与富贵竹。
莫问骑在等的高头红色大马意气风发,时而回过头去望望那八抬大轿,好似隔着轿帘都看见了凌慕苏的娇美,两鬓的青丝都好似被马儿前行带起的略微小风吹的遮了面,却又在缕缕青丝相掩间,他那羽玉眉与瑞凤眼,以及唇角的笑意夺目到让人无法忽略。
今日街道之围观之人,之莫问高状元郎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皆是在口赞许道,这莫问当真是才貌非凡,除了他能够配得凌慕苏公主之尊以外,也无人能够相称。
如此一路敲敲打打,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如此便到了公主府门前。公主府之舍人府不知要豪华多少倍,然这些,对莫问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了,重要的是,他终是将凌慕苏娶了过来。
莫问闭了闭眸,脑思索着这两日前前后后的事。
六月十九,莫问遵循一九礼送去宫驮一羊九只,次日凌风设宴宴请他莫问的亲属,而这些亲属,莫问自然是无有的,遂最后到场的,也只有九思与林妙之,以及九思幻化出之人罢了。
而今日,待吉时到,凌慕苏身穿喜服,与莫问一同向凌风与苏笑笑一同行礼告别,又与早已身为王爷独自开府的凌慕霄隔着红纱道别几句,之后由他莫问身骑高头大马,带着浩大的送亲队伍一路到了公主府。
到了眼下,他莫问当真,真真正正的拥有了这一世的凌慕苏。
眼见公主府已到,莫问翻身下马,三踢轿门,由同行二等女子掀起轿帘。轿帘掀起,见凌慕苏凤冠霞帔的端坐其,三千青丝盘成镂空的凌云髻,冠饰以凤鸾,真珠玉翠,下届一层红纱,轻掩了面,莫问却好似能透过那红纱瞧见,她不住煽动的睫毛,如同一次次的撩拨着他的心弦。
“慕苏,我们到了。”莫问伸出手,“来。”
凌慕苏羞的不肯说话,只是红纱轻轻颤动两下,好似是她点头应下了,随之她涂了红色蔻丹的玉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莫问握住那柔荑一扯,凌慕苏便不知发生了何事双脚不曾沾地间被他桎梏进了怀。此时围观之人唏嘘一片,凌慕苏似是羞到不能自持,将头一转,轻轻没再莫问的脖颈。
他柔柔一笑,一路穿过前厅,直过堂,到达后院。
后院那是府邸卧房所在,红墙黄瓦,满院皆种着美人蕉,此时全部开放,红艳似火,好不美丽。而向内前行,又有一浅浅鱼塘,其锦鲤满池,阳光照耀下,鳞片闪光,颇为鲜艳美丽。
莫问一愣。前世的柳寒烟便颇爱锦鲤,到了这一世的凌慕苏,依旧如此。
公主府依旧嘈嘈杂杂,却是没人能够进的了后院,只因那宫所赐的二等嬷嬷早已站在院落门前,只道二人要行合卺礼,叫人莫要前去打扰失了礼数。
“莫问……”凌慕苏唤了一句。
莫问回神,垂目望向她,清浅一笑,并不再说别的,朝前走了几步,推开了那贴有喜字的门扇。
红烛酒盅,莫问轻轻将凌慕苏放在铺满了红色花瓣的床榻之,又轻轻撩起她面前的红纱,一张美轮美奂无可挑剔的脸便映入他的眸。记忆,似有百年前不顾一切也要嫁给她的少女的脸一寸一寸的重合。
凌慕苏与莫问的手臂缠绕,二人皆是微红了脸颊,饮下那盅合欢酒。
“慕苏……”莫问双眼饱含青丝,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凌慕苏的脸颊,带着合欢酒香的吻,落在她那艳如红霞的唇瓣。
“叮。”酒盅脱手的落地的声音,凌慕苏柔柔的勾住莫问的脖颈,轻合双眸。
床榻之红纱飘落几层,两道身影逐渐重合,巫云楚雨,缱绻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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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晨起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莫问的眼睑之,他轻蹙了眉转醒,随后怔然几息,猛然向身侧望去,见凌慕苏依旧在他的臂弯睡着,才松了口气。昨夜柔风甘雨,二人都已是甚为疲累,所以凌慕苏到此时还未转醒,莫问目光柔长,轻轻在她的眼睑落下一吻,可是这清浅一吻,她的睫毛便是颤了颤,几息间美目轻启。
“莫问……”凌慕苏开口。
莫问挑了挑眉,只道:“慕苏不该改口了吗?”
凌慕苏的眼睑垂下,慌忙的眨了两下,似是脸颊带一抹红晕,半晌才开口道:“夫……夫君。”
莫问抿唇笑了,却又见凌慕苏忽而捂唇瓣轻笑起来。
“慕苏笑甚?”
凌慕苏又是笑了一会儿才停止,她坐起身子来,莫问见此也起了身子,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怀。
“夫君,我昨夜做梦了。”凌慕苏道。
“恩?”莫问应了句,手指却勾着凌慕苏的青丝,“慕苏做了什么梦竟是这等好笑?”
“我昨夜梦见了总是梦见的那个白衣男子。”
莫问一窒,绕着青丝的手指忽而停了。
“你知道吗,在梦里他又给我捉了许许多多的锦鲤,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公主府内有这一池子的锦鲤之故,让做这般的梦。”凌慕苏道。
“你……只梦到了这些吗?”莫问道。
“不是!”凌慕苏忽然坐直了身子,青丝从莫问指尖滑出,“我昨晚看清楚了他的脸。”
莫问的手指一颤。“是吗……他长什么样子?”
凌慕苏却是笑了,她虽是提手捂住嘴巴,肩膀却是一抖一抖的,笑意不住的流露出来。
笑罢了凌慕苏才回头望向莫问,“夫君,那白衣男子长着与你一模一样的脸。”
莫问猛然一窒,唇瓣微张。
谁知凌慕苏又笑了起来,只道:“夫君,我竟是把梦从小会梦见之人梦作是你,你说好不好笑?”
莫问不知自己心是何种感受,他知晓……凌慕苏,还是不记得那往事,却是看清了梦里的他,那么有一日,这些记忆,她会不会全数想起?若是全部忆起,是好,还是不好?
眼前的凌慕苏还在笑着,她的小身板一颤一颤的,宛若开的娇艳的花朵被风吹动,百年前那为了与他在一处被折尽阳寿最终痴傻着,每日只想要锦鲤的少女,恍惚间与眼前的她所重合。莫问心悲不能已,伸手揽过凌慕苏,紧紧的桎梏,口竟是喃喃道:“寒烟……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气氛宛若一刻之间静止了。
良久,当真是过了良久,凌慕苏喃喃的问了句:“夫君,你方才唤的,是谁?”
莫问一时失语,再多的话都堵在心。他不能解释,亦无法解释。凌慕苏尚且忆不起前尘往事,要他如何说?他是魔,又如何说?
可凌慕苏已然激动起来,她身份贵为公主,怎可忍受等待了十年的心人唤着别人的名字?
“莫问!回答我,你方才唤的是谁的名字!寒烟是谁!”
“慕苏……你莫要激动,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莫问已是百口莫辩。
新婚之夜的甜蜜与眼下的剑拨弩张对的十分鲜明,莫问只觉心急如焚,却又无法解释,凌慕苏说了什么他都已然听不真切,只见最后她约过了他的身子,下榻而离。
莫问垂目,床榻之的点点落红,分外醒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莫问苦笑,不管前世还是今世,不管是名唤柳寒烟的农家女还是贵为公主的凌慕苏,他爱的,他想要的,都只是那一个灵魂,那对万事清冷,却唯独对他莫问似个任性的孩童一般的灵魂啊!
可,是这灵魂,不管前生还是今世,莫问都伤她至深。莫问的眼眸眯了眯,却并未去追凌慕苏,而是一道青光闪过,了无踪迹。
(一百四十二)不跳忘川河
百年已过,粲阳城不知换过几番沧海桑田,当年见过九思之人,已全部离世,知晓林妙之之人,也全部离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似是民坊间的说书先生,都不再提当年发生在粲阳城名门之事——那季府公子季如墨与人人得而诛之的霸王帮会当家的乔六狼狈为奸,而霸王帮会又遭黑衣少侠灭门,遂季如墨甚至毒害生身父亲,强娶林家xiao 激e林妙之。也无人还记得那从季府将林妙之救走的白衣。
只是偶尔说书先生无书可讲之时,便会讲起百年前的尘封旧事,提及风光一时而后没落的林家府邸——只道当年林家xiao 激e林妙之与妖魔相爱,只见那日有白衣妖魔御剑而来,杀入林府,待林老爷林夫人醒来后,堂只剩下一滩血,从那时候起林夫人便疯了,而林老爷穷极一生的寻找爱女。
也有人说,身在京城的林家长子林玄之回来过,后在林夫人与林老爷离世后命人定时整理林家院落,只道坚信林妙之会归来。
可即使是如此,这些传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全部都变作过眼云烟,无从考究真假了。
九思带着林妙之回到粲阳城时,林家府邸确实荒草丛生。可九思在,这些都极好处理,不过小小法术,林府便一如百年前一般模样。
从前九思并未想过他会有一日再回这地方,可林妙之想要去的地方,天涯海角皆随她又如何?
如此,二人便在林家府邸住了下来,好像百年前林妙之还是那未出阁的xiao 激e却日日为九思奔走,而九思则是在林府之安心的住着茶师。他们的生活无他人作伴,亦无人能够插足,没有婚礼,却有漫长百年之光作陪。
当真可谓美哉,乐哉。
直到这一日,有人找了林家府邸,成了林府百年后的第一个门客。
那个人,正是莫问无疑。
且说此时的林妙之已然大腹便便,坐在堂手执针线,为腹孩儿绣着肚兜,而九思在见莫问到处之时,便放下手正饮的茶盏,先安顿好了林妙之,才复返。
“师兄,出了何事?”单单是看莫问的脸色,便知晓是出事了。
“九思,慕苏已在梦境看清我与她前世的记忆,我当时心一动,便唤了她‘寒烟’二字,她已然再不信我离去,前生记忆无法复原,我亦不知如何解释。”莫问道。
莫问并未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出来意,只因此事,他是一刻都等不得。
“师兄想让凌慕苏恢复前世记忆?”九思道,“如此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般对她不见得是好,师兄可想清楚了?”
莫问心知晓这世能够相依相助之人只剩下九思,且是绝不会骗他之人。九思所言确实亦是他心头之难,若是前世记忆能够保留的话,孟婆又怎么会守在奈何桥无尽轮回送着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让转世之人跳下忘川?若是得了前世记忆会如何,无人可以确定,因为从未有人带着前世转生。
……可,他还有的选吗?且不说他莫问能不能为此再忍受百年孤寂等待凌慕苏的下一世,而在这一世放过她,单说昨夜二人已尽夫妻之实,凌慕苏又身居公主位被全天下人看着,这新婚夜后和离的名头只怕让她一辈子都吃不消。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莫问抬起头来,望向九思,开口声嗓音有些喑哑:“九思,我没得选。”
九思幽幽一叹,多余的话亦是没说,只是抬手袖袍一挥,柔和的白色仙泽包裹住整个林家府邸。
“师兄,妙之临盆在即,你定要在此护好这府邸之周全,我会尽快回来。”
莫问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九思的身影忽而散作白色光尘,好似随风而逝,了无踪迹。
极为昏暗处忽而有白色光尘飘忽旋转一寸寸凝聚,待九思站定,白色光尘消失,这处又陷入了嫉妒的黑暗之。
此地,乃是阴曹地府,在向前走约莫五里地,便会豁然开朗,那处便会到了孟婆桥,而孟婆桥下,便是任谁都无法改变其流向的忘川河。
此地,莫问是不能来的,世间所有涉及到神明之地,都对魔有些极为大的限制。不然此事有关于凌慕苏,莫问又怎么不亲自动手?
九思向前走去,果不其然见前方逐渐的亮了起来,随之便是看见那静静流淌的忘川之水。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而这其,便是无以数记的转世投生者在饮下孟婆汤会为前尘往事所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水。九思要做的,便是将那滴属于凌慕苏的泪水带回去,从而唤醒她前世的记忆。
越来越近了,九思已然看到,有数目堪为可观的亡魂在排着队朝桥头坐着的孟婆走去,好求得一碗孟婆汤,忘却所有,跳入忘川,转生进入下一世。
九思与孟婆之间可以不用相扰,他只是要找回属于凌慕苏的那滴泪水即可,于是便隐了身形。可在擦身而过之时,九思听到好容易才排队行至这里的魂魄说着:“是不是我喝了这汤便会忘记所有?”
“正是。”孟婆回答道。
“可我不想忘记。”
“不想忘记便不能转生。”孟婆又道。
“那我便不转生了。”那魂魄说完,便转身而离,却又排在了最后一人之后。
“不想转身排甚的队?排了那么久转到这里每次都问那两句,再问一百次也是同样!不想忘记便不能转生!”孟婆似是有些气恼,随之还又说了一句:“你在我跟前转七八个来回了,若真是无聊,莫挡了他人的投胎之路!”
九思微微一愣,似是想象不到还有如此魂魄,便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便叫九思愕然,还真是巧了,那魂魄,他认得,是司凛夜回忆的那个秦修染!
九思定了定,眼下一眼便可看出,这秦修染不愿转世投生,是不愿饮孟婆汤,跳忘川河,他不想忘记司凛夜,而却又不知,司凛夜亦是抛下了所有甚至接手醉生阁等待他的转世。
似是心有些动容,但眼下却是救不了秦修染。秦修染是游魂,若是不愿转世,断然行不通,只是这一切,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九思,亦是做不了什么的。
九思与孟婆擦肩而过,随后在空一翻,从孟婆桥跃下,飞快的朝忘川之水袭去。而后身形忽然一顿,脚尖停在离忘川之水不过一尺之遥。
杏眼一眯,九思在忘川之水找寻,不知那一滴才是属于柳寒烟的眼泪。
九思闭眸,是时有一道白光从他眉心间滑出,融入那忘川之水去了。
随之很快九思眼锋芒一闪,双指一并,向内一翻,道了声:“起!”
果真,那属于柳寒烟的眼泪,便到了九思指甲。那滴眼泪分外的纯净,似乎都能从其隐约看见那属于前世记忆的光影。
有了这个,便能保凌慕苏恢复前世的记忆,虽不知后果如何,但这已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九思又回眸望了一眼等待转世投胎而排队的游魂,秦修染还在一次一次的从队末到孟婆身边,再到最后,循环无休。
九思心一叹,准瞬化作无数个白色光尘,消散于这阴曹地府之。不在林妙之身侧守着,九思万分不心安,眼下,他只想回去,也可早些解决莫问与凌慕苏之事。
白色光尘再现乃是林家的府邸之外,每一粒光尘一寸寸结合,九思现身。莫问见九思归来,便急应了去,问道:“九思,如何了?”
九思手指置于墟鼎,从取出那滴晶莹。
“师兄,这便是柳寒烟饮下孟婆汤后在忘川之水滴落的泪水。”
莫问望着那滴晶莹一窒,心既是想起前世那肝肠寸断之事,又是好似想起凌慕苏恢复记忆后与他享受的模样,实在喜忧参半,不知如何描述。
莫问双手不住的颤抖着,青光浮动在指尖,用青光小心翼翼的包裹住那滴泪水,归纳入自己的墟鼎之。
“师兄,快去罢。”九思浅浅一笑,多余的话并不多言,他知晓,此时莫问心急非常,心系凌慕苏,恐再生变故。九思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握,又是一个白玉模样的东西被他递了过去。
“这些皆是我最为精纯的仙泽,师兄拿,娶了凌慕苏难免要入皇宫。”
莫问的眼波闪了闪,接过那白玉,道:“谢谢你,九思。”
随之一道青光一闪,莫问了无痕迹。
……
繁华无的街道,人来人往,马车不住的擦身而过,攀谈声与吆喝声共存,此处,乃是京城。
莫问站定,身处公主府门前。
公主府前把守的侍卫见是莫问竟是迷糊着揉揉眼睛,他们一直把守在此,并未见过莫问出府,实在对他此刻竟是出现在府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附……驸马爷?”其一个侍卫开口,“您是何时出了府门的?”
莫问自然是不答,而是反问道:“公主早已从府门离开后,可有归来?”
“回驸马爷,公主不曾归来过。”
莫问的眉宇蹙了蹙,一字未吐,转身而离。
莫问在市集之穿梭,心不住的感应着那属于凌慕苏的气息。……还好,他还能够感觉的到,可那气息甚为微弱,使他分不清楚她此时身处何地,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此时并未回皇宫。
约莫又过了几个弹指,莫问的脚步猛然一顿。惜缘寺……是了,凌慕苏此时定是去了惜缘寺无疑。在十年前凌慕苏染了天花苏笑笑在惜缘寺祈福之后,那处便成了皇家寺宇,几乎月月苏笑笑都会带朝廷命妇去惜缘寺烧香祈福,连同凌风,都会在国事不甚繁忙之时陪同前去。所以,凌慕苏的气息才会如此微弱,以至于她并未回皇宫,莫问也依旧辨别不出何处来。
又是一道青光掠过……慕苏,等我。
(一百四十三)佛门无缘人
惜缘寺虽说是皇家寺院,却又是本着寺院香火越往便越灵验之故,并未不许平民百姓来此香祈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遂眼下这惜缘寺,依旧是香火鼎盛,人来人往,门庭若市,络绎不绝。莫问闪身进了惜缘寺,极为多的人群甚至有几人擦过他的肩。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是,来香祈福也要这般向前插队,真是不知如何想的!若是心慌不愿排队不来岂不更好?”
……
越来越多之人对着莫问指指点点,可他却是闻所未闻。……快到了,快到了,穿过人群向后一拐便是到了。莫问心想着,只觉凌慕苏定然是会在他与她十年前相遇之地,心不禁怜惜几分,脚步加紧,终是穿过了层层人群。
还是那个十年前的石灯,镂空的石头之放置着一截红烛,只等天黑下来之时点亮,烛火之外那镂空了的石块,都被这十年的风水打磨的光滑了几分。只是莫问脚步忽而停滞,羽玉眉间乃是凝结不散的迷雾,他分明察觉到凌慕苏的气息在惜缘寺,而眼下却是并不见她人。
若是不在眼前之地,那凌慕苏又在何处?
莫问正是思索之,忽而听闻从石灯一旁的楼梯之的一间小室之,传来寺主持苍老的声音来:“公主,使不得,老衲并无权这般做。”
公主?莫问眉宇间终是平缓半分,一个闪身便靠近那小室。
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纸糊窗,却隐约只见凌慕苏披散满头青丝,身着一袭素白衣,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口只道:“高僧如何便没有权力?今日我不是公主,只是如普天众生一般无二之人,只是想要了结红尘之人。”
莫问身形一踉跄。
“公主与佛门无缘,又为何想要剃度出家?”
“我红尘已了无牵挂,如今只想皈依我佛,替父皇母后与天下众生祈福,还愿高僧成全,予我剃度。”
……凌慕苏竟是,想要出家。莫问只觉心房一窒,宛若不能呼吸。可若深思……凌慕苏是无骄傲的公主,却在新婚之夜后在那等待了十年的心爱之人口听闻他唤的却是别的女子的姓名,且过了整整一晌之久他都并未寻她……是此,才让她凌慕苏动了剃度出家的念头……莫问似是现下才想到这一层,心悲不能已。
那高僧听闻凌慕苏如此说,轻轻摇了摇头,似有若无的穿过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糊窗向外望去,轻声道了句:“公主凡尘未了,恕老衲不能予公主之愿。公主还是速速请回罢。”
那高僧转身回了更深的内室之,凌慕苏却是并未起身,依旧如同方才之姿,双膝跪地,双手合十。
那门扇被轻轻的推开了。
只听一声轻到几近颤抖之声道:“慕苏,你当真能够放下这一切吗?”
算是她能,可他,却是再也不能,放不下,亦丢不开。
凌慕苏身形猛然一颤,却又是踟蹰间不敢回过头来。
“慕苏……”莫问又轻唤了一句,提步走向她,伸手解下外袍,包裹在凌慕苏仅仅只穿了素白衣的身。
“慕苏,我来了……”
凌慕苏似是到此才勉强着回过头来,只见她双目分外红,泪水早已充盈眼眶,却又万分执着的不肯落下一滴泪来,她的双臂不住的向又放下,似是想扑进莫问怀,但最终并未。
“莫问,你还回来作甚?”凌慕苏道:“若是你心早有他人,你大可不必十年后又出现告诉我你记得十年前的一切,总归那也是儿时戏言。”
莫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还是说,你与旁人一般都贪慕这所谓驸马爷的身份?想要享尽富贵荣华?”凌慕苏句句都宛若剜心,“你已是父皇亲点的状元,内阁的舍人!一生荣华已然得到,你又何以来招惹我!”
莫问不住摇头,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错了,这一切她都想错了。
“你走。”凌慕苏开口,她的柳叶眉间夹杂的全是清冷。
莫问脚步宛若滞在地面,不知如何动作,却见凌慕苏忽而激动起来,她站起身子,却又因着跪的久了一时支撑不起,身子猛然一踉跄向前摔去。
莫问长臂一揽,接住了凌慕苏,却又被她猛然向后一推,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你不走,我走。”凌慕苏道,转身便离。
莫问并指按于墟鼎,取出那由九思仙泽白光包裹住转化为一颗晶莹剔透珠子的那属于柳寒烟的百年前记忆,用嘴含住,伸手拉回凌慕苏,以吻封缄,将那滴晶莹珠子渡于她的口。凌慕苏自是怔然,莫问便趁此机会手掌微微使力,青光浮现,不轻不的拍向她的小腹,她受此力坐与地面,而他亦盘腿坐与她的对面。
莫问的左手与凌慕苏的右手合十,有青色的光泽缓缓传递向她,这其,乃是莫问这百年间等待她转生的所有过往云烟。而莫问的右手并指复又捏诀翻转,变幻如麻,手指极为快的在凌慕苏的心房处下左右交叉点了数下。
复反手,之后有白光聚于莫问掌心,那是属于九思的最为精纯的仙泽。莫问的手掌向前一推,不重却又带着些许力道的拍在凌慕苏的正心房,随之莫问可以看见,从她口滑入体内的那晶莹珠子被仙泽击的粉碎,在她的身子化作无以数记的光尘小点,飞散至她的全身,几息后又归于她的心室逐步聚拢,忽而耀目一亮后,恢复沉寂。
莫问手青白色仙泽都已隐去,凌慕苏忽而失了力道,向后倒去,莫问一个闪身,便在她倒下的方向接住了她。
凌慕苏没有挣扎,亦没有再动作,只是呆呆的望向莫问,细长的柳叶眼有泪水滑落。
“慕苏……”
凌慕苏又是过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夫君?”
莫问眼睛一亮,“慕苏,你可记得了?”
凌慕苏没再说话,却是忽而直起身子,扑进莫问怀,她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很快便泪湿一片。
莫问双臂同样颤抖着,拥住凌慕苏,更紧的桎梏。他知道,凌慕苏想起了一切,亦知晓了他等待的漫长百年。
“……夫君……夫君你好傻……”凌慕苏哭了良久才开口,“你为了我堕仙,又为我等待百年,为我化身七岁孩童,十年后如约娶我,却被我误会……夫君,你为何不把这一切都告诉我。”
莫问的眼眸随着凌慕苏的话语一点一点的化作柔水,好似将这百年的寂寥悲凉都淹没,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只道:“有些事情,又何必叫你承受?”
如同眼下,他告诉了她,却叫她哭成如此模样。
趴在莫问身的凌慕苏听此忽而一愣,随之却是哭的更厉害了。莫问叹了口气,眸之芒却是宠溺非常,继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在哄着年龄幼小的孩童。
内室之一身红袍袈裟轻步而出,手握珠串立在唇间望着这小室景象,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似是在道凌慕苏当真与佛门无缘,而后又转身进去了。
眼下最值得庆幸的事,莫不是凌慕苏已恢复了记忆,而并未因着这前世记忆有何弊端,对此,莫问已然是谢天谢地了,只是看眼下凌慕苏哭成了如此模样,从此小室之走出去回公主府,只是是不大可能了。莫问对凌慕苏的桎梏又紧了几分,随之一道青光一闪,此小室之,已再无二人身影。
……
似乎是哭的太久了,凌慕苏都已然累的再哭不出来一声,这才从莫问脖颈间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变。
未燃尽的红烛,一个翡翠酒壶,一对掉落在地的黄金酒盅,满屋子的红纱,还有床榻还未尽数掉落地的红花瓣……还有那床褥之的点点鲜红。
这里……是她和莫问的喜房,凌慕苏揉了揉眼,知晓定是莫问使二人无声无息的便回了此处。
白皙的脸一下子便染了红晕,凌慕苏堪堪的转过了头,轻声却又好似有些许怪罪之意道:“……真的是,这帮嬷嬷好生不知规矩,怎不知收拾一下呢?”
莫问见凌慕苏已然不哭了,便生了趣意,修长手指若有似无的抚过床褥之的点点红梅,只道:“为夫交待的不让她们打扫。为夫觉得……这红梅甚是好看。”
实则这不过是心他今晨焦急离去寻找九思之时挥袖封了这喜房不愿旁人入内罢了,这是只属于他与凌慕苏的小天地,规矩甚的,都显得不那般重要了。
“……你!”凌慕苏一听面哪里还挂的住,脸一红便当真起了几分薄怒。
莫问哪里会在此时饶过她?他等她,已然等了这么久。莫问前一步,双臂在凌慕苏不盈一握的纤纤腰肢环出一个圈,随之轻轻使力,她双足离地,被轻轻放在床榻之。
轻柔的吻落在凌慕苏的唇瓣,复一寸寸深入,她起初的羞涩难耐,最终亦渐渐变作甜蜜无的哼咛。
这房,丝风片雨……
……
翌日。
微风拂晓,莫问双眸微起,凌慕苏还在睡着,他便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唇边。
随即,莫问从凌慕苏的脖颈下轻轻的抽出手臂,又轻声下榻,出了这喜房。
昨夜凌慕苏几度香汗淋漓,眼下已是疲累至极,莫问想到此笑了笑,向灶房走去,心想着说书人曾说过的宫规矩:**一度行了几次周公之礼,便要吃几颗莲子。
……若是凌慕苏醒来便能吃这莲子粥,想必定会开怀,莫问想着,扬起唇角在锅放入一把莲子。
(一百四十四)终过奈何桥
白色云烟,过眼不散,阁除了这烟雾以外,甚也无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过了会儿才听些许响动,有一个紫衣男子从云烟起身,向外踱步,他的袖袍之是素白色的暗纹。
男子稳步踏在云间,又在云端站定,负手而立,俯瞰天下。
是了,他是司凛夜,那个最喜重紫色衣物之人。如今,他从九思手接管醉生阁,转眼已过一轮的寒来暑往。司凛夜听从九思先前之言,从未试图去突破仙那道关口,可他身负醉生阁之仙泽,其能力,也早已是仙之境。
越是在此处待着,越是能够以身体会九思从前的悲凉。可算是如此,司凛夜亦不想要放弃。
只是……修染,你在哪?是不是还未曾原谅我从前对你的不信任?
忽而醉生阁外的气流团聚波动,似是有人破了醉生阁之障,司凛夜龙眼一眯,外露寒星,两道浓如墨色的剑眉轻蹙,却在望见来人的一刹那放松了下来。
“九思?”
那白衣胜雪,面容惊鸿,此刻正破云而来之人,不是九思又会是何人?
“凛夜。”九思亦是唤了一句。随之九思云头站定,二人一同转身向醉生阁走去。
无熟悉的醉生阁,一如他九思还在之时的模样,过眼不散的袅袅白烟,还有司凛夜总是带在身的那把宝剑,那是秦修染曾带着他的假面去与孟灏炀抗衡之时所用的宝剑。
九思得到了救赎,司凛夜却是无穷无尽的悲苦。
九思轻微一叹,才道:“妙之临盆之后,身侧一直无法离人,我亦无时间来寻你。”
司凛夜听闻如此眸似是一亮,忠心的为九思感到开心:“那她眼下与孩儿如何了?”
“恩,眼下孩儿稍微大了一些,她的身子亦恢复的不错,我这才前来醉生阁,好告知你关于秦修染之事。”
“修染?”司凛夜心绪猛然一紧,亟不可待的问道:“修然如何了?”
“我曾为师兄之托下地府过忘川,在奈何桥见到了秦修染的游魂。”九思道。
随着九思的话司凛夜只觉脚踝一软,一个踉跄。“他……可还好?”
“还好。只是,他不愿意喝下孟婆汤跳忘川之水,也不能够转世投胎。”九思道。
“为何不愿?”司凛夜又是急迫无的问了一句。只有秦修染转生,他司凛夜才能去寻他,他们才可能在一起厮守,可为何,他不愿转世投生?
九思望了司凛夜一眼,开口道:“他说,他不愿忘了你。”
司凛夜的瞳孔忽而张大,眼满满情谊不知是喜是悲亦或是喜悦参半,随后竟是一字不吐,只留下一道紫色光晕,再无踪迹。
九思唇角一勾,亦消失在了醉生阁。
解铃还须系铃人,秦修染与司凛夜双双有情,眼下,二人造化已到,且看来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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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幽暗之地,司凛夜现身之处是与九思次现身相同之地,这是他初次下地府,如若不是为了寻秦修染,只怕他此时定会心惴惴。
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得秦修染来的更为重要。
司凛夜不是仙,他不过是人间武艺高强的凡夫俗子在得了醉生阁丰润的仙泽之后的妖,又因生恐成仙之劫会如九思与莫问那般带累了心爱之人,便一生都只愿止于此境界。这人与妖的转换也因着醉生阁丰润的仙泽而变得万分容易,眼下,也不过一年有余,所以这地府,司凛夜当真是第一次下。此时司凛夜不知该何处去,只得凭着感应,朝前一步步的摸索。
约莫过了五里地左右,见眼前似有亮光,且正在变得愈来愈明亮。
司凛夜加紧了步子,复行百步,果真见如同九思所言,排队到孟婆处领孟婆汤的游魂。那些子游魂在领得孟婆汤一饮而尽后毫不思索的跃下忘川之水,而其有时不时只去不回的木舟驶过,面船夫则拉起新落水之人的手让他们舟,随之那新的游魂便会从眼角滑落一滴泪,融入这无尽的忘川之水当,将前生记忆望的一干二净。
是时听闻有游魂的对话声传入耳朵:“你瞧,这不是那个孟婆说的在队列里转了许多圈,却每次都只是问一句‘是不是饮了孟婆汤要忘了前尘往事’之人?”
“是啊,听说他早已在此队列之转了好几个轮回了,一次次的跟孟婆说他不愿意忘记。”
“原来不知有这般痴傻之人,谁知在队末排着时听到了,这会子竟真的排在我们身后了,你瞧……那不是吗?”
与其对话的那游魂转身望了一眼,只道:“哟,还真是,瞧瞧这小脸英俊成什么样了,怎么是个痴情主不愿意投生呢?”
“哎……谁知晓呢!哟,到我了到我了……”那对话的游魂转眼已排队到了孟婆身前,领过孟婆汤一饮而尽,而后跃下忘川之水。
司凛夜望着他们所议论的那游魂忽而便红透了眼眸……那是颇为柔美的面相,眉宇间却又有英气外露,一对玄月眉,一双睡凤眼……那是……秦修染无疑啊……
司凛夜想要伸手拉过秦修染,却见他已然到了孟婆身侧,已然扬起的手,便又放下了。
秦修染道:“是不是我喝了这汤便会忘记所有?”
“正是。”孟婆回答,她的语气都颇为不友善,似是应付着转了无数圈的秦修染。
“可我不想忘记。”
“不想忘记便不能转生。”孟婆又道,一边说还一边向后面摆了摆手,似是应付着秦修染,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说,只愿他能快些过去。
“那我便不转生了。”秦修染说完,便转身而离,却又走向队伍末尾,排在了最后那游魂之后。
泪水从司凛夜的眼眸一滴一滴滴落,他亦转身跟随在秦修染身侧。待秦修染站定,司凛夜拉过秦修染的手,一个闪身,已到了离队伍很远之地,此处似有无数游魂在飘荡着,时不时还有凶神恶煞的厉鬼叫嚣。
“修染……”司凛夜唤道。
本是低垂着目光的秦修染听闻有人唤他的名字,且还是那无论如何他都忘却不了的声音,他目光一滞,缓缓的抬起头来。
秦修染的目光本是游离的,所有的心绪都被眼睑遮去,全数藏在那双睡凤眼之,然在抬头望见了司凛夜之时,他的目光忽而剧烈的颤抖,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向后踉跄些许。
“修染……”司凛夜大手拉住秦修染的手腕,将他扯进了怀。……还好,还好在这阴曹地府之,他司凛夜还能够触摸到秦修染,还能抱住他,而不像在尘世那般,只是穿身而过的缕缕残魂。
“……怎么会这样?”怀的秦修染并未动作,没有推开司凛夜,亦没有抱住他,他只是轻轻的道:“凛夜,你怎会出现在此处,难道你也……?”
司凛夜一窒,没想到秦修染竟是丝毫不怪罪他从前误解他,而是担心他是否也身死而到了孟婆庄奈何桥。
“不是的,修染,我是来寻你的。”
秦修染从怀抬起头来,眉宇间全是怔忪之色,“寻我?”
“你走后,我寻得醉生阁,并且接替醉生阁主之位,只为得无尽寿命,等待你的转世。”司凛夜道,“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说,修染,以前是我错了……我只愿等你转生,生生世世的守在你的身侧。”
秦修染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道:“能得你此言,我已无怨无悔。凛夜,若是我转生,便要忘记前世所有的记忆,忘记你。那样即使转生,我又该去何处寻你?我不愿。”
秦修染的语调平平,好似是说着无关自己亦无关风月之事,却叫司凛夜心波澜大起,痛到无法呼吸。
“……无妨,修染,你安心转生,我定会去寻你,陪在你的身侧。”
秦修染的眼眸忽而一亮,眸光影却又很快消散尽了,“当真?不是与我玩笑?”
“当真!”司凛夜手掌一翻,面有重紫色光芒骤聚,“你瞧,修染,我已有仙之力,如何寻你不得!”
秦修染眸终是有了一丝对生的向往,好似是想到他转生后可得司凛夜永世作陪,不用再在这阴曹地府之徘徊不前,只为有前生记忆作陪了。
司凛夜自然将秦修染眸这些许波动看进眼,便道:“修染,我陪着你去转世,如何?”
秦修染抬头望向司凛夜,很久很久后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随之又是重紫之光一闪而过,二人已现身在通往孟婆的队列。秦修染又排在了队列最末,司凛夜便站在他的身侧,他动一步,司凛夜便随一步。
这漫长的队伍本是极为难排,好似眼下有司凛夜作陪,且心已有对生的期许,倒也不觉时光难熬,不知已过了多久,总归已到孟婆身侧。
孟婆一见是秦修染,便是蹙了蹙眉,起初的埋怨似乎亦是被秦修染的固执化作了不忍,她只是叹口气道:“若是不愿喝老身的汤忘记,便不能转生……”
秦修染轻道:“婆婆,我愿意转生。”
孟婆抬头,似是有些意外,但很快,一碗汤水,便端在了手,递给了秦修染。
“年轻人,一路走好。”
秦修染点了点头,越过孟婆,了奈何桥,司凛夜跟随在他的身侧。
“凛夜。”秦修染抬眼望向一旁的司凛夜,“我喝下这孟婆汤,便真的要忘记你了。”
司凛夜双眸猩红,却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道:“恩……”
“凛夜,你会去寻我是吗?”
“我会。”
“好,我信你。”秦修染笑若清河,抬手将碗的孟婆汤一饮而尽。“凛夜,来世再见。”
“咔嚓……”碗落地的声音,秦修染已然飞身跃下奈何桥,司凛夜猛然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控制的伸手抓住他的袖袍,却只见那素白色袖袍在他手一寸寸的滑走。
秦修染坠入忘川,却是没能激起一滴水花,那样无声无息,了无音讯。随之很快有划船的船夫撑着一叶小舟,来到秦修染身侧,朝秦修染伸出手。
秦修染被拉了那小舟,随之有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司凛夜心一紧,慌忙手指一勾,在那滴晶莹入水之前用重紫色光晕包裹,收入墟鼎。又是手指一并,在空勾画了几下,随之那重紫色之光向秦修染袭去。
……修染,我在下一世等你。
(一百四十五)夕木转世生
沧海桑田几轮过,人间岁月无可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手机端 m
……
平日里颇有刀剑之声的院落,此时万籁俱寂,只剩下小室之女人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
此处,乃是唐堂。
往常习练不休的众弟子们,此刻皆是双手合十,虔心祈祷,希望他们的师娘,也是唐堂第一百六十八代掌门人唐寒儒之妻唐侬能够安然无恙的生下腹孩儿。
唐侬乃是唐寒儒儿时一同修炼武艺的小师妹,长大后便是私许终生,结成百年好合,夫妻间自然情深似海,眼下这唐侬在小室之疼的撕心裂肺,稳婆时不时的端着血水盆而出,又叫唐寒儒如何能够不心急?他此时在院落不住的来回踱步,心担忧的恨不得代唐侬受着分娩之苦,自然是看的众弟子也亟不可待。
不知如此又过了多久,只听“哇!”的一声无清脆的啼哭声,众人的心还算是落地。
稳婆从小室之走出,满脸喜色的向着唐寒儒道喜:“哎哟,是个大胖小子呦!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众弟子一听也是神采奕奕,急忙道:“我们有小师弟了!”
唐寒儒更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先是向稳婆道谢,而后亟不可待的入内,几大步来到床榻之前,拥住怀正抱着新生儿的唐侬。
“侬儿,你辛苦了……”
“不苦,师兄,这是我们的孩子呢。”唐侬浅笑,十分幸福,却又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扒开裹着孩子的布巾,指向他的脖颈处,“师兄你瞧,这孩子,有胎记在呢。”
“是吗?”唐寒儒从唐侬手接过孩子,向他的脖颈望去,果不其然见有胎记印在面。
那是重紫色的胎记,却又不是一片重紫,而是分外好看的两个字:夕木。
“夕木?”唐寒儒起了兴致,抬手用修长的手指在孩儿小小鼻头逗弄,“夕木二字甚是好听,不若,爹便予你赐名为夕木如何?”
小小的唐夕木似乎是听明白了唐寒儒所言,又或者是被他的手指逗弄的发痒,竟是裂了嘴,笑了。
“师兄,小夕木笑了呢,看来他应是很喜欢这名字呢!”唐侬将手指放在唐夕木裂开的唇瓣旁侧逗了逗,惹得他唇瓣一缩,包住了唐侬的手指,轻轻的吮吸。
唐寒儒与唐侬分外开心,相似一笑,小室之一片温馨。
唐堂外不远处云间重紫色身影见此景后一闪而过,了无踪迹。
……夕木,乃是司凛夜的夜字部,与秦修染的木字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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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夕木的成长可谓是一帆风顺,算是淘气跌倒摔跤,都从不曾伤势过重,即使有出血的伤口,也皆是一夜之间全数复原,好的似是并未受过伤一般,且小病大病,从不沾唐夕木的身,他的命好的,让所有人都妒忌。另外说来甚至无人相信的,乃是唐夕木的武功套路甚至超与其爹娘唐寒儒与唐侬之,更是与唐门每人的武功路数都不一样,但其根本,好似却又是出自唐堂。对于此,唐寒儒与唐侬意外之余乃是分外的感恩于天,这乃是何其幸的身世!而同时因着这不同于别人的xing 玉n,对于唐夕木的约束也是少了很多,平日里若得闲暇,便会准他从唐堂去玩耍。
转眼唐夕木已然长成,他七尺男儿,玉树临风,已二十岁整了。
今日唐夕木又出了唐堂,大摇大摆的走着,又伸手在一旁的树枝搉下一条细短枝条,在牙关咬着,双手负在脑后。不多时便离了唐堂门弟子的目之所及,而刚刚出了这范围,唐夕木便像是换了一人一般,“呸!”的一口吐掉了口咬着的枝条,正了正身子,换了一个方向向山更深处走去。
唐夕木脚步很快,每次要见那人之时,他心都是隐隐的期待着。
至于他要见的那人……唐夕木一边走着,心一边想着:
在他小时因着自己这如何都不会生病受伤的事儿,他并不用心习武,总是受到唐寒儒的责罚,有一次他气恼非常,竟是趁着唐寒儒不在意偷偷溜出了唐堂。是那一次,唐夕木遇见了一个分外俊朗的大哥哥,那大哥哥总是一身重紫衣袍,目如朗星,剑眉浓重,几乎连进发髻之。分明一见觉得不是能够随意交往的人,可不知为何在那一次的初识,他便在心觉得,这大哥哥并不凶,至少,不会对自己发火。
果真那大哥哥当时只是轻轻的问他,是不是不想要习练武艺?他当时带着气,也只道是不愿,并且说若是能够不习练获得一身武艺即可。随之那大哥哥竟是笑了,之后皆是不知如何的行了个仪式,签订了什么契约,在那之后,唐夕木竟当真是武艺超群,他的武艺若追究其根本,便还是属唐堂,可乍一看起来,却又是多少有些不一样。
到了后来啊……
唐夕木想着想着便笑了。
后来他唐夕木慢慢长大了,才从那大哥哥的言语知晓当初与他签订的到底是什么。
还记得那时候大哥哥开口说道:“夕木,此契约为生死血契,若是签订了这血契,从此之后,我们便生死相连,若有一人身死,另一方便不可独活,二人一同过孟婆庄,饮孟婆汤,奈何桥,跳忘川河,之后生生世世如此相连。”
当时知晓了这真相的唐夕木气恼非常,只觉得是那人坑害了他,毕竟他尚且还小,那人已看似是二十有余的年华,便定然是会他唐夕木早死的,这么做岂不是生生坑害了他?因此,那时的唐夕木,一度想要与其断绝来往。
可随时光的满满流逝,唐夕木发觉,那大哥哥的样貌宛若再不会变化,永久的定格在了二十岁有余的样貌。唐夕木便又开开心心的时不时入山去寻那大哥哥,只觉拥有一身不用习练便得来的武艺,乃是分外好的事情。
这想着想着唐夕木便瞧见了前方不远处他们总是相约见面之地有一抹重紫色身影,便扬声喊了一句,道:“凛夜!”
从前唐夕木小时,总唤司凛夜大哥哥,可待他长的与司凛夜看似一般的年华之时,他便直呼其名。
司凛夜闻言转过身来,那本是轻蹙起的浓墨眉宇松开,扬唇笑了,只道:“夕木,你来了。”
司凛夜逆着日光回过头来,似是承接了天地山河间所有的光,耀的唐夕木张不开眼睑,恍惚间只觉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可到底在何处何地何时见过,他已然记不起来。于是最终却只是撇撇嘴,喃喃道:“怎么你这张脸如何都不会变老哪怕半分?”唐夕木似是为了掩饰自己心按捺不住的情愫,抬了抬脚提起一块地的石子,又道:“一个男子,生的这般好看干甚啊……!”
司凛夜闻言笑容不仅未落下,反倒是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其实他第一次瞧见这一世的唐夕木之时,又何曾不意外呢?唐夕木的肤色算不得白皙,有着略微的黑,却又是极为健康的肤色,他的五官都算不得很精致,但组合在一处却也算是俊朗。这样的样貌,与前世的秦修染乃是天差万别的。那时司凛夜心便暗暗发笑,他定还在为一世长相与唐点杏相似而过意不去呢。
可长成什么样子又如何呢?他司凛夜爱的,不过是他这人罢了。
且说不仅是外貌,连同是脾性,这一世的唐夕木都与一世的秦修染千差万别。唐夕木不再是那般清冷又避世的埋藏自己,而是心直口快,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样的脾性想必在旁人那处并不算得太讨喜,却叫司凛夜欢喜的不得了。若是一世秦修染能够像眼下唐夕木这般脾性,他们大抵也便不会因误会而分离百年了罢。
至于为何与唐夕木签订那生死血契……司凛夜心忽而又是被扯的一痛,那看着秦修染饮下孟婆汤跃入忘川之水的痛楚,他已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若要让他再经历第二次,不若二人一同跃下忘川,只是若是那般……又恐二人在来世寻不得对方。
所以这生死血契,便签了。
从此以后,二人其一人身死,另一人同死,若一人离世,另一人绝不独活。生死相随,岂不美哉?
司凛夜思索期间并未答话,这叫唐夕木面分外的挂不住,他脸竟然是一红,又啐了一句:“长的好看了不起啊!难道我小师妹还要好看!”
话说到此,司凛夜的心“嗡”的一声。他百年前便师出唐堂,又怎会不知,年年的掌门弟子一男一女在适婚年龄之时是要成婚的……如,百年前的他自己与唐点杏,还有眼下唐夕木的爹娘唐寒儒与唐侬。
“夕木。”司凛夜唤了一句。
唐夕木闻言“恩?”了一声,实则在说了方才那句话后,他亦是面色不甚好,此时便是急急的应了他的话:“怎么了凛夜?”
“在夕木心,你的小师妹,很漂亮吗?”
唐夕木努了努唇,半晌,却还是点点头:“是啊,她很漂亮。”
司凛夜神色一暗。
唐夕木是时见此,说不的慌乱,便道:“可是,我确实不愿与小师妹成亲,在我心里,她是个长不大的小mei mei。”
司凛夜神色一凝,望向唐夕木,只道:“此言当真?”
唐夕木却又是恢复了往日里吊儿郎当之态,半分真半分戏谑道:“凛夜,不若,我娶你罢?”
司凛夜闻言不禁失笑,这活了几百年,竟是被这小小少年打趣了,可这十几年来,唐夕木这玩笑,却是不知真假的闹了太多遍。唐夕木似是习惯了这般嬉闹,而司凛夜,却还是次次被招架不住。不管唐夕木做了多么令他生气之事,只要说了方才这句话,他便会败下阵来,遮不住唇边笑意,败下阵来。
虽是他嘴从来不说,但司凛夜知晓,他心是高兴的,且不管如何,这一世他都定要将唐夕木收入囊。
“你瞧,笑了罢,知晓你爱听这个!”唐夕木又道了一句,可随即竟是转过了身去,伸了个懒腰,手掌拍了拍正因打着哈欠而张大的嘴巴,“凛夜,我有些乏了,且先回去睡了,下次再见咯。”
司凛夜不语,却是将唇角的笑意都融进了眼眸,他点点头,目送唐夕木离去。
却又不知在唐夕木转身而去将身形隐于茂密的树叶之,笑容一寸寸的消减而去,目染悲凉。
(一百四十六)英雄皆独行
山树木繁茂,却亦有稀缺之地,这将灿阳的光影在唐夕木脸照的影影绰绰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唐夕木面的表情乃是十分的不愿,他边走边踢着脚旁的石头子,却又不知哪一下用力过重又恰好踢了一块大的坚石,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然他却是知道,算是疼,他亦不会留下什么伤疤的。
随着唐夕木垂目望向痛的不行的脚尖,果真发现即使是像方才那钻心的疼,也是连一点血都没出,且随着他垂目,这钻心的疼也逐步消散了。
可对于此唐夕木并未有一丝快感,他继而撇撇嘴,道:“臭司凛夜,我跟你表白了千万次你全不回答,害我只得次次都当作儿戏圆场……你还权当是我真的与你说笑!也不想想,谁会拿此等事开玩笑啊!”
唐夕木边走着边在口絮絮叨叨,可越是接近唐堂,他的心便是越难过一分。
“凛夜……该不会,你心里头只把我当个小弟弟罢?该不会……你对我没有那种感觉罢?”
这么一想,不仅是惴惴不安,更是失落几分,索性甩甩头,甚也不去想的向唐堂之跑去,是时宛若脚下生风,有重紫色光晕在他足下包裹,一息,当真是一息之间,便已回到唐堂。
唐堂依旧是与往日相同,习练之人良多,且说那些用心的自然是不曾注意到唐夕木归来,倒是修炼不甚用心的,都朝他扬扬手,只道:“小师弟,你回来啦!”
唐夕木便也抬手一挥应道:“是啊,回来了!”
待唐夕木复又走了几步,便又听有人说道:“嘿,小师弟,师父和师娘在内室等你呢!说是有事要议,方才都忘记告知你了,你且快些去罢!”
唐夕木脚步一顿,有种不是太好的预感,却还是伸手挠挠后脑勺,道了句:“好咧,谢师兄告知,我这过去。”
话说完,唐夕木便向内室走去。穿过了几道相连的长廊,刚到了门前,便听闻内室有对话声。
唐夕木脚步一顿,只听房传来的,正是唐侬的声音:“虽说夕木今年便是二十岁之龄了,可到底还是未过生辰的。这过几日呢,便是夕木二十岁的生辰了。”
唐寒儒也道:“是啊,想想师妹你二十年前生产之时,可叫我怕极了,这一晃,二十年便过了……遥想当年,我与师妹,也是在我二十岁生辰那日定下的婚约呢!”
“是呢,这转眼,不曾想夕木竟然也已这般大了,恩……思儿的年纪也算是适婚了……”
内室外的唐夕木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一时间站不住脚……他知道,他知道!方才听闻师兄说唐寒儒与唐侬传唤他来内室有事商议,他心瞬间便觉得没甚的好事!眼下果真不出他所料,唐寒儒与唐侬在商议的,虽不明说,可到底也是有意要在他二十岁生辰定下与小师妹的婚约!
可这又何止是眼下最惨之事?
最惨的莫不是此刻唐夕木竟是听闻内室之有他小师妹唐云思的声音传来。只听唐云思的声音小小的,却是饱含娇羞之意:“师父,师娘……思儿从小便爱慕师兄,若是此番……思儿是愿的,只是不知……师兄之意呢……”
唐夕木此时此刻当真慌乱,他虽知晓唐云思从小便喜欢缠着他,可大抵是因着自己无意于她,便也并未向此处想过,所以当真是不知晓她对他有此意……正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内室之唐寒儒声音传出:“夕木,你在门外要偷听到几时,还不快进来?”
唐夕木双眼徒然睁大,只知是唐寒儒感知到他的气息,也不能再回避,便百无聊赖的吐了吐舌,心思索着如何应付的进了内室去。
唐云思一见唐夕木进来,如花的小脸又是红了几分,她竟是站起身子来,小碎步跑了一步,前扯住唐夕木的袖,只道:“师兄,师父与师娘说你在门外偷听,思儿原本还不信呢,谁知师兄当真在门外呢!”
被扯了衣袖的唐夕木垂了目,望向低了自己半头的唐云思,她此时微微的低着头,如墨的青丝滑至两侧,光洁的脖颈一眼可以望见,而从这角度望去,她可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当真惹人犹怜。唐云思今日……一眼便可看得出,是特意打扮过的,虽说平日里她也穿女装,却不像今日这般美艳,这身的蝶戏水仙裙衫,趁的她当真又美几分,女人味尽显。
只是……
“师妹……”唐夕木开口道:“唐堂乃是修炼武艺之地,师妹穿成这样,只恐不妥罢。”
唐寒儒与唐侬闻言目露异色的对视了一眼,而握着唐夕木袖袍的唐云思也抬起头,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却又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噗嗤”一下笑出来声。
“师兄,你可真是个大木头……”
唐云思提袖遮唇,极为空灵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好似见面容都煽出了红霞,说不美,当真是假的。
唐云思很美,算是穿了男装习练,也是很美的,这是唐堂之人人公认的事实,若不是此,方才唐夕木也断不会在司凛夜面前说出那句:“难道你我小师妹还要好看吗?”之言。
可……唐夕木垂目,脑浮现的是一身重紫色衣袍,为人看似冷艳苛责,或者说是有点暴戾的不敢让生人近身,实则却是对他唐夕木宠溺无度,言听计从之人……想着想着,笑意便染了唇角。身旁有司凛夜,他才不要娶唐云思呢!
唐夕木心所想,唐云思自然是不知晓的,她只是见唐夕木笑了,便觉得自己入了唐夕木的目,便开心的道:“师兄,师父与师娘说了,待师兄几日后的生辰我们便……”
唐夕木猛然回神,急忙道了句:“不可!”
这下不等唐云思开口,唐寒儒便起身道:“不可什么?”
唐夕木心一惊,不知该如何说,若是说他无意与唐云思,只怕唐寒儒与唐侬是断不会顾。二来,他虽然无意与她,但到底一起长大,将她视为亲mei mei,这样的话,他也是不忍心讲出伤她的心的。
半晌不曾开口,唐侬便也问道:“夕木,你在说什么不可?”
唐夕木定了定心神,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郑重无的开口道:“爹,娘,你们从小便教导孩儿,好男子当心怀宏图!若是身在市井,便严惩江湖恶人,若是身在庙堂,便治国平天下!”
“恩。”唐寒儒道,“是不假。可这又如何?”
“爹,你也说此言不假,这是你从小教导我的,可眼下又怎能过早的提到婚事呢?”唐夕木道:“唐堂武艺我已学成,眼下亦已长成,孩儿想要行走江湖,算可能凶险,但我仍想如此,这是孩儿心所愿!”
唐寒儒这才听出唐夕木之言何意,发觉自己不过是被唐夕木绕了进去,便气的拍案,只道:“放肆!”
唐夕木并不反驳,但却也是不曾收手,依旧如同方才一般半跪着,身子分毫不让。
气氛有些僵了,唐云思便从一边快步跟了过来,亦跪在了地,再一次攀附唐夕木的手臂,只道:“师兄,无妨,我愿跟师兄一同行走江湖,思儿不怕吃苦,且有武艺在身,亦不会拖累师兄的。”
唐侬听闻便也起身,走到唐寒儒身侧,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只道:“你听思儿说的也是有些道理,你别怪罪夕木了,也别自己生气了。”
唐寒儒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脸僵硬的怒色缓和了几分,又面向唐夕木道:“思儿如此说了,你还有何话要讲?”
唐夕木垂目暗自咬了咬牙,之后又抬起头来,朗声道:“爹,娘,请恕孩儿不愿,不能带累小师妹。从古至今江湖厮杀,刀剑无情,沙场搏命……英雄独行!”
“……你!”唐寒儒手指指向唐夕木,实在是气得不轻。且说唐夕木从小到大虽是生性顽皮,可对于他与唐侬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却不料这眼下婚姻大事唐夕木竟是不听。再者说,这唐堂之相传,自百年前有一名司姓的外姓弟子被逐出师门后,唐堂的弟子便不再选用外姓之人。一般而言,都是他们从贫苦人家选从小离家入唐堂,亦或是天生的孤儿,入唐堂后改姓,来源纯粹,身后了无牵挂。且入室弟子一直以来都是众弟子最为杰出的两人,分别为一男一女,在二十岁之时定下婚约结成连理,已接任下一代的掌门之位。
这本是早定下并予以传承不断的习俗,且早已慢慢日渐化作唐堂的规矩,可为何到了唐夕木这处,不论如何都行不通了呢!
“你以为凭你,行走江湖已然无敌了吗?”半晌,唐寒儒的气好似才消了了,他沉声道:“今日,爹用唐堂的武功叫你瞧瞧,你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唐夕木一愣,分明他的武功和唐寒儒相早已高下难分,甚至有时是能够反超他些许的,此时唐寒儒又是为何要如此?难道当真要父子开战吗?可唐夕木根本来不及思索,见唐寒儒已然出手。
唐寒儒飞快的向他袭来,手掌变换如麻,不知为何,唐夕木只觉他今日的动作,便往日都要快些许,难道平日里……都是唐寒儒有意让着他吗?
思索期间,唐寒儒已然到了他的眼前,唐夕木一惊,心却好似已知晓这招式是唐堂九式!可这唐堂九式,唐夕木自问他根本不曾习练过,可又不知为何,脑竟是知晓这武艺套路。
忽而脑便想到一个让他无骇然的念想:他这身武艺原本便是来自于司凛夜身,而这武艺虽然与唐堂武艺略有不同,却是归根还是唐堂武艺,这才让当时的唐寒儒与唐侬并未深究……可,为何司凛夜的武艺竟是归根唐堂?等等……
司凛夜,司姓……难不成司凛夜便是那百年前被逐出唐堂的外姓弟子?!那眼下已过百年,难道……唐夕木猛然一惊,好似是想起来他从小到大看着司凛夜那张从不会有丝毫变化的脸。
……凛夜,你究竟是谁?!
这些问题,终究唐夕木是没时间深思了,因为唐寒儒的掌已推到他的身,他只觉自己十分轻松的一避,万分轻易的便向唐寒儒此招的弱点出手,竟是瞬息间逆转了优劣。
唐寒儒向后虚退两步才站定,有些意外的望向唐夕木,而唐夕木也颇感意外的垂目望向自己的双手。
怎……怎么可能呢?他分明,根本不会这招式啊。
(一百四十七)再不会放手
二人不知觉间已过好些招式,皆是已唐寒儒主动,而唐夕木巧妙闪躲并朝向那招式的弱点出手结尾,二人的身影皆快若乱麻,使人看不清楚究竟如何过招,转眼站定之事,二人却都是并未喘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唐夕木在心算着,方才他一共接了唐寒儒九招,也是说,唐门九式已然完成了,他松了口气,只觉总算是过关,唐寒儒应当是会允许他闯荡江湖了。算闯荡江湖是假,不愿娶唐云思是真,可想到若是出了唐堂,能够去找寻司凛夜也是极好的。到现下为止,向来只有司凛夜进山寻他,却没有他唐夕木去司凛夜之处瞧瞧,他眼下才惊觉,司凛夜在何处居住又以何为生,年方几何,又到底是不是……那百年前被赶出唐堂之人呢?
此刻唐夕木心只想着能早些离去去弄明白司凛夜到底是何方神圣,且他心知晓,算是心有了如此想法觉知司凛夜是百年前的那人,他心,也是半点都不怕的。
“爹,我是不是可以……噗!”唐夕木的话还没说完,却只觉后心被击,一口鲜血喷出口。
“师兄!”唐云思惊呼出口,慌忙前搀扶住唐夕木。
可唐夕木却是并未顾及搀扶着自己的唐云思,不可思议的望向唐寒儒,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招式,在他的记忆之,为何没有?这分明看似与唐门九式相似的招式,为何使他全无应对之策?
“唐堂十式,前九式你都已掌握,可唯独这第十式,看样子你并不知晓。”唐寒儒道,“可若是凭你眼下功力,这第十式,你应当能够轻松接下,可你输输在,你对敌人五分轻易的便放下了警觉之心。今日是爹出手,自然留了余力,你已伤成如此,若是在江湖之,便足以要了你的命。”
唐夕木愕然。唐堂十式……分明该是唐堂九式,怎会变作十式的?莫非当真是他从来惰与修炼,只觉身负司凛夜之力便好?唐夕木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却发觉自己身已全无痛楚,随之眼眸一亮,只道:“爹,你瞧,我已然好了!虽不知是为何,但我有此不治则愈的优势,想必应也没有什么事,爹……你让我去行走江湖罢!”
唐寒儒却是双目露厉色:“我是你爹,我又怎会真的杀你!但若是方才那一掌我使了十分力,你想必已然死了!到时不知若是你死了,可还会复生!”
唐夕木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向后虚退数步,面露惧色,似是被唐寒儒说的话吓到了。一旁的唐云思又是急忙跟扶住他,心疼的唤一句:“师兄……你要不给师父认个错罢。”
其实并不是唐寒儒的话吓到了唐夕木,而是唐夕木自己想起,想起从前司凛夜所言。
……“夕木,此契约为生死血契,若是签订了这血契,从此之后,我们便生死相连,若有一人身死,另一方便不可独活,二人一同过孟婆庄,饮孟婆汤,奈何桥,跳忘川河,之后生生世世如此相连。”
若是……若是他唐夕木身死了,那么牵连的便会是司凛夜无疑!
这……这怎么行!
唐寒儒以为唐夕木被自己吓到了,便声音柔了些许,只道:“爹出言许是太重了,但是也不过是要你明白其道理。这离开唐堂行走江湖之事,你便不要再想了……过几日,便和思儿……”
“爹!”唐夕木打断唐寒儒的话,“若是从眼下时辰起,到明日,我能够练成这唐堂第十式,爹你便允我游方,爹说行是不行?”
这下一直未曾开口唐侬开口道:“师兄,夕木既是如此说了,你便允了他罢。唐堂十式在九式之时难免九九归一,能突破者甚少,所以历代相传的,不过是唐堂九式,那第十式极为难练,也是近代师祖才在偶然的几率下得以突破的。”
唐侬此言,倒好似是真的记起唐堂第十式极为难以突破,便点了点头,道:“好。若是你明日能够突破第十式,那爹允你游方,但若是不能,你便再莫提此事!”
“好!一言为定!”唐夕木道,心却是隐隐有些喜悦,毕竟他身,可是司凛夜身所有的功力,而司凛夜又是何等的深不可测?他便不信,一夜的时辰,还不够他突破唐堂第十式?
对于唐夕木的自信,唐寒儒只是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料定唐夕木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破者唐堂的第十重,随后便转身而离了。
唐夕木努努嘴,右手的大姆手指轻扫过鼻尖,他定要突破这第十式!想着便觉得眼下世间紧张,提步先前走去,却又见还未离去的唐云思想要试探着到他的身边来。
唐夕木的脚尖终是一顿。
唐云思眉头一蹙,委屈非常开口道:“师兄,你竟是这般厌恶我……”
唐夕木轻轻摇了摇头,多余的话,当真也不知如何开口,若是解释的多了,只怕唐云思会更加心伤几分罢。
终是提了脚步,再不做停留,一路回了自己的卧房,不去听身后唐云思的声音。门扇关之时,终是一切恢复静寂。
唐夕木看看天色,这一日折腾的也总算是到了头,夜幕缓缓降临,也是说,他当真只剩下一夜的时辰了。
“呼……”唐夕木很快的盘腿坐于床榻之,双掌平抬又下压,平缓了自己体内气息,脑却是浮现那重紫色身形来。待过了今夜,若是成功,他便可以去寻他了。
想到此唐夕木动作加快,他知道,此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随之双手推掌变换如麻,有耀目的重紫色光聚于手掌之间,手掌一一下,宛若晕着一个巨大的重紫色光球。与此同时脑有关于唐堂九式的武艺路数清晰的浮动于心间,且与他方才所见唐寒儒的出手是全数相同的。可说也怪这一切画面都戛然而止在第九式,并无第十式的只字片语零星动作。
……若是没有,他唐夕木便自己突破!
唐夕木定下心神,手掌变换,期间重紫色光芒将这并不大的卧房都照耀的宛若白昼一般,前推后闪之间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变若幻影一般,这正是唐堂十式前九式的掌法路数。
不知手掌推换多少次,终是将唐堂十式的前九式聚合在一处,唐夕木心一喜,暗调动那来自司凛夜身的更多的内力,拼搏着向一举,想要冲破这第十式之境,若是冲破了,那再结合着他方才所见唐寒儒所出手的动作,即可成功。
可唐夕木未曾料想到的是,他使尽了全力推出的一掌,竟是让他身体之力逐步的流逝,连那已熟练无的前九式都支撑不起。唐夕木忽而心一惊,难不成……这便是他娘亲唐诺所言,九九归一?
不行,不能,万万不可!
若是此刻九九归一还圆,那么离第十式便又会遥远许多,可若是他唐夕木在天亮之际练不出这唐堂第十式,那他便不得出唐堂,要在几日后的二十岁生辰礼与小师妹唐云思订下婚约,若是那般……他是不是永也见不得司凛夜了?
唐夕木的额开始不住的冒汗,他只觉手的动作越来越快了起来,且逐步的不受控起来,然虽是有如此感觉,他却是不得收手,他断不能让这一切都功亏一篑白白作废!想到此,唐夕木全然不顾那本该警觉的感觉,不仅不停,反倒是更为不顾一切的一次一次向外推掌。
若是此刻唐夕木的身侧有人,定然会骇然无,只因他此刻已然大汗淋漓,手断无章法,头已开始摇晃,宛若疯癫。直至唐夕木张开眼来,眸之色已变重紫。
一口鲜血从唐夕木口喷出,极为直挺的背砸向床褥之,激起一声闷响之后,了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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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白烟之醉生阁,其有重紫衣袍男子云间静坐,却忽而胸口断无征兆的一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司凛夜只觉体内内息全乱,断无章法,却忽而双眸徒然睁大,惶恐之色尽显,他勉力的直起身子,不顾身体之的痛楚,在醉生阁那缥缈的云雾间一跳,了无痕迹。
唐夕木……出事了。司凛夜知晓,既是知晓,才会方寸大乱,才会不顾一切,才会在一现身便出现在唐夕木的房。
曾以为,再不会入唐堂半步,更是不会进入这属于掌门人亲传弟子的房间,却未曾料想到,眼下竟是又回到了这百年前他自己曾居住过的房,只是这里已翻修过不知多少次了。
司凛夜前几步,从床榻揽起唐夕木,唤道:“夕木,夕木,能听得到吗?”
床榻之人自然不可能回答。
司凛夜双指探在唐夕木的脖颈,几息之后有轻言从他口溢出:“唐堂第十式吗?”
不知唐夕木何故要冲破这唐堂第十式,若按他那般爱玩且不用功的心性,当不至如此才是。可虽是不知何故,可眼下,已然摆在眼前的,便是唐夕木才二十岁之身,不能全数撑起他百年功力,又急于功成想要突破唐堂第十式,才会遭到反噬,以至眼下之景。
“夕木,这一世,又是我害了你吗?”若不是他司凛夜将全部的内力都交于唐夕木使用,他断然不会如此……但……别怕,这一世,他再不会放手。
一语终了,这卧房内已不见二人身影。
(一百四十八)无雨也无晴
缥缈白烟之忽而有两道身影的闯入,一个眉目紧闭,一个眉宇紧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 )
司凛夜长袖一挥,浓墨色的骨寒门显现。
“夕木,夕木,坚持住,坚持住!”司凛夜只觉自己体内的生机在一寸寸的流逝,这也是说明,眼下与他签订了生死血契的唐夕木,已然危在旦夕。
忍耐着体内那分外难受的感觉,司凛夜抱着唐夕木进入古寒室,又轻轻将他放置在骨寒床之。
很快的,司凛夜几乎可以看到唐夕木的脸结了一层冰霜,那冰霜薄如蝉翼,又不断折射着光,分外刺目。……唐夕木,竟是已然虚弱到如此之境了?他身早已乘他司凛夜满身修为,又何以连这骨寒室的寒凉都耐不住?司凛夜不曾想,他自己的修为竟是将唐夕木反噬成这般。
司凛夜眉宇一沉,不再多想,盘腿坐于唐夕木对面,双指一并一抬,唐夕木便随着他的动作双手抬起,面向着他。随之司凛夜反掌,从胸前压下,再反,已然有重紫色光泽聚满掌心,他向前一推,双手与唐夕木的双掌重叠。
司凛夜推送的,莫不是这百年间所吸纳的醉生阁之最为精纯的仙泽,这仙泽顺着唐夕木的手掌而入,却是让司凛夜骇的险些脱手……!唐夕木体内,经络净断,唯一支撑着他活到眼下的,竟然只是那对于生死血契的顽固执念。
……夕木,你是不是不愿拖累于我,不想让我因你身死?
司凛夜可谓痛彻心扉,千句万句话都堵在心头,无从说起,只能不断地向唐夕木的身体渡着仙泽,一寸一寸的连接断裂的经络,而已然修复好了的经络,眼下正向其心室之渡着仙泽,这属于醉生阁之最精纯的仙泽,一波一波的撞击着唐夕木的心脏。
起初,那心脏跳动及其缓慢,波动亦是轻微,几乎下一息便会停滞不动,可随之身体经络的修复,以及这源源不断仙泽的供给,唐夕木的心脏忽而猛烈的撞击一下,几乎要弹开那重紫色光泽。
司凛夜心一喜,眼睑轻启望向对面的唐夕木,只见他的脸色已然恢复些许,连同那结于脸面的冰霜,都消散了下去。
手的重紫色光泽又是聚了一圈,此刻正顺着司凛夜的掌心而出,又从唐夕木掌心而入,流过条条经络,直达心室,在心脏周围轻缓而停,静静的包裹住唐夕木的心脏。
司凛夜收手,缓缓将体内浮动之气纳入丹田,随之有轻微气流从唇瓣呼出。他望着对面的唐夕木,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将他缓缓放平在骨寒床之。
……还好,他总算留住了他。虽不知唐夕木何时能够醒来,但能守在他唐夕木的身边,便已足矣。
司凛夜从墟鼎之万分谨慎的取出那颗属于秦修染前世记忆的重紫色珠子,拿捏在修长手指间望了望,复而亲吻,之后两指腹轻轻揉捏,再松手,便有一条几近透明的重紫色丝线穿其珠子而过。
那是司凛夜修为实化出的丝线,此刻已从珠子穿过,看似像是一条项链。司凛夜轻轻俯下身子,将此串了前世记忆珠子的项链,挂秦修染的脖颈。
“夕木,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你该戴着。”
一吻轻轻的落在唐夕木的唇角,与此同时滑落的,还有从司凛夜眼眶而出的晶莹。若是……若是他能够早一些告诉唐夕木这一切,他是否便不会像眼下一般后悔不已?
“若你肯醒来,我便将前世今生你我间这一切都告知于你,再不瞒你分毫,再不叫你胡乱猜疑。”以免……落得这眼下,即使想要说,也已晚了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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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醉生阁一如往常,还是过目不散的白烟,除了司凛夜,这世无人知晓醉生阁多了一人。只来不往的有缘人,亦在回味过自己的故事之后,饮下琼玉,死于尘世,却在琼玉一梦之永生。
而当这醉生阁没有有缘人时,司凛夜总是在骨寒室坐在唐夕木身侧,轻轻的讲他们前世的那些故事。
且说眼下,司凛夜轻轻的拂了拂唐夕木的面,轻言道:“夕木,你可知,你一世长的不是这样的……”
才将将说了一句,司凛夜便恍惚想起,那一对玄月眉,一双睡凤眼,看似极为懒散,却是又将所有锋芒都锁在眼眸之内的秦修染,他清冷无,与世无争,好似一味的避着这个世界,又好似这世间万物他都不放在眼。
司凛夜笑了,却笑的眼眶发红。
“那时候的你,本出生在一个颇为无忧的家庭,你的爹爹靠制毒与新的物件发家。后来啊,令人发指的江湖歹人在你爹爹这处买去了剧毒,毒害了朝廷重臣,之后一去无踪影,朝廷只得靠着那剧毒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你家。”司凛夜的声音一顿,手指轻轻的在唐夕木的脸厮磨。
“也是因此,你的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是你爹爹精通门异术,从密不透风的牢狱之逃出,可你的娘亲早已被灌下了剧毒,而这个时候她的腹已然有了你的存在。”司凛夜说到这里似是心颇为不忍,不忍他的秦修染还在娘胎便受此折磨。
“你娘亲被灌下的毒,是皇宫的密毒,你爹自然调制不出解药,只能制作更多的毒药以毒攻毒,来保你娘亲性命……所以你们一家,此隐世。”司凛夜垂目望着唐夕木,目光柔长,“你说,是不是是因此,你的心绪才埋藏的那般深?”
“孟青玄想要除掉孟灏炀,想用美人计却送不他的榻,想用毒,便发现了你。你不仅会毒,也长的与点杏一般无二……可你避世不愿,他却提出要解你娘亲的毒,你只得同意。总归孟灏炀多疑,身边送不进去人,便因着你像点杏,将你送至我的身侧,若是孟灏炀想要谋反定会找我借兵,你便可以在此时接近他。如此,我们便遇了。”司凛夜的声音很轻,百转千回的柔长。
至于这之后的时光……曾经那般美好,眼下,却只剩剜心的痛,司凛夜的话语止了。许是当真不愿回忆,又许是怕即使讲完了这故事,唐夕木也不会醒来,毕竟这样的日子……已然很久很久了。司凛夜抿了唇,半晌后复才开口:
“夕木,这个故事很长,今日,便先讲到这里。”
司凛夜起身,走了几步,却又忽而回头,轻轻一吻,落在唐夕木并不算精致的唇瓣。随后他才又向外走去,出了骨寒室。
……
之后的日子静悄悄,醉生阁也无风雨也无晴。
骨寒床之人,依旧那般静悄悄的,不曾张开双眼来。
……
是时,逢一日天朗气清,透过醉生阁袅袅白烟,司凛夜都可看得到,外面的云层所透出的耀目之光来。
司凛夜的眼睛眯了眯,竟是觉得自己已然太久未曾见过阳光了。忽而心一动,骨寒室骨寒床的唐夕木,已躺在那万年玄冰所制的骨寒床之这般久了,也是从不曾见过这阳光的。
从前的唐夕木,应是万分喜爱阳光的,不然他那般不喜又惰与修炼武艺之人,又为何皮肤算不得白皙?总归……唐夕木眼下早已脉象平稳,身体机能全数恢复如常,将他抱出来在醉生阁之外不远晒晒太阳,应也是无碍的罢。
司凛夜的唇角忽而勾起,染尽绝世风华,随之重紫色袖袍一挥,浓墨色的骨寒门显现眼前,他继而走进,见唐夕木此刻依旧是宛若睡着了一般,他的身,依旧是宛若寒冰刺骨。
“夕木,你是不是很冷?”司凛夜问道,却又更似是自言自语。唐夕木不可能回答他的,他知道。
司凛夜却只当自己是得到了回答一般,便点点头,倾身抱起来唐夕木,紧紧的桎梏,随之一闪身,已到了云端。
司凛夜所言不虚,他确实是抱起唐夕木,来到云间晒太阳,也确实是距离醉生阁不远,算是当真有了何事发生,他只需要回个头,便能够回到醉生阁之去。
“夕木,我们到了。”司凛夜轻言,“今日的阳光,好的出。你不张开眼睛来瞧一瞧吗?这可是你最喜爱的阳光……”
怀之人,并无动静。
然,司凛夜却是颇为惊喜的发觉,唐夕木的身子竟是在一寸寸的回温,虽说还是微微凉,却已是接近于正常人的身子了。
“果真从前的冷着你了吗,夕木?”
司凛夜眼下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蠢笨,从前只觉得骨寒室骨寒床天地灵气仙泽都极为充沛,所以应当在那处再利于他醒来,可却是忘记了,虽唐夕木承他司凛夜满身修为,却也只是个凡人罢了,且他的情况不同于当年的林妙之,林妙之乃是心死之人若离了骨寒床便无法保全**,而唐夕木却是于她的情况不同。
骨寒床透骨之寒,一介凡人,乃是万分承受不了的罢,司凛夜眼下有些后怕,若是唐夕木身并无他全数的修为护体,只怕是……
可说到底,唐夕木的身子已被骨寒床充沛的仙泽灵力修复完好,眼下,这接触了太阳,体温也在缓缓复原,他甚至是微蹙了眉,这叫司凛夜觉得,唐夕木下一息便可醒来!
“夕木,夕木!”司凛夜的声音满满的惊喜,“夕木你可听得到?”
不知唤了多少声,却见唐夕木还是未曾醒来。
“夕木,你若是还不醒来,我便再不叫你使用我的武艺,以后要你自己习练……”司凛夜道,可又觉这番说辞,他自己都不信。
“夕木,若你今日不醒,我便将你从这云端丢下去,你还不快些醒来?”
唐夕木依旧没有反应。
“夕木,你若是还不醒,我便,我便……”司凛夜的声音逐步的低沉了下去,若是唐夕木还不醒来,他又能如何呢?
是啊……他又能如何?方才所言,他连其任一都做不到。
许是方才的惊喜眼下烟消云散,大喜大悲之下,司凛夜也再无半分兴致,随之转身,步履姗姗。
却又在方行了一步之时,只觉怀一动。
司凛夜动作止了,甚至是不敢动作。他的双眸不住的闪烁,双唇都已开始微颤,半晌才缓缓垂目,落在唐夕木睁开望向他的眼眸。
唐夕木的眼眸之一空如洗,一眼便可望到底,那里面……是什么都没有的,他喃喃的开口,声音宛若幼童般青涩稚嫩又带着些许惧意的试探:“大哥哥,你是谁呀?”
(一百四十九)心智如孩童
唐夕木的话,并不似玩笑,他那一空如洗的眼眸,不是装出来的,他眼下所言,司凛夜甚至能从他的话语听出微微的颤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唐夕木,是真的不记得他司凛夜了,且其心智,恐怕亦已宛若痴傻孩童。
司凛夜只觉心一颤,连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他甚至呆愣云间,不知如何动作。从前,他二人初识之时唐夕木年纪尚小,他唤司凛夜为“大哥哥”,那时,司凛夜还可以护他安康,伴他成长,待他长大后告知他前世的所有……可眼下,唐夕木竟然是重回幼时,且可能再不会复原。
是司凛夜身全部内力的反噬,才曾断了唐夕木的心脉,毁了他的心智,才会让他眼下……心智回到只有孩童的年岁。
“哇!这是哪里?好漂亮!”唐夕木似是发觉了天空之的云彩,颇为激动的伸手抓去,口只道:“大哥哥,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司凛夜一窒,一行清泪滑过,口一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唐夕木啊……
“你快些放我下来!”唐夕木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他分明亟不可待想要去那云间玩耍,却不见司凛夜放开他。而在唐夕木心,此刻他不过是个孩童,明明是只需动动身子便可站立起来,却是不知如何动作,只嚷嚷着要司凛夜将他放下去。
司凛夜终是拗不过唐夕木的,不管一世清冷孤傲之态,或是此生任*偷懒的样子,还是眼下这宛若孩童的心智……他,都是他司凛夜心头挚爱,是他穷尽所有都放不开之人。
司凛夜又如何舍得不应了唐夕木?
本是桎梏的极为紧密的手臂,一寸寸的松弛,终是小心翼翼的将唐夕木放在云端。唐夕木瞬间便开心了起来,甚是欢快的在云间伸手抓着,这叫司凛夜分外担心,便紧紧随着他的身子而动。
唐夕木的动作很大,变换也甚快,他似乎是对这云间惊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的来回抓着,如此免不得恰恰好撞紧随在他身侧的司凛夜。唐夕木对此似是不高兴了,他眉毛一蹙,开口的话甚是任性:“你不要随我这么近,你这样我怎么玩啊!”
听闻唐夕木如此说,司凛夜的脸总算是露了个还算是笑意的模样,虽说那笑意,还远不及眉宇便散尽了。即使是孩子心性的唐夕木,该有的样子,他亦是一样不少。
不管怎样,只要你还在,便好。只要那个人是你,便好。
司凛夜心间想着,念着,倒是当真并未再随着唐夕木的身影走。却不料才不过一弹指间,便只听唐夕木的声音划破这云间寂静。
“啊!!”
司凛夜心一紧,猛然抬眼聚目一望,只见唐夕木的身形竟是向云端下跌落。是时不过一个闪身,便是两道身影重回醉生阁。
“果真不该离你身侧。”司凛夜面有些薄怒,似乎是在轻呵着唐夕木,只是那其慢慢的担忧恐惧之意,却是将这些许的怒意都尽数遮盖去了。
天知道他司凛夜方才究竟有多么的害怕。唐夕木身乘他全数修为,可眼下,其心智却只是痴傻孩童,且说从前的唐夕木无法控制这些力量才遭其反噬,那么眼下孩童心智的他,乃是更无法驾驭。
这便是方才,唐夕木为何会在云间跌落的原由了。
“以后,我便将你系在我的身,你哪里也别想去。”司凛夜又低呵了一声,却很快发觉,这些话对于眼下的唐夕木而言,乃是半分作用都无,他如同未曾听见一般,嘻嘻笑着要挣扎出司凛夜的怀抱。
“这又是哪里?”唐夕木双臂一挥一挥的,“这里也有好多云,我要在这处玩!”他好似已然忘记了方才之地的好玩,亦是忘了他险些跌落云端的恐惧,又吵着闹着要下去玩。
司凛夜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于唐夕木,他永是那般的无可奈何。但如果,这般能使她快乐的话……
“好,你去玩罢。”司凛夜轻轻的放下了唐夕木,任由他在醉生阁之玩耍。总归此处是醉生阁,断不会再叫他跌落云端而去了。
被放下来的唐夕木,便又是一副开怀无之态,他甚至张开手臂,在醉生阁窜来窜去,好似是作鸟儿高飞之态。司凛夜望着唐夕木,渐渐地亦是双眼含笑,不管怎样,只要他快乐,那便一切都好。出身于唐堂的唐夕木,似乎是其他的男孩子都还要再皮几分,如同眼下,他如同孩童一般的心智,在这醉生阁一息也不安生。
不知又是过了多久,唐夕木似乎是玩累了,他一屁股便坐了下来,只是手还在白色云烟间不住的抓着摸着。这一摸,便是摸到了那把宝剑。
那把曾经被秦修染拿在手对抗孟灏炀,却亦是后来,被司凛夜握在手指向秦修染的那把宝剑。
司凛夜眸明暗几许,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你……还记得这剑吗?”
可下一息,司凛夜眸子却忽而一紧,只因他瞧见唐夕木拔出了那把剑。
那宝剑被拔出鞘,一展锋芒,甚至随之有光影折射在唐夕木的脸。“这真好看!好亮!”唐夕木道,甚至是伸手想要摸一摸这剑刃。
司凛夜双眼一眯,手指一动,那剑便是顺着回了剑鞘。
唐夕木自是不知,这宝剑削铁如泥,破风染血。不知者无畏,他不知,遂是不怕,可司凛夜知,自然是不能叫他那般无知的触碰宝剑。
也是因为唐夕木不知晓,便回头看来,自然是看见了司凛夜还未曾落下来的手,说也怪,唐夕木见司凛夜远远地便叫剑归了鞘,倒也是不怕,只是万分不乐意的开口道:“你干甚啊大哥哥!你不叫我玩?是不是不舍得?我又不会给你玩坏了去!”
司凛夜被唐夕木的话问的一愣,不舍得吗?纵使是这条命,司凛夜都早已与他唐夕木签订了生死血契,他死他亦绝不独活,何来有半分不舍?
“夕木,那太危险了,若是想玩,大哥哥给你找别的玩,可好?”司凛夜道,语气柔的似是哄小孩子一般。
唐夕木倒是一怔,随之抬手指了指自己,只道:“夕木……我吗?”之后又复问了句:“我的名字叫夕木?”
“……恩。”司凛夜心饶是有些难过,却是点点头,道:“对,你从前,叫夕木。”
“哦……”唐夕木好似是又轻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又道:“夕木是何意?”
司凛夜一窒,半晌才喑哑着嗓子道:“司凛夜的夜部,与秦修染的染部,加起来,便是夕木。”
唐夕木这次倒是听不懂了,瞬间也便觉得没有了兴趣,蹙了蹙眉,又问道:“你方才说了给我找其他玩的,是什么啊?”他说完,接着又说了一句:“若是没有其他玩的,我可要玩那个了!”说着,唐夕木便伸手又向那剑摸去。
“有玩的,在这里!”司凛夜眼见唐夕木要摸一旁的宝剑,生怕伤到了他,便心一急脱口而出。
唐夕木转过头便乐了,开口道:“是什么东西?”
司凛夜轻微的叹了口气,这才思索该给唐夕木玩些什么好,这一思索,便想到了前些日子下醉生阁去寻唐夕木之后在返还的路,遇见的路边的小玩意儿。那小玩意儿其实也并不算是稀,只是涂了彩绘的小泥人罢了,而碰巧的是,那小泥人,是唐堂修炼的弟子模样。小泥人很小,却又很生动,即使看不清楚脸面,也叫人心欢喜。
若是买下两个彩绘小泥人,便是他司凛夜与唐夕木的缩影,他不能在此时再入唐堂,将这两个小泥人放置在一起,便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当时司凛夜不知,再见唐夕木,却是这般,他竟是要将这两个彩绘小泥人,当作玩物送给他。
“到底有没有?快些给我玩玩!”唐夕木又催道。
司凛夜只得点点头,将两个彩绘小泥人从墟鼎之取出。
彩绘小泥人精致万分,唐夕木自然欣喜非常,是时便抢过去拿在手把玩。可这彩绘小泥人又不会动,过了会子,唐夕木便是玩的有些够了。
“大哥哥,还有吗?”唐夕木问道。
“这两个小泥人,不顾你玩吗?”司凛夜道。
“不够,大哥哥,你再给我些罢!”
司凛夜伸手摸了摸秦修染的头,开口道:“大哥哥只有这些玩物,若夕木还想要,日后大哥哥再给你找可好?”
唐夕木哪里肯?他摇摇头,只道:“大哥哥骗人,方才大哥哥是在这里取出玩物的!”说着,唐夕木便伸手指了指司凛夜的腹部,那正是他的墟鼎所在。
“这……”司凛夜一时语扼。
“我不管,大哥哥,你再拿出些!”
司凛夜听唐夕木如此说,便好似是败下阵来,将手放置在墟鼎之,之后两样东西又从而出。
其一,是醉生录,其二,便是琼玉壶。
唐夕木一见便是眼前一亮,开心非常,倒是没管那琼玉壶,反而是拿起醉生录翻看。
“大哥哥,这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唐夕木道,他的手指一一指过那面泛着重紫色之光的小字,这些字,他一个都不识。
司凛夜见此,便在唐夕木身侧坐了下来,长臂从他背后揽过,又拿起醉生录来,绕着他的身子一圈,轻道:“夕木,大哥哥跟你讲这面的故事可好?”
唐夕木不知其之意,便点点头。
司凛夜开口,讲的,却又不是醉生录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叫秦修染的男子,被一个叫司凛夜的王爷,带回了长安王府,住在囹水院……”
……
“那一日司凛夜去找秦修染,却见他从树摔落,司凛夜亟不可待的拥住他,那时才知,院的树,名唤墨枯,开出的花,叫墨雪,墨雪花在太阳一出别会化为乌有……夕木,你猜猜,他采摘暮雪是要作甚的?”
怀的唐夕木并未回答。
“……夕木?”
唐夕木依旧并未回答。
司凛夜垂目一望,只见唐夕木此时已然靠在他的臂弯,睡着了。
司凛夜一笑,目光变得分外柔长,启唇轻道:“他采摘墨雪,是为了要制作一种解药,来解血燃之毒……是为了,保全司凛夜……”
“睡罢,我的夕木,我会永远守着你。”
浅浅一吻,落在唐夕木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