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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想吃肉     诗酒趁年华txt下载     诗酒趁年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聪明的胖纸

    六郎不知道自己做了外甥幼年时候“温暖一生的美好回忆”,他正欣喜于宝宝喜欢他,颠儿颠儿地抱着宝宝跟颜神佑去了颜神佑那里了。

    颜神佑嘴角抽抽地看着个大肉墩子上长了个小肉球,整个人都不好!比她还捉急的是宝宝的两个乳母,一会儿担心六郎抱不住摔着了,一会儿又担心宝宝让六郎累着了。

    还好,颜神佑住的地方离姜氏不算远,不多时就走到了,六郎走了一身的汗,头顶上开始冒热气,就像是一个武林高手!颜神佑一看这样就叹气了:“先脱别大衣裳,擦了汗再脱,小心受凉。”

    六郎扯扯领口:“没事儿,我壮,顶得住。”

    颜神佑道:“你那是胖!六郎,胖子不好啊,瘦子冬天冷了以多加件衣,胖子夏天热了可就没招儿了。”

    六郎扯过手巾自己擦汗:“阿娘还说不要太瘦呢。”

    颜神佑道:“过犹不及,”看宝宝啥也不懂,又奔着胖舅去了,这一大一小两具胖墩,体型还真够愁人的,“一个你加一个宝宝,能将坐榻压垮。”

    六郎咧嘴笑了,颜神佑见他有话要说,上来抱过儿子,臭儿子钻亲妈怀里蹭了蹭,又扭过脸去想要胖舅。

    颜神佑:……

    六郎开开心心接过胖外甥,还在外甥脸上香了一口。两个胖子亲热了好一蠖丈裼右膊淮叽佟1Ρδ止涣耍言谂志宋屡幕潮Ю锟即蝾刹虐淹馍舜髂镒颖ァ

    颜神佑道:“有事?”

    六郎点点头,将不解之处一一说了。颜神佑想了一想,道:“这个么,你得知道,大家立场不同。”

    六郎的表情瞬间放松了,跟明白人说话、听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立场”二字,道尽玄机。颜神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明白了,这个弟弟从来就不笨,当下也不多谈,就说了后来跟颜肃之说的后宫之类的事情。

    六郎还是有些犹豫的:“这个……管得了一时,可管得了百世?”确实,管得有那么一点多了。

    颜神佑道:“我不过尽我的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爹要是想反悔,她也不是没辙。

    六郎耸耸肩,小声问起东宫的事情来。颜神佑道:“这个,我有件事儿想问你,我想,如果东宫之员悉以朝臣兼任,你觉得怎么样?至少有人给你通个气儿了。”不得不说,在这些方面,朱重八同志的构想是相当天才的。

    六郎道:“也好,就是怕我太驽钝。”

    颜神佑明白他说的是怕制不住老臣。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太子太嫩,从小就被大臣深深地影响了,万一这大臣不是个好人,太子就会长歪。这事儿还不太好预防,全看皇帝的眼光。

    颜神佑慢慢地道:“还给你找了伴读,你可与他们一道读书,我看能不能多给你弄几个同窗!唔……”在六郎期待的目光中,颜神佑摸了摸下巴,“咱们把亲贵家的孩子都弄来,怎么样?”

    六郎笑了:“好。”

    阿琴端来了茶果,六郎只取了热茶,略用了一块点心,也不多吃。颜神佑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也不多用零食,怎么就胖了呢。”

    六郎抽抽嘴角:“阿姐,亲姐姐,我又不是小娘子,胖点好啊!”

    颜神佑惊悚地看着他:“不要学阿爹说话的口气!”太逗比了!

    六郎大笑,笑完了,问颜神佑:“姐夫过一时也快回来了团聚了吧?”

    颜神佑颇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六郎道:“阿爹登基,太尉来朝,二逆成仇。姐夫当然能腾出手回来啦。”山璞进驻荆州,除了因为霍白离开,六郎认为,还有防范之意,不但防济阳阮梅,还是要防雍州。雍州的态度,在颜肃之方面来看,是不够积极合作的。楚丰来了、楚源来了,楚攸还没来。

    “太尉来朝?”

    六郎点点头:“我看卫尉(楚源)随父见驾,如蒙大赦。我见他三回,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年轻了好几岁。”各种迹象表明,楚攸与楚丰、楚源的立场似乎有微妙的不同。

    颜神佑笑道:“你见微知著,可是一点也不比旁人差的。”

    六郎道:“我猜对了?”

    “你这可不是猜,是明摆着的将事儿看出来了。”

    六郎面上却是渐渐浮起一点疑惑来:“两逆相持,我何不趁机兴兵?”

    颜神佑道:“还差点火候呢。南北气候不同,不止是人适应不适应的事儿,一应辎重也要有所不同。都还没有准备好呢。再者,益州那里。”颜神佑点到即止,没有说得太明白。霍白这人,怎么说呢,原本看着挺稳重的,这一回又让人不放心了起来。

    六郎道:“原来如此。”

    颜神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伴读,或许不能于如你的意,有好的,也会有不好的。如何处置,也是看你的手段了,先试试手吧。”

    六郎道:“我明白了。阿爹阿娘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颜神佑望天:“夫妻间的悄悄话,小孩子不要过问。”

    六郎:……他也快能娶媳妇儿了好吗?

    ————————————————————————————————

    也不知道夫妻俩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反正晚上颜神佑去看姜氏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气色好得简直不能再好!

    摸摸脖子,颜神佑觉得自己受伤真是好冤!她觉得冤,姜氏还觉得她下手没轻重呢,后来将她叫了去好一通埋怨:“你好歹小心些,我给你爹擦了好久的粉才盖了过去,这要让大臣们看到了,还不得参你么?”

    颜神佑虚心受教。

    姜氏叹道:“你也是……唉,你爹说,过一阵要将女婿叫回来过个年,多住些时日。你也收收心。”

    颜神佑口上答应得十分顺溜,这事儿就算姜氏不说,她也能猜到。除了六郎说的原因之外,山璞招募来的北方兵也是一个因素了。想要趁乱拣便宜,自己的点子就得先硬。这些人练得怎么样了,练好之后怎么用,能不能完成布置的任务,都得跟山璞当面讨论。

    不过眼下一切都要等山璞回来再说。颜神佑自认不太懂军事,但也不算是彻头彻尾的外行,她在思考着一种可行性:在己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让对面那俩掐得越深越好、越久越好,最好人头打成狗脑袋!

    姜氏见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扰她,径自逗着外孙玩。宝宝四个多月大了,也会笑也会哼唧,给大家带来无限欢乐。颜神佑听到儿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也且把旁的事情给放下了。对姜氏道:“阿娘,您先带着他,我去寻阿爹。唔,他是不是太胖了一点?得减减了,痴肥不是好事儿……”

    姜氏却是“肥壮派”的忠实拥趸,反驳道:“胡说什么!这大点的孩子,是奶膘!会瘦的,太瘦了不好!又不是吃不饱饭,要瘦做什么?”

    颜神佑:……等我闲下来就接这小混蛋回来减肥!还有我弟!

    姜氏以为女儿败退了,没想到她闺女不能用常理来推论。颜神佑扭脸去找了她爹,对颜肃之道:“阿爹,忙不忙?我有件事儿想跟您说。”

    颜肃之正在募兀米胖焐氨剩醯谜庋丈械悴惶视Γ恢倍际怯媚市炊鞯摹L泻羲账嘀吹骄刃撬频模煽斓亟室涣蹋斯肱桓霾永玫男α常骸鞍ァ蠢蠢矗惺履闼祷啊!

    颜神佑脑袋上滑下三条黑线,一看颜肃之,颜肃之正拍着身边的地板,让她过去坐呢。颜神佑跑过去一蹲,歪着脸看一看颜肃之:“您这是怎么了?”

    颜肃之抬起手来揉揉脖子:“哎呀,眼都刺得花了。”

    颜神佑螃蟹步挪了几下,给他捏肩膀,颜肃之被捏得通体舒泰,察觉到闺女还伸手摸一摸他的左脸,当即大方地道:“没事儿,挠得还没猫重呢。”

    颜神佑:“……粉涂得太厚了。”

    颜肃之:“……胡说胡说胡说!”

    “好啦,不跟你吵了,我是来说正事儿的。”

    “啥?哦!叫宝宝爹回来吧。”

    颜神佑道:“嗯,您看着办呗。我想说,六郎那里,多给他寻几个伴儿呗,从小一道长大的,也好看着。”又说东宫事,请老臣兼任一类。

    颜肃之眯着眼睛,享受着女儿的爱心按摩,舒服得开始哼唧,颜神佑听这声音跟宝宝哼唧颇有几分相似,额角上滴下一滴汗来。手上重了一点:“别光哼啊。”

    颜肃之懒洋洋地道:“也不好都是老人儿,得有些新人才有意思嘛。”

    颜神佑道:“反正我就这么一说,您看着办。”说完又附耳说了一些话。

    颜肃之的眼睛刷就睁开了,沉着地点点头:“好主意,不过要选好人。”

    颜神佑小声道:“霍白怎么样?”

    颜肃之笑了:“不错。可是五娘……好姑娘,就是……”

    颜神佑趴在颜肃之肩膀上:“她过得好不好,还不是您一句话么?”

    颜肃之很有担心地拍胸脯保证:“那是!”颜神佑小声嘀咕:“能不换人还是别换人,霍白最好快点长大。”

    颜肃之反手拍拍女儿的肩膀:“听天由命吧。”

    颜神佑道:“对了,阿爹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那几个先生?”

    “嗯?”

    “就是齐先生他们啊。”

    颜肃之经她提醒,才想起来这个齐先生就是齐凭,顺口问道:“怎么了?”

    颜神佑干笑两声,干巴巴地道:“我几年前就想再拜见他的,大伯说他去了雍州,这一次又没回来。”总觉得跟老师不联系好像有点不对味儿。

    颜肃之道:“他原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又上了年纪了,不肯过来,倒也没什么。你若有心,使人封些谢仪与他就是了。”

    颜神佑答应了一声,不再说别的,却又说起二郎的婚事:“现在就是这么个样子,想办得太大也是不能够了。”言下颇有遗憾之意。

    颜肃之道:“你都没能大办,他这个也就这样啦。”

    颜神佑翻了个白眼:“说话可小心点吧,传出去可不好。知道的说您疼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不疼侄子呢。”

    颜肃之“切”了一声,鼻子都歪了。颜神佑左瞄右瞄,学了一声猫叫。颜肃之大笑:“行了行了,没生你的气。”颜神佑故作惊讶地道:“哎哟~合着您这是准备生气呐?”

    颜肃之:……MD!小王八蛋就是不能给好脸色!瞄瞄闺女的笑脸,他又消了气。深沉地道:“儿女都是债呀。”揪着短短的髭须,颜肃之决定,早点把女婿给搞回来,争取让女儿给他生个蠢萌蠢萌的萝莉出来!

    让颜肃之没有想到的是,征山璞回朝的命令还没发出来,已经有北方士人前来投奔了。

    ————————————————————————————————

    过来的人大家都不太熟悉,姓窦名驰,以前是个郡守。他是先奔的京城,直接找上了郁陶,然后被郁陶派人送过来的,现在被安置在驿馆里。窦驰本来不太出名,只知道他是北方人。大周朝里土鳖和南方人又比较多,没几个人跟他熟的。

    姜戎倒是知道这个人,跟颜肃之说了:“这个窦驰,世居北地,也是冀州之著姓了。当年旧京未破的时候,少府少卿就是他的本家。北地这般乱,窦家还有人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在阮梅手下活命,可比在济阳王那里做官难多了。

    窦驰字公路,颜神佑听了之后好险没笑出声来。听了姜戎的介绍,又有那么一点迟疑。像冀州这样的地方,乱了那么久,要跑早跑了。开始不跑,后来虞堃在临安重组朝廷的时候,多少人冒死奔了过来,窦驰怎么就不来呢?

    拖到现在,又是阮梅那里由陆桥主持开始起用一些有能力的士人的时候。这里面很有古怪。

    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她一个人。楚丰就觉得这里面有一点可疑,窦驰不是甘铭,马都买不起,拖家带口还没什么自保能力。就这样,甘铭路上生病的老头儿,还早早到了昂州来。窦驰这个,乘得起牛车,养得起奴婢,怎么看也不像是腿脚比甘铭慢的人。

    是以楚丰便请命,要会一会这个窦驰。太乙舅舅没有直说怀疑,只是说:“北地旧族凋零,不意还有遗孤在,昔年我曾与他父亲共事,见过他一面,不知他还一如往昔否?”

    颜孝之心说,我就说我弟怎么狡猾得不像咱们家的人,合着是像你!

    颜肃之开心地对楚丰道:“有劳阿舅了。”

    楚丰也开心,来个熟人,还是老部下的儿子,颜肃之可能还不知道,这个窦驰,还是他给推荐当的官儿,以前已经做到了郡守。

    楚丰领命去试探窦驰,经验和直觉让他认为,窦驰身上大有文章。至少能够从窦驰那里推测出不少北方的情况,这方面的情报,是朝廷比较缺乏的。

    楚丰亲自到来,让窦驰受宠若惊。他原本是有点惊惶的,就怕不艽<搅顺幔泵χ疵派瘢诔疲骸懊鞴!敝比伦徘氤岚锩κ樟簟K祷凹洌苟枷吕戳恕

    窦驰也不是傻子,傻子也不能在郡守的位置上做那么久,还在阮梅那里活了下来,又顺利过来了。楚丰的目光却给他很大的压力,窦驰从来都知道,这位老神仙看着和气,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原先的准备就得都扔了,老老实实跟这位老神仙招了吧。

    不等楚丰发问,窦驰自己就先说了:“晚生实有大事上禀。”

    楚丰微一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急在此一时了,慢慢说。”

    窦驰却不敢怠慢,他知道,得先抛点干货出来,楚丰这样的人才有功夫听他慢慢说。他开口就说:“我看他们要乱起来了,就跑掉了。”还真是简明扼要。楚丰抽抽嘴角,等他详细说。

    原来,窦驰是做着个郡守的,有家族支持,还有一张不小的关系网,过得还是挺好的。不幸的是北方天灾*的闹了起来,他这郡守眼瞅也当不下去了,他倒还有些底线,不想跟反贼合作,但是又不想死。就跑回老家,准备拉起一支队伍。勤不勤王的另说,反正虞家也不怎么得人心,但是反对阮梅这样的反贼是必须的。

    没料到阮梅不是那么好搞的,他只得躲了起来。直到陆桥说服了阮梅,开始用一些士人管理他们那个大陈。窦驰开始并不想跟他们合作,阮梅的黑历史太黑了!后来渐渐有那么一点动摇了——不过他自己说,是想探明情况,看阮梅在搞什么鬼——就到一个已经出仕了的朋友家里呆了一阵子。

    这一住,就让他看出了不少问题来。窦驰能在这么乱七八糟又危危险险的环境里一直活到现在,必然有特长,比如对危险的嗅觉。他就觉得这些朋友神神秘秘的,使着眼色,打着机锋。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窦驰也算是个能干的人,没用太久就猜到了一点内-幕。猜着了之后,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地携家带口跑掉了!

    楚丰想了一想,问道:“他们可是……想要架空了阮梅?”

    窦驰小小拍楚丰一记马屁:“明公不愧是明公。正是如此。阮梅行军布阵也不算平庸了,陆桥也是奸狡之途,只是说到治国,他们就差得太远了。”

    楚丰心道,屁的治国,还不是说玩心眼儿?

    整个国家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靠耍点阴谋诡计就能玩得转的。陆桥再机敏,根子上就歪了,哪里知道这些士人的心机?只要让他们进了朝廷,又制不住他们,不到二十年,就得被蛀空了。

    楚丰道:“这主意原也不错,你们跑了?”

    窦驰差点没哭出声来:“明公,阮梅又不是个正常人!”

    楚丰秒懂。

    窦驰又说:“就算阮梅不收拾他们,他们没一个能领兵的,死定了啊!阮贼伪朝,还不如济阳伪朝呢,好歹济阳还能把得住手下文武,阮贼这里,文没有武,是剥了壳的鸡蛋,武没有文,是没笼头的马,眼瞅就要掉下悬崖了!”

    楚丰道:“你辛苦啦,我会去回禀圣上的。”

    窦驰放下心来,却又问:“明公,我把章垣也给带回来了。这个,要怎么办?”说着,怯生生看了窦驰一眼。他带着章垣来,一是因为章垣有点学问,二也是用章垣来试探一下颜肃之的。现在没见着颜肃之却先见着了楚丰,什么试探都不敢了,就先招了。

    楚丰原本皱着个眉在听北方这一团乱的,琢磨着怎么从中取利的,猛听他这么愁苦的一句,笑了。伸手拍拍窦驰的肩膀:“人来了就来呗,原来怎么样的,现在还怎么样——只是要他将狂生的习气给我收一收!朝廷必要一统天下的,你熟知北方之事,年轻人,大有为啊!”

    窦驰心头一喜,连声答应了。

    ————————————————————————————————

    颜肃之听了楚丰的汇报,倒是挺开心的,还夸窦驰来的:“这人是属泥鳅的吧?这么滑不丢手啊!跑得还快,看得还准啊。哈哈哈哈,呃……”在楚丰指责的目光下收了声,挠挠头,“阿舅看,他适合做什么呢?”

    楚丰道:“他自北方来,知悉其事,日后要平定阮贼,是一定能用得到的。”

    颜肃之道:“那先放您那儿?您看着办?”

    楚丰微微一笑:“好。”老神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了,颜肃之这意思,就是说下回搞阮梅,他也能掺和进去了?这可是大项目啊!乐完了,又说了章垣的事儿。

    颜肃之也乐了:“这小子有趣儿,也留下吧。”

    楚丰就知道这个外甥的病又犯了,不得不提醒一声:“二郡主面上须不好看。”

    颜肃之道:“没事儿,跟我家丫头说,她能想出办法来。”

    楚丰一想到颜神佑,不由牙疼,点点头,表示自己不管了,只管把窦驰和章垣征到自己府里,让他们俩回忆一下北方生活以及阮梅那里的情况。

    颜神佑也不负众望,颜肃之通知完她这个事儿,她就跑去看颜静媛,顺便就看了一回卢家众人。卢湛和殷氏享了卢慎的福,一个被授予光禄大夫这样的闲职,另一个也做了诰命。一家子热情地接待了颜神佑,颜神佑也不谈什么公事,就来闲话家常,说山璞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卢慎等人欣然同意,颜静媛也觉得脸上有光彩。

    颜神佑鼻子尖,闻到了一丝药味儿。趁机问了卢慎的那个庶祖母:“是不是老人家病了?”

    卢湛没想到颜神佑还记着他的这个庶母,忙说:“阿姨上了年纪啦,正在卧床吃药,怕过了病气,不敢来见殿下。”

    颜神佑笑了笑,没说话,搞得卢湛心惊胆战的。

    让卢湛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颜神佑就奏请,说卢慎那个庶祖母真是奴婢界的表率,请表彰她一下,给个诰命啥的,作为天下有忠义心的奴婢的榜样。这倒很符合士大夫们的价值观,提议被全票通过了。

    下了朝,卢慎就跑回了家:“公主为老阿婆请封啦。”

    封了个七品的诰命,全家都称她为老孺人。

    作者有话要说:胖纸其实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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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姐夫是好人

    山璞回来的时候,窦驰已经安置好了,章垣也不见当初造着假名片去闯骠骑将军府暴打人家儿子时的中二劲儿了。

    时值十一月初,二郎的婚礼还有两天就要开始了,山璞倒是赶了个巧。来先不回家,先往宫里见驾。岳父成了中二帝,山璞心中感慨万千。知道妻儿都在宫里住着,山璞觉得,这比知道妻儿在宫外的时候,还盼着见他们了。

    颜肃之见他走神,狠狠咳嗽两声:“想什么呢?”

    山璞对这个岳父已经很有一套了,微笑道:“闻说二郎大喜,想着娘子必是欢喜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着帮忙?”

    颜肃之笑了:“没事儿没事儿,累不着她。最忙的是张转圈!”

    宫里是不见慌乱的,只添了一点喜色。这些时日以来,最忙的不是皇帝、不是丞相、不是将军,反而是太府。太府虽然分职了,现在还管着各种手艺人并皇室物品的造办等。从一开始就忙,这也是张太府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跑过来干活的原因——忙啊!你忙,就代表你有存在的价值,就代表能够干出成绩来,就代表领导重视你。

    张太府优柔寡断,自己主政时整天提心吊胆,主意一时一变,生怕出问题。一旦上头有人下了命令了,他反而不用担心了,照着人家的命令做就行了。让做衣服就做衣服、让做器皿就做器皿、让造车就造车,安排手下人做这些活计,他倒是很有效率。

    再有效率,也赶不上这一整个朝廷要新建。旧京变乱,丢了许多的仪制曲册,也死了不少匠人。新的朝廷,从上到下都要换新的。张太府是新附者,不敢动小心思从中渔利什么的。每日兢兢业业,天天点着衣服又做好多少套,各色玉佩雕琢好了多少、女人头钗做了几支……

    原本太府造出皇帝登基时的行头仪仗就很赶了,颜肃之一家还能再多造出几件常服来,其他人能得一件礼服已经是张太府管理有方了。等登基完了,许多部门都暂时休息了,张太府还在吭哧吭哧地当老黄牛。一个多月了,许多应该有的东西都还没有。更让张太府觉得便秘的是,朝廷的仪制,也就职官等比较明确,其他的,都没了。常恢一把火全烧了!

    张太府的日常:早起,骂常恢,洗漱,吃饭,上朝,巡视,骂常恢,分派工作,午饭,继续巡视,骂常恢,检查工作,统计一天的成品,骂常恢……被老婆镇压,去休息。

    因为每天就做这几些工作,行动特别有规律,所以被中二帝称为张转圈。

    李彦有时候还要跑出去吐纳,霍亥有时候还要看看学生,颜神佑更是没个规律,前两天还跑去给林大娘上坟。只有张太府,天天转圈。

    山璞秒懂,嘴角一抽:“太府不容易。”

    颜肃之一摆手:“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人不怕闲,怕忙。不过你么,”将女婿上下一打量,“稍稍歇息一下也好。”

    山璞道:“是有事要交与我做?”

    颜肃之摸了摸下巴:“是有那么一件事,反正丫头也会跟你说,你附耳过来。”

    叽叽咕咕。

    从头到尾,两人脸上表情都没太变。完了,颜肃之问:“如何?”

    山璞道:“很好。只是如何与他说?前番不曾封侯与他,这个……”

    颜肃之一摆手:“南宫醒封侯了吗?”南宫同学只做了鸿胪少卿啊!

    山璞心说,那不太一样啊,想着,他就慢悠悠说了出来:“南宫无兵。”

    颜肃之道:“无妨,只要霍白暂时平益州之乱,我也封他。”说着,又冷笑了数声。山璞就不再为霍白说话了,霍白进益州时的某些作为,他也有些看不大惯,不予封侯,未尝不是一种敲打。

    颜肃之道:“你在荆州,可听说益州如何了?”

    山璞道:“他是有手段的人,益州渐次平息了。”

    颜肃之道:“哦,那还不错,我等他表功,就给他加封罢。”山璞是个靠谱的人,他说益州安宁了,那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是得给霍白准备准备了。等下还要让霍白出力呢,那就封安定侯,一千户。

    打定了主意,颜肃之就将此事放下,对山璞道:“你去看看孩子吧,宝宝长得可好啦!像我哦!”

    山璞:……

    ————————————————————————————————

    颜神佑知道山璞来了,当时她正在楚氏那里。二郎成婚,放在以前,楚氏作为祖母也是相当忙的。搁到现在,一切有相关部门去操心,连颜孝之夫妇都没以前那么忙了。楚氏也就有心情跟重孙辈们一起玩。

    李今的儿子李济,现在长到四、五岁上了,能跑能跳会说话,被教养得不错,颜希真有心让他过来东宫就学。颜家兄弟姐妹关系都还不错,见面也多,互相也都会帮忙照应,颜希真的儿子,将来前程也不会差。颜希真倒也不全是为着让儿子跟六郎亲近什么的,主要还是瞅上了东宫的师资棒棒的,也是不想让儿子被李今的思想影响太多。

    儿子要是没爹看着,思想容易走偏,但是如果这个爹有那么一点傻乎乎的,那就不能让儿子也被影响成个方脑袋。李今如今也不提什么前朝了,颜希真却不敢拿儿子开玩笑。

    宝宝还不满周岁,八郎比他们俩都大一点,三个小朋友凑在一起,居然挺和谐。颜静媛的儿子这几天却又病了,颜静媛在家里照看着儿子,是以并没有来。

    女人们在一起,指指点点地看着三个小东西居然一起哼唧了起来,忍不住爆笑出声。

    楚氏问颜希真和颜神佑:“你们两个没事做么?这么得闲?”

    颜神佑笑道:“秋收也过了,二逆正打得热闹,也顾不上我们这里,可不就闲下来了么?再过一个月,就要忙起来了。”得做年度总结,还要做来年计划。

    楚氏又问卢家的事情,颜神佑又说了一回卢慎庶祖母。楚氏道:“老实本份,尽职尽责,是该有福报的。”又看颜静娴,心里也不免叹一回气。颜静娴比她两个亲姐姐可人疼多了,偏偏霍白不像卢慎那么明白,这让楚氏颇为惆怅。心道,要是再过不好,就让他们离婚了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再拖下去不过误人误己。霍白自误不要紧,就别吊着颜家的女孩子让人跟着干熬了。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这回一定要弄个好孩子来,李彦家的孩子看着就不错,如果人品不行,李彦也不会让他出来闯祸!

    颜静娴不知道楚氏已经为她打算好了,只是好奇地看着三个孩子,尤其是宝宝,香香软软的,特别可爱。对于已婚未育女士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看着看着,她就过去抱宝宝玩耍了。宝宝特别坑爹!大概是饿了,还往姨妈怀里拱。

    戴娘子一看就要糟糕,抱上一步,将他抡了来:“大郎,别这样,咱们去吃饭。”

    颜静娴闹了个大红脸。

    颜神佑勉强笑了一笑,心道,五娘这可也够倒霉的了。再抢救一下试试,让他有点正事做,如果抢救不过来——不知道离婚行不行?

    她这是跟楚氏想到一块儿去了,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颜希真,不过看一室和乐,她也准备再考察考察再说。这家子姐妹,还真是绝了。

    姜氏叫了颜静娴过来,与她小声说些什么,似是开解。姜氏也觉得这个侄女可怜,明明是最懂事儿的一个,弄得现在姐妹们都有孩子了,就她还两地分居。姜氏想,总得想个办法,让他俩一处生个孩子才好。好歹颜静娴才不寂寞。不然霍白在外面那样,谁也不知道他老实不老实,颜静娴在昂州,承受的压力就大了。

    颜氏近来比较闲,徐昭跑去旧京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半个亲人。倒是沿途打听,说是见过清远侯父子等都死了,跟许多出逃的人一起都被胡乱掩埋了。徐昭只得回来给父祖建个衣冠冢,颜氏跟着儿子一道守个孝什么的,心里有点苦。

    比较欣慰的是,徐昭经此大变,终于不走逗比风了,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楚氏看一看女儿,也在想,转年就给她再找个人嫁了吧,总这么守寡,也没滋没味儿的。楚氏深知,这个女儿跟自己还不太一样,楚氏有正事做着,就不觉得难熬,颜氏是个挺标准的家庭妇女,就得给她一个家庭。具体是谁,那就得用心思量了。

    李济在那儿戳他八舅:“阿舅,宝宝吃什么去了?”摸摸小肚子,他也有点饿了。

    已经懂一些事情的八舅:(⊙o⊙)?

    李济:==b

    阿长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脸上带着笑,步子很是轻盈。颜神佑提议不要宦官,实在是给这些侍女们很大的惊喜。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想被人侵占地盘的感觉。同样的感觉,朝堂上的某些人也有,但是因为颜神佑下手太微妙了,拆出了许多有实权的官职来,又在这些职位上放上了合适的人,想反对,就会触犯一个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后宫就不一样了,新集团未形成,旧集团都念着她的好。

    阿长笑着对楚氏道:“驸马回来了。”

    楚氏也笑了:“这些日子正念叨着呢。二娘,还不快去见他?”

    颜神佑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什么呀?他是晚辈,不是该来见阿婆阿娘的么?我就在这里等着,就能看着啦。”

    楚氏也不过是打趣而已,但是姜氏,也敢了看法。如今颜神佑是公主,山璞是驸马,君臣名份已定,自与寻常夫妻不同。女人们嘻笑着,竟不如何走避,与当初在旧京之时,风气变化极大。

    山璞进来,被七大姑八大姨一看,反而害羞了起来。悄悄看了颜神佑一眼,颜神佑本来大大方方的,被他一看,居然也觉得有点羞涩的感觉了。

    颜希真咬着袖子闷笑,与颜静娴打着眼色。颜静娴靠着姜氏坐着,位置比较高,看山璞看得也觉这姐夫有趣。楚氏命赐座,阿长笑嘻嘻地亲自挪了个座席到颜神佑身边去。山璞清清嗓子,过去坐了,双手垂在身侧,趁人不注意,碰了碰颜神佑的手。

    宽大的衣袖下面,两人的小指勾到一起,心里都有点痒的。

    #每次重逢都像再谈一次恋爱#

    楚氏也不点破,又让李济来与姨父见礼,也让八郎过来跟姐夫问好。自己又问山璞累不累,饿不饿,还笑着说:“讨来的媳妇儿在这里,饿了叫她管饭,不管饭我骂她。”

    山璞连连摆手:“不用的不用的。”

    楚氏被他诚实笑了,山璞绝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纯良,但是为人厚道,这也就够了。尤其有霍白做对比,楚氏更觉得山璞这样的比较好,想给颜静娴再找一个跟山璞差不多的丈夫。

    不多时,戴娘子抱着吃饱了的宝宝过来了。姜氏道:“哎呀,他们父子好久没见了,快抱给他看来。”

    戴娘子小心地将宝宝抱给颜神佑,颜神佑双手把着宝宝的腋下,扶他转向山璞。山璞也转过身来,由坐而为蹲。

    宝宝好奇地看着亲爹:好大一只!虽然不眼熟,不过看起来还不错的样纸!

    山璞十分激动:好胖一只!好可爱好可爱。

    宝宝将右手塞到嘴巴里,右歪着头看山璞。山璞蹲那儿,左手撑着腮,左歪头也看宝宝。山璞蹲着也比宝宝高一点,宝宝还微仰着大脑袋,右歪完了再左歪。山璞也跟着他歪来歪去逗他。

    颜神佑笑得双手直抖,颜希真等看着也笑:“你小心点,别抖到孩子。”山璞终于伸手抱过儿子,小心翼翼的。宝宝跟他不太熟,用带着口水的拳头摸摸捏捏他的脸,左手还抓着颜神佑的手指不放。

    颜氏道:“毕竟是亲父子,孩子小也不记事儿,却要他抱,也不哭闹。”

    八郎:……姐夫,你的脸上都是口水!

    ————————————————————————————————

    山璞归来,并不是表面上的尚主不自由,也不是为了参加二郎婚礼什么的娶个公主好划算,有好事都想着他。看门道的人都晓得,山璞才是颜肃之亲手带出来的头一个学生,军事上相当倚重于他,他这一回来,意味着军事方面会有调整。

    果然,山璞回来第二日,益州霍白来报喜,花了几个月,终于把益州搞定了!颜肃之也不含糊,当场表示给他封侯:“我就等着这一天了!这些女婿里他是极好的,我却不能因私害公而已。他自己能有出息,我很高兴。”

    又问山璞,霍白如何。

    山璞自然是说他很有智谋。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文章,干货还是在小会上说。颜神佑给颜肃之出的那个主意,就是派一支奇兵,以荆州为根据地,把握一下济阳王与阮梅之间的斗争。阮梅眼看要赢,就劫一劫阮梅的粮道。济阳王占了上风,就抢一抢他的军马。兼以挑拨,争取让双方都多僵持一段时间,互殴得久一点,好给南方埋头搞建设的时间。

    大型战役打个一年半载也是常有的,三年五载也不是没有,对吧?

    干这事儿的人,得有心机、有判断力、有行动力。算来算去,非霍白莫数。

    等两败俱伤了,再出两路奇兵,一路袭取济阳王,一路弄死阮梅。天下就能定了。

    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不过米挚听完了就咬到了舌头,很怀疑这是不是山璞给颜神佑出的主意,以颜神佑的名义提出来的。米老实这回学聪明了,心里嘀咕,没说出来,他在听旁人的意见,口上还说自己不通兵事,就不瞎出主意了。

    楚丰认为这样挺不错的,李彦也觉得可行。霍亥觉得这任务有点零散,并不高大上,却也明白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便也不反对。叶琛道:“日后两路大军,安定侯是一路了,另一路呢?除开这两路之外,还要有人居中策应。”霍亥一听这个,登时不觉得这个任务不够好、不够高大上了。

    颜神佑道:“大将军居中,如何?也是圆他夙愿,有始有终。”郁陶在前朝就是领军平逆的大将军,结果前朝完蛋了,反贼还没完蛋,还越做越大了,郁陶颇为遗憾。

    郁衡听了,忙跳出来道:“家父常以此事为憾!此情陛下知之!”

    颜肃之笑道:“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此事非大将军而谁?”

    郁衡乐了。

    颜肃之摸摸下巴,道:“西路霍白、阿胡,”看一眼楚丰,“雍州(楚攸),东路驸马、卫尉(楚源)、兴义(李今),大将军居中策应。”

    颜神佑凑个热闹:“我呢?”

    颜肃之道:“看大将军那里要不要帮手再说你!”

    颜神佑道:“也行。”

    颜肃之不想闺女再冒险了,心道,拖个一、二年,那两家打成烂羊头,也就不用你上阵啦。

    颜孝之摆出一个“对不起大家,我弟是个中二病,完全没有皇帝的样子,还把闺女教坏掉了,真的对不起大家啊”的造型,两眼望房梁,眼不见为干净。他弟弟偏不让他安生,又扯到他身上了:“二郎婚后即携新妇赴益州,召安宁归来。就是二郎这几年不能承欢膝下了,阿兄毋恼。”

    颜孝之眼睛还在望天,造型还没拗回来,被大家看了个正着。在“果然,你们家都不正常,你终于暴露逗比本质了”的目光中,苦哈哈地道:“年轻人就是该做事的!”心里说:MD!又被你个中二病坑了。

    颜大伯在一家奇葩人类的影响下,终于也不正常了起来。

    李彦做会议总结:“还请咨于大将军,若大将军无异议,方略即定,一应辎重粮草、兵马调配都以此来办。荆州之粮不须转运,就地入库,对外便说是填补之前战乱的亏空。旧京粮草不再调拨各地。”

    南方的战争机器,也在暗搓搓地加大马力了。

    ————————————————————————————————

    不几日,二郎婚礼。因已有爵,又是有司挑大梁,这婚礼比他哥哥的时候少了一点热闹,多了几分庄重。张太府开心得哭了粗来:“我闺女终于有人要了!”然后就被房夫人掐了一大把,好疼!哭得更厉害了!

    颜神佑等当天就等着颜希仁的新府里,想要闹洞房。她儿子和颜希真的儿子都被抱过来压床,李济好一点,按比例来说比宝宝稍微不那么圆润一点。宝宝就是个大团子!一个长团子,一个圆团子,被放到了床上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李济打滚打得挺开心,平常他妈管得很严,不许这么撒泼放赖。滚了一遍他还想再滚,被颜希真揪着领子拖下来了。宝宝很小,是被颜神佑一路翻滚过去的。滚完了,两只大眼睛都成蚊香样了。

    再看样新娘子,已经算是新妇里比较大方的,脸也红,也不高声,说话却挺明白清楚的。认了一回人,又说:“我想你们也是这般样子的。”颜神佑笑道:“是不是不打紧,处下来就知道了呢。”

    颜希真又跟二嫂说着她二哥的幼年趣事,比如呆什么的。

    三朝回门张太府又大哭一场,对颜希仁道:“我这闺女就交给你了,她……你多忍一忍啊,我总觉得前阵儿那一闹,她变得厉害了。”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反正我不接受退货了。殿下,你保重!

    颜希仁莫名其妙:“我娘子很好啊!我家里人都喜欢她,阿婆尤其喜欢,圣人都说挺好的。”

    张太府:……那是因为圣人他闺女也是个……QAQ说多了都是眼泪啊!我单以为我家闺女以前管家利落很好,没想到她……殿下,你喜欢她我就放心了!

    颜希仁带着“我的岳父居然是逗比”的奇葩心情,打包行李,带着妻子,跑到益州去换妹夫了。

    霍白接到封侯之令,心里也是痛快也是不痛快——毕竟比别人晚了一步。心中却猜:兴许是还有差遣。

    他猜得很对,颜肃之见了他之后,也没有二话,痛痛快快地道:“你领兵,去给北边那俩王八蛋添点乱,让他们打得久一点。”说了他的任务。看着霍白放光的两眼,颜肃之道:“他们且得打一阵儿呢,你年后再走,回家看看父母,陪陪妻子。新婚就分开,你们都很不容易。”

    霍白答应了,也没太多的废话,就回家看爹娘去了。

    山璞这里还有点小担心:“他回来,娘娘不召见?”

    颜神佑奇道:“为什么一定要见?阿婆自有主张的。”

    山璞就不说话了,却对颜神佑道:“是不是得让六郎多多习武、知道一点兵事了?”

    “嗯?”

    山璞道:“历来皇帝正在壮年而太子手握重权是为不妥,但是太子不知兵事毫无威望,也是不行的。压不住老臣呐,好歹得给六郎一个立足的地方,才好……我不是说老臣们不好,只是人心如此。便是皇帝,不做出些成绩来,不显出本事来,臣下尊则尊矣,却未必心敬之。”

    颜神佑笑道:“我正说他太胖,得操练操练,瘦一点才好。你这主意是不错,是得叫他吃点苦头了。”

    山璞便上书,请让六郎增加一点习武的时间,跟卫士们多接触一点,也尝试着组建一支小小的队伍,试试身手什么的。说的却是“为父前驱”,颜肃之依其所请。

    霍亥心道,这个词儿用得极好。

    六郎听说之后,也是很激动的,开心的啃了胖外甥好几口:“我就知道阿姐和姐夫对我好,你快长大啊,长大了我也疼你哦!”

    宝宝:(⊙o⊙)?

    据说,此后数年,太子殿下的身高一直在长,体重却不见大涨……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好姐夫!撒花!

    下面要酝酿一下得天下了,会有曲折会有光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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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新年新奇葩

    六郎作为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少年,虽然在武力值方面略逊一筹,但是此胖有一颗宽广的心。群雄逐鹿之时,胖少年也曾梦中金戈铁马,驰骋天下。无奈体型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颜肃之已不原来的归义县令,不用儿子出去拼命,太子殿下吃亏在生得太晚。

    总有人告诉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每当此时,六郎都有一种淡淡的苦逼感。

    更郁闷的是,他的老师们也让他将心思更多地放到“文治”上面来。老师们也是为了他好,也没禁他习武,但是却总是劝谏他“不要沉缅于武事”。李彦等想的是,颜肃之打天下,六郎治天下,如果连着两代皇帝都打打打打打的,那大周就要维持不下去了。六郎已经跟在颜肃之身边学过一点边角,现在又有大家教着,对于军事大事就不是不通,懂点常识够用就行了。不用亲自向武,那就不好了。

    一片老臣心。

    正处在青春期的太子殿下不像他爹,胖太子没有中二病,他明白人家是为了他好,可是终究意难平!

    胖纸就没有人权了吗?!人家也是男人啊!也是胸怀大志的啊!

    现在好了,姐夫回来了,提议让他稍通武事。对此,阿胡等人是举双手赞同的。阿胡为人沉默,台词都没得几句,心里却挺明白的。老实人也有自己的思量,太子太注重文官了,他们这些武将以后咋办?蹲墙角种蘑菇吗?

    山璞上表的时候,轮到霍亥去给六郎等人上课,没拦着。回来得知颜肃之已经大手一挥,批准了!霍亥一跳三尺高,将李彦好一通责问。问他为什么会妥协。李彦也不是吃素的,从“为父前驱”里看出了问题,当时回道:“天下未宁,太子是当为父分忧。”

    霍亥:……MD!咱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默认这个太子要从文治入手了吗?你个叛徒!

    对上霍亥指控的目光,李彦一点也不觉得不妥。本来么,教导太子可是件大事儿,朝秦暮楚的不好,一意孤行就更不对了。太子是大家的,不是某个人实现自己抱负的工具。山璞说的有一定道理,李彦就觉得需要调整。

    可霍亥大概是真被阿胡气着了,气咻咻地看着阿胡那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奏本,字写得超丑!用词也相当地白话!有辱斯文啊!可就是表达了一个思想:太子是得知道打天下的不容易,才能跟皇帝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霍亥:=囗=!

    一猜就猜着这群武夫要把他苦心教出来的斯文太子拐上邪路,这是不行的!作为教师,霍亥决定跟学生家长讨论一下,顺便做个家访什么的。

    他也是到得巧了,人家一家子正在那儿玩耍呢。人头到得也挺齐,除了在后宫窝着的,其他人都在这里了。颜肃之父子、颜神佑一家三口,还捎带一个八郎。就看着颜神佑揪着儿子襁褓上的系带让他站起来,宝宝从襁褓里挣出两只手来,就想要他胖舅。

    颜肃之十分羡慕嫉妒恨,酸溜溜地瞅了儿子一眼:“因为太胖,所以显眼吗?”颜神佑听了就想笑,忙把儿子塞给弟弟,自己伏在山璞肩膀上笑。

    胖舅舅的膝盖好痛QAQ

    山璞看他被包成个球的儿子平安着陆在六郎的怀里,心中颇为无奈,对颜肃之道:“我怕自己年轻,教不了六郎了。”

    颜肃之翻个白眼:“怕什么,他小时候你不也教过的么?”

    山璞道:“此一时彼一时。”

    颜肃之道:“有什么不同的,自家人我才放心呢,”说完,一捞外孙,对儿子道,“你有什么想学的,跟你姐夫说。”然后就开始挤眉弄眼逗外孙了。

    宝宝看着他特别好奇,看看外公,再看看亲妈,果断伸出手来,抠!颜神佑长得像爹,但是颜肃之比闺女眉间多了朱砂痣、下巴多了胡须,这两处就特别遭罪。

    霍亥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宝宝这会儿不抠他外公的眉头了,开始拽胡须了。颜肃之的髭须蓄得比较齐整了,略长,姜氏会亲自为他修剪,样子十分好看,美大叔一枚。不幸遇上了个好奇外孙,霍亥再看颜肃之,眉毛也乱了、胡子也炸开了,还在那儿傻笑。

    霍亥:……

    颜肃之还招呼他:“老霍来啦?快来坐,看看宝宝,可爱不?”

    霍亥:……MD!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他只是在旧京的时候中二病,没到登基了又犯了病!

    霍亥皱皱脸皮,挤出个笑来,眉宇间尽是担心。颜神佑等人也看出不对来了,山璞飞快捞过儿子,拍拍宝宝的背,安抚着,让他不要乱动。颜肃之抹抹髭须,将那两抹乌黑油亮的小胡子抹顺了,问道:“怎么?!”

    霍亥见人都在,也就直来直去地说了:“太子沉缅武事可不好。”说完,还有点责怪地看了山璞一眼,宝宝正好打着小喷嚏转过脸来。

    六郎不吭声,有点小郁闷,颜肃之道:“我儿子怎么能不知兵事呢?”

    霍亥沉声道:“少年人血气方刚,易沉缅!”

    颜肃之一指山璞:“你来说。”

    山璞道:“我小时候养过只虎崽,一直以为是只山猫。”

    霍亥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太子是何等样人,大家看得见,是以臣等平素教导之时是不敢有丝毫疏忽的。”

    山璞摇头道:“这是两回事儿。”说到这里,眼带犹豫地看看颜肃之。颜肃之理都不理,只管逗外孙。

    山璞只得将与颜神佑说过的话又说了一回,末了还问霍亥:“人心不都如此么?娘子在六郎这么大的时候,能做多少事了?公等犹以太子年幼无知么?”六郎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霍亥:……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你老婆是个无差别嘴炮流,没想到你也是。但是霍老头能被前朝那位坑爹皇帝称为“老祸害”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败退,他梗着脖子道:“难道太子现在不年幼吗?不需要教导吗?”

    颜肃之脑子里金光闪闪地浮出三个大字——老祸害!

    老祸害自以占理,越说越慷慨激昂,问六郎:“殿下,陛下没有教导过您军务么?臣等不曾向您解说过天下情势、各位将军么?殿下强身健体的时候,臣等有阻拦么?”

    六郎被问得哑口无言,霍先生说的,也是有理。六郎到底是个好孩子,他尴尬地点了点头。

    霍亥继续问道:“那殿下为什么非要亲近武夫不可呢?”

    窝勒个大擦!颜神佑不干了!武夫你妹!MD!老子全家都是野蛮人呢,再说揍扁你个老祸害啊!

    山璞单手揽着儿子,轻轻拍着,对侍立一旁的封家娘子招招手,示意他把宝宝抱下去,他儿子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千万别从小观摩朝臣骂战,以后变成个嘴炮党。封家娘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宝宝,悄悄看一眼颜神佑,果不其然,这位猛士正在卷袖子。

    艾玛,霍丞相七老八十的,一脚踩进了棺材里,您别把他打死了呀!

    颜神佑也没打也没骂,就特别端着架子地给霍老先生丢下一句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霍亥道:“太子渐知兵事,何须亲近武夫呢?”

    颜神佑道:“诸贤修律定礼,是我颜家的恩人,礼乐崩坏之时,便是国家覆亡之时。军人保家卫国,也是我颜家的恩人,没有将士有命,就没有大周的今天。为什么一定要亲近一个疏远另一个呢?君子小人,在德行高低不在学问多寡更不在于他担当何职。国家能够没有军人么?诸公坐而论道,正因有将士浴血奋战。不知稼穑艰难,做不了好皇帝,不知太平得来之不易,也做不了好皇帝。”

    霍亥被气了个倒仰,气得哆哆嗦嗦地走了!回去就递了个请假条。

    六郎:(⊙o⊙)!

    颜肃之一直在装死,直到此时,才对颜神佑道:“你把老霍气狠了。”

    颜神佑诚恳地道:“是呢,是说得有些过了。”

    六郎觉得脊背窜凉,看看他姐,总觉得这位女士还有什么大招没放。

    果不其然,颜神佑道:“还是让五娘两口子去代我致歉吧。”

    颜肃之拍桌打凳,大笑出声:“你呀!你呀!”笑成了个蛇精病!笑完了,对颜神佑道,“将你原先的想法,跟六郎说上一说罢。”

    这回轮到颜神佑傻眼了,她“原先的想法”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颜肃之指的是哪一件,经颜肃之提醒,才明白说的是军队的定位问题。颜神佑又组织了一下思路,对六郎道:“说白了,就一句话,绝不能轻视武人。”她早先的计划,就是扶植一批军功贵族出来,洗一洗浮华绮靡之风。

    六郎道:“武人粗鄙,其实也是一个麻烦。”

    颜神佑笑道:“那就让他们别粗鄙!教啊,玄衣里现在已经没文盲了,顶多是半文盲,至少都能读会写,也就做花样文章次一点罢了。文人从来不比武人高,你不觉得,这些兵法方略,也是文明开化的一种么?”

    六郎一怔。

    颜神佑道:“你站得比他们都高,就要看得比他们都全。无论文武,都是你的臣子。允文允武,两手抓,两手都不能松!不是说武人粗鄙么?要等到他们打也打不过人家,骂也骂不过人家的时候,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又要人卖命,又不把人当人看,多大的脸啊?”

    颜肃之干笑道:“你消消气,消消气。”

    颜神佑冷笑道:“真要脑子好使,于国有益也就罢了,TMD天下未定就开始争对东宫的影响了!凭真本事争也就算了,靠踩别人上位算什么本事?都TM玩儿蛋去吧!”

    颜肃之吼不过闺女,只好转移话题问儿子:“你怎么看的?”

    六郎道:“世易时移,不同的时候自然有侧重,但是都不能荒废了。”

    颜肃之对山璞道:“你对他说。”

    山璞想了想,对六郎道:“人都有私心的,这是无可厚非,世上圣贤还少的,你我皆凡人。有度就行了,文人里也有不计得失的好人,也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武夫里有忠精报国的义士,也有反复无常的小人。”

    六郎道:“就是要看得全面些。”这还是我姐的总结啊。

    山璞点头。

    颜肃之拍板:“你去兼了东宫詹事吧!”

    山璞:卧槽!那不是要跟霍老头当同事了吗?

    颜肃之精明得很,怎么也不可能让儿子只被文官包围不理武将,让女婿兼任詹事,也是他的一种立场:都TM给老子老实一点!

    ————————————————————————————————

    六郎挺开心,他甚至得以组建一支自己的小小卫队,过一过当将军的瘾。颜神佑很开心,她弟可以减肥了,为此,她明示山璞——让我弟瘦一点,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武将们也开心,因为老板对他们还是从心理上亲近的。

    不开心的就是霍亥等人了,他老人家称病不出,颜肃之命颜静娴和霍白去探病。面对侄孙:“您为什么生气。”这么高难度的话题,霍老先生突然发现无言以对——霍白就是个武人,正经的从一开始就入了武将的序列的。

    老头这回是真的被气病了!噎到南墙,还没办法再回嘴。六郎偷着乐了半天,还是派亲姐夫去看望老师。本来么,山璞归顺既早、功劳也大,还是亲戚,但是不骄不躁,也不犯法,还约束手下,霍亥还是比较欣赏他的。但是被霍白探病这么一闹,他一听说山璞来了,又气一重。病得越发厉害了。

    弄得颜神佑颇不自安,对山璞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山璞道:“不然呢?”

    好像也对。

    山璞心道,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心有点软。搓搓手指头,以后有什么下死手的事儿,还是他来吧。不想让颜神佑在这种情绪里沉浸太久,顺口就说:“不是说要与姐妹们小聚的么?”

    颜神佑打起精神道:“是呢,吃个冬酒。可惜这里下雪的日子少,当年……”

    “嗯?”

    “没什么。”

    山璞道:“要不且等一等罢,我怕五娘那里没心情吃酒。霍郎叔祖病了,他们怕不得闲的。”

    颜神佑道:“那便等上一等好了。”

    山璞道:“正好,趁着有闲,将银环与阿琴的事儿办了吧。”

    颜神佑一拍手道:“对。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止是他们俩,还有阿竹她们,我留她们太久了。”

    山璞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想与她们抬一抬身份?”

    颜神佑长叹一声:“世事难两全。”

    山璞道:“现在已经全啦!娘子只管将礼金封好,最好再挑几个新人听使,不然她们怕有些时日不能当差的。”

    自己侍女的事情,颜神佑总要亲自过问的,尤其是嫁出去这么多,这里面有一半儿怀孕的,就要耽误事儿。不是耽误使唤,她家奴婢还是尽够的,而是有些事务,比如与舆部的沟通,那就是阿竹在负责,她要是休产假了,有些工作就要受影响,得提前找好替班的。

    阿圆闻讯,极力推荐自己的女儿过来当差。颜神佑道:“她哥哥如今也是官身了,怎么好再来?”

    阿圆忙说:“那还不是主人家的恩典,才有的今日么?做人怎么能忘本呢?那丫头,我平素管教的时候也不很多,正好放到小娘子跟前来好生调-教调-教,长长见识,学学规矩才好。现在又有小郎君了,生人多了,我真是不放心。”

    颜神佑便同意她领人来,又将择选仆役的事情交给她去办。又准备封红包的事情,还有新年也快到了。这一回,作为公主,她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她的家令用的是阿圆的丈夫,一个颇为精明能干的中年人,本是世仆出身,于一些好些事情颇为熟悉。更重要的是,因为是姜家出来的,不至于染上太多的小家子气。

    无怪阿圆一家对她死心塌地了。

    就是客女们,好些人的父兄都在玄衣,又有被颜神佑荐入东宫或者是禁卫的,虽然有部曲之名,实比寻常百姓还得势,自然依附于她。

    颜神佑这里忙着这些个事情,山璞却抽个空儿,跑去拜会了一下颜希真。

    颜希真收到拜帖的时候还惊讶呢:“是驸马不是公主?”

    李今也觉得奇怪:“对啊,照说拜会你不应该是公主么?”

    夫妻俩虽然有些诧异,还是热情地接待了山璞。颜希真有时候就觉得,这个妹夫是这些连襟里最好的那一个,不像卢慎,家里长辈们乱事一堆,也不像霍白,心机有些深沉,李今算是不错的了,就是有点刻板。唯有山璞,老实本份又不傻,人品还相当不错。颜希真常对李今说:“二娘小时候很吃了些苦,现在倒是找补回来了。”

    是以见着这个妹夫,颜希真态度是相当和气的。

    山璞却有些拘束,颜神佑有点稀奇地看着这个妹夫,发现她居然连耳朵都红了。

    这不科学!

    颜希真明白,也就是她那个傻妹子才觉得丈夫纯良。一个人立在朝廷,不惹事不算太难,做出业绩来也不算太难,但是想一面做出一番事业又一面不惹事生非被攻讦,就很难了。山璞混到现在,好有十年了,事儿做了不少,看不惯他的人除了酸他一句野人之外,竟再也找不到理由,那就十分难得了。

    没一点城府的人,是做到的。

    可是现在……颜神佑问道:“是与二娘有关的?”

    山璞更不好意思了,面上风轻云淡地问:“不知道往年在旧京的时候,都是如何消遣聚会的?”——如果他的脸没有红的话。

    颜希真笑不可抑,笑得山璞面皮上的红色深了好几度,才说:“要是自己家呢,就一处说说话,玩耍游戏,不过小时候乱事太多,又要上学,玩耍倒少。我刻当初有极好的梅园……”说着,声音也低了下来。

    李今轻抚妻子的背,颜希真情绪平复了,慢慢与山璞讲昔年梅园论诗之事。山璞听得很认真,末了评点道:“当时内忧外患,还有心情游乐,确实不好。”

    颜希真故意逗他:“二娘就不再作诗,她是好的,对吧?”

    山璞默默点头。

    颜希真:……哈哈哈哈,对不起,让我笑一下。妹夫太呆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逗。

    笑完了,颜希真才说:“你想让二娘乐上一乐?唔,照说她是洒脱的性子,倒不很在意这个。况且在旧京,啧。不过你有这份心,她必是欢喜的。”

    山璞记下了,郑重道了谢,又说想与颜神佑一道,邀姐妹们携家属前往。颜希真道:“我们是必去的。”李今也点头说:“是好久不见了,眼看开春不定又要到哪里驻防,是该聚一聚的。”

    山璞见他们都答应了,就说:“我回去便下帖子,准备好了,还请阿姐与姐夫同来。”

    ————————————————————————————————

    山璞准备得颇为精心,城外一处梅园。正值冬天,有那么一点点薄雪,近处落雪,远处他便命人取白练将屋顶蒙上,人工造了个雪景。梅花初时不发,特寻了花匠来,催发了梅花。

    准备得差不多了,来跟颜神佑。却见颜神佑正在踱步,似有烦恼事。山璞问道:“有烦心事了?”

    颜神佑道:“还不是霍白那个小子!”

    “怎么说?他现在也不忙,也并没有生事,就在霍老那里看顾呢。”

    颜神佑皱了皱鼻子,道:“我总觉得他有些戾气,他要是个寻常的朝臣,只要能做事,我也不说什么。可他是我妹夫,有这么个亲戚我有些不喜。阿婆也是这般。我们又有些心疼五娘,打小没了爹娘,现在又没个知冷着热的人。”

    山璞心头一动:“这是要拆么?五娘怎么说?霍郎并不曾犯什么大错,就这么给他定罪,未免有失公允。”

    颜神佑道:“我看五娘也不大欣喜。阿娘原本想说能不能劝得阿爹,多留他些时日,好歹夫妻多聚上一聚,五娘却说,国事为重。一点不舍没有,也不是大义凛然的模样,竟有那么一点解脱之意。阿娘说,不教而诛,谓之虐。可他要怎么教啊?”

    山璞道:“老人家许是一时烦躁,心疼孙女,见不得自家女孩子受委屈,又或者霍郎触动她心事了。你就要求太高啦,霍郎年纪又不大,也是要人关心的时候呢。不如我去与他谈上一谈?”

    颜神佑道:“他那是要人关心么?就是有点不大正派的样子。”

    山璞道:“打住,我去寻他。两个都是极般配的聪明人,我是不信聪明人过不到一处去的。他们新婚至今,有多少时日是在一处的?”

    颜神佑觉得山璞很有居委会大妈的架式,也就点头:“成,你去谈。我去找五娘。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她在婚姻上头没遇到挫折,还是有些天真烂漫,总以“合则聚不合则散”又或者“没感情就不要硬凑”。要命的是她现在是公主了,完全可以不讲道理。便以此为标准来看事儿,颜静娴也是颜家的女孩子,自然是不需要受委屈的。直到被姜氏劈头说了一通,还说她任性。

    山璞果然去寻了霍白,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到时候姐妹们聚会,颜神佑仔细看时,发现霍白眉间的冷意就消了许多。悄悄问山璞都说了什么,山璞道:“他是聪明人。我告诉他,颜家不兴这些,一心过活就好。”

    颜神佑持保留意见,却也为颜静娴开心。

    她这么开心,更因到了梅园之后,被颜希真拉过去咬了一回耳朵,又打趣一回。虽然面上嗔道:“你们又作怪,我再不理你们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

    ————————————————————————————————

    姐妹们聚过之后,颜静娴脸上的笑影也多了,楚氏还说:“这丫头,现在看着倒像是在天上飘着的。”不过看颜静娴过得舒心,霍白来请安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么绷着了,她也就不管什么了。只要颜家江山不倒,女孩子们是该倚着娘家过得舒心一点才好。

    最大的功臣姜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的作用,而出力最多的山璞也无暇自得,他正在检查小舅子扎马步!胖太子双腿直抖,腊月天里顶心冒烟,苦了一群同窗也得跟着受苦,心里都骂山璞:真多事。

    山璞也不管有人腹诽他,他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与霍白商量着年后怎么捣乱,又比如北方兵的训练。现在还有一样大事——正旦便是大周朝的开元元年了,这一份贺表得写得更认真一些。

    正旦日,大朝。人人着着礼服,四品以上者入宫领宴。张太府看着满宫的新礼服,心酸酸的:“我好冤呐!紧赶慢紧,催逼着匠人们去做,他们都背后说我是乡里暴发户!”不知道体恤人,就知道压榨。

    也是难为他了,这从上到下的东西都得太府给做出来,时间还紧。亏得皇家人口还不算多了,至少颜肃之没后宫,少做了好多东西呢。张太府感叹:“还是圣人英明啊!有儿子了,还要妾做甚?没得裹乱,还给我们添事来做!”

    颜孝之原本要寻亲家说话的,走近了听他这么抽风的感叹,脑门一阵抽疼,仿佛看到了他二弟。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霍老先生的想法并不能说是错的,只是大家立场不同而已。但是神兽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且得到中二帝的支持。大家处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坦白说,老先生担心得有理,胖舅这个年龄的男孩纸,是有那么一些军事热血的,一旦沉迷进去,对大家都不是太好的事儿。太子也需要引导的。

    想要离婚的三个人,一个是中二病,一个是女王,一个是变态……都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哈,姜妈才是。姜妈你辛苦了。

    那三个人也只是有想法,并没有付诸实施,是看到不良苗头之后的应对。这里面涉及地位的转变,中二没称帝,肯定不是现在这么个想法。称帝之后,视角转变,才会有这种想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府兄就被我写成个逗比了,一定是他有了自己的灵魂,想这么逗比且轻松地活着!

    美太子就快要粗线了!

    霍同学修理返工之后,会好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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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狡猾的姐姐

    开元元年的正旦,一朝改元,整个大周都处在一种兴奋的情绪里。无论君臣,都可以洗去旧朝的痕迹,摆脱前朝的阴影了。直至此时,才能说是开始了一个新纪元。

    一片欢欣之中,颜肃之和颜神佑父女俩个大头靠大头,缩在一起,很哀怨地看着山璞。安定侯与富阳郡主(颜静娴)小夫妻俩的生活渐渐步入了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轨道,有那么一点拆散心意的人就成了冤大头了。其实也不冤,本来这事儿,就是他们意气用事了。外人不知,可是颜神佑跟山璞透露了一点风声,父女俩就一起挨上了。

    山璞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的,太后年纪大了,再明理的老太太也免不了护短偏心,正常。可你们俩,一个皇帝,一个尚书令,这么意气用事,对吗?!朝廷要让你们再这么开下去,你们觉得还能开几天不破产?霍白是功臣,好吗?!霍亥也是很重要的人物!怎么能不挽救一下就这么打脸?你们看,挽救一下不是挺好的吗?世界还是要充满爱的啊!

    他还给这一对神经病父女留了脸面,并没有当面揭出这事儿来,也不曾上表,闹得沸反盈天。只挑了个时间,悄悄跟这父女俩“沟通”了一阵儿。从“益州那事儿本来就是你批准的,现在又拿来说事儿觉得人家阴谋太过,你好意思吗?”到“当了皇帝果然就没有约束了,您老敢不敢办事的时候带点脑子”;从“长辈们一时生气,你怎么也不冷静”到“就算是死囚也得听人家自辩”。训得这一对神经病蔫蔫巴巴的。

    山璞歇了口气儿,特别诚恳地道:“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为千秋万代计,做事须三思。”MD!我终于相信您老在旧京的时候就是个中二病了!唐伯父说了,你俩还策划过捣乱世交家的婚礼的!真是二十年如一日的病情不改!

    颜肃之悄悄地对女儿说:“谁个说他脾气好的来?我现在怕他了。”

    颜神佑白了他一眼:“不是你看他好欺负的么?平常你也没少欺负人家呀。”

    “死丫头,在帮谁说话啊?”

    “你不是也……”

    山璞一声咳嗽,两个神经病瞬间收声,可怜巴巴地看着山璞。山璞心说,老婆是自家的,不好在外面下她的脸子,况且在家里也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了。皇帝是大家的,必须得谏!调转了炮口,继续轰颜肃之:“陛下,还想要江山吗?为君也要时刻自省啊。您不怕功臣寒心吗?霍郎年纪还小,您是长辈,不能教一教吗?”

    颜肃之嘟囔道:“那小子冷冰冰。”

    山璞声音也冷了:“您当初还夸他一表人材遇事不乱呢。现在这么对人家,就不冷了么?”

    颜肃之继续蹲地抱头,MD!中二三十年,被女婿给训了!坑爹!父女俩缩成一团,头一回觉得,山璞,也是有脾气的。

    山璞的脸还没恢复好颜色呢,紧紧盯着颜肃之。颜肃之被盯得颇为心虚,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些轻狂了。才当皇帝,心情一放松一得意,就想岔了行了。凭心而论,他是挺感激山璞提的这么个醒的,更不拿山璞作寻常小辈来看。小小声认了错:“我知道了啦。”

    山璞也不至于硬逼着长辈写检讨,见颜肃之的表情是想明白了,这才转了话头,向颜肃之道个歉。

    颜肃之这会儿倒大方了:“你说的倒也没错嘛!当防微杜渐。哎玛,当皇帝不容易啊,没人引着自己都能变坏!”

    颜神佑:==!

    颜肃之自己反省完了,还夸奖山璞:“你很好啊!不是自家人,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夸完了女婿,又埋怨闺女,“出卖我!”口气委屈得不得了。

    颜神佑道:“您值多少钱啊?我卖您?我不是也跟着被训了么?我还没被训过呢……”

    山璞进谏的时候辣气壮,这会儿又开始不好意思了,看得颜肃之父女脑门一抽一抽的。心说,你现在装什么鹌鹑呐?!刚才不是挺神气的么?

    正腹诽间,听到外面脚步声声。颜神佑心下好奇:听起来步子很乱,而且是个女人,后面有什么事情是两宫镇不住的呢?这脚步好熟悉,是谁呢?

    来的是阿方。

    门口自然是有人阻拦的,见是阿方,询问了几句,隐约听到:“娘子那里有喜事禀告。”

    室内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山璞要说岳父的不是,又是涉及到霍白的,自然要隐蔽一点、避开人一些。听到是阿方,都以为有大事。于是相扶起身,颜神佑与山璞一左一右扶着颜肃之出门,听取阿方的汇报。

    阿方一脸喜色地道:“恭喜圣人,娘子又有喜啦!”

    颜肃之跳了起来:“卧槽!真的假的?灭哈哈哈!”

    颜神佑:==!她有点错乱,想到自己儿子半岁了,亲妈又怀了一个,以后小朋友们小的时候会不会特别混乱啊?

    山璞:我走进了一家神经病乐园,眼前这俩,一个疯了、一个傻了。

    无论如何,这是一桩好事。颜肃之笑道:“今天双喜临门,我得一贤臣,娘子将为我添一佳儿。走,看看去!”

    未央宫里,姜氏还挺不好意思的。

    老蚌生珠这种事儿,也得分人。通常情况下,一个男人,上了年纪还能有儿子,会被点个赞,女士们就会比较羞涩。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但是姜氏确实是不大好意思的尤其是不但丈夫来了,儿子女儿都来了,女婿据说还在外面等着。然后估计不用多久,七大姑八大姨、各色人等就都知道了。一把年纪了,生个比外孙还小的儿子,姜氏有点尴尬。

    颜肃之却是挺开心:“这是好消息。”

    不多会儿,楚氏也赶到了,听了之后也是欣喜:“可要好好安胎。”

    姜氏又闹了一个大红脸儿。

    颜肃之却说:“正好,趁着新年,大伙儿都在,再聚一聚呗。”

    楚氏也不反对。年后各奔东西,出镇的出镇,留守的留守,趁着现在多聚一聚,热闹热闹,也是常理。

    颜肃之一声令下,日子就定在了第二天。楚氏还对姜氏说:“一应不用你操心,让他们去办。”她看得出来,姜氏最近也是绷着,头一回当皇后,姜氏凡事都小心谨慎,是不肯落人口实,说她不合格的。

    宴会却设在了长乐宫,除了颜希仁这样已经奔到益州去的,能来的都来了。出嫁的女孩儿也都回来了,拖家带口,也都面带喜色。颜神佑悄悄看着颜静娴,见她面容舒展,不像是哀愁的样子,再看霍白,也比以前自在多了。偷偷瞥了山璞一眼,颜神佑略心虚。

    颜静媛见着妹子和妹夫并肩而坐,时不时交谈两句,欣慰地拍了拍胸口。卢慎看到了,很有一些无奈,颜家姐妹几个,他就摊上这么个面人,时也命也。卢尚书安慰自己,二十年前在阿娘那里讨生活的时候是想不到有今日的,有得就有失,忍了吧。想了想,又默默地加上了一句:只要这老婆是真绵软,战五渣别插手超人互殴就行了。

    颜肃之倒没那么多心事,被女婿说过了也不恼,倒觉得他说得有理。从头到尾,他除了开心、关心老婆、时常看一下老娘有没有累着,就是关心侄女的家庭情况,对霍白也多了很多笑脸儿。

    霍白心道:倒是姐夫说的是,颜家本来就挺和气,诚心相待就好,不须思虑过度,也别总将自己放得太远。我今心意平静了,看大家也都是热闹团圆。果然是若心有疏离之意,犬马尚且不愿亲近于你,何况于人?

    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别扭,他自幼庭训颇严,家中又没有逗比长辈。颜肃之原本待他是标标准准的长者,更多是看霍亥面子与他能力的夸赞,亲近之上总有不足。这一回亲切了,霍白反而别扭了。

    颜肃之见了,心说,你个小王八蛋,装什么小娘害羞啊?!越发想撩他。直到被姜氏掐了一把,才一脸诌笑,问老婆:“娘子,累不累啊?”

    姜氏肚子一紧,心说,他怎么又有点旧京画风了?别再影响肚子里这个,又生出一个不正常的来,那可要了命了!

    ————————————————————————————————

    小朋友是男是女还不清楚,长大了是个什么样子也不清楚,现在担心,还为时过早。眼下一件大事,却是霍白才与颜家人走得近了些,他就要被外派了。

    颜肃之又有那么一点踌躇了,先前有点赌气来的,想把这小子打发得远一点,不然看着不舒服。而且吧,霍白在眼前晃,会让颜肃之想起用之前诡计坑益州的事儿,联姻是他批准的,那个“联姻,如果结果不能令人满意,就用阴谋手段害人家翻脸,然后自己就成为正义的一方,顺理成章灭掉对方”的建议,也是他批的。

    霍白的存在,仿佛就在提醒他:中二帝你真不是个好人。

    山璞还是没把问题给看全,颜肃之并不全是因为做了皇帝之后就为所欲为,而是还有一点羞耻心,但是又没用对地方。因为又多了这么一点心思,他才表现得这么怪异。否则以他的智商,再生气,也知道在霍白并无明显劣迹的时候,事情是不好这么办的。

    现在好了,心结打开了。颜肃之本着“我要洗心革面做好人”的中心思想,特意叫来霍白询问,还跟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别以为男人丈夫只要立功就行,老婆孩子就能不顾了,这是不好的。”、“事业和家庭同样重要啊。”、“你们小两口是怎么想的呢?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调整啊,总能想到办法的。”、“老子当皇帝就是为了让自家人不受欺负不吃苦的,不然总是让自己人牺牲受累,还当个P的皇帝啊?!”

    霍白:……主公,你逗比了!心下颇为感动,也为山璞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有这么个岳父,姐夫你辛苦了。

    他自幼冷静惯了,也没办法像颜肃之那样情绪外露。没那么激动,就是语气挺和缓地说:“臣心亦如此。没道阑享乐而不奋力的。”

    颜肃之心说,这小子不是也挺懂事的么?看他态度坚决,便也同意了,拍拍霍白的肩膀说:“好男儿,当努力。我等你们凯旋啊!”

    当下分兵两万与他,让他从荆州出发,想办法让对面那两家打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霍白离京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了,与山璞一道去荆州,山璞驻荆州给他当后,他去扰乱敌后。颜肃之特命六郎亲自亲送他们,还许他们在对付两个邻居方面可以“便宜行事”。自此之后,北方的战事越发的胶着了。

    霍白到了之后,也不常驻在敌人势力范围内,更多是蹲在边境冒坏水。最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打听一点东边的情报免费送给西边,再侦查一点西边的动向去告诉东边。安定侯手下的探子比较辛苦,也比较赚钱——霍白让他们当情报贩子去了,卖东西,当然就要收账。霍白是个聪明人,深谙人性,明白“白送的,别人会怀疑;收费的,他们倒以为是真的了”,既然你们想当冤大头,我不收钱都对不起我这么辛苦。

    霍白自己,也在联络在济阳王那边的旧识。霍亥一开始是跟颖川王那里窝着的,他当时不肯跟虞堃爹合作,也就藩王们乐意收留了。霍白也因此颇知道一些人,便向朝廷打申请,可不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从内部瓦解敌人?

    颜肃之提心吊胆地问:“怎么团结?”

    霍白回信曰:义动君子,利动小人。

    颜肃之想了半天,回信道:君子那边儿,你看着办。应付小人,你要慎重,不要因为跟小人打交道而移了性情。对了,你要当爹了,给儿子做个好榜样哈。

    霍白:……卧槽!

    瞬间就学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上了起来!颜肃之再收到他的奏本的时候,发现他的字迹虽然工整,但是依稀仿佛有点重影的样子。颜肃之乐了:“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啊。”

    提笔写道:放心,五娘很好,我这里孕妇多,一块儿接宫里照顾了。霍丞相他病了,你们家里也乱忙一把的,我这里帮你照顾好了。你要有空,跟雍州那边沟通沟通。

    ————————————————————————————————

    颜肃之说宫里孕妇多,那就不是一个两个,第三个也出现了——颜希真。正巧李济也被交给皇家混合制学校里面去读书了,她新的工作地点是昂州府,就在皇宫隔壁(颜静娴的办公室在她的另一边隔壁),经常是宫里一做三份的东西,没半个小时就送到手里。姜氏将两个侄女一道养得油光水滑,养出了双下巴。

    霍白的父母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女儿怀孕了,往娘家住的也不是没有,孩子在娘家生的都有。颜静娴没了父母,伯父伯母肯照顾,那是好事。但是两老对于儿媳妇怀孕了还上班这事儿,就颇有微词了。只恨君臣有别,纵然是一郡主,也是天家代表,更是太后抚养的,有什么不满,只能往肚子里咽。霍白倒是争气,也许能干预此事,可是儿子正领兵在外,又怎敢让他分心?

    老两口气出一桩心病来,天天互相安慰:看儿孙面上。

    颜静娴却是舒舒坦坦的。她原本担心因产育事耽误了政务,休假回来怕朝廷另有安排。特意寻颜神佑去探探口风,恰遇着颜肃之让儿子过来跟闺女熟悉政务,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六郎的面儿问了出来。

    颜神佑奇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行动还方便,将春耕的事情做完了就好了,剩下的事,自有主簿等盯着,等你坐完月子回来。一切还照旧就是了。”

    颜静娴又看六郎,发现他对于女人干政这种事情,好像一点意见也没有,便不再多说这个,反问他们在做什么。

    颜神佑道:“过来坐。”原本姐弟俩是男左女右并肩坐的,颜静娴想了想,还是坐到堂姐的右手边。坐下一看,桌上放着一些纸张,分写着一些州郡的名字。

    颜神佑道:“我在想曲辕犁的事儿呢,那个可以深耕,又省畜力。”颜静娴漫应一声,心里在想,要怎么将他两个关系再促得再亲密才好呢。女子为官,现在看来没人反对,等到天下一统了,肯定有死道学要跳出来,颜神佑稳不稳,就至关重要。后来事,还要看六郎心意如何。

    思忖间,颜希真又来了。昂州治下有南郡,南郡原先并不归昂州管辖,是颜神佑强拆了来的,是以一些昂州有的政策,南郡并没有被彻底推行。颜希真接手昂州后,南郡推广曲辕犁的事儿就落她肩膀上了,她就是来商议此事的。

    被姐姐们包围,其中两个还是孕妇,六郎突然觉得压力很大。颜希真跟颜神佑讨论起南郡的问题来,另外两个就在一边听着,某地要投放多少,怎么能保证实惠真正落到百姓手上而不是中途被拦截,又或者干脆被中间的官员弃之不用……

    六郎问道:“还有会弃之不用的?”

    颜神佑道:“当然了。人心不可测,有倚姓氏为官,懒得去做实事的——这算好的了。还有一等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回来上报说用了,但是没效果。又或者别有想法,就不愿意变的。明晃晃的省力增产的好处摆在面前,他就硬是不想做,反正饿的又不是他。”

    六郎越听越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神奇!与颜神佑这个穿来的草根不同,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贵儿郎,有些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颜神佑如果不是穿来的,而是一直在这么个环境下长大,很多事儿,她也不知道。颜希真是接触事务久了,知道了一些,颜静娴就只知道颜神佑说的第一种情况了。

    颜神佑一看他俩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是不明白这些事情的。她要不是多了一辈子胡乱看些奇怪东西的底子,遇上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得抓瞎。当下一样一样给两人细说,又将如何测算所需物品数量,又如何做事先试验,成了之后再陆续推广之类都讲了。

    颜希真听了半晌,忽然失笑,笑指颜神佑:“你这是将兄弟当儿子教呢?宝宝长大的时候,你可别失了耐性就知道揍他才好。”

    颜静娴默默给大姐点了个赞。

    颜神佑道:“哪有,我弟弟我也一样教,对宝宝我很有耐心的。”

    “哈,”颜希真撇撇嘴,“人家恨不得将儿子抱着,你非得每日让他立一阵儿,还抻腿儿抻胳膊,”又对颜静娴道,“你还记得不,我们给阿翁守孝那会儿,六郎还不会说话呢,她就急着做识字的卡片来了,现在倒将儿子放到阿婆那里去了。”

    颜静娴道:“我记得阿姊当时做了好些玩具来的,”又将六郎一打量,“也是,你们年岁差得大,当时家里事多。”说便笑着一掩口。

    六郎有点愕然,细细一想,好像也是,他姐待他比他爹还要耐心,仔细得近乎啰嗦,却讲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颜希真与颜静娴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差击掌庆祝了。颜希真又问颜神佑:“就要春耕了,识字班是不是要暂停了?”

    六郎忙问识字班是怎么一回事儿,颜希真道:“就是教人识字的,不论男女老幼,想学的都来。跟二娘教军士读书是一个道理,民智当启。”

    颜神佑又将“文武不当对立”、“不好互相干涉”、“搞个高素质的新兴集团护卫皇室,不要总被世家把持朝廷”等等的想法解说了出来。期间六郎有不大懂的地方,颜神佑看都是自己人,微微透露了一点君臣之外的阶级思想,又掺了一点社会契约论。

    六郎初听时颇为惊讶,他平常听的,跟这个出入很大。然而将许多情况一代入,似乎又有挺对的。自此留心,而眼界更开。

    姐弟四人直说到要掌灯了,六郎才发觉,一直都是他提问,他姐解答,两个来说正事的堂姐反而被放到一旁,喝未央宫送来的补汤去了。六郎心说,真像教儿子啊?有点小尴尬,又有点小温暖。

    见要掌灯,几人才起身,一起到楚氏那里吃饭。颜家在旧京的时候,人口齐全,各房各吃各的。到了如今,反而连出嫁的女孩儿也一处在楚氏那里吃饭了,真是世事难料。

    席间,颜希真又说了下午的事情,极赞姐弟们和睦,又说幼年趣事。

    颜肃之听了,就跟闺女打商量:“我儿子陪你玩,你儿子陪我玩,好不好?”被姜氏横了好几眼。

    用过饭,颜希真与李今回家,颜静娴就还住原来的房间,颜静媛照例是在婆家的,颜神佑母子俩也被留了下来。颜希真见颜神佑蹓蹓跶跶,好像有心事,戳戳她的胳膊:“想什么呢?”

    颜神佑严肃地道:“给宝宝做个识字卡片,让你们说我不疼他。”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们都不简单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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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女人的誓言

    颜神佑说是回去做识字卡片,那也不用她自己亲自动手,将要求一说,交人一做就行了。太府现在比较空闲一点,也不是抽不出空来。她自己那里,也有不少陪嫁的工匠。不过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能不能多做一些?然后无偿地发放?这样是不是能够提高一点识字率?

    又怕做成木头的,给人当成柴禾烧了……

    思忖了很久,还是让自家的家内坊做几套出来,凑够了儿子用的,再给阿琴她们几个几份。其余的要慢慢的筹划一下了。春耕秋收,是乡间最忙的时候,怕乡民没时间配合她搞什么扫盲。

    颜神佑现在也住宫里,回去的时候,宝宝已经开始打盹儿了,睡得像小猪一样。颜神佑坐在儿子那小小的摇篮床边上,给他顺顺短短的头发:“好吃好睡,好好长大,千万别像你舅那样胖成球啊!”

    旁听的两位乳母:……这是嫌弃我们将小郎君照顾得太好?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颜神佑努力回想,只恨上辈子离得太远了,完全没有回想起还有什么值得拿拿出来的育婴知识,只得作罢。宝宝可能是感觉到了亲妈就在旁边,也不知道是欢迎亲娘到来,还是抗议亲妈让他减肥,哼唧着翻了个身儿,咂咂嘴巴,继续睡他的觉。颜神佑给他理理小被子,宝宝一颗大头在扁而薄的小枕头上蹭蹭,睡得更香了。

    颜神佑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轻声对两个乳母说:“晚间多看看他,别让他蹬了被子。”

    戴家娘子道:“我们两个轮班。”

    颜神佑道:“还用不用再找人帮忙?睡到一半儿被叫醒,一天回不过神儿来。我记得小时候,除开阿圆,身边还有阿竹他们呢。”这么一想,自己对宝宝确实不如姜氏当初对自己用心。

    戴家娘子忙说:“并不用的,我们撑得住。”

    颜神佑对宝宝愧疚之心大起:“不用硬撑着,我来想办法。”

    两位乳母:……MD!要来抢饭碗的了么?

    颜神佑还真没有弄抢她们饭碗的人来,而是在第二天吩咐阿圆亲自去挑选一些合用的侍女来。小家庭的人口肯定会越来越多,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要多,以前真是她疏忽了,现在必须注意。

    阿圆拍胸脯保证:“一定办得妥妥的。”

    颜神佑道:“还是我疏忽了。这样,不要只从咱们带过来的人里找。你多留意,看看阿郎那里有什么合用的人没有。往常总住在宫里还不觉得,今天一想,却是与那边的人不甚亲近。”

    阿圆道:“小娘子想的很是,我也没有想到,竟没有提醒小娘子,是我的不是了。我这就去办。姑父的乳母那家,听说就不错,心眼儿好,要不从他们家看能不能挑着合适的小子,先调-教着,好给小郎君就个伴儿?”

    颜神佑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阿圆谦虚地道:“要我们不就是为着这些用处的么?主人家做大事的,这些枝节,还不是我们的事儿?”

    颜神佑与她聊天聊上了瘾,每个人都有八卦的一面,她开始问起阿圆的新生活来了。阿圆属于一些人口中的“鸡犬升天型”人物,自己过得是相当满意的,周围难免会有些说闲话的人。这些人里,又以先前富贵,现在只剩空架子、摸不到实权、见不到领导的人最为不平。

    阿圆单拣好的跟颜神佑说:“眼下可好啦,家里小子居然也有官儿做了,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小子前几天还说,要给我雇个丫头使使。我说,自己都是奴婢出身,要什么丫头?太轻狂了?多少正经诗礼大家出来的都还没这样好的命呢。”

    颜神佑眉间微蹙:“这是怎么说的?”

    阿圆小声道:“近来四处过来的旧族是越来越多了,有些颇为穷困了。”

    颜神佑眯了眯眼睛:“先时旧京之乱,道是旧族凋零,现在怎么越冒越多的?”

    阿圆道:“鱼过千层网,网网还拿鱼。”

    颜神佑觉得有理:“是得想个办法,再拢一拢人了,就怕拢得太过了。”

    阿圆现在对旧族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方面,她是旧族奴婢出身,对旧族天然就带着敬畏,另一方面,她又算是后起之家,越这样,越想得到人的认同,被鄙视之后,那股不痛快就甭提了。只是论门第之风颇盛,她再不痛快,也觉得自己不大占理,说话间就有些矛盾的地方。

    颜神佑慢慢跟她聊天儿,心思飞转,暗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有跳出来说酸话的了。阿圆年轻时曾伺候姜氏笔墨,也跟着听了些书,文化水平还是可以的。但是当家庭主妇久了,又天天管着些鸡毛蒜皮,很多知识都退化了,一些语句的意思也理解不到位。不过因为学过,跟颜神佑学几句话还是行的。颜神佑听了,就很是皱眉。“沐猴而冠”已经是比较克制的骂法了,其余的更不堪听。

    阿圆颇不自安,生恐小娘子以为她是在告黑状。她本没想说这些的,可惜颜神佑太精明,听出味儿来就要追问,不问个明白不肯罢休。阿圆挺欣慰的,认为没白对她尽心一场,又怕颜神佑因此而误事。小声说:“小娘子,我们本就是奴婢出身,大家公子瞧不起我们是常有的事儿。”

    颜神佑道:“罢了,我再想想吧。”

    阿圆忙说:“小娘子,可不敢乱来。旧族是国家的栋梁啊!”

    颜神佑看她委实着急,心说,你这被骂的都这样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可想面知了。安抚她道:“你看我可曾办什么混事了?”

    阿圆道:“都怪我说漏了嘴。”

    颜神佑笑而不语,心道,我是不得不跟他们对上的,我就不信这些人看我能顺眼了。你怕他们,我却是不能怕的,早晚得有一战。从眼前的情势来看,所谓新兴土鳖与旧族之间,已经达到了一个平衡了,就怕有人要拿女子从政来做文章。

    颜神佑垂下眼睛,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哪怕会当凌绝当,也始终不过一个人痛快而已。得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才会有意思。

    阿圆见她想事儿,不敢多耽搁,轻轻说一声:“小娘子,要不要先见见驸马乳母那边的人。”

    颜神佑缓缓点头。

    阿圆觉得自己好像是闯了祸了,跑出去叫人,又悄悄使人通知儿子王大郎:抽空过来见一面,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

    山璞的乳母家早先十分贫寒艰苦,下山后好了些,老人家却没享过多少福就去世了。还余下乳兄等人,山璞有好几个乳兄,最年长这个,比山璞大上许多,颜神佑曾问过山璞,知道长山璞八、九岁的样子。一见之下,发现这个乳兄长得十分老相,倒像是四十多的人了。

    颜神佑对他十分客气,只是乳兄的口音有点奇怪,大家交流有点吃力。乳兄有些紧张,阿圆已经跟他透露了一点情况了,这让他更紧张了。上了茶他也不敢喝,让坐也束手束脚的,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听颜神佑问他家里有几个孩子,愿不愿意等长大了跟宝宝就个伴儿的时候,他化身丁号,颤抖着说:“就、就就、就怕、怕、怕、他们、不不不不成的。”憋得脖子都粗了。

    颜神佑也服气了,这位同志一家子都是死心塌地跟着山璞混了的。当年,山民下山,正常情况下都算作编户齐民的,只有他们家,死活跟着当部曲。还不是为了求山璞庇佑,就是想给山璞鞠躬尽瘁。因此又带动了好些个人,一起必须要当部曲奴婢。颜肃之认为他们有良心,同意了。

    现在一看,这位还真不是谦虚说要不干,就是纯粹担心照顾不好小主人。

    颜神佑也不由放缓了语气,跟他商量着来:“无妨的,让他们一道长大,一同读书。”

    乳兄心下忐忑,但是不敢硬强,只得答应了,还说:“他要是不听话,您只管揍。”

    颜神佑:……我是开明家长,我们家不兴体罚的!

    这边商定了,那边阿圆也挑好了人。考虑到性别问题,颜神佑给宝宝定的人员配置是:有俩侍女做点细活就行了,其他的都要配成男孩子!阿圆颇知颜神佑之意,也没有准备多少侍女,带了五、六个候选的人,挑的都是面相端正又不轻佻的。向颜神佑复命:“小娘子看看,要是合意,就留下两个来给乳娘帮忙。可别留太多了,免得带得女气了。”

    颜神佑对于阿圆的办事能力颇为满意,阿圆放下心头大石,发誓要不是走投无路,再不敢再告状了。回到家,她儿子王大郎也说她:“听几句闲话又能怎么样?遇事不自己打发了,偏与主人家说,让主人家出头,岂不是让人愈发瞧不起?也扫了主人家的脸面。”

    然后王大郎被亲爹拎着笤帚疙瘩追得满院子跑,最后怕老头追急了跌跤,王大郎停了下来,然后被亲爹一顿暴打:“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她不过是嘴碎,多说了几句,你与她好生说,”又转过头来训老婆,“你也是,可把碎嘴子的毛病改了吧!”

    阿圆现在说话也少了,有时候忍不住想开口,就掐一把大腿,憋得十分辛苦。只是在带女儿过来的时候,话才多了些,唠唠叨叨,都是提醒女儿:“要听话,别躲懒,做事长点眼睛……”

    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叫花奴,一个叫月奴,花奴为姐,月奴是妹,生得清秀可人。阿圆夫妇日子过得不错,姐妹俩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平素在家不过烧个饭、做点针线,家里其实还有两个帮佣,要她动手的时候并不多。阿圆识字,有空还教几个,都是机灵丫头。

    颜神佑原担心她们做不好事,见了才失笑,这又不是大家闺秀做烧火丫头。颜神佑这里,本就不用贴身侍女做什么粗活的。便对阿圆道:“你是她们亲娘,如今可是母女都来了,有多少话儿说不得。慢慢教,对了,有空让她们与阿琴她们聊聊。”

    阿圆答应下了。

    月奴胆大些,回道:“我们与阿琴姐也是熟的。”

    颜神佑笑道:“那更好了。”留神看着这姐妹俩,也让阿竹她们帮忙考察一下。等阿竹她们不得闲了,这两个又能顶用了,就让她们顶上。这一回也没准备太多替换的人,颜神佑也没打算让阿竹她们都被换掉。换,也要慢慢来。

    ————————————————————————————————

    颜神佑收拾完了家里,集中精力去盯着春耕的事情了。这一年的春耕,对于颜神佑来说很重要。主要是新农具的推广,这时节,对于增加农作物产量来说,改良农具和耕作方法比改良品种要方便得多。昂州、广州她不担心,比较担心的是荆、扬等地,怕受到抵制。

    一日三遍,催问这几处的情况。她又兼尚书令,一应*大事也要知晓,十分忙碌。

    这一日,正在看划拨霍白军粮草并收买济阳王伪官所费钱帛事,阿竹又来汇报:“山家小娘子回来了!”

    颜神佑讶然道:“怎么这时节反倒回来了?你去打听打听去。”

    阿竹道:“就是打听过了的。咱们家小郎君要做人表兄了。吴郡事多,恐怕照顾不周,想这里长辈多,倒是方便,便送娘子回来了。”

    “说了住在哪里了么?”要是要婉回娘家住,颜神佑就也得回去了。如果去姜家,颜神佑又怕她住不惯。接到宫里,也不知道妥是不妥。

    阿竹道:“已经回姜家了,禀过了太夫人,过一时就来宫里见您。”

    阿婉来得很快,并且从身材上完全看不出身孕来,颜神佑见她便笑了:“你是第四个了!”

    阿婉道:“我在家里也听说了,那可真是好事。”

    颜神佑便问她想住在哪里,阿婉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是住回去罢,婆家总不会对我不好的。我阿家可乐坏了。”

    颜神佑道:“那是,她当年可吃了不少苦头的,对你会更仔细,就不晓得你坐不坐得住了。”

    阿婉道:“也就这几个月的功夫,好说。”

    颜神佑又问她起居等事,最后才问到吴郡的情况。

    阿婉道:“如今整个扬州都很不错。”

    颜神佑比较关心的就是她最近在搞的推广工作,阿婉道:“他早就着手做了呢,去年就在忙这个。扬州遭兵祸,什么农具耕牛的统统都缺,有得用就谢天谢地啦。”

    颜神佑问道:“有没有不愿意用的?”

    阿婉冷笑道:“当然是有的了,还一些个自恃甚高的,很用力地给郎君添乱呢。为他们好,还不肯领情,反要人去求着他们。啧。”

    颜神佑皱眉道:“大军过时,不是还好么?吴王可曾说了什么?”

    阿婉道:“人就是这样,乱民造反的时候,想能活命就行了。等活下命来,又想要指手划脚了。吴王也知道这些事儿,世子很是帮忙。吴王和郎君他们说,要仿昂州例,招一些人来考试。我看吴王也是烦透了他们了。”

    颜神佑道:“我的叔伯,原本对旧族很是推崇的,能把他们弄得厌烦了,这些人倒也是有能耐了。”

    阿婉撇撇嘴:“旧族里,如楚、姜、唐、蒋等,反而没这些杂鱼事多。不肯好好做人,就不要做了么。拉一个打一个的,我来的时候,有些老姓人家已经在互相怄气了,我看扬州上下的这些官员,也都很狡猾的。”

    颜神佑笑不可遏:“你这张嘴!”

    阿婉道:“我说得对不对?”

    颜神佑笑着点头:“也是。”

    “那不结了?我出去的时候说话小心些也就是了。”又急匆匆要看宝宝。

    颜神佑命带了宝宝来,宝宝看着阿婉,歪着脑袋,有些疑惑。评估了一阵儿,也许是发现阿婉长得不错,才张开了双臂,响应阿婉的呼唤。阿婉开心得要命,要逗他说话,让他叫“姑”。颜神佑道:“听老人们说,男孩子说话慢些,他这才八个多月,怕不会说呢。”

    或许因为颜神佑小时候坑爹太甚,宝宝也有样学样,特别肯定地发了一个单音节:“噗。”

    阿婉必要说是侄子会说话了。颜神佑瞪大了眼睛:“喂,叫个娘啊。”

    宝宝打了小哈欠。

    颜神佑:==!手好痒,肿么破?

    宝宝每日还有个午睡,阿婉却不肯走,神神秘秘拉颜神佑一起午睡。两人同榻而眠,阿婉小声对颜神佑道:“你小心些,我们似乎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不然我也不用亲自跑这一趟来了。他们说,如今只知有公主,不知有太子。”

    颜神佑的心沉了一下,给她拉拉被子:“我心里有数。”

    ————————————————————————————————

    自打儿子发了一个疑似音,颜神佑就整天疑神疑鬼的,教儿子叫娘。宝宝却不大搭理她,看着她一直“娘娘娘”的说着,在那儿直乐,气得颜神佑狠弹了他的小屁股两下。他被包得严实,也不觉得疼,笑得更大声了。

    颜神佑:……MD!

    好在春耕工作顺利地结束了,李三娘等做事仔细,在颜神佑的影响下对数据颇为重视。回来禀告记录的结果,道是换了新的农具之后,效率果然大大提高了。只是荆州、益州有部分地区反馈,说是有些百姓不肯换犁,怕耕得太深,影响了庄稼发芽出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推论出来的。

    颜神佑将材料汇总一页一页地翻,看得很仔细,道:“只要有不少地方已经用了,总是有效果的。看到成效,比什么都有用。”又看李三娘。

    李三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殿下?”眼神忒奇怪了!

    颜神佑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李三娘是个谨慎的人,问道:“什么事?”

    颜神佑道:“唔,吴王欲与你家结亲。”说到这里,李三娘就有点明白了,脸上一红,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这个话头儿不太好接,照说也是门当户对。但是呢,又没相处过,谈不上什么好感。你要让李三娘说自由恋爱吧,她又觉得为难。

    正为难的时候,颜希真和颜静娴两个在姜氏那里一起吃完了孕妇加餐,过来跟颜神佑聊天,遇上捎带上了李五娘和丁琳几个人。过来见李三娘也在,姐妹俩也看着李三娘笑。

    李三娘面上的红色渐深,更不自在了,李五娘也跟着有些坐立不安。颜神佑道:“好啦,别取笑啦。三娘是怎么想的呢?”

    李三娘将心一横,道:“今日始知女子的难处。我要是什么都不懂,懵懂着听了父祖之命,也就是了。偏偏我……如今……真真是不知足了。”

    颜神佑听明白了,低声道:“我明白了。无非就是……”见李三娘忽地直起了身,颜神佑对她压了压手,“有个人跟我说过,她想这世上的女人也能凭自己活着,活得像个人。能有一天,女人出人头地,是因为自己有能耐,而不是被哪个男人看中了。她说,女人没了男人,也能活下去,能活得很好,明明都是人,凭什么要听人摆布?我懂,我都懂。

    只盼着有一天,天下的女人愿意与谁结缡便与谁结缡,不喜之人纵门当户对,也强娶不得你,你不会被人说不识趣。她不愿意成婚,也不会被逼迫,人们不以有没有男人要、有什么样的男人要来评判一个女人好不好。你好与不好,不因为你不愿成婚就说否定你的能力,说你一无是处。

    婚姻不能忽略父母,更不能不管要跳进去一辈子的人的想法,仿佛问一问你乐不乐意,都算是开明。凭什么!”

    李三娘垂下了头,眼泪打湿了衣襟,屋里的女人们都止住了笑。

    颜神佑道:“只要你不愿意,有什么话,我去说。你想见三郎也行,我唤他来与你见上一见,看看眼缘。合则聚,不合则散,何必做冤家?只要你不乐意,剩下的事儿,我来办。我只有一个条件:以后遇着跟你一样为难的女孩儿,你得帮她,就像我帮了你一样。”

    李五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往下落。

    李三娘哽咽道:“那让我见一面罢。”

    一群女人抱成一团哭得乱七八糟,阿竹等亦垂泪。

    颜希真擦擦眼睛,又给颜静娴擦擦,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

    颜神佑摇头道:“阿姐想得太多了,现在好了,未必以后好。事情又岂止是眼前这一桩呢?我们才做成了几件事情呢?便拿我们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我方有今日。一着不慎,就要被反攻倒算,”咬咬牙,颜神佑低声道,“我可不愿出了牛马力,最后真被当成牛羊宰杀了,末了还说,你就是出力的牲口,怎么敢要跟人一样的报酬!真不是好牲口!我做了事,就要与人有一样的待遇,我不压人,人也休要欺我。我不争这江山,不要储位,可谁也别想拿我当牲口!信不信不久就有假道学要翻天?!到时候,你我首当其冲,不踩上一万只脚,他们是不肯罢休的!”

    颜希真也恨声道:“踩下了我们,他们就以为自己能上位了?!做梦!”

    颜静娴也冷笑道:“只怕这样的人还不少吧?怨恨新朝的,自以满腹经纶无人赏识的,多了去了!”

    李三娘已经冷静了下来,道:“会很艰难。”

    颜神佑毫不在意:“只要不倒退,我就谢天谢地了。五百年后能成事,我死也瞑目了!可总得有人做!我不能等着别人施舍!我做了,现在我就有,不做,等到骨头烂了,也不过是个某某氏。我是必要坚持做下去的,我一个人不成的,你们做不做?”

    李三娘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做了!”

    颜希真与颜静娴对望一眼,也搭了手上去,丁琳等啪啪啪,也将手搭了上来。众人刺臂为誓,血书而焚,颜希真道:“宁死不辱。”

    誓毕,颜神佑与诸女开了第一次小会,说了自己的想法。李三娘等都赞成颜神佑的缓推式发展,她们虽然对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什么的不了解,但是却敏锐地感觉到狂风骤雨式的咸鱼翻身是不可能长久的。李三娘道:“譬如旧族,前年看时,还道要死绝,如今再看,死灰竟能复燃。”新势力没有续航能力是不行的。

    颜希真更以为教女童读书什么的,长远看是不错,但是眼下来说,主要还是本阶级的圈子里的女孩子更容易出头。

    众人商议一回,颜神佑道:“反正我们的属官还没配齐呢,多招几个女子,又有何妨。”又说自己计划试着将李三娘等几人外放做一地官长,她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培养助手,到时候扯旗就能做。

    丁琳道:“此事却不宜操之过急,殿下姐妹身份贵重,旁人尚不敢多做手脚。换了我等,我怕他们有阴损的招数。要做,从昂、广两州开始最好!其余的地方,还请三思。”

    颜神佑道:“大善。”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啦,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姐姐妹妹凶起来!

    明天:逗比的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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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逗比的相亲

    一群年轻的女人,定下了一个伟大的誓言,但是摆在她们面前的,依旧是一地鸡毛。无论多么宏伟的目的,永远都是从小事开始做起,对付不了鸡毛蒜皮,就掌握不到大事。

    春耕做完了,得到了喘息之机的她们,有两个要安胎兼准备休产假时的工作事项,保证休完产假回来事情还在掌握之中。有两个要相亲,得应付得了爹妈,还有要带孩子的,还有要分析各种资料的……

    眼下最大一件事,居然是给李三娘相亲,如果两人不合适,看李五娘合不合适,反正三郎还有个弟弟四郎呢。再不行,还有颜希真的弟弟颜希信。总之,如果必须要联姻,那也得最大限度保证两人都有那么点感情,总要比颜静娴那会儿更多一点了解才好。

    首先,要把三郎给弄回来。

    眼下扬州的事情并不很多,三郎倒还腾得出手来。现在阮梅和济阳王掐得正火热,两处曾经因为春耕一度休战。但是霍白真是太闲了,见他们不打了,愣是挑得两家又打了一回。先是向在济阳王那里的熟人提供假情报,诱使济阳王出兵拣便宜。再悄悄卖消息给阮梅:济阳王来了哈!快收衣服!

    两家又打了起来!

    旧京前线有郁陶坐镇,一时半儿也用不着三郎去上阵。两家要是联姻,他回来一趟也是应该的,颜渊之要坐镇扬州,总不好父子俩都不回来。颜神佑跟颜肃之说,调三郎回来看一看,跟哪个合适,颜肃之二话没说就点头了。

    颜神佑也不好说“姑娘看不上三郎婚事就不做数”,三郎是她堂弟,人还蛮可爱的,也不能让堂弟随人挑啊。这事儿,说不上谁挑谁,不过是彼此选择罢了。她知道这事儿长辈们肯定是希望两人有点感情,最好能看对眼,如果一眼看不对,估计不会过份强迫,毕竟两家小辈儿挺多的,谁联不是联啊?

    只不过别人“允许”和自己天然有权利,是两个滋味罢了。

    三郎来得挺快,他有点着急,想早点赶到前线,总觉得要打仗的样子呢!老婆什么的……打完了仗,还能没老婆么?颜肃之登基,他跟李三娘几回擦肩而过,都没记下李三娘的长相。早点时候是没开窍,现在依然没开窍,一门心思想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呢。

    一说亲事,他还有点不乐意,觉得有点烦。因为他小时候不大让人省心,郁氏一直紧盯着他们哥儿俩,还念叨着颜渊之“不理事儿”怎么不训一训儿子们呢?搞得两个儿子都觉得,老婆这种生物,真是超级麻烦的!

    现在轮到他必须得结婚了,三郎一张脸,苦成了个瓜!

    还好他已经脱离了熊孩子的状态,在长辈们的压力下,他还是来了。一路脑子里在回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好像是个女的……MD!完全没印象了啊!也许当初留意过?反正现在没印象了!

    三郎差点愁得秃了少年头。想到李彦是个人品不错的老头儿,又觉得给他老人家面子,不能给她孙女难看。转念一想,听说是在他姐那里帮忙的,那应该没他妈那么唠叨吧?

    三郎带着这么忐忑的心情,到了宫里,特别想见一见李三娘。可又不好直接提出来,那样毕竟失礼。可没有男孩子喊人家姑娘过来这么挑拣的。

    颜肃之接过他恭恭敬敬呈上来的信,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拆信。信是颜渊之写的,请二哥看好儿子,说这个儿子有点别扭。颜肃之带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侄子,将三郎看得浑身寒毛直竖,才说:“去见见你阿婆,回来看看你阿姊,她这两天正念叨着你呢。”

    三郎心不在焉地去见楚氏,楚氏看他一脸纠结,就猜到了原因,也让他去见颜神佑。三郎巴不得这一声儿,刷就爬起来,

    就在宫里见的面,还是在分在颜神佑的办公室里。三郎是打着来看姐姐,顺便说一说扬州情况的旗号来的。过来却没见着他姐,就遇到一堆的女人。

    三郎的脑袋瞬间就大了八圈,就怕遇到一群啰嗦货,听说他姐这里都是些出身不错的小娘子,他烦了都不能开骂发飙,感觉好夭寿好夭寿的!阿琴来给他打了个招呼,这个是比较熟的,三郎觉得好过了。喝着茶,突然发现四周挺安静的,三郎平静了下来,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不啰嗦的女人的。

    心下大定,开始东张西望。都是办公室,他姐的地盘上感觉就比别的地方柔和了许多,让他来说,他又具体说不出来,或谢是一些物品摆放的方位,又或者是熏香的味道,再或者,是帷幕的颜色。总之,往这儿一坐,觉得舒坦,又不是那么香气腻人。

    阿琴放下茶盘就走了,众人悄悄推李三娘过来。李三娘抱着一束书柬,在门口驻步,三郎听到脚步声,又听一个轻柔的声音仿佛说了句什么,接着就听侍女说:“是吴王家世子。”

    李三娘过来与他行礼,然后目不斜视,将书柬放到桌上。

    三郎觉得挺无聊了,屋里就李三娘在移动,他就看上了。哎哟,这小娘子看着挺顺眼来的,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子的书卷气,倒跟他姐不发飙的时候挺像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发飙是不是也跟他的姐姐们一样有看头?唉,有点瘦,得多吃一点,胖一点才更好看。

    李三娘转身一看,得,颜家孩子颜挺正的,三郎有点这个年纪的不解风情的少年人所共有的憨直。说他是呆头鹅呢,眼睛还挺明亮灵动的,说他机灵呢,他又……好像没开窍。

    三郎很不好意思,偷看人家小娘子被发现了什么了。清清嗓子,问道:“这位小娘子,我二姐呢?”

    “公主去看宝宝了。”

    颜神佑的伤口才好,之前都不敢用力抱着宝宝,怕伤口裂开,现在好了,自然要去抱个够本,正好给两人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三郎忍不住,“小娘子……可……可知道,这、呃,这里有个李三娘子?”

    李三娘道:“有的。”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叻?”

    李三娘道:“她——她有自己的事儿,还在给公主做事。可能没办法天天围着郎君转,也没办法管许多琐碎家事。可能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功夫,也不常游园戏乐。也能敬事舅姑,也能友睦亲朋。”

    三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李三娘反有些吃惊:“你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古怪?!”连颜神佑都不能保证兄弟是个什么态度呢。家里人拿颜神佑没辙,一是她太变态,二是人们对自家人总是宽容一些,换个其他人,可就不一定是这么个宽松的要求了。

    三郎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很常见的吗?我家姊妹都这样的,都挺好的,我家事自然有长史家令等操持,哪用自己这么纠缠?成天呆家里的唠叨媳妇才叫麻烦呢!你这个小娘子,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谁啊?怎么能这样说啊?什么叫古怪啊?”

    李三娘:……卧槽!老板,你家兄弟都是这样的吗?求给我妹再预定一个!

    三郎见她不说话,跳起来还追着人问:“喂!你这丫头,长得像个好人,怎么背后说人坏话呢?谁古怪了啊?”

    李三娘轻笑一声,问道:“世子与人说话前,不问人是谁的?”

    三郎:不好意思啊亲,刚才有点紧张,忘掉了。

    李三娘微一笑,福身道:“妾李氏,行三。”

    三郎:=囗=!窝勒个大擦。

    李三娘道:“真不觉得古怪?”

    三郎:……三郎的脑袋变成一颗大番茄!大番茄上下颠了颠。

    李三娘掩口而遁。

    三郎尔康手:“喂!”

    李三娘回身看他,三郎收回手来挠挠头,没词儿了。四下响起几声闷笑,又压了下去。李三娘脸上一红,也跑掉了。出门便被围住了,诸女皆说:“恭喜。”李三娘强自镇定,声音里还是泄漏了她的一点点尴尬:“快去请公主过来吧。”

    丁琳笑嘻嘻地道:“知道啦。”

    颜神佑也是算好了时间,看一回儿子。自打宝宝“噗”出来之后,阿婉就坚信侄子会说话了,得空就来逗他讲话。宝宝却特别有地下党的风范,打哈欠打喷嚏,跺脚,就是不说话。颜神佑也不停教他,他也不再开金口,乳母也想教他,他也不搭理。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四下张望,看一群愚蠢的大人娱乐他。

    今天,颜神佑教导儿子喊娘未果,只得暂时败退。口里还说:“怎么还不会说话呢?”

    姜氏道:“还不到时候呢,小孩子说话,有早有晚的。”说着,也忍不住轻轻点点宝宝的小下巴,让他喊外婆。宝宝很给面子地“噗”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笑影来。姜氏惊喜地道:“哎,他是不是长牙了?”

    姜氏有经验,轻轻捏开宝宝的小嘴巴,果然看到在牙床上一个小白点!女人们瞬间沸腾了,一齐围着看宝宝的牙。宝宝被捏着下巴,口水都流出来了。姜氏松开手,给他擦口水:“不要围着了,以后会越长越多的。”

    颜神佑“噗”地笑出声来:“越长越多,哈哈哈。”一孕假三年啊,谁家宝宝牙不是越长越多的?

    宝宝不开心了,一头扎进颜神佑的怀里不肯抬头了。颜神佑抱着他哄哄,他越发哼唧了出来。阿琴过来,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姜氏见了,对颜神佑道:“这是不是有事?”

    阿琴低着头趋进来,道:“三郎来了。”

    姜氏笑问:“如何?李家小娘与他打过照脸儿了?他们先前是不是应该见过了的?”

    阿琴笑道:“可咱们三郎像是不认识人家小娘子似的,还问小娘子,你知道李家三娘子人怎么样么?”

    “哈哈哈哈!”自上而下都笑了起来,连宝宝也不明所以地咧了咧嘴巴。

    姜氏道:“你带着宝宝给三郎看看去吧,他们甥舅也许久没见了。”

    戴家娘子急忙过来把宝宝裹好,又拍了一个被角,将他的眼睛给盖住。

    外面就刚才一阵小声嘀咕,之后又安静了下来。三郎总觉得好像有姑娘在看他,三郎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咳嗽了好几声,大声嘀咕道:“阿姐怎么还不来?”

    远远的就听到颜神佑的声音:“这不来了么?”

    三郎一下子就放松了,爬起来冲出去:“又坑我了。这是宝宝么?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他都不哭的,真好!”

    颜神佑道:“好了,跟我进去罢。路上累不累?”

    三郎堆起笑来,狗腿地扶着颜神佑的胳膊:“不累不累的,阿姊累不累的?”

    “学会客套了?”

    “才不是呢,那什么,阿姊,刚才那个,真的是那个谁呀?”

    ————————————————————————————————

    三郎和李三娘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双方都还算满意。三郎每每想起乌龙问话事件,都有点不好意思,居然因此养出几分少男情怀来。李三娘也对三郎比较满意,觉得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中书拟旨,就这么确定了李三娘颜家媳妇的身份。婚礼却要稍稍停一会儿才行,颜渊之还在扬州,来回奔波比较麻烦点。打算等次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两场婚礼前后脚办了,他一总回来。省时也省力。郁氏对此是十分满意的,笑对颜渊之道:“二郎称帝,你我称帝,连儿女婚事,也少了许多麻烦琐事。”

    颜渊之悄悄翻个白眼:“要不,他们哥俩的事儿,都托与二哥,怎么样?”

    郁氏道:“好呀。对了,我有一事要问你。”

    “何事?”

    郁氏便说,郁衡想跟李今那儿结亲家。颜渊之道:“他们两家乐意,自然是可以的,问我做甚?要我做媒?”

    郁氏道:“怎么?不行?”

    颜渊之道:“行是行,不过我现在可抽不出身儿来。这样,等我有功夫回去了,再办,成不?反正两家孩子都小呢。”

    郁氏也答应了。

    毕竟是亲生儿子,颜渊之还是挺关心儿子婚事的,问郁氏对次媳有什么要求,好跟颜肃之再提上一提。

    郁氏道:“李氏宰相之孙,又是耕读之家,这我也没甚好挑剔了。”

    颜渊之道:“别说定下来的。”

    郁氏便说,想要个旧族的闺女当儿媳妇。颜渊之仰脸一想,道:“也不难。不过究竟是说,就不好说了。”郁氏道:“你写信,求一求阿家么。”

    颜渊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楚氏接到了信,思及幼子甚少求她,再看为的是颜希义的婚事,微叹道:“他也长大了。”便应承下了这件事情,命人请颜肃之过来商议。

    颜肃之对于楚氏的眼光是颇为服气的,也没二话,满口答应了:“阿娘看着办就是了——您觉得哪一家好?”

    楚氏道:“卫尉第五女,如何?”

    卫尉是楚源,这个颜肃之就知道,但是楚源的第五个闺女是哪个,他还就真不知道了:“我哪儿记得别人家的丫头啊?她也没怎么跟咱们家丫头一块儿玩过吧?”

    楚氏道:“放心,是个脑筋清楚的丫头。”

    颜肃之道:“那行。”

    楚源的第五女跟颜神佑还真不怎么熟,她比颜神佑小上好几岁,基本没打过什么照面儿。倒是颜希真因为在旧京住的时间长,还记得她。听颜神佑问,便说:“大家闺秀。要说特别,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甭想了,这样的,想拉过来跟咱们一道做事,难!”

    颜神佑感兴趣地道:“怎么说?”

    颜希真道:“别看阿婆与娘子(姜氏)也都是旧族出来的,但是她们经的事儿多,所以才会开明些。这一位,怎么说呢,经的事儿少,倒跟我娘有些相似。如今我与我娘稍一提,她就满面愁容,吓得我可不敢再说话了。”

    李三娘从旁问道:“那……夫妇能和谐么?我看……若是他们兄弟性情相似,恐怕……要相敬如宾。敬则敬矣,却不见亲。”

    颜希真道:“想什么呢?你素来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却又伤感起来了。长房的说给了八郎,二房的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李三娘本是聪慧女子,听颜希真这么一说,顿时明白:“难道?”

    颜神佑道:“前朝时,卫尉奉太尉往旧京,以雍州留守,眼下太尉来朝,亦携卫尉,仍以雍州留守。一模一样的做法,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颜希真道:“是呢。只怕父子兄弟,已经有些嫌隙了。”

    颜神佑道:“是呢,太尉索性不管了。是怕自己管得越多,陷得越深。可也未免有些……”绝情。

    颜希真道:“也未必。太尉总管着雍州,朝廷也看不惯,雍州也要不自在。雍州孙女儿都好大了,再受父亲约束,能自在?”

    颜神佑道:“只盼大家都好好的。”

    颜希真笑道:“又有谁个盼着不好的呢?说真格的,我们家五郎那里,也得琢磨了吧?”她弟颜希信也差不多到了议婚的时候了。大家总还带着一种想法:不到万不得已,总是希望按照齿序将婚事定下的。六郎媳妇儿是早就定下的,估计太子妃的行头都在攒造了,颜希信是六郎堂兄,总这么拖着,也不大好。

    颜神佑道:“这个不得问伯父伯母的意思么?”

    颜希真连连摆手:“休再提这个了,阿娘想要与姨母家女儿订下亲事的,没想到姨母家却说,已托了唐伯父去说与蒋相家的孙子,等回音儿呢。”

    颜神佑道:“那就没办法了。”

    “我家难道不如他家好?”

    颜神佑道:“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颜希真还是有些怏怏,问颜神佑:“我看姜相家女儿就很好!我就不信了!姜家女儿难不如米家的?”

    颜神佑道:“我看咱们不如总邀一些小娘子来相聚得了,春耕也过了,仗又不曾打起来。你我又有园子,就请来游园赏花,如何?”

    颜希真道:“不错不错,山茶花近来弄得正好,我记得你那里有好多名种的。咱们也好对这些小娘子心里有个数儿,试探一二,哪个可人,哪个有趣,哪个能做事。光凭咱们几个,能做多少事来?”

    李三娘点头道:“正是。有些人家,譬如我家,祖父是极开明的,我要是真过来考试,只怕他也未必能允。可殿下相邀了,他就答应了。凡事开头总是这样,有些人,是得咱们帮着她迈开第一步的。”

    颜神佑道:“那就这么定了,山茶花期长,就定在半个月后,如何?咱们也好将里外小娘子的名单摸个清楚,再晚,怕阿姊与五娘都不得闲了。”

    颜希真道:“连四娘一同叫过来罢,单晾着她也不好。事情就先不要与她讲了,我看她是不成的,她傻乎乎的,能把家事理得清爽了我就要谢祖宗保佑了。”

    颜神佑微笑道:“就依阿姊。”

    李三娘便说去摸个底,调一调查案什么的,让颜神佑给她开个条子。颜神佑道:“你家里,长辈没让你在家里勤修妇德?”

    李三娘道:“我跟阿翁说了。阿翁说,婆家人都不嫌弃了,你们管什么?”

    颜神佑笑不可抑:“是极,是极。再说你,你就说,三郎就喜欢你这样儿的。”

    李三娘轻啐一声,叱道:“快写了条子来!”

    颜希真取笑道:“可了不得,弟妹没过门,先管上了大姑子了。”

    颜神佑道:“我盼着有小娘子能比我凶才好呢。”

    三人玩笑一回,颜神佑将条子写好了,交李三娘去查点资料,拟个名单。

    颜希真道:“得,时候又到了,我又饿了,你要不要一同去用些点心?”

    颜神佑担心地看着她的肚子:“你吃得小心点,我那会儿也没吃你这么多啊。看着怎么肚子这么大?”

    颜希真道:“说是双生。”

    颜神佑道:“生下来我给你朝阿爹讨赏去。”

    颜希真摆摆手:“生下来再说罢。”扶着侍女的手,去寻姜氏了。

    ————————————————————————————————

    送走颜希真,颜神佑开始看文件。根据各地统计上来的数据,曲辕犁确实省了不少畜力,也省时。姜云的来信里说,朝廷免费发的已经领完了,吴郡及周边已经有木匠铁匠开始仿造了。他往四乡里巡视的时候,发现房前屋后堆的,是曲辕的居多,好些直辕犁已经被拆作他用了。

    颜神佑心下大定。

    再开始看各地堆上来的奏章,内里有一封字迹十分熟悉的,拣出来一看,果然是杜黎的手笔。看罢,她就笑了。轻轻一弹封皮:“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降温了,感觉手指头开始发僵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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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遇到一个宝

    杜黎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不太好。

    本来千里投奔,是一件很刷好感度的事情,到了才发现颜肃之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智囊。另辟蹊径跟颜神佑混也是一个尚可的选择,可等他混出头、独当一面做旧京留守了之后,颜肃之在千里之外登基了,搞了七个宰相!

    坑爹呀!

    杜黎虽然知道自己资历尚浅,但是……一个自我评价还挺高的人,在以为终于踏上了正确的轨道的时候,发现人家设了七个宰相,偏偏没自己的份儿。杜黎有点心塞。

    首日封和限量版之所以宝贵,就是因为很多人追求的就是这么个心态。杜黎自以狼豁达,但是奋斗了这么久,还随大军出征过,都没有搞到一个宰相位,还是有点没办法让自己以平常心看待。杜黎有信心在十年内混个宰相当当,到时候他也不过四十来岁,对于宰相这个职业来说,真正的年富力强。但是!已经不是首日封了!

    心痛呀!

    痛定思痛,他决定再搞一点其他的事情。比如多立点功,多刷刷存在感,争取青史留名比这几个宰相的字数都长一点!让他们来个七相列传,自己却独立有个杜丞相传什么的!

    特别会权衡利弊,狼高于情感的杜黎,到底也是人,也有那么一点点奇特的情节的。

    杜黎的脑筋毕竟是好使的,旧京留守其实不是那么好做的。旧京旧族多,虽然经过了阮梅的清洗,确如阿圆所说,漏网之鱼挺多,事态一过去,还有许多原本以为不见了的人就这么冒了出来。杜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都按平了。他还要跟郁陶打好关系,虽然杜黎总觉得,郁陶这个看起来猥琐极了、没事儿还开始喜欢蹲墙根儿的老头很不简单,有种被看破的错觉。不过,一文一武,总是相处得比较愉快的。

    杜黎也就从郁陶那里知道了一些适合他知道的情报,加上不少旧族学乖了之后,发现他也有本事,都托他打听一下北面亲友的情况。杜黎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条计策来:让它乱!让它消耗!

    这跟颜神佑的办法也差不多,这世间水平高的人看问题,其实都差不太多。或许细节有不同,却是殊途而同归的。

    颜神佑是下棋,让济阳与阮梅互殴,杜黎则是让阮梅内部的旧族势力与新势力互殴。让他们内耗。作为一个斯文人,杜黎明白文人的杀伤力。举个例子,比如常恢很得阮梅的喜欢,但是,常恢与阮梅一样,都是粗人,不拘小节。如果有人从细节下手,比如常恢不注意礼貌,告退的时候转身就走,就可以趁机说其“不逊”,应该倒退三步再转身。

    时日久了,矛盾自然就深。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例。更多的,还有争权,还有排挤。总结起来就是,元老武力值高,后来吸收的旧族智力值高,智力值高的肯定不甘心实权被武力值高的笨蛋掌着!到时候乱起来,阮梅都没办法控制住局势。

    再者,杜黎手里还有不少旧族之人,他们或是与北方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干脆就是如窦驰这样的,自从大周朝祭天建立之后就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冒了出来。再好不过的丝线,杜黎可以通过这些线,操纵着伪陈朝的内斗。

    颜神佑看了杜黎的建议,不得不承认,这人是真有水平的。

    又翻了翻其他的内容,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的,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比如益州逐渐稳定,荆州也是。山璞终于挖了程妙源的一个儿子程杞回来,快递打包给了颜肃之,也是给大周朝贴了一点金,显示了新朝气度。

    揣着杜黎的建议,颜神佑拿去给丞相们过目,然后跟颜肃之提这么个方案。

    杜黎写起作文来也是一把好手,没有直说拿阮梅那边的旧族当枪使什么的,只说旧族一心向着大周朝,“身在陈营心在周”,应该给他们表现的机会云云。一篇文章写得毫无破绽,反而透出一股子“我真是助人为乐、大义凛然”的气息。

    李彦是头一个接过来看的,看到一半,半仙手上抖了一抖,心说,杜黎这小子,心眼儿可真够多的。过不多少年,估计自己还能活着看到这小子当宰相。就是这小子城府有些深,希望到时候能有人能制得住他才好。卢慎胆略小,不过太子倒挺有主见的,配合一下,还是可以的。

    眼下杜黎的主意还是挺不错的,连米挚都认为这是一个给沦陷区旧族表现的好机会。

    几人一致通过了这么个提议,并且,杜黎这个事儿做的,比霍白那里还要节省成本。霍白那里,兵马出动需要后勤保障,收买分裂需要财帛。杜黎这里,这些统统不用,只是因势利导而已,无怪乎颜神佑要说他是个聪明人了。

    颜肃之也认为此计可行,批准通过了杜黎的提议。

    李彦眼看见中书拟旨,存档,发往了旧京,才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认真对颜肃之道:“这些都是小巧,真正一统天下,还须大军挺进。”

    颜肃之道:“这是自然。粮草兵马,都准备得如何了?”

    李彦叹道:“想要准备,再准备十年也不一定觉得万全。事到临头,现在伪朝来犯,该打也是要打的。”

    颜肃之不作声了,这几年,就没一年不打仗的,消耗得多,说要多准备几年,也是应该的。颜肃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时间长了不打,将也懒了,兵也散了,失了最初的那股子劲儿。想了一想,颜肃之问道:“诸位以为,什么时候北上最好?”

    众人面面相觑,李彦斟酌了一下,谨慎地答道:“明、后年。现在动手,伪朝还没有乱起来,再拖两年,又怕将士懈怠了。”

    颜肃之道:“知道了。”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有什么突发状况了,本来应该明年再登基的说……

    ————————————————————————————————

    自杜黎之事后,颜神佑这里又没有了多大的事儿了,便开始筹划着游园会。她的帖子如今倒是金贵了,什么旧族新贵都能盼着来上这么一张。哪怕有些人家觉得她一个女人这么跳上前台来,实在是伤风败俗,可权势不是假的,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张门票。

    颜神佑却抱着李三娘和姜宗整理出来的资料在那儿发呆。李三娘对谱牒有所了解,但是这门学问实在太复杂,她一个人也搞不定,正好跟姜宗很熟,就请姜宗来帮忙了。姜宗原被颜神佑辟入幕府的,自从与丈夫团聚,就很有一点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的意思了。颜神佑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正琢磨着要怎么跟姜宗再沟通呢。

    不过姜宗对于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是很热心的,尤其听说颜神佑要开个赏花会,还邀了些小娘子,就更有兴趣了。连年战乱,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的热闹了。有她相帮,昂州登记在册的许多旧族人家的关系都厘得很清,该请谁家的,又有谁谁家还没出孝的,她都门儿清。李三娘等人据此列出了一份名单来。

    颜希真很关心事情的进展,她跟颜神佑提过给她胞弟颜希信娶姜家女孩子的事情,颜神佑跟姜氏通了个气儿。姜氏对于颜肃之将自己娘家抬得太高,是有一些惶恐,但是对于这样正常的联姻却是一点反对意见也没有的。请来嫂子一说,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颜希真没了对兄弟的担心,就剩下对游园会的期待了——总有那么几个适合的吧?

    过来一看,堂姐抱着名单在发呆。

    颜希真觉得奇怪,慢慢走过来问道:“这还有什么难事不成?”

    颜神佑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觉得……旧族是越来越多了……这是要复兴了么?我怎么记得,旧族损失惨重了呢?”

    一份大名单,大几十号人,旧族倒好有一多半儿。完全不像是“传说中”受到重创的样子。她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她熟知的一些人家,比如李彦家、霍亥家、古秃头家、丁号家等等,都榜上有名,又有金家等。还有一些她不太熟的,李三娘也标注出来是后起之家的。应该是没有故意遗漏的。可依旧比不得旧族。

    颜希真道:“这有甚好奇怪的?往前推个五、六年,天下还没乱的时候,谁个读的书多,谁有功夫指点江山?五年功夫,就算旧族受损,新贵也起不来呀。话又说回来了,人多有甚用?要人材多才好。”

    颜神佑道:“起得有点快了。”

    “似蒋五那个样子的,能压得住?毕竟是有过人之处的,”颜希真对此倒不以为意,“谁有能耐谁上呗。丁丞相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闹起来了,才有我们见缝插针的地方。”

    颜神佑道:“我可真是作茧自缚。”

    颜希真含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来,我看看,都有谁。”

    姐妹俩头碰头,凑一处看着名单,颜希真见内里还有东乡侯的妹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往下看,就说:“旧族也没大起来,看这些,并非高官。”颜神佑道:“现在是不是高官不要紧,只要留了下来,以后……我现在挺怕新贵也有新麻烦。”

    颜希真道:“谁个有用,你就用谁,怕甚!”

    颜神佑道:“并不是的,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守孝,才到坞堡那会儿么?太婆是怎么受伤的?”

    颜希真沉下脸来:“这倒也是,”她也想起来颜启那些老家亲戚了,“不过,你看大将军的亲族就很好么。”

    “良莠不齐,才是最难缠的,投鼠忌器呢。”

    颜希真道:“那就定下章程来!有枯枝就要修剪,他们下不去剪子,咱们来!”

    颜神佑无奈地道:“也只能如此了。”宗族真是一把双刃剑呐!

    姐妹俩看了一回,见名单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便定了日子,命人发了帖子,邀各家小娘子赏花游园。

    ————————————————————————————————

    颜神佑建城的时候,可了劲儿的往大处盖,完全达到了当时除京城之外最大的规矩,暴发户的豪气十足,她自己手里自然也有不少的房地产。这一处园子还不是山璞给她布置梅园的地方,是另一处,地方还要略小一点,却也依山傍水,很是清明优雅。

    大簇大簇的山茶花开得到处都是,单瓣的、重瓣的,小的有杯口那么大的,大的像个大圆盘。红的、粉的、白的,色彩鲜艳,看着就有一种“热烈庆祝XXXX”那么股子劲儿。对于经历战乱奔波的人来说,无疑是相当提神的。

    坐在上首的那个女人,就更提神了。

    收到贴子的人家里,不是没有嘀咕着这颜家太丧失了,弄几个闺女撑门面,这不是裹乱么?但颜肃之就是给闺女撑腰,旁人也没办法。米挚都被打了回票了,其他人就更无力回天了。但是除此之外,颜肃之的大周朝又是最有潜力一统天下的势力。其他的比他还不靠谱。还能怎么办呢?接受吧。

    不过大家都不是什么软柿子,柿子也是有尊严的!很多人就这么告诉自己:我这是曲线救国!融入了这个朝廷,有了话语权之后,一定要拨乱反正哒!

    然后,很多家长也就不反对家里的姑娘们在颜神佑的社交圈子里露脸了,这应该是大周朝最顶级的社交圈了。按照这父女俩的神经病程度,你不来,没人会去请你。于是,都来了。

    小娘子们是很开心的,上一次经历这样大的游园会,还得上溯到六、七年前,那时候大家都还很小呢。难得大家都活了下来,安定了下来,渐渐恢复了元气,又值青春年少,也是该走动走动的。

    颜神佑坐在上首,只穿着常服。因天气渐热,她便将头发梳个高髻,插几支珠钗,图个凉快。一左一右,是颜希真与颜静娴,阿婉与颜静娴脾气更投就与她联坐,颜希真便带着颜静媛坐着。

    李三娘与姜宗都有座儿,位置也挺靠前,却又都不坐,一左一右的,跟颜神佑解说这上前来行礼的是谁谁。礼毕,各请安座。

    颜神佑留意东乡侯的妹子,东乡侯改姓了柴,他妹子却依旧姓米。姜宗的丈夫与她是同宗,特意多说了两句:“就是她了,听说蒋家已经应了。”颜神佑皱着眉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跟这个小姑娘见过一面的,还是很小的时候。这小姑娘长的:“跟小时候长得不大一样了。”

    姜宗笑道:“女大十八变么。”心里却想,先前她无忧无虑的,现在可不是这样儿的。也就是跟蒋峦的事儿成了,这才有了笑影儿,否则……啧!

    颜神佑又听着李三娘介绍了几个,再听姜宗指一个穿着粉裙的女孩子道:“这一个,也怪可怜的,父母都死了,跟着姑母一家逃过来的。是济阳丰氏的女孩子。”

    颜神佑眉头一动:“济阳?”

    姜宗道:“她可与伪朝没有关系,丰氏是济阳著姓,她的曾祖父是前朝老臣了,她父母不愿意与逆贼同流合污,先是出逃到雍州。不想水土不服,她叔父又从逆了,她父亲一气病死了,她母亲思念亡夫过度,也病死了。上个月才出的孝。”

    颜神佑道:“她姑母是谁?”她倒想起来了,之前背过这一家来的。丰氏的曾祖父应该是支持虞堃他爹的那一拨人,被封侯。眼瞅着大好的前程,能给当年米老丞相当副手的,结果没过几年儿子早死,留下两个孙子,老头又病了。孙子们本事又不大,没能在朝廷混个好官,先守了父孝,不多久,丰老先生又过世了。

    长孙袭了个爵,拖家带口回去守孝。他是承重孙,代父守三年,守孝守到了一半儿,遇上祖母也死了。再守,守完了,黄花菜都凉了!他又不是能力特别杰出的,米丞相照顾他,给他安排了一个老家附近的地方从县令做起,一转二转,转成郡守。地方上比中央上好捞钱,做不了高官,攒点家业也是好的。

    日子过得红火起来了,五王谋反了!

    剩下的,颜神佑就不知道了。只依稀知道,这位丰小娘子,大约比自己小两岁。眼下一看,也是小那么一点,但是看她身形,有一些同龄人少有的坚毅。必须说,今天的这些小娘子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坚毅的。战乱的背景摆那儿呢,软得像面条一样的……颜神佑瞥了一眼颜静媛,大概也就只有这样的了。

    姜宗道:“是嫁到卫尉夫人娘家的那一个,这不,就跟着来了。”

    颜神佑看丰氏,面色就缓和了很多。正要温眼抚慰,却不期对上了丰氏的眼睛,颜神佑一怔,丰氏已经急忙低下了头。

    李三娘悄声问:“怎么了?”

    颜神佑微笑道:“有意思。”

    李三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看出来,这个丰小娘子行动间像是个有主见的人。一个人的气质,是通过各种细节表现出来的,步伐、眼神、动作、言谈……等等等等,给接触的人一个总体的印象。李三娘见她不紧不慢、不张不弛,但是举止显出一点力道来,就知道这不是生训练出来的“稳重”,而是内心很坚毅的。

    事实上,丰小娘子也给她们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颜神佑一一见过了小娘子们,她记性好,熟的不熟的,现在见过一面,就能点名再说出人家的来历来了,惹得许多小娘子心下嘀咕:怪道圣人对她另眼相看,原来是有过人之处的。

    颜神佑举杯祝酒,道是小娘子们聚会,不强学文士,随意而已,有感而发的可以写诗著文,想游乐的也随意。又命取出一大盘子剪下的山茶花来,送与各位插戴,又摆下酒馔、散在各处,随各人挑喜欢的地方玩耍。

    颜静娴一挑大拇指:厉害!

    颜神佑一笑,也跟她闲聊着来。阿婉小声道:“就这么四散着,也忒……”

    颜神佑心说,就是要这么原生态!

    阿婉道:“就这样忒无趣了。”

    颜神佑笑道:“要好玩的?有!”拿出取出各色玩具来,有投壶、有摴蒲、有双棋。拍拍手,又有舞乐起。真是其乐也融融。

    小娘子们初时有些无所适从,次后也渐渐放开来。譬如金家姐妹,就过来跟李三娘聊天儿。卢慎的妹子已经出嫁了,这回也接到了贴子。卢家乃是旧族,历史悠久,近又“中兴”,被一些好背谱牒的拉去一国了。

    又有古尚书家小娘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颜神佑与阿婉比投壶,颜希真道:“也就阿婉好与她试一试了,我们是不如的。说起来,我阿翁便善射,我觉得自己也不差了,却比不上二娘了。”

    颜神佑道:“是我练得多。”

    结果是颜神佑九中赢了阿婉七中,颜神佑道:“生个儿子傻三年,不如以前了。”被孕妇们瞪。

    正在眼时,古小娘子抹着眼泪过来了。悄悄儿与丁琳哭诉:“她们都不理我!”丁琳无奈地道:“她们是谁?你又何必非与她们一处来?”古小娘子道:“她们欺人太甚了!”

    丁琳道:“我看金六、金七在那里赌棋,你何不过去?”

    古小娘子有些怏怏:“我不去。”

    丁琳道:“今天公主郡主都欢喜,你这是要哭给她们看?哪有坐客却扫主人兴的?”古小娘子这才擦了擦眼泪,却又寻处僻静房子呆了,直到众人散了,才出来回家。

    孕妇嘴馋,吃得多,往五谷轮回之所跑的时候也多。不多时,阿婉就要往净房里去。颜神佑喝了点酒,也想方便方便。两人悄悄走了,更衣之后出来,还没走到厅里,却被一个粉色的身影拦住了。

    颜神佑一看,得,丰小姑娘。

    阿婉奇道:“人都去玩了,你在这里拦着做什么?今日是管游乐,不问其他的。”

    丰小娘子大胆抬头,问颜神佑道:“果真么?”

    颜神佑道:“看事儿。”

    丰小娘子道:“我自幼记性就好,自济阳出奔而至昂州,沿途地理我悉知之。”

    颜神佑:……卧槽!

第263章 水上与水下

    却说,丰小娘子拦住了颜神佑与阿婉,道是她能够记得清自济阳至雍州再至昂州的沿途地理来。颜神佑当时就吃了大大的一惊,这不单是记忆力的问题。这一段路很长,难的却不是长的问题,因为这三地都有官道相连通。

    难得的是她说的“沿途地理”,战争时候,官道,尤其是敌方境内的大路,突入之后很突然被伏击,这就需要知道沿途之种种情况。在旧京典籍档案被焚的时候,这就是相当难得的消息情报了。最少,可以与颜神佑手上的情报作个印证。

    颜神佑一直在尝试着发动舆部收集北边两个邻居的情报,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霍白的针对性更强,颜神佑还要关心的米价等,霍白现在做的就是一件事:行军路线。他本自颖川出奔,路线与丰小娘子走的颇有不同。正可相互参照,看哪一条路线比较好。

    颜神佑看丰小娘子年纪不大,居然能记得这些事,还是有些怀疑的。据姜宗刚才说的,丰小娘子今年十七岁,那她全家出逃的时候是几岁?她孝期都过了,至少得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能记得清么?

    不过颜神佑还是相当和气地命人扶起她,细一打量,丰小娘子的眉眼间仿佛萦绕着一股子化不去的劲儿。比戾气轻些,却又不是哀愁。

    颜神佑将阿婉交给阿琴扶着,自己走近丰小娘子,轻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丰小娘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力气,点了点头。

    颜神佑忽然问道:“你现在还依附姑母而居?我记着府上文敬公(丰氏曾祖)是旧族贤臣,怎么……”上回拉一群旧族来当牌坊的时候,没扯上你们家呢?这不科学啊!

    丰小娘子的面色更沉了。

    她此来便是破釜沉舟,再无回头之意了。更兼今日觉得眼前这位公主颇有些城府,能有这般权势,也不是只靠皇帝的宠爱。原本在济阳时,听到的颜家的评价就不好,后来南奔,旧族对于颜神佑这么个奇葩居然这么干涉朝政也是相当不满,丰小娘子耳边听到的更多的是负面的评论。

    不到走投无路,她也不至于下这么个决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丰小娘子道:“真是家门不幸。”

    颜神佑道:“袭爵的是你父亲,与他人何干?”

    丰小娘子脸上便发苦,恨声道:“不是因为这个,多少在亲族在伪朝从了逆的,只要自家不通匪,朝廷也都没计较。卫尉便想为我请封来着,可是……”

    原来,丰家内部出现了分歧,丰小娘子的爹不想跟反王合作,弟弟却不肯走。巧了,丰小娘子的姑妈嫁给了楚源的小舅子。世家联姻,关系织成了网,逃难都有个奔头。

    楚源的岳家赵家是雍州大族,两家人去投奔,也是觉得有个依靠。谁知道楚攸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又变得微妙了,总之,日子不大好过。丰小娘子的父母寄人篱下本来就有点不自在,何况这篱还不太牢?加上水土不服,心情又不好,相继就过世了。

    姑妈对侄女还是挺好的,姑父家也算厚道,啥外话都没说,跑路都带着她。

    可人就是这样,同患难易,共富贵难。事情就出在颜神佑那个坑爹的主意上了。颜神佑提议,有子孙在伪朝为官的,咱们都不认,有爵位的,让别人袭,没儿孙,找闺女、找外孙!

    丰家正在此列。

    这就微妙了。

    说来姑妈已经有了儿子了,外孙承外祖的业,也是可以的。丰小娘子这里,直接承她爹的,也没话说。姑妈婆家在雍州原本是一霸,但是不受下任老板待见,他们自己又没把心眼儿放正,跑了。到了昂州这里,没根基没祖产的,混得便不好。

    颜肃之对亲舅舅亲表哥没话说,但是要让他再照到表哥的小舅子,那就强人所难了。小舅子又有小舅子,小舅子无穷尽矣,索性都不管了!楚源这里,荐了小舅子去户部做了一个郎中,又分与他十顷田,已经颇为照顾了。

    这位赵郎中之前的产业可不止这么丁点儿,日子过得颇有些紧巴。对于老婆娘家那个几百户的爵位(不是功臣,已经折成俸禄了),也就有些上心了。可他又有那么一点儿风骨,不想让儿子改姓。可是要让丰小娘子承了嗣,再嫁了旁人呢,又有那么点儿不甘心!

    丰小娘子的姑母也很为难,一方面是自己家丈夫这么个典型的无能世家子,能活着到昂州来都是因为有楚源看顾,根本没别的谋生能力;另一方面是亲侄女儿,实在不好意思夺人家的东西。丰姑妈觉得,既然爵位已经归了大哥,二哥又从逆了,那就该往下一辈儿手里传。传的应该是侄女,虽然赵郎中有点觉得,自己家是个儿子,凭什么不给男孩儿给女孩儿?

    两人就卡在这里了,在雍州的时候没吵,到了昂州之后反而闹了好几个月。丰姑妈就问丈夫:“那你说怎么办?不改了我爹的姓儿,你以为朝廷会把俸禄给你吗?”

    赵郎中扭扭捏捏,丰姑妈最后想了一个主意:“要不,亲上做亲?”

    她原就有此意,本来是看着侄女孤苦无依,想娶来做儿媳的,赵郎中却觉得这姑娘命太硬,父母都克死了,十分不肯。现在丰姑妈旧事重提,赵郎中很闹了一些别扭,这两天勉强答应了。

    丰小娘子于战乱之中奔波流离的,近年来越发的懂事,发觉情况不对。她又不愿意嫁给表弟,这表弟颇肖乃父,丰小娘子觉得他并不靠谱。正不知如何应对——实是本承姑母之情,不愿意翻脸——就接到颜神佑的帖子了,丰小娘子便知道自己便再耽误不得。立时决定,抓住机会,跑路!

    颜神佑听完,苦笑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待如何?”

    丰小娘子道:“我是真个记得沿途地理的,不信请试之。先时不说,也是……不知道朝廷用不用得上,何须我女流之辈强出头。现在看来,父母是靠不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你而去,亲人也……只有靠自己了罢。”

    颜神佑道:“兹事体大,你能留下来么?赵家那里,我使人去说。”

    丰小娘子舒了一口气道:“固所愿也。”她还是有些不大愿意面对姑妈一家的。

    颜神佑道:“放心吧,会跟他们说清楚的,我与你一见如故,想留你多住几天。”

    ————————————————————————————————

    丰姑妈当天就听阿琴亲自过来说:“公主与小娘子相谈甚欢,舍不得放她走了。听小娘子说沿途风物,听得欲罢不能,想邀小娘子小住几日呢。”

    丰姑妈和赵郎中还能说什么呢?老实答应了。晚上关起门来却不免小心翼翼地讨论了起来。赵郎中依旧认为此事有些荒谬,觉得颜神佑是个不大安份的女人,跟她混久了,丰小娘子也要学坏。让妻子:“早早打探得消息,将她接了回来,休要在外面学得坏了。”赵郎中可不想让她“误入歧途”。

    岂料丰姑妈却另有猜测:“你说,会不会?”

    赵郎中奇道:“什么?”

    丰姑妈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理:“鲁王、吴王诸子渐次长成了,莫不是——”

    “啥?”赵郎中原本是斜倚凭几轻捏玉盏、前襟扯了个大开,一派潇洒的模样。听丰姑妈这么一说,忽地坐了起来,玉盏里的酒水洒了一地。这些事情上头,他又不糊涂了。

    丰姑妈道:“说不定,丫头真有贵人的命。”

    赵郎中酸酸地道:“只怕八字不大好。”

    丰姑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休要说丧气话。”

    赵郎中道:“这一回赏花的名门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怎知就单单相中了她?”

    丰姑妈也觉得丈夫说得有一点道理,断然道:“我去使人打听打听,是不是还有旁的小娘子也被留下来了。”如果留得多,那就有可能,如果只留了丰小娘子一个,那就事有蹊跷了。

    赵家的奴婢还有那么几个,趁着还没有宵禁,四下一询问,得知人家的小娘子都被放出来了,只有丰小娘子被留下了。丰姑妈开始担心起侄女来,赵郎中也觉得有些不妥。颜神佑的堂兄弟有好几个,如果多留几个小娘子,说不定是暗暗备选的。单留一下,就猜不着是做什么的了。

    丰姑妈便催促着赵郎中:“你去卫尉那里打听一下!”

    赵郎中偏又不肯动:“妇人们做的事情,要我去大臣那里打听,有这道理没有?”

    丰姑妈道:“胡说!公主难道不上朝的么?”

    两人磨了很久,天都黑了,宵禁也开始了。赵家和楚家不在一个街区,想打听也打听不到了。丰姑妈恨得要命,又不能拿丈夫怎么样,夫妻两个怄了一回气,背对背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郎中去衙门了。前朝的时候,士人为官,不理事的一大把。朝廷为着他们的背景和名气,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搁了本朝,新朝新气象,无故旷工的要记过,消失超过三天不报备的直接给你削成白板。跑去玩耍,啥事不干超过半个月的,以后您老就甭再当官儿了,推荐的人也要跟着倒霉。

    是以赵郎中也不敢尸位素飨,好歹去户部应个卯。他倒是能写会算,干个活计也是干得不上不下。户部尚书是方章,看他这个样子,想开,又没啥特别的理由,且有楚家的面子,想留,着实膈应——把个方章憋得要死。

    丰姑妈却收拾一下,命人套车,往楚家去见楚源的夫人打听消息。大周朝不提倡用牛车,有姜氏的榜样,马车是越来越多的,丰姑妈到了昂州,也置办不得什么牛车,一路乘个双马拉的车,颠颠地颠到了楚源家。

    楚源夫人也不知道颜神佑的打算,更不晓得昨天赏花时的事儿,听丰姑妈打听这事儿,也是一怔:“没听说啊。”她倒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楚氏相中了要嫁吴王次子的。而鲁王家的第三子,隐约听说是相中了姜家的女儿。再往下,那就是太子了啊!太子早就被唐仪十几年前就订下来了!

    以唐仪和颜肃之的交情,怎么着也不可能在太子妃过门儿之前给东宫纳妾吧?只要太子不性急,婚后过个两三年再充实人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丰姑妈看楚源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之前猜得有些不靠谱了。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丰姑妈着急了起来:“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先前也没听说有贵人惦记着她呀,我们新来,与宫中贵人并不相熟的。”

    楚源夫人道:“休要着急,明日再不回来,我便去求见太后,探问一二。兴谢是公主突发奇想了。”

    丰姑妈再三致谢,带着担心回去等消息了。楚源夫人皱眉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预备等楚源回家,就问一问他今天早朝的时候颜神佑有什么异样。

    没想到的时候,楚源夫人的消息比丰姑妈还晚了一拍。丰姑妈回到自己家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报喜的来了——齐国公主早朝奏请让丰小娘子承了嗣、予了爵。廷议予了她一个两百户的亭侯。大周朝的爵位也分两种,本朝有功的,有实封,无功的就是折成俸禄。丰小娘子这种,现在还是没功劳,只是因为本朝优待前朝名流后人,户数既少,也不与实封,只是折成禄米。

    丰姑妈:……

    得,以前要让儿子娶这侄女儿,赵郎中还要拿乔,现在得看侄女儿乐不乐意了。丰姑妈想,侄女应该不会反对。

    岂料来报喜的却又添上了一句:“公主延了小娘子入幕府了。”

    丰姑妈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来人道:“如何使不得?”

    丰姑妈张口欲辩,忽然觉得来者目光有些不善,又住了嘴,背上密密地沁满了冷汗,脑袋有点发懵,不知道这侄女儿是怎么被那个煞神给看上了。

    唉,其实是丰姑妈的侄女儿自己个儿找上煞神来的。煞神将丰小娘子留下来一套考,复请霍亥等博学之士来复核。发现她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事儿当天晚上丰姑妈和赵郎中怄气的时候,人家宫里已经定了下来了。

    李彦这老家伙,下手还贼快,以一种为孙女儿抢新秀当老公的速度,问明丰小娘子还没订亲,嗖一下,就给孙子李纪定下了丰小娘子。霍亥当时尔康手都伸出来了,只怕没有李彦嘴巴快,悔得把大腿都掐青了!

    颜神佑的幕府里,就又多了这么一朵记性极佳的大奇葩。

    赵郎中夫妇知道之后,丰姑妈只是哀声叹气,觉得女孩子这样抛头露脸的不好。赵郎中却是破口大骂,以为伤风败俗,要与她绝交了。丰姑妈听丈夫这么跳起来骂,忙说:“你这是要做甚?女人做官的,我也瞧不惯来,却又不止是她一个!你休要为阿姊家找麻烦!”

    赵郎中嘴里还骂骂咧咧,却不跳了,一直嘀嘀咕咕,还说丰姑妈:“这样的女人,我家可不敢要的。”

    丰姑妈快要被他气得噎死过去了。

    ————————————————————————————————

    赵郎中不想要丰小娘子做儿媳妇,颜神佑还不肯放人呢。确定了丰小娘子的价值之后,宰相们是有一点有意压制女官的,予爵,也行,但是做官么……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提了。颜神佑要将丰小娘子纳入管辖,他们乐得顺水推舟。只要别再占个兵部职方司郎中之类的官职,就谢天谢地了。你们女孩子堆一块儿先玩儿去吧。

    丰小娘子就顺利地做了尚书令的属官,连婚事都定了下来,真个时来运转。颜神佑还送了她一处单独的居所,认为她既然已经承了丰家的香火,就不好再寄人篱下了。且说:“旧年清查前朝名臣,原就该登录在册的,居然漏了你,是有司的疏忽了。”

    这话传到赵郎中耳朵里,不免又是一阵阵的郁结于心,连丰姑妈脸上都不大好看。丰家的事儿定不下来,确有他们的原因在内。若不是他们舍不得这好处,丰家的事儿,早该定下来了。

    丰小娘子了一桩心事,便想去拜别姑母了。跟颜神佑请了个假,又请预支一点薪水,好准备些礼物。颜神佑笑道:“你如今才做官,春天的俸禄没领着,支了秋天的,你拿什么嚼用?”便出钱,给她备了各色礼物,让她去往赵家。顺便通知一下丰姑妈,你侄女要订亲了。

    丰姑妈:……

    丰姑妈心里很失望的,她觉得儿子跟丈夫一样不懂持家,是该要一个如侄女这样比较能力的女孩子来帮衬的。岂料阴差阳错的,侄女儿成了宰相家孙媳妇,她又没提前说,只好强装了个笑脸儿,命人将礼物搬取往库房,想问侄女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知赵郎中这会儿又拖起了后腿来,从屋里跑出来,披着件外袍、扶着支拐杖,鞋子也不曾穿,指着家奴道:“将这些东西都送回去!我家不收雌儿的东西!女子为官,伤风败俗!”

    丰小娘子知道,这姑父生气的原因,可非止她做了官儿这一条。她原本做下这等事,纵然是下定了主意,对于亲人还是有些不舍的。今日一见赵郎中的作派,她忽然笑了,对丰姑妈道:“既然姑父不喜,我这便走了罢。只是方才的话,还是休要再说了,免得给府上贵亲惹下什么麻烦来。”

    丰姑妈见侄女脸上分明写着“如释重负”四个字,再听耳边丈夫跳脚,说着正义凛然的词,顿时觉得疲惫不堪。笑脸儿再也硬装不起来了,对丰小娘子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置。一个人在外头,万事小心,毕竟是独个儿一个小娘子。依着我,你顶好求公主,寄住在她那里。等你出了门子,就好啦。”

    丰小娘子见姑妈的关心不似作伪,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位姑妈了,说一句:“姑母自己珍重。”告辞而去。她原就有借居公主府的意思,颜神佑索性将她留在宫中作伴。从此隔几天就把礼物再送一回,赵郎中每要将送礼的人打出去。

    楚源夫人当天就奔到了赵家,将她兄弟狠骂了一回。赵郎中也就是口上有点子本事,气头上放了蠢话,被楚源夫人连说连吓之后,他也泄了气。只是依旧抹不开脸,骂是不骂了,只不肯与丰小娘子那里来的人接触。至于丰姑妈关心侄女的事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丰小娘子对颜神佑十分抱歉,自以为颜神佑惹了麻烦。颜神佑笑道:“纵没有你这么一件事情,难道就没有对我不满的人了么?赵郎中是快人快语,赤子之心呐!他说出来,我也好知道,这世上总有对我不满的人。你是不知,有一个人说出来了,他背后就至少有十个同样心思却不说的人。”

    丰小娘子不免担心。颜神佑道:“怕什么?不招人妒是庸材!好生歇息,过两日咱们往亲戚家里吃酒去。”

    却是连旨意都写好了,为颜希信聘姜师的女儿姜宜为妻,为颜希义聘楚源的女儿楚芬为妻。楚源之妻赵氏因趁势求见楚氏,也是为她兄弟求个情。楚氏却没给她什么脸面,直言道:“那是个蠢货,你另跟着一道犯蠢就好,我孙子也不能娶蠢妇。”

    这警告来得太直白,臊得赵氏整个人提前进入了三伏天儿,回去就命人盯着她兄弟,不许赵郎中胡说八道。

    ————————————————————————————————

    颜神佑果然携了丰小娘子等往她叔伯那里吃酒,唐仪是颜孝之的亲家,自然也要到颜孝之那里去的。唐仪更有一喜,六郎的堂兄们都定下来了,该轮到他家了吧?他一开心,就喝得多了,酒一高,先大笑三声:“哈哈哈,你们的事儿定下来了,终于要轮到我再嫁女儿了!老子等了十多年了!555555~”又斜眼看颜神佑,“你说你,要是个小郎君,我就把阿萱嫁你了!”

    旁人这样狂笑,要被说轻狂,唐仪这一笑,人都得赞他:“人虽不羁,眼光却是极好极好的!”妈蛋!谁知道当年闻名京城的中二病二人组会有今天啊!唐仪当初,死乞白赖要跟颜肃之搞通家之好、当亲家的时候,背后说这是逗比组合终于彻底建立了。

    现在……

    都是命啊!

    颜肃之也没让唐仪失望,把侄子们的事儿给定下来之后,火速就颁下旨来,正式就确立了唐仪的次女为太子妃。

    唐仪那就一个开心,如果不是因为有规定,不能太铺张,他能在全城摆下酒来庆祝。蔡氏也欢喜,但是看丈夫这个样子,不由头疼:“正经日子还在明年呢!”

    唐仪道:“你不懂你不懂,我开心!”

    蔡氏:……

    唐仪还开心的是颜肃之,他始终觉得,唐大对他是真心的好,此生挚友唯此一人,他也在宫里摆了三百桌的酒。正喝着呢,杜黎的喜报来了——阮梅家的后院儿,起火了!

    艾玛!双喜临门!俩中二更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世事多艰啊,姑娘们还是要继续努力的!咳咳,如果只是个例,比如颜神佑姐妹几个,那反对人会少很多,如果特立独行的女人多了,原本不反对的人,也有可能变成反对了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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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万事皆有始

    话说,两个中二病开开心心地成了亲家,两处摆了酒。张太府身为九卿之一,也得了一个不错的席位,一边跟蒋峦碰个杯,一边盘算着:【艾玛,太子大婚,要准备好多东西。】【还不知道太子妃的尺寸呢,好像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小郎君长得特别快啊,之前的尺寸不能用了吧?礼服得重做了吧?QAQ】【东宫要修葺,那得是将作的活计,可里面的陈设,又归我管,得跟将作商量吧……】

    太府兄真是相当的敬业。

    冷不防居然又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北方“义士”们不堪阮梅的侮辱,掀桌不干了。而“一心为民”不得不“忍辱”与阮梅合作的士人们,也觉得阮梅这样搞不行,得罪了阮梅,阮梅把济阳王按倒一番痛揍之后,怒回头要把这些人给再清洗一遍。

    如果阮梅是在刚开头的时候,大家都不熟,杀了也就杀了,可他的事业进行到了半中央,这无异于自断一臂。虽然这条胳膊本来就不怎么好使,可截肢了,对身体终究是个大伤害。

    无怪乎颜肃之当场就开心地跳起了舞来:“我君臣一心!彼自寻死!真是太开心了!”他下场跳了,他哥哥弟弟也开心地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连李彦等人也觉得,大周朝这么河蟹,二逆家里吵不完的嘴打不完的架,一兴一败,对比明显。老头子们夸着本朝真是兴旺气象,也开心地跳起了舞来,跳着跳着,就跳成了大型的社会舞蹈了。有围成一圈的,也有零散的面对面摇头摆尾的。舞伎等见状都退到一边,只留乐工奏起轻快的乐曲来。

    张太府:……=囗=!这是什么画风啊?!

    太府兄被旁边不知道谁提着后领子给拎了起来,晕头转向地被推到人群里,等他站稳,推他的人已经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张太府又被旁边的人拉着袖子,拉他袖子的那位仁兄还在手舞足蹈,张太府想横眉瞪眼,发现扯他袖子的是姜戎。

    张太府:……MD!

    只好一边抬腿抻胳膊,一边想:皇后好像要生了,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要做什么的玩具衣裳呢?想得太入神了,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还差点摔倒。被颜肃之伸手拎了起来,还笑着跟他说:“太府,要小心一点呀。”

    张太府顺口道:“多谢老兄啦。”说完,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颜肃之看他那个表情,放声大笑。

    ————————————————————————————————

    大周朝开心了,阮梅那个大陈朝就特别不开心了。

    阮梅才打了一个胜仗(霍白在里面捣了不少鬼),正准备班师回朝,秋收休整呢。忽然就收到陆桥的急报:京城有人要作夭!

    陆桥的嗅觉是敏锐的,他察觉到了一股暗流。这股暗流他感觉到是针对他的,至于是不是针对阮梅,还真是说不好。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亲自出征,留守的人针对搞后勤的丞相,这心态明显就有问题!

    正好,估摸着阮梅也该打赢了,干脆就请阮梅过来了结此事。陆桥自做了大陈的丞相,也是春风得意。事务虽多,权柄却重,又与阮梅颇为相得。可惜一个人做得完天下事,终须有人来给打个下手,综合评分的话,世家出来的人确实素质会高一些,至少识字率是极高的。然而这些人自视颇高,是龙就没有安心遭虾戏的。阮梅在时还好,他凶名在外,又杀人不讲理,还能镇得住。一旦阮梅出去揍邻居了,陈国的京城就不安份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也许是饮宴的节奏有了变化,也许是陆桥突然发现,与自己出身相仿的人被奇怪地“隔离”了,又或者是有好些草根出身的人被嘲讽得极惨。引起陆桥警觉的,还是近期被揭发犯法的,几乎全是这些土鳖草根。这画风不对!

    陆桥也承认,自己这一团人里,有些素质是不大够。武将不用说了,文臣也是,要么有这样那样的水平不够,要不就有点道德问题。自己好了,又约束不得亲族作傻事。

    这也是因为老板的画风问题。

    颜启和赵忠的老板,篡位的时候好歹是前朝的大臣,已经明白装斯文的重要性,也要通过联姻等手段融入这个圈子。就算要收拾旧族,至少明面上找个看得过去的理由、暗搓搓下一点黑手。陆桥家的老板,那是个神经病!

    就凭这一条,虞家王朝能出现郁、李两家这样连旧族都称赞的家族,有颜家这样虽然爹不靠谱但是儿子很争气的奇葩,甚而至于连赵忠这样被人鄙视的人,大义上也是不亏的。到了阮梅这里,那就是以赵忠家为范本的新贵集团了。犯事儿是常有的,但是这么密集地被揭发,就不大对味儿了。

    陆桥也是精乖,觉出不对味儿来,他暗中也搜集了一些旧族的黑材料,却不动手,而是等阮梅打了胜仗班师的时候,请他速归。旧族再不是东西,也是阮梅的臣子了,陆桥在这些方面倒是学得很快。

    等阮梅回来了,两人关起门来一说。阮梅也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这种明明感觉到有问题,却无处下手的窘迫感,让他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旧族之“不识抬举”让他很是反感。比如他要结婚了,发现旧族适龄的女孩子里,一半儿已经订了婚了,另一半儿都在披麻戴孝。搞得他想直接抢人了。最后还是本地一个脑筋极灵活的章家,将女孩子嫁给了他。

    阮梅回来之前,陆桥也不是没有与这位章老先生沟通过,没想到章老先生一问三不知,反而说:“这有什么问题么?”

    阮梅听了陆桥的说词,先请了岳父过来问上一问。说来阮梅也长得一表人材,可惜现在瞎了一只眼,戴着个镶了金边的黑眼罩,显得不大像好人。章老先生委实不是个好人,好人也不把闺女给这种货呀!不过是称量了一下份量,觉得能拿闺女给自己家换点好处罢了。却又非要说得大义凛然,号称大家都做了人家的官儿了,既称臣,就别再这么别扭了,不然不轮不类的,不像个样儿。

    一个人的人品,还真不一定就跟学问出身成正比了。

    章老先生既然是这般秉性,自然是这一批想从草根手里抠权的人之一了。他觉得自己如果秉政,一定会比陆桥等人做得更好。自己又有这么个身份,闺女将来生的儿子,正经八百儿的正宫嫡子,他就是未来大陈国皇帝的外祖父了。纵然是现在,也应该比旁人更得重用。

    然而他却不知,杜黎对他防范得厉害。特别嘱咐与他有联系的陈国旧族:“这等禽兽之辈,骨肉尚且不恤,何况公等?”一道争权的,好些个与他并是一路人。他还以为自己成了领袖呢。

    是以阮梅召他来问的时候,他还一力袒护着,反问阮梅:“陛下觉得,是有丞相好,还是没丞相好?”

    阮梅道:“这是什么话说的?没有丞相,我还要操心粮草军械,还要与那些麻烦事纠缠,自然是好的了。”

    章老先生又问:“那是有大将军好,还是没大将军好?”

    阮梅道:“没有大将军防着南朝,我也不能安心西征。”

    章老先生再问:“若是让大将军去做丞相的活计,再让丞相去守城,陛下以为如何?”

    阮梅忍章老先生这么问,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终于怒了:“你有话就直说,我最烦你们这样啰嗦的!”

    章老先生面皮一抖,尴尬地道:“不过各司其职,各安本份而已。陛下方才问老臣,这些日子京城有些奇怪的事儿。您也知道,打天下的大将军,未必能做得了治天下的丞相,不是么?所以他们换了个天地,做起事情来出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他们做错了事,还不是坏的您的天下么?”

    阮梅:……好像也对。

    章老先生的话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目的。提携“后进”是不要想有了,他来就是要争资源的。

    阮梅被老岳父给忽悠了一把,还道这岳父说得很有道理。陆桥等了三天,没见他有动静,跑去问他,阮梅还说:“你不是也常劝我,‘打天下易,治天下难,诸将乍富贵、易骄横,当约束勿使为乱’的么?这些人确也犯了大罪,虽不全是武将,也是乍富贵的居多,还是要约束的!”

    陆桥:……MD!

    人一旦做了皇帝,就与以前不一样了。比如颜肃之,瞧霍白就有一阵儿不顺眼,当然,他被女婿给抽回来了。阮梅并没有一个女婿能将他抽醒,反有一个将他带到沟里去的岳父,弄得陆桥也跟着憋屈了。

    然而陆丞相并不能甘心,眼见章老先生越来越受重视了,而阮梅似乎觉得南边那个小娘们搞出七个宰相来挺不错的,干活的人也多了,陆桥坐不住了。陆丞相开始了他的反击!

    世家与新贵,在搞隐田隐户、循私情、贪污受赂……等等方面,触法网的概率基本上与其人数成正比。也就是说,在这些方面,大家是大哥别笑二哥的。区别就在于,世家做了这些事,还要糊个脸面,而新贵因为底子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比如同样是要夺人家上等的田,新贵可能就是把原来的百姓赶走,圈了地。世家或者就连人一块儿收了当部曲——给人一条活路,不用讨饭。

    谁的案底都不干净,黑历史都是大把的。陈国的旧族们的势力受到沉重的打击,起复之后自然要努力恢复昔日荣耀,这荣耀不止是权,还有财,还有势。

    陆桥早早就整理了一大把的黑材料。计划是跟阮梅告状之后,阮梅一怒,他趁机抛出来的。现在阮梅被章老先生套上了笼头,他这黑材料不能明着抛,那就暗着使!

    阮梅就发现,他这个大陈国,好像没好人了==!

    阮梅神经病得厉害,智商却不算低,越看他们争执,脸就越黑。他索性不管了!王八蛋!反正都是些王八蛋!你们就互掐吧,掐死了账!老子再换新的人!掐走掐死的人留下了空缺,他也不让填,你们掐吧!

    眼瞅着大陈的朝廷空了一半儿,陆桥和章老先生两个人都傻眼了,这老板真TM是个神经病啊!他俩还没有暴露是真的,阮梅还挺相信他俩的,也是因为这两个的着急不是作伪,都一头汗地跑过来跟他说:“快点找齐人手吧,军务臣不及陛下,听由陛下作主,可是这庶务……快要秋收了呀!”尼玛司农都被拖牢里关着了,还秋收个P啊?!

    阮梅就是不发话,陆党与章党可再也没胆子掐了——阮梅的脸太黑!

    阮梅这才发飙:“都TM闹完了吧?不闹了吧?老子来!”他下令,将犯官们扳倒,往宫前那广场上一按,一人敲上二十板子,然后一人脖子上拴条拇指粗的银链子代表着枷锁,戴罪办公去!他算看明白了,再找人,也不一定就是清白的,现在这些,至少有不少是能干的!

    陆桥:……

    章国丈:……

    暂时休战,养好伤再掐!

    ————————————————————————————————

    “哈哈哈哈!要是我年轻时在旧京遇到这货,真得跟他好好喝一杯!”颜肃之握着杜黎送来的消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阮梅还真是有创意啊!颜肃之都得承认,阮梅这脑洞开得比他还大。

    颜神佑没好气地道:“您还笑呐!这下好了,统统被他压住了,一时半会儿的,又闹不起来了。”

    李彦道:“快要秋收了啊!他们早些停下来,北地百姓才不至于受饥呀。”

    颜神佑左手成拳,抵在拳边咳嗽了一声,道:“今年天时好,不至于饿死人。”

    颜肃之正色道:“不怕他们的。闹过的,又不是和解了,嫌隙仍在,给他们扔一把,又得闹出来了。且看咱们的秋收,准备得如何了?”

    米挚道:“正在整顿粮仓,将陈米共往一处,空出仓来装新粮。户部、工部等处已派员往敖仓等处查看有无残破漏水,及时修葺。为蓄民力,各州府之工程并种种徭役皆令暂停。”

    颜肃之抹抹眼角,边听边点头,又问:“大将军那里如何说?”

    楚丰道:“阮贼忙于内乱。”

    “济阳又如何?”

    济阳王那里倒是不乱了,但是被阮梅揍得够呛,也构不成威胁,颜肃之完全可以给霍白部放个长假,回来跟老婆团聚什么的。颜肃之就盘算着,秋末冬初,天气寒冷,不宜出兵,让霍白回来,正好,颜静娴大概就在那会儿生孩子。当然,现在不用说,到时候直接办就行了。

    此时只说自家秋收的事情:“可令士卒轮番回家秋收去。”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李彦却说:“前线驻防的不能动,可秋收就那么几天,也轮不过来。”

    颜神佑笑道:“何须回自家?就在他们驻防地附近,各郡县有多少,让他们帮衬着些儿,也就得了。他帮旁人家收,旁人也帮他家收。”

    这么个补充倒也新颖,却也不难理解。颜肃之道:“可。你们拟下章程,不要厚薄不均,也不要将好事办坏。”

    众人皆欠人身应。

    颜肃之说完了正事,很开心地问颜神佑:“哎,宝宝周岁了,试儿不?”

    颜神佑提到儿子,脸上也有了笑影儿了,点头道:“那是当然的了。”

    颜肃之道:“就搁宫里吧,正好,大家一道热闹热闹,老李、老霍,同来啊!”大家都给他面子,都说来的。颜肃之跟姜戎说:“当初这丫头周岁的时候,她们不让我到后头看,这回是个小郎君,我必得看着的了。”

    姜戎额角一跳,心说,你当时那个二百五的劲儿,谁敢放你亲自小孩子啊?看吧,好好的小娘子,就因为你不争气,这不,憋得变态了吧?

    楚丰便问:“殿下当初,抓的是甚?”

    抓的是毛叻?颜肃之有点晕,还是姜戎代答的,楚丰听了答案,差点打个哆嗦,心道:难道真有这么灵?

    颜肃之道:“哎呀,要是宝宝也能抓着一样的就好了,”不等众人脸上变色,他又转一个话头,“都周岁了,得起个大名儿了吧?”外祖父大人跃跃欲试,一脸“快求我赐名啊”的贱笑。

    颜神佑警惕地道:“您想起个什么名儿?商量商量再说!”妈蛋!给老子起个家丁甲、管家乙的名字,我特么还没找你算账呢!

    颜肃之果断地道:“我想得可认真啦,跟你给他起的小名儿是一个路数的。珍宝珍宝,叫山珍!”

    “噗——”颜神佑喷血!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猴头菇、黑熊掌等等美食,她带个人都不好了!

    当场她就跳了起来:“你外孙是蘑菇还是熊掌啊?!”我掐死你算了!

    父女相残!最后被各自的舅舅给卷袖子镇压了!

    七个丞相看着这一对逗比父女,李彦匆忙对一旁记录的史官道:“这一段不许记!”后代皇帝知道这俩货这个逗比,非得哭死不可!史官一板一眼一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不能禀笔直书,要史臣何用?!”

    颜神佑道:“随他记!”

    颜肃之也说:“随他记!”说完了,又问颜神佑,“那你说叫什么啊?那小子的姓儿,就不好起名字啊!要不跟咱家的姓儿了?还是给他改个姓儿好啊?我让你白师叔给他算个好姓名?”

    楚丰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陛下!”

    颜肃之蔫了:“我知道了,”抱头闷哼,“玉字旁很好了啦,要不,叫瑜?”

    颜神佑:“呵呵。”山芋啊!你有多想不开啊?还有啊,你造他爹叫什么吗?你跟玉字旁死磕上了对吧?

    李彦相当无语地建议:“要不陛下去娘子那里,一道商量着来?”史官也不能总记着人家夫妻的私房话,对吧?要发神经到那里发去!好歹给朝廷留点脸面呐!

    颜肃之便秘脸到了姜氏那里,想了半天,拍板:“叫山冀。”

    姜氏笑道:“这个名字不错。”

    颜神佑:……MD!

    宝宝这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山这个姓,有时候还真不太好取名字来的。只要自己别太做奇葩的联想,也就接受了吧。

    接着宝宝周岁,试儿的时候,颜肃之毫不客气地当主人,招待了大家。宝宝现在还没发出过清晰的音来,颜肃之还是坚定的认为宝宝“噗”就是在叫“翁”,就是他这个外公。

    特别捉急地想让宝宝拿个印啊什么的,结果这孩子一手就抓了个尺子。第二把抓了只笔,颜肃之就有点急,挤眼努嘴的,终于用意念让宝宝抓了个印章。这才算皆大欢喜。

    米挚十分诚实地抹了一把汗,心道,这一回要是不能抓着让陛下如意,他会不会说这不算数,让重新来呀?

    他还真猜着了,就听唐仪在那儿说:“真是太好了,省得再重来一回了!”颜肃之居然心有戚戚焉地在那儿点头。米挚:……

    宝宝抓周完不久,却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泉安县令丁忧!

    这会儿丁忧,你逗我?!必须先夺情啊,想丁也要秋收完了再丁!可这位县令是个大孝子!他伤心得病倒了,不能视事。

    接到了病假条兼丁忧请示的甘铭:……

    颜神佑心道,这是个好机会,特别想将丁琳给放过去做个县令!其实金六、金七姐妹也不错,但是考虑到丁琳的后台更硬,亲爹是丞相,还是选了丁琳。

    这个提议一出,顿时鸦雀无声,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压抑。这是头一个不是姓颜的女人跳上前台,自己做主官,唔,实在是微妙呀~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英俊的存稿箱,某肉正在返程的长途大巴上摇晃,带着被肉娘喂胖的体重,奔回去上班鸟~

    PS:我怎么觉得这文里一群逗比在飞呢?

第265章 女人的难题

    丁琳的任命最后还是批了下来。

    泉安这地方有点特别,它是颜肃之的初封之地,无论肥沃与否,它比其他的地方就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同。颜肃之登基之后,这地方就重新划了一些皇家庄园。皇后与皇太后的脂泽田就设在了这里。泉安这地方,有点像皇室的自留地。

    而皇家的事情,不大好说,尤其皇帝还挺抽风的。基本上,他闺女的建议,他能照单全收。为了这点子事儿,在这种三国对峙、秋收在即的时候跟皇帝死磕,不大划算。

    不但公主她爹在上头看着,丁琳她爹也用一种绿幽幽的眼神暗搓搓地看着大家呢。丁号作为一个学术大家,自从南下之后,三观就崩塌得厉害,现在已经跟颜肃之搅作一团,完全分不清立场了。李彦倒是脑筋清楚,无奈据说太开明了,他老人家不管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攻击丁琳不合适呢,那就绕不过两个人:一、颜神佑,性别问题;二、丁号,血缘问题。

    想了一想,都默默地把反对意见又给吃了。

    颜神佑却不敢大意,从丰小娘子的事件中,她完全能够看得出来,不反对的人并不是支持,也谢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反对者犹如海面上的冰山,更深的力量埋在水面之下,真当海面上飘着的那点就是反对的全部,肯定要吃大亏。

    丁琳向她辞行之时,颜神佑给丁琳的一道指示就是:“秋收完了,要将识字的事情办起来!”特意叮嘱,尤其是女童的识字问题,但又不仅仅局限于女童,谁想学都可以!丁琳明白她的意思,慷然答应了。却又向阿婉借人,好给她当帮手。

    做官本是男人的事情,下面的吏目除了女监里的狱卒,也都是男性。这必须不符合颜神佑的期望,也不方便丁琳工作的展开。所以她就明晃晃地又弄了几个女伴过去,且携了不少仆役。丁小娘子就这么卷着袖子上任去了。

    临行,颜神佑亲自带人给她送行,且说:“我给你一队玄衣,时刻与我通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安全第一,你须得平平安安地回来。旁的事情,咱们再筹划。”

    丁琳道:“公主放心,我爹能生出傻闺女来么?”那笑容,很有些小狐狸的样子。

    颜神佑道:“珍重。我及笄时,于泉安择了几位老妇人,你代我去看一看。”说着对丁琳眨了眨眼睛。

    丁琳会意:“放心。”

    丁琳往泉安去后,下车便先去探望三老,再拜博学之士,次及乡贤等,又代颜神佑向旧识致以问候之意。然后便雷厉风行起来,接手了泉安的事务。因尚未秋收,便将公廨田的收成折算成了盘缠,命人追着给那位急着丁忧、打完报告已经跑路了的前任。

    泉安境内都觉得这位丞相之女做事颇为靠谱,除了性别一条,再没有别的可以挑剔的了。

    颜神佑收到了丁琳的汇报,也吐出一口气来。只要行止上没有被挑剔的余地,工作又做得到位,剩下的她就不怕了,WHO怕WHO啊?!反正怕也没用╮(╯▽╰)╭

    与此同时,丰小娘子却又请问她能不能见另外一个人。

    颜神佑奇道:“是什么样人呢?”

    丰小娘子道:“也是个苦命的人。”

    之所以说一个“也”字,是说这人的经历跟丰小娘子差不多。大概齐也就是自家父兄比较爱较真儿,不肯跟逆贼同流合污,然后跟家庭决裂,拖家带口地南逃。一路上亲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姐妹俩了。与丰小娘子不同的是,丰小娘子还有一个比较关心她的姑妈,这姐妹俩就只剩自己相依为命了。大的不过十五、小的今年十三,姐妹俩姓王,却是青州那里的大姓,她们的伯父现在正跟着阮梅混呢。

    颜神佑倒是知道她们家,算是家道中落了的,跟卢家有那么一点相似。只是比卢家好一些,卢家到卢慎他爹的时候,已经没啥官好做了。王家在前朝却是有那么个小爵位保留着——她家祖父是支持前朝哀太子的,楚丰那样的,是跑得快,根基深,王家就比较惨了见事不成,王家祖父自杀了,拿自己一条命,换了全家平安。事后,封户被削,全家离京,长子倒是袭了爵。

    颜神佑听了丰小娘子的叙述,对她道:“且慢,我须问一问人,兴许有惊喜呢。”当下去信旧京,问杜黎知不知道有这么个王某人,可不可靠一类。

    杜黎的回答是:此人并不肯合作,倒是与陆桥很合得来,把女儿嫁给了陆桥。

    颜神佑:……这要是卧底,那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怎么看怎么像是真的啊!

    颜神佑便要见这姐妹俩一面,姐妹俩年纪比丰小娘子小,看起来也似能坚持原则的人。颜神佑与她们说了几句话,问她们一路辛苦,又问:“怎么又将你们也给落下了?你们家……难道有人在争执不成?”

    丰小娘子道:“她们其先在临安的,孤身两个,也没什么旧识。最近临安局势紧,她们便往这里来了,哪怕是寻访,也……”颜神佑秒懂,本来旧京留下来的,就跟王家立场不大一样,临安那里寻访,做得也不认真、也没必要认真。到了昂州,事儿都过去了,自然也没人想到她们。

    反是丰小娘子,因为同病相怜,也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偶有接触。这便将她们姐妹荐给颜神佑,看能不能开发点什么新用途,哪怕没有用途,拉过来当个牌坊也是不错的。

    让颜神佑很遗憾的是,姐妹俩大家闺秀该会的都会,但要说到特长,却又没有,又说要为父母守孝。颜神佑只得暂时放弃了培养她们的计划,为她们讨个亭侯,发点俸禄,别饿死了了事。

    末了还要叹一句:“怎么寻个人材这般艰难?”

    颜神佑不但面临着新血的问题,还面临着她一姐一妹要休产假的问题。一头扎进妇女维权事业的时候,颜神佑对这些问题的严重性估计得还是不太到位的,只是想着休产假代班的问题,完全没有考虑到“如果集体休产假,肿么破?”

    这种高难度的社会学难题!

    得亏现在人还不多,否则……这还真是一个大麻烦呢!这会儿又没个计划生育,也没什么特别安全有效的避孕措施,基本秉承着怀了就生的自然法则。跟姜氏这样的,快四十岁了,还在生的也是大有人在。颜神佑的女性参与社会计划,没死在反对声里,暂时也没受到生产力的约束,先被生理问题给当头敲了好大一记棒子。

    颜神佑:……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所以在发展生产力之外,还得要搞医药卫生建设吗?!

    坑死爹了!颜神佑开动脑筋,想办法!目前能想的招,就是弹性假期了,具体怎么个计算法,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还得再集思广益。颜希真与颜静娴两个主力军又不在,此事只能暂缓。而姜氏的产期,也悄悄地来到了。

    ————————————————————————————————

    姜氏生产的时候,正是广州秋收完成,昂州秋收接近尾,而扬州秋收正热闹的时候。金秋八月,今年的收成相当的不错,至少从广州的收成来看,比前两年都要好上许多。据说这与天时地利都有关系,据广州刺史的说法,乡民的劳动积极性也是很高的。

    利好消息之下,颜肃之在迎接第四个孩子的时候,也是满脸的笑。他因为上一回外孙降生的时候表现太过奇葩,被楚氏勒令滚到一边不许添乱。姜氏听说了他上次的坑爹行为,深以为然。

    姜家女眷先前已被接进宫来小住,来的是姜氏的大嫂范氏领着姜宗。眼见这样的安排,心道,这应该是万无一失了的。

    岂料千防万防,逗比难防,颜肃之他一辈子的好病友过来了!唐仪兄此生实在是太过圆满,到目前为止,就只剩下一个人生目标——无论如何,也要给家里弄一个颜肃之的亲闺女当儿媳妇。纵然有经验的人都说,这一回中宫再育皇子的可能性极大。唐仪还是固执地跑过来,要跟颜肃之当亲家:“一定是闺女,生下来了给我当儿媳妇。”

    颜肃之急得团团转来的,唐仪说什么就是什么:“行!”

    于是两个中二病蹲一块儿等。

    生孩子这事儿,姜氏是个熟练工了,倒并不如何磨人。不多久,就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来。楚氏见了便笑:“是个精神的好孩子!”甭管高低贵贱,人丁兴旺都是一件好事。

    姜氏看一眼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好了还是怎么的。像生六郎的时候,小孩子皱皱巴巴的,这一回生九郎,却是白白净净,稍带一点红色。阿方给姜氏喂水,姜氏道:“快遣人禀告圣人,我怕晚了他又要生事。”

    楚氏正抱着小孙子开心呢,一听这话,登时说:“对!”

    阿方忙奔到门口,唤来两个小侍女,命她们去向颜肃之禀告。侍女们领命,也都欢喜。这样的好消息,跑腿的能拿好些赏钱呢。一溜小跑,跟颜肃之汇报去了。

    唐仪扯着颜肃之的袖子问:“那咱们就定了啊!”

    颜肃之道:“行行行,你说定就定了吧。艾玛,怎么还不出来啊?”

    小侍女来得刚刚巧,颜肃之认得她是姜氏那里的,劈头就问:“怎么样?”

    俩小丫头一齐道:“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颜肃之对于儿女倒没那么执着了,他儿女都有了,只要健康平安,他就觉得很开心了。聪不聪明倒在其次,只要不是傻得冒烟儿,搁他们家,怎么着着也能保个太平富贵,对吧?

    唐仪就心酸了,唐中二当场就哭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小侍女×2:……=囗=!卧槽!我们娘子生孩子,干你屁事啊?!

    唐中二扯起颜中二的袖子就开始抹眼泪:“我这都造的什么孽呀?!”

    颜肃之一揪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哭P啊?!回去跟阿嫂再生个闺女嫁给我儿子呗!”

    唐仪十分沮丧地道:“那不一样啊,我是只出不进啊!你得赔我一个啊!”

    颜肃之蹲下来,用仅有的耐心跟他讲道理:“你现在哭也哭不出来啊,我得看我娘子去了啊。”看唐仪实在哭得太惨,颜肃之跟他约定,只要颜家有女孩儿,优先给唐仪家供应。唐仪这才擦擦眼泪:“也只有这样了。”一脸“我很命苦”的坑爹样,搞得俩小侍女都想抽他了。

    因为有唐仪这么一耽搁,颜肃之到未央宫的时候,姜氏已经睡了。女人们围了一团,都在那儿看九郎。见他来了,都给他让出道儿来。颜肃之一看,也乐了:“他怎么不哭了啊?”

    楚氏一头黑线地道:“已经哭过了!”

    颜肃之吐吐舌头,听说姜氏睡了,也不便打扰,只说让姜氏好生休息,又问乳母什么的都齐了没有一类。楚氏道:“有我呢。”颜肃之就不再多问,看到闺女那一边儿,跟她说:“唐大哭得好惨啊!当年他看到你,就想定下来当儿媳妇儿,结果他也生了闺女,现在又说要做亲家,好惨呐!”

    颜神佑:……对了唐仪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很惨的事情了。

    楚氏懒得理这两个中二了,将孩子交给乳母,对众人道:“过一时燕国夫人兴许也要过来的,将这里收拾一下罢。”蒋氏以皇后母而封为燕国夫人,一眼看去,老福尽有了,只是身体十分不好。楚氏特许她乘步辇入宫来,估计不多会儿就能到了。以蒋氏的身体,也就是在这等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时候,才好出门来透透气,其他的时候,对她来说,不是太冷就是太热,春天又容易过敏。

    楚氏这么说着,众人更不肯散去了,都等着一总凑个热闹。

    范氏却又顺势说起颜希真与颜静娴姐妹俩来,道是人丁兴旺,再好不过的征兆了。楚氏听得满面笑容,道:“他们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我看着就开心了。”颜神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艾玛,集体产假来了!

    迫不得已,她只得抽了个空儿,跟颜肃之说,暂将昂州的事务给接过来,代班一段时间。心里在发狠:总要有个法子对付这个才好!

    颜肃之听说她要代班,不怀疑她的能力,只担心她:“会不会太累着你了?也不要太拼了。原本你喜欢这些,就让你去解个闷儿,我也不拘着你。要是把你累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颜神佑郁闷地道:“我也并不很累,也有人帮着,就是有些憋气。”

    颜肃之道:“这倒奇了,还有事儿能难得住你了?”

    颜神佑吞吞吐吐地道:“我到现在终于相信,有时候还是要信一信天命的。”

    这话说得有趣,颜肃之被逗笑了:“怎么的?说来听一听。”

    颜神佑小声嘀咕道:“明明阿姐和五娘很能干的……”

    她说得隐讳,颜肃之却听得明白,正色道:“只要她们想做下去,就不能只靠着你在这里想办法。谁做事没个难处呢?难道还能叫女人不生孩子?那天下不就是要没人了么?”

    颜神佑背上一阵冷汗。她爹是相当开明的人了,都提出这样的问题,看来,这事儿不是她能想当然的。一面强要权利,一面又要各种优待,别说原本就反对的人了,就算是一开始支持的人眼里,也会说你作。是啊,你就呆家里生孩子就行了,何必出来呢?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颜神佑忙道:“也不是啦,我就是觉得她们这样好可惜的。阿爹自己说,她们难道不能干么?可比那些个只会摇头晃脑,张口闭口说着祖宗是谁、说别人祖宗不好的,强多了。”

    颜肃之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享多大的福,就要受多大的罪。从来军功最重,可将军难免阵上亡。不是么?要是都让你来想事儿,那索性就让她们甭干了!”

    颜神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嗔道:“不过是我白操心罢了,她们又没说什么。您别插手啊,不耽误您的事儿就成了。甭把我夹中间儿了,弄得里外不是人。”

    颜肃之老神在在地道:“你就是想多余。你打小就聪明,当旁人也打小就聪明?大娘五娘能做事,你看四娘呢?你呀,就是自己好了,还想旁人都好。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累的都叫我闺女做了,旁人搁那儿坐享其成!想要好处,先出力呀。”

    颜神佑向天翻了一个白眼:“知道您疼我,您别再说出去了,成不?我瞎操心了。”

    颜肃之语重心长地道:“我看着你天宽地广地折腾,我也开心。可有的人吧,他就不合适,你也就甭操心了。救急不救穷,懂不懂?也不独为哪一个人,你看那个什么什么狗屁赵郎中,我看卫尉的面子,让他做了官儿,可他要是做不来,照样得给我滚蛋!我管他上哪儿讨饭去呢!”

    颜神佑苦笑,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她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颜肃之倒是一片好意,颜神佑也得承他的情,口上却说:“您把过分霍白叫回来呗。”

    颜肃之道:“弄了半天,说这个呐?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伪朝都在秋收呐!他们得防着咱们秋粮入库闲下来捣乱,不让他们顺顺当当的秋收。”

    颜神佑将错就错,说一句:“那您别忘了。”才告辞去看儿子。

    宝宝虽然有了大名,但是颜神佑依然嫌弃儿子这大名有歧义,还是叫他宝宝。宝宝一岁多了,周岁之后,学话的进度就快了起来。在戴娘子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学会了叫娘。颜神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爱叫他含糊不清地“娘”个不停。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逗小孩子了,听着亲生儿子奶声奶气的小嫩声音,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宝宝比较幸运,生在这么个家庭里,一个字可以扫荡半个家族。亲娘叫“娘”,外婆在宫里的常用称呼是“娘子”,大家又管楚氏叫“娘娘”。一开口,三个女人都以为是说自己的,开心得要命。

    颜肃之必要说宝宝最早是会喊他的,坚信“噗”就是对他的敬称,为此,他把孩子爹跟孩子姨父一块儿喊了来。还问女婿:“他是叫阿翁的吧?”山璞没好意思说,要喊也是喊你外公啊。

    山璞的归来,对颜神佑来说是一个惊喜,还嗔颜肃之:“干嘛不跟我说?”

    颜肃之抹抹小胡子,望天。

    宝宝却有点不大认得山璞了,山璞要抱他,宝宝含着小指头,还退后了两步。颜肃之被姜氏拧了一把,怪他把女婿扔得太远,搞得孩子不认识爹了。然而毕竟父子天性,山璞逗他几逗,宝宝看看颜神佑,见亲妈很鼓励他过去跟这个帅叔叔一起玩,也就咧开了一个笑。伸手摸摸山璞的胡渣,痒痒的,用嫩嫩的小掌心再摩了两下,痒得宝宝全身都抖了起来。

    霍白看着宝宝这个乖样子,十分之眼热,巴不得老婆第二天就能给他生出一个可爱的儿子来,然后嗖嗖嗖,儿子就长得跟宝宝这样大,可以抱起来显摆了。

    楚氏见霍白来了,也没有留他很久,就命他跟颜静娴一块儿回家待产去了。口上还有些不舍:“原本预备着五娘在我这里生产的,你既回来了,你们便一道家去罢。”又命人将原先准备的那一套家什,包括稳婆和乳母,统统打包到了霍家。

    霍白的父母喜不自胜,之前的那些嘀咕也都压到了心底了,一意等着孙子的降世。霍母在霍白面前说得极好:“宫里的准备自然是万全的,颜氏多子,经验老到。”

    霍白却又沉默了起来,一直沉默到了九月里颜静娴生产的时候。一张脸绷得像被人欠了许多钱,他爹跟他说话,他也不吱声,他娘跟他说话,他也不吱声。弄得他父母反而要劝他:“你怎么不开心呢?你就要做爹了啊!那是郡主,你好不好露个笑脸儿的?”

    霍白额上一滴汗下来了,两滴汗下来了……一脸的汗出来了!他爹娘才发现,他在紧张,都被他弄了个哭笑不得。

    等了大半天,颜静娴生下一个儿子来,霍父霍母开心不已,霍母推了儿子一把,霍白僵硬地转过头来:“啥?!嗷!”将原本强作镇定的霍父吓了一跳,老爷子单脚起跳,双□□替跳了好几下才停下来,怒道:“你嚎的什么?!”

    与宫中产子时的逗比风,颜静娴生育时的紧张风不同,颜希真生孩子却是顺顺当当、正正常常。李今不是头一回当爹了,比妹夫沉着得多,他又没有什么奇怪的朋友。比较起来,就他家像是个正常的人家,正正常常的开心,正正常常的庆祝。

    太夫人闻说生了个曾孙女儿,也不恼,只说:“常听老人说,有女有子,是一个好!你们福气大的哩。”

    ——————————————————————————————

    姐妹俩产期居然在同一天,山璞回来之后,颜肃之也没放他走,就跟颜神佑一起住宫里了。这一天,大家一道等着宫外的消息,听说外面一生子、一生女,都说:“这下圆满了”。宫中又往外赐下东西来。

    颜神佑与旁人的欣喜更有一分不同,她想的是:是顺产,姐妹们都没事。这么想着,又觉得没意思了起来。等堂姐堂妹休完产假,得跟她们商议商议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回来了!用自己的电脑码字了!然后我发现这一章又有人逗比了,这一定不是我的错!

    下面开始飙剧情……一捅天下,明天开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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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一捅天下吧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在旱完了涝,涝完了再旱,然后再各种兵祸之后,迎来了两个丰年。今年的收成尤其好,无论是正在休养生息的南方,还是在互掐的北方,大家都觉得日子好过了那么一点点。

    也因为如此,颜肃之很大方地召回了女婿和侄女婿,回来大家借着吃满月酒之类的来聚个餐。顺便商量一下:差不多要砍人了吧?表以为你们是回来纯休假的啊!霍白儿子过满月的时候,都已经十月了,颜肃之又正儿八经地祭了一回天了。

    头回当爹的霍白很兴奋,在过了最初的僵硬劲儿之后,他的脸上不显,但是答应起事儿来特别的爽快。听颜肃之问:“明年可出兵否?”

    霍白就差拍胸脯说“亲,一定行的,亲,就交给我吧,亲!”了,真是特别的积极。搞得霍亥看了他好几眼,觉得这个侄孙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被不干净的东西给上身了。

    还是山璞回答得比较靠谱一点,他对颜肃之道:“北地兵已经训练成军了,交付卫将军一部,想来用得不错。”霍白点头表示赞同。

    姜戎道:“江山之大,也不能单靠北地兵。”

    山璞道:“给他们掺起来。南方人不耐寒,并非全因生长之地不同。北人耐寒,也是因为晓得如何在冰天雪地里过活。南方少雪冻,不注重这些而已。”

    霍亥在比较北的地方生活过,颇为赞同山璞的话:“正是这样!北人冬日出门,头脸包得严实。南人不晓得这样的事情,多有冻伤的。明白了事情原委便好。又有,初到北方的人,若是自夏秋而至冬,渐次习惯寒冷,只要冬衣够了,就不会觉得很冷。若是隆冬北上,便要很吃些苦头了。”

    颜肃之道:“那就明年夏天?”正好可以是春耕完了的时候,免得到时候忙乱。

    山璞道:“诚如此,请召大将军南下。”

    米挚不大懂这些个,惊讶地问道:“现在?先前不是已经在准备着了么?”他还以为之前那此准备已经足够了,就等着颜肃之不耐烦了,一声领下,就挥师北上,一江天下。而颜肃之的耐性也差不多耗完了,不是么?瞧,他给外孙起的那是啥名字。冀州可是在逆贼手里呢!这分明是颜肃之十分想要以冀州为代表的广大北方领土!

    楚丰给他解释道:“那才到哪里呢?前期准备完了,分完了几路兵马,接下来要细分的。如何配合,左右路如何行军,约定了行军的信号。再有,这一年来伪朝的变化也很大,都要调整的。”

    这会儿也没个电话电报之类的东西,也没办法约定几点几分一起出现在什么地方。说不定跑着跑着就跑迷路了,至少得把可能出现的奇葩情况都给考虑一下。比如说,出现某一种突发状况,有个什么样的预案来弥补,不能一下子抓瞎。战局瞬息万变,太精细的配合计划难以实现,需要各将领的自由发挥。但是也不能随便发挥,不搞配合,让友军闪了腰——比如阮梅坑死了颖川王那样的。

    这是以江山为棋盘的一局大棋,输了之后再想翻盘,也要看对手给不给你翻盘的机会才行。

    米挚慢慢就听明白了,原来如此!他还以为顶多后勤转运比较琐碎一点,打仗的计划还是比较简易明了的,两路大军挥师北上什么的,分分钟搞定。

    米挚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军坐镇临安,居中策应,那旧京阀交给谁来守卫?我很是担心阮梅再突入旧京,他总是与旁人想得不一样……我不欲寒冬出战,彼却未必如此。”

    颜肃之道:“杜黎守上一个月还是能行的,他有这份本事。”

    那就叫郁陶回来吧。颜肃之心里,也就再劳动郁陶这一回了,郁老头也老了,立完这一大功,也该安享晚年了。戎马一生,能够自然死亡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颜肃之也想让郁陶善始善终。

    郁陶自己也是摩拳擦掌的,他也明白,这是自己的最后一仗了。连夜收拾了包袱,他就到了昂州来。准备将一切商定之后,他就直奔临安去,不再回旧京了。正好,回来吃个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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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年酒相当的热闹,也许是知道即将到来的分别,又或者是为了压抑心中的紧张与兴奋,连往日话不多的人都成了话唠。腊月底就开始互相请吃酒兼联络感情了。

    李今与山璞两个头碰头,已经开始联络起感情来了——他俩都在东路军,山璞的兵多,做主将,李今兵少些,做副将。

    霍白与阿胡也都是少话的人,可他们俩都是西路军。原本是颜肃之看霍白不够稳重,特意指了阿胡过去的。现在颜肃之看霍白顺眼了,却也不将阿胡调回了。他两个也在碰头搭脸地说着话。

    颜神佑是比较郁闷的,这回的出征没她的份儿。哪怕是郁陶,也不敢说:“你上吧!”即使她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阮梅吃了大亏的人,那也不行。颜肃之挤眉弄眼,给下面的人打暗号。没有颜肃之这样,郁陶也觉得她还是留守为好,认为未谋胜先谋败,才是常胜之道。

    玄衣奔袭的能力强,是一支救命的队伍,不能一开始就送上前线。

    颜神佑只得听他的,在军事方面,郁陶是大周朝当之无愧的权威。颜神佑只好抱着宝宝在一边挺哀怨地念叨:“一群坏人,都不带我玩儿。宝宝,他们坏吧?”

    宝宝年纪小,懂的事儿还不太多,不过护短却是天生的脾气,认真地点头:“嗯。”

    颜希真听了一笑:“你又教他淘气了。”这位女士休了一个月的产假就回来上班了,状态好得很。颜神佑不得不佩服她的复原能力,还真跟颜肃之说的一样,很多人其实不用颜神佑去多操心的。

    颜神佑捏捏宝宝的耳朵:“宝宝才不淘气呢,跟我小时候一样,可懂事儿了。”

    颜希真道:“仔细想想,你小时候也挺懂事儿的,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会淘气?难道你长了一张淘气的脸?”

    颜神佑啐道:“呸!我一脸的憨厚老实。”

    颜希真问颜静娴:“你信不?”

    颜静娴仰着脸:“最老实的是我。”

    停了一阵儿,颜神佑又自言自语地道:“也不知道他们的人手够不够呢……”

    颜希真见她又绕了回来,索性拿旁的事儿给她岔过去,说起了办识字班的事儿:“有好些小娘子肯学,也有些妇人过来的,女童也不少。只是……一旦有什么变故,她们是宁愿将机会让与兄弟出头的。这个,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了的。换了你我……”

    颜神佑默,捏起酒盏来大口灌了一盏酒。颜希真道:“你别喝太多,还要带孩子呢。”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来人请她们姐妹也过去,道是伪朝发来国书。

    姐妹们面面相觑,楚氏道:“既然有正事,你们便过去。”

    颜神佑只抽空问了一句:“是西伪还是东逆?”

    来者答曰:“是西伪。”

    颜神佑道:“这回是正常了。”一面说,一面披上了斗篷。

    颜希真也起身,微仰着脖子让侍女给她系斗篷的系带,道:“难道东逆来使就是反常?”

    颜神佑道:“东逆做出什么事儿来都是正常。”

    颜希真猛然就想起她二叔来了,暗道一声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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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阳王这次派来的使者相当地能看,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博学之士。生得白面有须,很有一点神仙样子,双目颇为有神,虽是人到中年,身材看着却没有走样,穿着冬衣都不显得很雍肿。这位使者乃是颖川的著姓,人家就是土生土长的颖川人,站队也是站的颖川王的队。

    颖川王死了,他就跟着济阳王混。霍亥一听说是颖川郭霑,就说“不好应付”。含蓄地表示:“与长明(丁号)丁比颇有不如,然较之杜黎,学问似在伯仲之间。”

    颜肃之道:“学问?”

    霍亥道:“学问。”

    颜肃之道:“此人城府如何?”

    霍亥道:“不好说。”

    颜肃之道:“那就先晾他一晾!”

    米挚请示颜肃之:“离正旦就只有几天了,安排他朝见否?”收了国书,见了使者,就是正式承认了对方的存在了。可不好再说人家是伪的、逆的了。

    颜肃之道:“见,怎么不见啊?顶好让他信了我要跟他们僵持下去,他们才好没防备。”

    郭先生就这么被晾在了鸿胪寺里,也没个什么有份量的人来见他,只有一主簿来教他赞拜之仪。将郭先生气了个够呛,怒道:“我用你们来教导礼仪么?!”鸿胪寺的本职工作里面包括了接待外宾,外事工作除了友好睦邻之外,还包括了打嘴仗。

    主簿同学就是鸿胪寺卿唐证道千挑万选出来的贱嘴货,据说是贱得人神共愤,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唐证道隔空做保,专门留着他气人来的。唐证道自己都不敢多见他,就怕见了面,说不两句话,一个不小心就把这货给掐死了。

    此君姓胡,跟阿胡一个姓儿,却比阿胡话多了八百辈子不止,江湖人称——胡说八道。

    胡主簿听郭霑这么一说,当即就陪了个谄媚的笑脸儿,郭霑看他这讨好的样子就要一甩袖。只听胡主簿道:“瞧您这话儿说的,这人呐,活到老学到老~学如逆如行舟呐!它不进就要退哦~比方说您吧,今儿这要不学,明儿就要出丑,出大丑!听说您还是名士大儒来的?早十年前就没再读新书了吧?我就说么,您这想法儿它就不对!您要一直这么学啊学的,就应该明理了呀,跟个反王混,这不,傻了吧?”

    郭霑颇有辩材,但从来没有见过胡主簿这等杀才!辩论冠军他也吵不过菜场大妈呀!

    郭霑被胡主簿气个半气,抖了半天,才回骂道:“果然是南蛮子!居然侮辱来使!果然是没教养的蛮子!”

    胡主簿掏掏耳朵,道:“您这话又说错了!你咋这么说呢?人好不好,跟地方有什么关系?都是北方来的,看我们李太仆,多么地坚贞,可不像有些王八蛋,领着朝廷的俸禄,转脸就给反王提鞋去了。”

    郭霑:……郭霑快要气死了!

    气死了也得学啊,他是有任务来的。颜肃之抢了宝宝的命名权,原本是一片好心,好外孙取个充满了希望的名字。没想到一群脑补帝给理解错了。不但己方如米挚等人以为他是一心想要北方(冀州),连对面济阳王那里,也是这么想的。阮梅那里正在酝酿新一轮的内斗,暂时没顾上颜肃之家的鸡毛蒜皮。

    济阳王的武力值是三方最弱的,地盘也是最小,还有点尾大不掉,当地门阀很有发言权。前阵子没被阮梅揍得太惨,也是陆弧给力,也是霍白捣鬼。硬碰硬的,并不是他的长项。此路不通,那就另外再找个办法,比如——坐山观虎斗。

    跟阮梅掐了那么长的时间,济阳王不乐意了: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扛个神经病啊?颜二不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吗?你们两个神经病掐作一处不好吗?

    他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派使者往两家去,既遣使就算是承认了是正视对方了,他觉得自己的姿态做得不错,至少,两家应该能够撑到见他的使者,听完使者的挑唆。

    对阮梅那里,说得就很直白了:你造颜肃之给他外孙取了什么名字吗?叫冀啊!他盯上冀州了啊!亲,你不先跟他打一架吗?!跟我这么善良的邻居掐成这样,反而放过了盯着你家业的恶人,真的可以吗?

    神马?哪外孙?就是他那个奇葩闺女的儿子啊!他就一个闺女啊!就是那个……咳咳……领军北上过的闺女啊!

    宝宝的名字也不是什么机密,几个月的时候,也够消息灵通一点的人打听到的了。济阳王觉得,自己的主意还是相当不错的。

    果不其然,据使者回来讲,阮梅的表情很微妙,像是有些气不过。但是被阮梅的基友和岳父给劝住了,但是阮梅的脾气,大家懂的。临走的时候,使者还看到阮梅摸了摸眼罩。

    在阮梅那里进展顺利,到颜肃之这里的却碰了老大一个钉子!颜肃之根本不甩郭霑!郭霑为了见颜肃之一面,递交“国书”,不得不忍气吞声,跟个话唠的贱嘴货“学礼仪”,鼓了一肚子的气。

    等正旦的时候见到颜肃之,郭霑也不得不说一声:好风仪!

    颜肃之的颜是相当不错的,郭霑带着对他的坏印象来的,都被他那张脸刷了好感度。颜肃之仿佛根本不知道郭霑受过的苦似的,哼哼哈哈地接过了国书。郭霑还在一旁给解说,大意不过是:好歹咱们才是脑电波在同一频率上的(真的吗?),大家才是一个阶级的,咱们跟阮梅那货不一样啊!您是贵公子出身,我们家皇帝是高祖亲子,阮梅是什么东西啊?!您看看他办的那叫什么事儿,尽折辱斯文人不是?

    颜肃之听了暗笑,心说,你这挑拨的档次也未免太低了吧?

    底下卢慎已经跳出来质问郭霑了:“莫不是汝主屡败于阮贼之手,现在想借刀杀人?”

    郭霑狡猾地反问:“难道阁下想与阮梅睦邻友好不成?”艾玛,这才是辩论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卢慎道:“却也不会为阁下火中取栗,让阁下看热闹的。”

    谁不知道你们两家咬了好有一年了,把两家边界地搞得跟狗啃的似的。

    郭霑一脸诚恳地对颜肃之道:“陛下与我主都与阮梅有旧京之仇啊!”颜肃之心说,旧京干我屁事?!不过一看下面米挚、李今等人的表情,就知道这话不能随便答应。

    颜肃之打了个哈欠道:“他也配?我要收拾他,自然会动手,不用你们说,说与你主,撑不下去就甭扛了。只要他肯降,我也不会慢待了他,他姐姐可还在等着他过来团聚呢。别想歪主意了,给他当打手?老子又不蠢!”

    郭霑:……喂!说好了的辩论与游说呢?你这打开方式又不对啊!

    郭霑就这么被请出了昂州,一气被“护送”了回去。一路上都没想明白,颜肃之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回来对济阳王说,颜肃之这个货真是“粗鄙无文”,居然不搞文学辩论,也不给人舌战群儒的机会!他不按照游戏规则来!

    济阳王道:“只要阮梅动了,他颜二不打也得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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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阳王这话说得倒是真理,颜肃之也不能被动挨打不是?尤其杜黎通过内线消息,知道济阳王派了使者游说阮梅,虽然有阮梅等人劝解,阮梅还是很暴躁,每天照三餐诅咒颜神佑,气急了的时候还要加几顿点心宵夜什么的。

    阮梅已经在整军了!

    颜肃之不能被动等阮梅动手!

    于是乎,正月刚过,颜肃之便紧急召集了军事会议,中心议题是:先下手为强!

    向颜肃之提出这项建议的,不是霍白这样的少壮派,反而是郁陶这个老鬼。

    方章不懂军事,只管后勤,见郁陶提出这样的建议,十分不解:“粮草辎重等都已齐备,足支两年。可为什么要提前呢?不是要等春耕之后么?如果春耕做得好,丰收就有一半的保证了。”

    郁陶是立意要打好人生中最后,也许是最有份量的一场仗,解释起来格外的耐心。他止是对方章解释,更是要说服满所有人:“兵贵神速,谁占了先手,下面就会轻松许多,”接着,他说了自己的建议,“先攻济阳,阮梅这一二年来与济阳争执得厉害,彼此边界犬牙交错,阮梅的好胜心已经被济阳挑起来的。阮梅固然与我有宿怨,既然是宿怨,便不在乎多等一刻。与我瓜分济阳后,他也可得兵、得地、得人,再与我决战。休要以为阮梅在公主手里吃过败仗,就觉得他无能。阮梅称得上是当世名将!他再生气,也明白什么样对他有利!他所有的冷静,都用在了战场上。”

    郁陶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阮梅是个*青年不假,但是在正面战场上,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败仗!算上他坑颖川王的那一把,即使他的做法为人诟病,可无论把谁放到他当时的位置上,都不能保证最后结果比他更好。

    霍白跃跃欲试,楚丰也颇为激动,在全体通过了郁陶的提议,开始布置细节的时候。楚丰对楚源使了一个眼色,楚源会意,请命出征。楚丰也为儿子说好话:“犬子在雍州时与西伪多有交锋,颇知其习性。”

    霍亥的心提了起来,如果只是阿胡,霍白就能做主将,阿胡做副将。楚源就不一样了,论资历,楚源比霍白资格老,论背景,楚家是著姓,论起关系来……楚源是颜肃之的舅家表兄。怎么看,都像是个做主将的人!

    楚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主动要求让楚源去副将。理由是霍白在西路经营久,对整体的情况比楚源要更熟悉一些。霍白颊上的肌肉跳了好几跳,咬牙让出西路主将的职位来。楚源心头一跳,强自压抑了,想起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小舅子,决定还是老实一点好。于是两个都想做主将的人开始你推我让,推让得颜肃之不耐烦了,直接问郁陶:“大将军看哪个合适?”

    郁陶不客气地指着霍白道:“年轻气盛,正可摧枯拉朽,卫尉心慈,怕遇到如郭霑辈,便下不了手了。”郁大将军也不傻,现在是敌人,等统一了,就又都成了颜肃之的辖区了!看阮梅那儿现在闹的,不就是因为这个么?阮梅当时下手还狠呢,那被打压得奄奄一息的门阀现在不又开始败部复活,跳出来争权了么?

    手狠的尚且如此,换个手松的,让这些手下败将再起来咬掉一块大蛋糕……尼玛这天下是为谁打的啊?!

    郁大将军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发生的。

    颜肃之便从郁陶从请。以霍白为西路主路,楚、胡为副将,先行出击!李彦的孙子李纪被塞进去做记室参军,同往的还有他的未婚妻丰小娘子。东路以山璞为主将,李今副之。那位跑到昂州来的窦驰窦先生也被塞了过去,因为他是从北方逃过来的,比较熟悉情况。甘铭的儿子甘迪也自告奋勇,跟着一道北上。

    此外,又有郁陶的几个儿孙、楚源的两个儿子、米挚的一个孙子……等等等等,都列入了名单。郁陶一一核对,又请颜肃之准备好了文官。这回是要奔着统一去的,不是冲着破坏去的,所以随后的安抚工作就犹为重要。颜肃之命叶琛随郁陶同往临安,居中协调。

    整个过程,颜神佑一言不发……眼瞅着,这场仗就没她什么事儿了?!莫名地有那么一点不爽叻。

    打头阵的还是霍白!他二月十五就领兵出发了,出手就突进了两百里,杀了济阳王一个措手不及。霍白打起仗也是很疯,阿胡也是个闷头冲的,搞得楚源跟在他们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就怕他们玩脱了,后面的官员跟不上安抚民众。

    霍白打下两百里之后,却又不再猛冲了,下令休整。同时重操旧业,通过之前布下的暗线卖情报给阮梅:别瞅南边儿了,西边有便宜,来不来拣?!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连猜神经病的心情都猜得非常之准!阮梅本来都准备绕开旧京郁陶的防线,突入扬州去抢一把的,现在哨子依旧吹,进攻的方向却变了——他确实被济阳撩出了火来,也确实明白现在对他来说,趁火打劫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希真姐姐生的是一个女儿,前面说她脉相是双胞胎那个,是虫子的说。感谢仔细阅读捉虫的亲们,么么哒~

第267章 后补的徼文

    话说颜肃之给自己外孙起了个谐音十分坑爹的名字,被一群脑补帝脑补得离题十万八千里。他就是想给外孙起个乖乖的好名字,一生平安顺遂而已。岂料济阳王一脑补,认为他是想办了阮梅,便开始施展挑拨之计,让颜肃之和阮梅拼命,他跟在后面拣便宜。连颜肃之自己这边的人都脑补成他想早早地一统天下,也跟着一起吆喝:打吧!首长!

    要命的是,阮梅那里好像也当了真。

    颜肃之不得不将出兵的计划提前了好几个月,兵分两路,却是一路军先击济阳,引阮梅过来拣便宜,再以另一路大军趁虚而入,奔袭阮梅的老巢。

    有郁陶这样的老将主持,这计划再没有什么瑕疵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执行力的问题。两路大军里,年轻的将领居多,虽然也是一路打拼上来的,到底让人不是那么地放心。

    这样的担心,随着霍白顺利地突袭前进,渐渐地消散了许多。然而一些老成者,譬如丞相里的几个人,又担心他们少年得志,胜利来得太容易,产生轻敌的心理。于是霍亥等都写信提醒:一定要小心!

    比起西路,更让人担心的是东路,阮梅的军力比起济阳王来要强不少,山璞的出行更让人担心一点。不止是山璞个人的问题或者是战局的原因,山璞他老婆更不是吃素的,一旦他有个什么意外,就等着他老婆发飙吧。唯一一个让阮梅吃过大亏的人,想想都觉得十分可怕。

    总有一种“绝对不可以把她放出来”的感觉呢。

    现在这个“绝对不可以放出来”的人正在城门外跟老公话别,看得人心惊胆战的,就怕她突然说:“我也要去。”就走了!哪怕是霍亥,他也得承认,颜神佑比颜肃之要靠谱得多,如果是个男子,那没得说,霍亥就算死了,也要爬到她身后站个队。比起颜肃之想起一出是一出,颜神佑无疑是极稳的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霍亥就是觉得她那个背影,像是要冲破一切,一路北进。

    这真不是一个好的预感,霍亥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颜神佑是出来送山璞的,比起已经取得了不错战绩的霍白,山璞动身算是晚的了,连郁陶都已经前往临安幕府,居中主持大局了。

    夫妻二人自然是惜别的,颜神佑固然是遗憾不能参与北伐,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只对山璞道:“家中有我,你把阮梅的脑袋给我砍回来。”

    城外的风很大,山璞伸出一只手来将颜神佑被吹乱的头发拢了一拢,见风太大了,索性就一直握着。俯□来,轻轻地道:“待我为难时,必请娘子相助,想来朝中诸人也是不敢拿北伐大事来开玩笑的。”

    颜神佑愕然。

    山璞笑笑,附在妻子耳旁说:“我都知道的。”

    颜神佑道:“是我舍不得宝宝。”

    山璞道:“我信。”

    颜神佑不说话了。山璞索性用另一只手环住了妻子,小声道:“我才不会不顾大局哄你玩呢。”

    颜神佑失笑,轻推了他一下:“好了,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将将推出,又改推为揽,环住了山璞的腰。

    围观群众表示:鸭梨山大,狗眼闪瞎!卧槽!秀分快啊!

    一向对于女儿女婿黏太紧颇有微词的颜肃之却一改常态,一点要棒打鸳鸯的意思都没有,由着两人话别。眼瞅着这一对儿黏乎得差不多了,颜肃之才郑重地咳嗽了两声,让他俩分开。阿琴等随着颜神佑来送行的,阿竹几个还好,丈夫都在玄衣,跟着留守,唯林焕是跟着山璞一道走的,颜神佑将阿琴也带了来,让他们夫妻也道个别什么的。阿琴与林焕并不敢像老板那样公然秀恩爱,两人隔着三步远,四目相视,就粘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阿竹看不下去了,怕耽误事儿,故意咳嗽了两声,才将这两个人给分开了。颜神佑原本是想带宝宝过来的,但是姜氏怕宝宝太小受风寒什么的。且说大军煞气太重,不好叫小孩子过去的。

    山璞跟老婆说完了悄悄话,再也不好拖下去了。开始站位,与亲自送行的颜肃之道别。颜肃之往高台上一站,看着底下黑鸦鸦一片的士卒,也是心潮澎湃的,哪怕是背的演讲稿,也让他说得慷慨激昂。好险没有冒出一句:“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山璞饮完壮行酒,下了高台,率军开拨。因为东线比较吃力,阮梅地盘比较大,士卒比凶,山璞带的兵马足比霍白多了三分之一。旗帜遮天蔽日,一路尘土飞扬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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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山璞等人,颜肃之率群臣返回宫里,开始讨论下一个话题——徼文。

    正经的打仗,没有徼文那就不算正式开战,算你偷袭。已经狂奔了两百里的霍白,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在偷袭。所以,后世研究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会发现一个相当微妙的时间差,由此又引发了许多奇葩的猜想。最符合大众印象的一种是:大周朝开国君臣都是逗比,这群逗比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独独忘了战书是要提前发的。

    最贴切的一种情况则是:有这么个中二帝当老板,搞不好他们就是故意的,别以为神经病有节操有多么高尚。

    不管后世怎么争,现在这一场大战还没有完全铺开,而昂州的君臣们正在对着徼文作最后的审核。按照他们的计划,徼文就是要等东线山璞也先出其不意占完了个大便宜之后再发的。

    米挚特别痛恨阮梅,虽然明知道李彦、霍亥、丁号等才是写作文的主力军,再不济还有卢慎这个御用的写手,他依然希望能够抢到这么个差使。不能上阵拳脚相加,隔空骂上一骂也是很过瘾的。无奈他交的稿子没有得到通过,因为个人感情因素太重,而且专骂阮梅,完全没有颜肃之需要的那种高大上的感觉。

    最后,这个稿子是交给颜神佑来完成的。国内嘴炮第一人出马,米挚败退。有意竞争的丁号等人也缩回了步子,静等着这个因为没有能够上前线亲自砍人而憋着火的女壮士把对面两个邻居骂个狗血淋头。

    出乎意料的,颜神佑并没有怎么开骂,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大家:一、如果天下太太平平的,有明君贤臣,百姓安居乐业,谁想打仗啊?(人心思定)可现在老百姓实在过得太苦了,我们看不下去了,就过来做点好事了(解民于水火)。

    二、天下乱了那么久,死了太多的人,对面那俩货还在掐掐掐(干戈不止),忒烦。为了不让百姓再受苦,就只有让北面的邻居没有再造孽的能力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三、只要不跟着他们一块儿作的,都不会追究的,大家放心,只要躲好别被这俩祸害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流离之苦了。大周统一天下之后呢,就按我们现在的制度来(耕者有其田),也会论功行赏,同时保障个人的私有财产哒。到时候大家一起建设美好河蟹的新社会(共享盛世)。

    李彦看完了就傻了:“这就完了?”不揭黑历史了?

    颜神佑点点头:“对啊。”

    霍亥也郁闷了:“怎地不说我大周是正义之师呢?”

    颜神佑道:“只要二逆是恶的就行了啊。”

    丁号考虑到自己是个结巴,干脆戳戳姜戎。姜戎道:“这个听起来没气势啊。”

    颜神佑道:“那些都是虚的,说得再多,还是要看战绩的。最后一条才是最要紧的,把这个说明白就成啦。”

    姜戎:……我就知道你们家没有正常人!好好的战书被你写成了个统战稿,你敢不敢再更不靠谱一点啊?一点气势也没有啊。

    颜肃之听了闺女的解释,十分满意。他心里其实是很紧张的,但是看女儿这么轻描淡写的,根本不把敌人当一回事儿,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是极,是极,对面那俩已经是死人了,哪里值得这么费心呢?”

    卢慎在心里给大姨子挑了个大拇指,心说,您这话真是说到陛下心坎上了,解了他大大的一块心病啊!

    颜肃之拍板,李彦再略给润色了一下,一篇不伦不类,极具本朝风格的徼文就这么诞生了!

    丁号命人拿去发个抄什么的,颜神佑道:“不用抄写这么麻烦了啦,印一印就行了。”

    啥?

    颜神佑既然日思夜想要提高识字率,自然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比如雕版印刷,经过反复的试验,油墨什么的都做好了,陶活字也给她捣鼓了出来。不过,徼文么,就这么一篇字,也不用什么活字排版,直接雕版,雕完了版开印。效率特别高!

    丁号等人敏锐地嗅到了印刷推广的好处,如果不是正在开片,他们恨不得马上将印刷这门技术拿来好好研究研究,论证一下它对于文化推广的作用来。

    不消几日,就印出了一叠一叠的宣传单子出来。颜神佑更将这份徼文给简化成了三句话——打仗会死很多人,别再打了,跟着大周朝混有吃有喝还分田地!

    李彦等想起她那套“说得太多大家懒得记”的歪理,再对比她现在这般作派,唯有苦笑。也是,大家辛辛苦苦的编儿歌,还不是为了朗朗上口,好记又好念么?意思传出来,能让人记住了,特别提神醒脑,也就行了。

    这些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颜神佑这份统战稿,给东西两线招了不少带路党来。当地门阀还会观望一二,但是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想得就特别的简单,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虽然是丰年,但是济阳王和阮梅这一、二年一直在对掐,征兵、征粮、征徭役,真是苦不堪言。阮梅那里还好一点,天时一好,阮梅与陆桥又是走的打土豪分田地的路子,负担重一点,心理上却舒服了不少。济阳王这里,从一开始,依靠的就是门阀,自然不能与阮梅一样了。可仗还得打,钱粮也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门阀的利益不能受到损害,那就只有盘剥小民了。

    所以济阳王这里,败得尤其惨一点。若非霍白被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且大队人马长途奔袭不好孤军深入太久,需与后方保持联系,不能发生打下了城池,等部队开拨了,后面又被人夺走的情,霍白的速度远不止这些。

    与济阳王那里相反,陈国的情况就比较微妙了。百姓持一点观望的态度,倒是有好些个门阀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大周朝的“义师”赶紧过来,从神经病的手上把自己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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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璞就是在这种奇葩的情况下北上的。

    按照计划,山璞自旧京而出。他的人马极多,而旧京有敖仓,补给方便,即便战争有所不顺也可南撤以旧京之高墙深池为依托。旧京留守杜黎颇有才干,又是在昂州时候的旧识,大家配合起来也方便。

    杜黎对这次的北上是相当热心的,好险没有要求跟着一块儿走。山璞与杜黎开了个碰头会,李今等亦出席。照李今的观点,直接突进就行了。杜黎却有些踌躇,因为阮梅的地盘比较大,山璞部兵又比较多,要兵分两路,山璞自东、李今自西,一路北进。

    杜黎看李今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头,李今有些亢奋。打仗的时候将士不能怯场,一怯,那就是没打先输。可也不能太亢奋,人太亢奋了就容易失去狼,很可能被头脑冷静又狡猾的对方当成笨熊耍着玩。

    所以杜黎郑重地道:“虽则北地士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可他们既没有什么部伍可以配合将军,也不剩多少财力可以相帮了。或许根基仍在,眼下却是元气大伤。与伪陈一战,还是要靠将军自己的。而阮贼一向狡诈,鲜有败绩,两位合兵一处,或可互相提醒。如若分兵……恐无人能劝得住时,便要中阮贼之计了。”

    杜黎是个聪明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李今的脑袋也稍稍冷静了下来,问道:“杜公有何见教?”

    杜黎道:“朝廷定策,大将军亲自过问的,当是没有什么纰漏。所可虑者只有一条,千万冷静。”

    李今答应了。

    当下兵分两路,李今这一路,是甘迪这个向导跟着。山璞那一路,是窦驰领路。而路上如果遇到想要带路的士绅,通常情况下,也是不敢立时就信的,还是要带上自己人比较保险一点。

    开始的时候,那是相当顺利的。因为郁陶被调走,陈国边界守军也松了一口气,布防难免松懈,被山璞和李今拣了好大的便宜。

    接着事情急转直下了起来。

    阮梅回过神儿来了!

    ————————————————————————————————

    阮梅是相当愤怒的!

    由于霍白这个情报贩子的关系,又有杜黎经营的内应,“南朝和西朝打了起来”这样的消息让阮梅不用多想,就有了“去西边拣便宜”这样的决断。他也真的带兵去了。别说,还真尝到了些甜头。

    比如说,两家拉锯得像狗啃得一样的边界线(主要是阮梅这边东一块西一块的啃济阳王的地盘),被阮梅趁机给啃得比较平直了。阮梅心里还挺美的,心说,最好西朝能多拖着南朝些时候,我好多占些地方,回来再收拾南朝!

    让他没想到的是,颜肃之不但要拆了济阳王的家当,还要趁他出兵的时候,将他的老家也给抄了!

    这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阮梅当时就愤怒了,看到徼文,他被彻底地激怒了。看到这篇徼文,陆桥只说颜神佑“狡猾”,在忽悠着百姓跟他大陈的朝廷作对。阮梅横看竖看,只从字里行间看到对他的蔑视。此事好有一比,好比你在一个QQ群里,正群着天儿呢,别人给你回了一个“呵呵”,然后扭头跟其他人八卦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阮梅怒了!直接骂:“这个小贱人!这个臭娘们儿!!@$#@%@%^%$……%*&……%!”颜家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问候完了。

    等听说在徼文发出之前,写徼文这个娘们的老公还拿了他五座城,这种愤怒就更上了一层楼。当场宣布:“我非叫那个小贱人做寡妇不可!”

    陆桥很担心,劝他道:“陛下!那南蛮子来势汹汹,趁我不备偷袭得手。手段固然是下作卑鄙,却也伤了我军的士气,还请陛下三思。”

    阮梅冷笑道:“士气还不是打出来的?传我将令,三军集合!”依旧是让陆桥留守,将一应军务相关之后勤都交给了陆桥,而政务上面的琐碎布置都交给了他的岳父章老先生来办。陆、章二人争得死去活来,这时候却齐齐收手,至少,不能耽误了正事儿,他俩居然开始了暂时的合作。

    阮梅却唤来常恢等将领,开始了他的布置:“张诚驻防以防西朝。常恢与我分兵两路,李今那条疯-狗就交给你了,那个山夷,我去会会他!MD!我非得要他们颜家添两个寡妇不可!”李今同志对于虞家感情极深,虽然现在换了老板,但是对前老板的仇人还是记得极深,天下人都知道,他死咬着阮梅不肯放,得空就喊口号要弄死阮梅。搞得阮梅喊他疯-狗。

    常恢守旧京时,就是被这俩货给弄得狼狈奔逃的,这一回也称得上是新仇旧恨了,阮梅亲自挑了山璞,剩下一个李今给他,他也觉得很痛快。当即拍胸脯保证:“陛下放心,南蛮子就是卑鄙狡猾,好偷袭,好出人意料。今番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来了,他们再耍那手段,却是不灵了的。必要叫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汉子!”

    阮梅嘿嘿一笑,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不,真汉子是对阵见真章的,你却先不要与他交战。”

    常恢一脸愤慨与激昂顿时定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啥?”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认真做汉子,让小贱人做寡妇的么?不交战算个什么事儿啊?

    阮梅眯着独眼,对常恢道:“叫太府去点看库房,将我那面备用的大旗取了来,你带上了去!”

    “诱敌?”

    阮梅道:“也是,也不是。他们想要分兵,我就让他们分得再彻底一点!你带我的帅旗,先不要用,且与疯-狗交战,将他引开百里,再打我的帅旗。只管带着他兜圈子。他不知地理,纵然有流亡引路,也不如我们熟悉。我亲自对付那个山夷去!”

    常恢略憋屈,问道:“要是不小心把那条疯-狗打死了呢?”

    阮梅:“哈?打死了就打死了呗。”

    常恢:“……”这TM是个什么打法?到底是带着李今兜圈子还是要打死他啊?

    阮梅看着常恢迷惘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种天才的寂寞,耐着性子解释道:“让你引开他,是为了磨去他的锐气,宰起来趁手些!听好了!他们两路兵庐间必须会有联络的,你一定要让疯-狗看到我的大旗,然后再拖他远走。”

    常恢道:“是要迷惑山夷?”老板你早说呀!

    阮梅心道,就这样吧。其实阮梅打仗,是狼与直觉并用的,要让他真的每一条都说得特别仔细,有时候还真说不上来。反正,常恢只要照他布置的来就行了。他并不是要迷惑山璞,而是想让山璞被骗了之后去与李今合兵,然后他中途偷袭山璞,从而取胜。

    常恢也真的照他说的做了。李今这一回倒没有像打鸡血一样的一直追一直追,而是十分谨慎。常恢开始还认真地安排了人跟他打了一仗,硬是拼掉了李今好些人马,丢掉了才拿下来的一座城。

    常恢有些犹豫:不对呀!明明是要引李疯-狗深入的,我这特么一出手把疯-狗打死了,那边山夷不上当了,怎么办?

    还好,李今很配合,很快就组织起了反击,常恢是真的被李今给打败了。说起来,李今之于常恢等人,那就是属王八的,咬住了就不松口。常恢果断撤退,李今一路追着,两人走走打打,互有胜负。李今也觉得常恢不像是故意放水的样子,连甘迪等人都留意,发现常恢也不是一连输几阵这种明显的诱敌套路,便由着李今发令。

    行军最忌令出多门,甘迪只要领路,然后保持冷静客观地旁观,在认为李今可能头脑发热的时候进行规劝就可以了。

    一气又追了几十里地,忽然发现前面是阮梅的大旗,而常恢也十分配合地打出了阮梅的旗号。心说,这下好了,山夷也该上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软妹其实很凶哒!不能因为人家一不小心被弄瞎了就觉得人家是软本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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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僵持的局面

    东路进军不如西路快,这是在大家预料之中的。阮梅在军事上比济阳王要难对付得多,而西线那里还有雍州作策应,东路却只有山璞与李今了。楚攸与父亲、弟弟之间的关系固然微妙,只因大家离得太近,而地盘只有一个,一旦楚丰主动带着次子前往昂州,矛盾没有了,楚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好说心底是不是已经生了芥蒂,面上却是不能失了外气的。

    是以一旦楚丰去信,将道理说明,楚攸二话没说,也点起兵马来,与霍白、楚源汇合。霍白年轻却居于高位,这让楚攸有些个不痛快。也不知道说弟弟不思进取,不争一个西线主将好呢,还是庆幸弟弟不是主将,免得自己还要跟弟弟比比谁的个儿高。

    这事儿就这么含糊着过去了。

    霍白面瘫脸,肚里透亮,便也不指望着楚攸能顶太大的用,只要这位不拖后腿就行了。听楚攸的意思,想似乎是想策反一些旧族,霍白就更不想让他沾手太多了。瘫着一张脸,跟楚攸严肃地寒暄,然后请楚攸盘营。自己却对阿胡道:“抢在他们前头,别让他坏事了。”

    阿胡也看得出来楚攸与大家不是一路人,虽然楚攸对于掌军的实权派比较客气,奈何三观不合。霍白与阿胡来,就是要把这些支持济阳王的旧族狠狠地收拾一顿的,让楚攸一插手,从逆的居然变成了起义的义士,可真对不起这些年来大家吃的苦!

    阿胡话也很少,木着一张脸问霍白:“他是陛下表兄,怕不好处置。”

    霍白道:“陛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表兄!”

    阿胡心说,你就坏吧。

    霍白果然寻楚源谈了一会儿哲学,楚源见霍白过来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暗道一声坑爹。楚源原本是想让霍白拖住他哥的,现在看霍白的架式,分明是想让他来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再弯弯绕绕的了,楚源先苦笑:“罢罢罢,这样儿可不好办呢。”

    霍白依旧瘫着脸,对楚源道:“陛下的心思,卫尉还能不知么?他老人家最是明白不过的一个人,糊弄不得的。你们自家人办,可比我一个外人插手强得多。要笔写不出两个楚字来,卫尉不插手,就是与雍州一路了。”

    楚源脸上的苦笑越发地贴近他的真实心情了,对霍白道:“也罢,至多不过我与他闹一场,出个丑,也好摘清了自己,是也不是?”

    霍白道:“也没什么摘不摘的,我看雍州兵也不过如今,他抢不过我的。只要他事先别犯糊涂就行。”

    楚源道:“你给我一个实话,究竟要做到怎样?”

    霍白道:“我要给天下一个交待的。否则从逆者不受惩处,群情汹汹,怕你我也要讨不到好。”

    楚源道:“多少留几个撑撑场面,也有不是一心从逆的。”

    霍白道:“人情你来做。”

    楚源连连摆手:“还是交与家兄吧。”

    霍白道:“要么卫尉,要么一个不留。”

    楚源也摸到了一些霍白的脾气,知道他与霍亥并不相似,只得点头。心说,这尼玛是什么事儿啊?到最后还是我跟我哥顶牛!

    霍白心说,你总不能把所有好处都占了吧?到时候要杀,你们兄弟说要放的,好人你们得了,我背个骂名?想什么呢?我就算背了骂名,也不能让你们全身而退了呀。

    两人达成了共识,就开始点兵推进了。别说,进度还是相当快的。丰小娘子带路带得顺溜,遇有她弄不大明白的地方,自有当地百姓过来引路。有些百姓初时还是躲躲闪闪的,怕被人看到,后来干脆就组团过来当向导了。霍白军令甚严,所过之处以极高的效率进行了土改工作。凡附逆的家族,没收了土地财产,与无主的土地、隐田,一同进行了分配工作。按丁口授田。

    霍白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往前滚动着,期间,阿胡发挥了极高的效率,每每总比楚攸多那么一步,将该抓该杀的先给做了。楚攸抢了两次,实在是抢他不过。雍州兵比较不如昂州兵。

    如此直到七月里,已经拿下了济阳王近半的地盘了,霍白明显地感受到了压力——陆弧来了。

    陆弧本来是备战阮梅的,济阳方面的评估里,阮梅的等级是高于霍白的。可眼看着霍白就要打到家门口了,而阮梅还没有出现,陆弧也不得不丢下东路,跑过来跟霍白死磕。两军隔河相望,僵持了下来。

    陆弧有些心神不宁,很担心阮梅抄了他的后路。直到济阳王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颜肃之左右开弓,阮梅也被牵制住了,陆弧才放下心来,一意与霍白死磕上了。

    楚攸想起自己这一路跟着霍白行军,开始还有“你们在前面冲锋,消耗一点我再上,好拣便宜也好显得我重要、一出手就稳定了胜局”。没想到他就算是开足了马力,也奔不过昂州兵。手脚慢一慢,别说拣便宜了,连出手可能都省了。阿胡还一路走,一路补充兵源,眼瞅要没有楚攸什么事儿了。

    更要命的是,霍白与阿胡领兵,越打越精神,一点劳累过度、需要雍州兵顶上的意思都没有。

    楚攸这才发起了急来,请命出击。

    这个时候,陆弧已经来了。要搁以往,霍白是不会管他的死活的,搞不好还要来个小花招,故意劝他、暗暗激怒他,让他擅自出战。趁陆弧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的时候,再偷袭陆弧。至于楚攸的死活,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现在,霍白也成熟了不少,十分不肯,还忍痛许愿,等围了济阳王的都城之后,与雍州兵一人分两面城墙。谁先打下来各凭本事,绝不会故意把雍州兵安排在后队,让他们没有功劳。

    楚攸听了,老脸通红:“我岂是争功之辈?”气咻咻地走了。

    到底是暂时稳住了。

    霍白擦了一把汗,回过头来,楚源对他长长一揖。霍白也不敢真受了他的礼,楚源与颜肃之是表兄弟,也是颜静娴的长辈。从妻子这边论起来,霍白矮楚源一辈。连忙躲了开来,还说:“只要雍州不说我小辈无礼就好啦。”

    弄得楚源乱惭愧一把的,发誓要好好打拼,干掉陆弧!之前太过顺利了,现在连日僵持、再无寸进,大家都有些心浮气躁的。

    楚源不得不问霍白:“东路战况如何?不好比他们差太多的。”

    霍白道:“阮梅的骨头比北岸那个家伙还要硬,他们吃亏不小。”

    ————————————————————————————————

    李今和山璞都感受到了当代最神经病的将领的水平——原来,阮梅除了会发神经之外,还真的会打仗啊。

    先说李今,他虽然是将门之后,本领也是不差,也经过了磨炼。可天份这东西,它不是练练就能有的,他的水平是没有办法跟他先祖相比的。他爷爷要是活过来,也未必能搞得定阮梅。所以阮梅下了个套儿,让常恢将他引开,他也真没有不中计的道理。

    常恢本人虽然在南方军手里吃了好多次败仗,却不代表他的水平不行。一对一的情况下,常恢与李今,胜负实在未定之数。在常恢背后有阮梅支招的情况下,李今果然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东线比西线艰难的地方就在于,当地百姓并没有西线那么容易安抚,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乐意跟阮梅混的。李今、山璞两人,经常遇到当地百姓的阻挠,更有甚者,明明行军很注意隐蔽了,保不齐还会有百姓悄悄给阮梅那里通风报信。真是苦逼得一比那啥!

    比较起来,李今算是好的了。他追常恢追得相当小心,被常恢引出数百里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儿来。这个时候,他的后路已经有些断断续续的了——常恢也没闲着,他派人联络各地,开始频繁地袭击李今的后路。李今损失得颇惨,哪怕东路军本来士卒就多,分到李今手上的人也不少,到手上也剩下不到十万人了。

    明知道后路被袭,李今还不敢轻动,因为在他大营的对面,正北方向十五里,就是一座比较大的城池。那里,立着阮梅的大旗。米挚的孙子还觉得这会不会是疑兵之计,觉得阮梅根本不在城里。李今也思考着这种可能,不管怎么看,山璞那边的伙食都更好一些,阮梅应该会拣山璞那边去啃!

    可常恢为了增强可信度,亲自到李今大营前叫阵。又令一个身形与阮梅差不多的小校蒙了个眼罩,穿一身明晃晃的铠甲,站墙头上装成是阮梅。还拿着个令旗,指指点点的,又脱了铠甲,在城头上亲自擂鼓,似在催促着常恢速战。

    做戏做到这个份儿上,连米公子也觉得像了,甘迪也认为,这城里的就是阮梅。两人的意见却有了分歧,米公子认为,正该一鼓作气,生擒阮梅,夺得首功。而甘迪比较谨慎,认为己方远道而来,贸然进攻怕讨不到好,不如静坐不出,相持十天半个月的,对面的神经绷得越紧,累得就越快,在他们最累的时候出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对面常恢却开骂了。从李今的祖宗骂起,李今都不知道的祖宗逸事都被他骂了出来,渐次骂到了李今的老婆。常恢骂得也相当有特色,说李今:“简直不是个男人,放着老婆抛头露面!”明示李今的老婆不安于室,不知道李今的头巾现在是什么颜色的了!

    李今再也忍不得了,也亲自出战,与常恢对阵,上手就试出来了,李今的武艺并不如常恢。交手不多时,李今就露出一丝败相来。对面城头鼓声更急了。常恢脸上的轻蔑更深了,一枪挑开了李今手中长刀,常恢见周营里有人抢出,怕不能立时毙李今于马上,便也收手。临走还骂了一句:“不过尔尔,还是让你老婆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吧,哈哈!”

    李今:……李今几乎要被气得吐血!

    第二天,常恢又来骂阵。这一回,却是甘迪出了主意:“他骂,难道咱们就不会骂了么?”大周朝的嘴炮流一点也不差的呀!

    于是两军不拼杀了,开始打嘴仗!

    与此同时,常恢也没闲着,频繁地袭击李今的后路。这让李今苦不堪言,正北面有一个阮梅,一旦大举回撤,清扫后路,难保阮梅不会出来追击。如果不扫后路,那就得忍着被钝刀子割肉。

    何其苦也!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常恢深觉不对!这不像是阮梅的风格!阮梅从来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于是李今派人送信回昂州,问一问:你们那里有没有收到山璞的消息,阮梅是不是在他那里呢?

    之所以派人回昂州问,是因为他们两部已经失联了。

    ————————————————————————————————

    让李今担心的是,山璞不但与他失联了,也与昂州那里失联了!并且,据昂州方面说,山璞是最近失联的,在那之前,山璞进行得也不顺利。损失也不小,还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山璞送出来的消息里,却没有说遇上阮梅!

    李今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不好!对面一定不是阮梅!”这不是神经病的风格!要是阮梅,绝不会这么零刀碎剐,他会大举进兵!一个人有一种风格,阮梅的风格就是这么中二!

    既然对面不是阮梅,那就没有好客气的了,李今下令攻城。周军的军械十分丰足,为了弥补战马的不足,如踏弩、手弩、弓箭等还是相当多的。有些箭枝上还附了火药,以增加推进力。只是火药用起来并不安全,如今并不普及,主要还是冷兵器。

    甘迪颇为谨慎,问道:“将军,可能确定那个阮逆是假的?”

    李今道:“我有九分把握。”

    甘迪道:“那便将弩手集中起来,分作两半,一半射常贼,一半射阮贼。若是真的,必有人先救阮贼,若是假的……”

    李今道:“大善!”

    一试,果然试了出来。

    李今脸上却不见喜色——阮梅不在这里,他会在哪里?!

    阮梅自然是在山璞那里了,他自认已经将山璞给逼上绝路了!

    山璞与李今一旦分开,不久就没了联系。没电话也没电报的,别说离开一百里了,就是超过五十里,遇到了那个寸劲儿,都能擦肩而过就是碰不着面儿,互相找得很着急。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已经约好了,彼此是运动的,但是根据地是不动的,大不了找一个中转站嘛,比如临安或者昂州什么的。

    所以一开始失联的时候,彼此是都不担心的。山璞知道李今遇到阮梅了,不是不想去会师,与阮梅来个大会战。这也是意料之中的,阮梅是马上皇帝,不似济阳王那里,霍白不打到老窝,是遇不到济阳王的。

    可恨山璞却被缠上了,他对面的对手相当的狡猾,居然缠得他脱不开身。山璞平常看起来是个纯朴腼腆的小哥,打起仗来却喜欢来点阴的,搞点什么突袭啊、偷袭啊之类的,有时候还会骗一骗人。但是对面的家伙明显与之前的怂货不是一个级别的,山璞设的套儿,他不钻,相反,还给山璞设了好几个套儿,亏得山璞专业干这个的,也没上什么大当。

    到这个时候,情况还是不错的。

    然而,阮梅毕竟是阮梅,他的战争嗅觉非常灵敏。突然有一天,山璞就发现,对面的人停手了!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部队在集结调动,而且看起来颇具章法。山璞也命结阵,盾牌在前,弓弩手在盾后,弓弩手后面才是骑兵,然后是步兵。

    这样结的阵也是不错的,中规中矩,很稳。

    可阮梅接下来的攻击却让山璞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不知道为什么,阮梅并没有攻击山璞的本阵,而是攻击他的左翼。左翼是山璞后招的北方兵,带北方兵来,主要是为了冬季作战来的。到了北方之后,虽然不是冬天,战斗力却也不弱——他们确实比山璞旧部适应北方的天气与地理。

    山璞先前还很担心他们是新兵,没有见过血,小心地安排他们慢慢地参与一些战斗。结果发现这些人进入状态很快,谁不想打回老家去呢?这让山璞忽略了一点:新兵的战损率,是最高的,这是什么急救措施都挽救不回来的。

    新兵的战损,不止是因为武艺不好,又或者是心理问题,更多的是经验上的不足。山璞旧部还好,经历过大战的,新兵就不行了,这是他们中许多人的首战,也是最后一战。而阮梅的部伍,却是真正的百战之余。

    阮梅发现山璞左翼行军过于拘泥之后,很快就想明白这里面的问题。下令二更造饭,三更出击,夜袭山璞,直击左翼。

    左翼……炸营了!

    有经验的将军并不怕敌人偷袭,最怕却是炸营。如果本阵稳定,敌袭来了也不怕,还能让敌人有来无回。自己炸营,却是窝里乱了起来,那就无法挽回了。

    饶是山璞本性镇定,也被这场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眼前自己人在乱,对面不知道是个什么鬼的家伙又死咬着不放。山璞当机立断,抓过来窦驰,问道:“旁边那座山,你说你熟的?”

    窦驰也郁闷着呢,开始跟着山璞走得好好儿的。山璞打仗,他带路,合作起来不要太爽!以窦驰连续逃亡的经验来看,山璞是个稳重可靠的年轻人,他这一路就跟着安安全全拿着功劳就行了。

    没想到半路遇到了鬼!

    窦驰帽子都飞到脖子后面去了,听山璞问,忙说:“是的是的,我当初就在这里躲过来的!”他带的路,都是他熟的地方,不熟,也不敢带着大军过来呀!巧了,这大山深处,就是他当初跑路的地方。躲到了这里,他避开了阮梅最初对旧族的疯狂大搜捕。

    山璞道:“还记得路?”

    窦驰道:“当然记得,我在这里住了三年哩!里面很宽敞的……”还有能开荒的地方呢……

    话没说完,就被山璞打断了:“那就好!传我号令,集结,往山里撤。”

    窦驰道:“路不好走。”然后就被林焕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给鄙视了个彻底,亲,你说笑的吧?

    别人这么跑,肯定是不行的,山璞不一样啊,他手下的老兵,都是属猴子的!进了山里,那就是他的主场。北方的山固然与南方不太一样,但是山民总归比平地上的人要适应得多!老天爷也帮忙,居然起了大雾,山璞得以脱身。

    丢下了万余具尸体,山璞终于带着大部队进了深山,从此深藏影踪。阮梅的先前部队追丢了方向,终于被山璞抓到了几个舌头。一问,得,对面那货是阮梅。阮梅这里,等天一亮,不见了山璞的踪影,派出斥侯查探,左右都没有,只抓到一些散兵,散兵也不知道山璞去了哪里。

    阮梅却有些怀疑:是不是进山了?山夷么!

    这下,轮到阮梅郁闷了,进山,阮梅再神经病也知道要中山璞的埋伏,撤兵?又怕山璞追击。

    山璞也作好了艰苦抗战的准备,准备猫深山里,随时抓住机会反扑。清点粮草,发现辎重丢了好有一半,这让他不得不佩服后军,居然还有心情带了这么多的粮草辎重进山来!

    窦驰以为他担心补给,小声道:“下官之所以引国公至此,是因为这山里还有好些不肯附逆的义民呢。他们在此躲藏多时,也男耕女织,也有积蓄的。应急是不成问题的。”

    山璞面上一缓,道:“窦公有心了。”

    窦驰连说不敢。

    山璞便拉过窦驰来,请他联络山中阮梅的仇家,再问有无其他出山的道路。

    总的说来,山璞吃了一个不小的亏,却也没有到无法翻身的地步,只是通讯却断了!

    ————————————————————————————————

    山璞失踪了!

    颜神佑懵了。

    这画风不对!虽然山璞临行前戏言要想办法让她北上的,可山璞是个有分寸的人,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尤其是还死了这么多的人!

    阮梅忒损,让人收集了一堆的名牌,拉了一车,给扔到对面去了,杜黎接到消息的时候,当时腿就软了,强撑着命人去搜了来。

    能收集到名牌,有一个先决条件:你能打扫战场。通常情况下,打扫战场的都是获胜的一方。

    消息传来,郁陶也坐不住了,便申请亲自提兵北上,请颜肃之到临安来坐镇。

    作者有话要说:窦驰用处很大哒!

    想了一下,还是不挑战大家心脏了。今天就交代粗山璞同学木有死好了~嘘,不要告诉小变态~

    给软妹点蜡,小变态要暴走了,[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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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幂的新文:《昭华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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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进击的公主

    由于东线开战比较晚,山璞与李今一路行进,攻城掠地再被阮梅给反坑一把,时间已经进入了秋季了。这个时候,南方的秋收早已经结束了,老天爷赏饭吃,又是一年丰年。比起家园作了战场的北方两个邻居,颜肃之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有了粮,百姓心里就不会那么紧张,民心容易安定,其他的工作也就好做得多。

    这一年的开头开得相当的不错,一直是周军追着北方两个邻居打。然而到了后半年,情况却有了变化,行军的进度被推迟了。哪怕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也还是让朝廷上下觉得不大过瘾。

    颜神佑因为常做后勤,军需等事主要是她跟方章等人一块儿来搞,配合得倒也默契。她对这样的进度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阮梅也不是死人,对付他,稳扎稳打才是上策,一旦冒进,就很容易被阮梅钻了空子。所以颜神佑给山璞去信,都是让他挺住,不要上当。

    李彦等老臣的神经绷得很紧,打胜仗对于周军来说不算稀罕,也没人觉得会很困难。但是消化占领地就比较困难一点了,尤其是阮梅的领地。一是要安抚民众,这些百姓经过了阮梅的优待政策,也分田也分地,也当家作主的,想再安抚他们,需要下大力气。二却是要防止旧族的反攻倒算,大周虽然会为无辜受累的人撑腰,却不能纵然他们没有狼的报复。

    这两条一块儿做,一不小心,就容易里外不是人。

    让李彦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劳累比起新到的消息,那简直就是毛毛雨。杜黎八百里加急,不到三天就送来了噩耗,姜戎看着杜黎的急报,眼前一黑,险些要厥过去。身后之书吏等见状大惊,忙上前搀住了他:“相公。”

    姜戎刷地立直了,将这急报塞进了袖子里,道:“我去面圣。”

    颜肃之当时正在跟闺女逗孩子玩儿呢。自从开战,颜肃之的情绪就处在一种紧张亢奋的状态里,楚氏便让颜神佑时常带孩子来跟颜肃之一道玩耍,也好开解开解他。这办法很有效,颜肃之看到两个宝宝,心情就会好了很多了。

    宝宝今年两周岁了,已经能说些半长不短的句子,还会背几句诗了,颜神佑已经开始教他识字了。小孩子学东西本来就快,爹妈的基因看来遗传得不错,他已经会背好几首诗,还能识不少的字了。他那位九舅舅比他还小,最近在学说话,比如坑爹的是,也不知道九郎从哪里得来的认知,认为比他大一点的男性小伙伴就是他哥。

    颜肃之跟儿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些日子了,还是没有能够掰过来他。这一天,他又抱着九郎,指着宝宝说:“这是你外甥啊!”

    九郎咯咯地笑着,对宝宝露出刚长出一点点的乳牙:“得得。”宝宝抱着手,也冲他笑。颜肃之把头埋进儿子的小肚子上,哀号:“我这是哪辈子造的什么孽呀?!!!”

    颜神佑掩口而笑。

    姜戎急匆匆过来,就看着这个样子,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袖子里仿佛揣了个热炭团儿。

    颜肃之父女俩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颜神佑喊来乳母,将两个宝宝抱下去。颜肃之眯起了眼睛,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

    姜戎抽抽嘴角,苦着脸将杜黎的情报递了上去:“魏国公遭遇阮贼,战败。”

    颜神佑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如果只是小负,姜戎不会是这么个表情。颜肃之道:“先前不是说,李今遇到了阮梅么?”

    颜神佑道:“八成是上当了!”

    颜肃之道:“去召太子,宣丞相、六部尚书、太尉等过来议事!”

    话音没落,楚丰又过来了。原来,与姜戎前后脚的功夫,郁陶那里又来了比较确切的消息——山璞失踪了。

    这下是非得开会讨论不可。

    在等待丞相们到来的时候,颜肃之捶完了桌就安慰闺女:“那小子精明得很,不会有事的。”

    姜戎也说:“眼方情况不明,若是已遭不测,阮贼早就喊将出来了。”

    说话间,六郎与李彦等都来了。今天是李彦给他上课,正巧遇到颜肃之宣召,师生二人就着伴儿过来了。

    米挚只有一个疑问:“驸马并非愚人,所部又皆精兵,且有北方兵在,熟知地理,为何还会大败?”

    这个问题颜神佑已经在想了,她的眉头皱得很紧。在她想事儿的时候,众人皆不多言,也都在考虑米挚的问题,这确实是不应该的。要说阮梅经验更丰富,脑筋很抽风,风格很飘乎,山璞跟他僵持了,这是很好理解的。但是以山璞这样沉稳的性格,一点也不老实的兵用习惯,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哪怕是被偷袭,被伏击,都该有反击之力的。

    颜神佑突然道:“新募士卒,没见过血!”

    姜戎问道:“怎么说?”

    “我若是阮梅,一定会暗中观察,无论什么样的队伍,都不会是铁板一块的。找到他们的接缝处,撕开!”说着,恨得也捶起了桌来。

    霍亥道:“说是新募,也训练有素,也出征数月,没见过血?”

    颜神佑道:“比起阮贼部伍转战天下,历时十载呢?”

    霍亥不作声了。

    楚丰咳嗽一声,打个圆场:“当务之急,是如何收场?东路一旦有失,是去了我一半的兵马,十年之内,朝廷怕无力再来这么一次大战了!阮贼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必定会乘胜追击的,到时候……”

    颜神佑道:“临安有大将军在,旧京留守也是称职的,这倒不是很怕。”

    楚丰道:“大将军欲亲提一军,亲往接应。”听的人也有如米挚一般松了一口气的,也有如李彦一般皱紧了眉头的。米挚是对郁陶抱有极大的信心,而李彦却觉得郁陶一旦出动,整个布局就会被打乱。

    颜肃之问道:“叶琛怎么说?”

    颜神佑截口道:“不劳大将军动手,阿爹,我带玄衣北上!”

    颜肃之想都没想,回一句:“胡闹!”

    米挚原就是个保守的人,以为颜神佑这样干政已经是出格了,现在再要领兵,就是出格的N次方。也顺着颜肃之的话头道:“殿下长于庶务,应对粮草辎重游刃有余,还请坐镇后方。再者,名将多矣……”

    颜神佑道:“他们都没赢过阮梅。”

    米挚被噎住了,这时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好像依稀仿佛……坑死了阮梅几万人,还顺手把阮梅给抠成了个独眼龙。

    米丞相:=囗=!卧槽!

    姜戎暗叫一声晦气,左瞄右看的,颜肃之的兄弟都不在这里,就他比较亲近一点,他又是丞相,必须接这个茬儿了。姜戎也只敢小声地跟颜肃之说:“现在要安定军心民心,还是公主亲往更好一些。”

    颜肃之的脸沉得能滴得下水来,破口大破:“两个不争气的小畜牲!”离婚离婚!必须离婚!尼玛要你们有什么用?最后还要女人出来善后!都滚球去吧!哪怕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也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会掉链子的,可颜肃之还是禁不住的想生气。

    再相信他闺女不是一般人,颜肃之也不想让闺女去拼命。可眼下,就像姜戎说的,要安定人心,尤其是稳定军心,必须得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此事非颜神佑莫属,就因为她收拾过阮梅。可是颜肃之心里明白,颜神佑也跟他承认过,当时她的好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因素。

    想到这里,颜肃之的心口更疼了!对颜神佑道:“你去见去阿婆去!去啊,愣着干什么?!”

    颜神佑被他赶走了,临走前对六郎使了个眼色,六郎会意,劝颜肃之道:“阿爹着急能急出办法来么?还请冷静,看有没有旁的办法。”

    颜肃之道:“老子要亲征!”

    六郎脚一软:“阿爹,阿爹请慎重。”

    李彦等都一齐谏他:“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天子乎?”

    颜肃之道:“还要闺女去冒险,这天子做得好没意思!”

    六郎BIAJI就给他跪了:“阿爹,您去了,大将军还能坐得住吗?”

    颜肃之心下烦躁,他也知道,眼下让颜神佑出去那是最好的。她能力如何姑且不论,哪怕只是当个摆设呢,能安定人心就行!

    楚氏与颜肃之倒是一般的想法,既不舍,又无奈。反是姜氏,哭得眼睛红红的,却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只对颜神佑道:“宝宝放在我这里,我给你带着,你将女婿好好地给带回来,过来团聚。”

    颜神佑看着亲妈一双兔子眼,笑道:“怎么哭了起来了?您看我以前输过吗?”

    姜氏道:“我不舍得你行不行?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把你当泼出去的水,你倒怪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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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时,颜肃之已经过来了,听她们这般说,心里也十分不痛快。对颜神佑道:“你可小心着罢,你先前也说了,上次对阵阮梅,是运气好。是以逸待劳,是他轻敌!这一回,攻守异势,你不占天时地利,北边是他的地盘!”说着,两只胳膊都炸开了。

    颜神佑笑道:“我真的心里有数儿。”

    楚氏道:“你有什么数,说出来,也好叫我们放心。”

    颜神佑道:“山郎带着窦驰呢,窦驰于伪陈之地理甚为熟悉,先前咱们不是也与甘尚书他们验证过了的么?阿爹可还记得窦驰的经历?他自陈躲在哪里避难的?”

    颜肃之道:“你是说?”

    颜神佑道:“我看了战报,山郎走东面,正是窦驰熟门熟路的地方。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窦驰引路,自然是要引他的熟路,再者,那样的人,必然会引他的熟人荐与朝廷的。看杜黎与大将军的消息,他与阮梅也是在那附近相持。”

    颜肃之记了起来,窦驰自陈曾躲进深山来的,那一边群山延绵,方圆数百里,再好不过的躲藏地方。有窦驰引路,当地又有不跟阮梅一条心的人,山璞的旧部路生一点也没关系。何况山民还是比较熟悉山中生活的。

    颜肃之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对女儿道:“那你收拾收拾,即刻启程。你要带多少兵马?”

    颜神佑道:“玄衣给我,其他的,您看着给吧,不要也行。我不带过多的辎重,就食当地。我前头行军,后头给我安排了亲民官接收城池就行了。”

    颜肃之道:“让你四叔自扬州出兵,牵制一下。”

    颜神佑道:“我怕阮贼冒险南下,奔袭扬州。”

    颜肃之道:“那叫三郎去!”

    颜神佑道:“您看着办。”

    颜肃之道:“好了,你们说话,我……”

    话音没落,就听外面阿长来报:“娘娘,圣人,大娘来了!”

    颜肃之恨声道:“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颜神佑笑道:“阿爹放心,阿姊那里我来说,不能让她也跟着走。”

    楚氏道:“你去得,她便去不得了?让她给你督粮。”

    颜神佑道:“阿姐在昂州,我才能放心。”

    说着,颜希真也来了,匆匆见过礼,劈头一句:“我想北上。”

    颜肃之翻了一个大白眼:“有你妹子去就行了。”

    颜神佑一扯颜希真,将她引到楚氏的内室里说话:“我走了,后方空虚,五娘还小,昂州须得阿姊坐镇,我才能放心的。别忘了,我们发誓要做的事情。”

    颜希真垂下了眼睛,对她道:“顾好你自己。你的命,比他们都金贵。”

    颜神佑失笑:“大家都会没事的。阮梅应该在发了疯的找山郎,姐夫的对手是常恢,保命还是可以的。”

    颜希真握着妹妹的手,再三道:“不要勉强。”

    “好。”

    两人说完话,出来时,发现三位长辈都在默默地坐着。颜神佑笑问:“这都怎么了?怕我功高,回来没法儿封么?”

    颜肃之难得对她瞪眼:“胡说八道!你爹我怕这个?!”

    “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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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衣是迫不及待想上战场的,先前没能抢着头一拨出战,还觉得亏得慌呢。玄衣本是颜家部曲,能有今日,全赖追随主人家征战之功。不让他们上战场,才是要断他们的青云之路。更兼颜神佑有意将他们的户籍全转,虽然不知道将来会转成什么样子,但是千户、百户等做官,普通士卒也有优待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些人早盼着能有仗打呢。

    听说要用到他们了,吹个哨子,一刻钟不到,万把人都已经集合完了。

    阿婉那里,听说她哥不见了,急得跟什么似的,也要点起人马,跟着嫂子一起去砍人。她正月里生了个女儿,姜家倒不挑剔这个,估摸着孩子这孩子跟九郎年岁相仿,再出一王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阿婉又年轻,儿子么,继续生就是了。

    可一听说她也要北上,这就不太好了,全家都拦着,阿婉急得直哭:“我就这一个哥哥了啊!”

    最后还是颜神佑发话,让她在家里帮忙看孩子:“我和你哥哥都不在家,你多多照应宝宝。”

    阿婉听到有事做,才不争执了,却又将三千兵马交与颜神佑。颜神佑道:“放心,人,怎么带走的,我给你怎么样带回来。”

    颜肃之授了女儿红罗伞盖、天子剑、虎符,加都督诸军事,命诸军听其节制。出征之日,颜肃之亲自到城外相送。说的与颜希真倒是一样的话:“甭管别的,你比他们要紧。输了也不打紧,回来阿爹养你。”

    颜神佑道:“哪有送行时说这个话的?”

    颜肃之道:“就这个话最实在了,人么,只要你还在,旁的都会有的。”

    颜神佑道:“他是山野之人,我是武夫之后。再般配不过了,旁的,我也不要。”

    颜肃之头疼了起来,眼看着女儿像一道红云一样飘走,他觉得气不顺了起来。催促侄子,赶紧的,出兵策应一下!又命旧京附近再次集结士卒,这些士卒在与陈国交界的地方呆了数年,每年都有不少小摩擦,都是有经验的老兵,集成三万,都归于颜神佑的麾下,等着她路过旧京的时候领取。

    颜神佑并没有与堂弟会师,而是先奔临安,作了短暂的修整,向郁陶询问了最新的情况。并且请郁陶判断一下,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同时,以随行的卢慎,接替郁陶这里的叶琛,叶琛要随他出征。

    郁陶听了颜神佑的说法,对颜神佑:“老臣也是这般想的。老臣有一言,还请殿下切记——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颜神佑道:“譬如眼下,大家筹划得那么好,都以为江山指日可定,谁知道阮梅不是个坐着等死的人呢?”

    郁陶道:“戒怒。”

    颜神佑道:“都听您的。”

    她这答应得好好的,郁陶见她也不像是个疯子,放心地看着她走了——原本还挺担心她会跟颜肃之似的抽风呢。

    后来的事实证明,遇到了颜家人,放心两个字永远都嫌早!颜神佑从旧京又领了兵马,一路北上,走不五日,她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原来,山璞兵败消失之后,阮梅趁机派人收复了几座城池,将被山璞往北推的国界线又往南推了一推。这也就罢了。他还命人将山璞所部阵亡将士的尸体集中了起来,也不砍头,整体合着泥土,堆成了十余座京观,一字儿排开,比颜神佑当初那手笔还要大。

    颜神佑的眼睛,红了!

    从来只有她拿别人堆京观的,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拿她家兵来堆京观了?!!!

    叶琛见她的情绪不对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想想你是怎么答应大将军的!”他先前曾随颜神佑北上,途中教授过颜神佑行军布阵之法,与颜神佑也有半师之谊。颜神佑强压着怒火道:“先生放心,我明白的。”

    叶琛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她,颜神佑微微别过头去,轻笑一声:“阿琴,设香案,我要祭一祭阵亡的将士。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阿琴道:“那我去取素服,您去换一下……”

    颜神佑冷笑道:“取什么素服?将我那件大红的箭袖取了来!”

    阿琴一惊:“小娘子!”

    颜神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使了个眼色:“去取。”

    阿琴摇头,以为颜神佑疯魔了。颜神佑语重心长地道:“你不知道,穿红色衣服的人死了之后变成的鬼,最厉了!”

    阿琴双膝一软,跪了。

    颜神佑无奈地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换了一身红衣服就摆起了香案,认认真真地拈香,祷词也独树一帜:“你们的名牌没办法一一对照了,不过军籍仍在,天下一统之后,我一个一个地对着,找到你们的家人,善待他们。等着,我拿阮梅的脑袋来祭你们。”

    转过身,认真地对随军的王宜道:“写吧。告诉阮梅,我来了!上一回只拿了他的头盔,这一次,我要他的脑袋!”

    王宜被她这种神经病的作风给镇住了,尼玛哪家祭祀穿红衣啊?!你好不好鼓励一下将士的啊?比如卜个卦啊什么的。朱芳比王宜更直接一点,小心地道:“殿下,不激励激励将士们?”

    颜神佑道:“我没打过败仗的。”

    朱芳:……四下一看,发现玄衣居然一脸的认同。

    叶琛道:“没听到殿下说么?有殿下在,就输不了!”所谓安全感,所谓信任,就是这么简单直白的事情,哪里用长篇大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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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神佑说得笃定,做得却十分小心。她命士卒多征了一倍半的帐篷,将统共不到五万的兵马,号称为十五万,一路往北而行。命人多树旗帜,将她自己的大旗树得高高的,红罗伞盖打起来,隔着二里地都能望见。一路大张旗鼓,喊话:“让阮梅那个怂货来受死!我就让他来见我了,只剩一只眼,我怕他看不清!”

    此时天气已冷,玄衣等的补给都是最好的,帐篷都是双层的。颜神佑命将那多出来的帐篷都给拆成单层的,布下一个大大大大的营盘,连灶坑都多挖了一倍,到了夜间,点了无数的灯笼火把,做得像真有十五万人一般。

    叶琛见状,问道:“殿下可是要以身作饵,诱阮贼来袭?”

    颜神佑笑道:“差不多。”

    叶琛想了一想,又问道:“阮贼来,便打,不来……就等驸马出山?”

    颜神佑道:“先生也觉得山郎安然无恙?”

    叶琛道:“纵然有一败,驸马手上总有十万众的。若是溃败,早该跑得到处都是了。没有消息,就是有人在节制诸军。这里有驸马旧部、有北方新丁、还有昂州老兵,三股人,除了驸马,无人能节制得住了。驸马必然无事。”

    颜神佑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吓着我爹娘了,见了面儿,我可要好好骂他。”

    叶琛道:“或许,要先痛击阮贼呢。”

    颜神佑道:“收拾他不耽误我骂人的。”

    叶琛大笑。

    颜神佑命广洒斥侯,又联络当地士绅,许以重整秩序。北方士绅颇知她的名声,盖因……大陈国的皇帝是个独眼龙,这眼睛是怎么瞎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儿。于是许多山璞过境时还拿捏着的人都跑过来求见颜神佑,有送酒食劳军的,有资粮草的,还有命家中子侄投军的。

    相当的热闹。

    颜神佑一路北行,终于,在遥望远山的时候,与阮梅相遇了!

    高手过招先互相打量,阮梅稍有些心浮气躁的。叶琛的推测,阮梅也有,他还担心山璞突然出现,所以与颜神佑对阵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有些焦躁的。他最恨与颜神佑对阵了,颜神佑还有一种大杀器——火药。虽然阮梅经过多次试验,也造出了一些来,但是稳定性也差,威力也有所不如,还不大方便携带。

    偷营,遇到了地雷,那是个大麻烦。要跟颜神佑对耗,又怕山璞突然钻出来。

    不过这也没有难住阮梅,他命令搜集了很多牲畜,夜袭时用牲畜冲阵。想来火药不那么容易搞,挨过一轮就得了。后面再冲锋,就是得靠手上的真功夫了。

    阮梅想得很好,也这么做了。他得趁颜神佑还没站稳脚跟,迎头予以痛击,然后再专心搜出山璞,解决这一对奸-夫-淫-妇。

    于是,就在颜神佑扎下营盘的第二天夜里,阮梅发动了夜袭。不出所料,牲畜消耗了地雷阵。颜神佑带的火药也不是很多,地雷布得也不很满就是了。行军而多布雷,还是这种土制雷,是相当麻烦的事情——技术不过关的。

    让阮梅郁闷的是,猪羊趟完了雷,士卒杀到,发现是一座空营。阮梅亲自带队来的,他要玩一把大的,领了三万人夜奔而来,想要趁黑了结了颜神佑的。结果过来之后,没看到颜神佑,只看到她的大旗在那儿飘啊飘。

    阮梅一刀劈了颜神佑的大旗,大骂:“小!贱!人!婊!子!别让我抓到你——”又下令四下看看,不能白来一回,看有什么粮草辎重的,不能搬,也要烧。

    副将进言道:“这贱人向来诡计多端,怕他要袭咱们的大营!先前……老相他们就吃过她这样的亏!”

    话音未落,派去烧粮草的士卒没跑几步,又触雷了——整个营区,更像是雷区!

    阮梅听这一声响,眼睛都疼了,大吼:“前军变作后队,后队变作前军,给我回去!”说完,还示意放火,杀不了人,放火烧烧你的帐篷,让你损失点钱也是好的!

    就在他变完队形,开始后撤的时候,燃起的火光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有点像哨子一样的声音。

    颜神佑根本没去袭阮梅的大营,她躲起来了,就躲在大营里。一般袭营,来的人数都不会太多,她就是要吃掉这些偷袭的人。就在她自己的营盘里。先前故意做这么大的营盘,并不是为了吹牛吓唬人,而是为了圈这么大的地,好躲猫猫。

    人衔枚,伏在一起,这么大的营盘,只要藏得妥当,还是挺难发现的。她利用了偷袭者的心理,一般偷袭者,尤其是经验老到的偷袭者,一发现进营没有抵抗,就会认为对方有了准备,在设套。多半会撤退。

    为了防止阮梅抽风地要搜营,她还在营里也埋了雷。

    果然,阮梅反应很快地要跑。队形一变,队伍就乱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此时,阮梅的士卒锐气已失,正是追杀的好时候。

    踏弩都是上了好了的,抛石机也是满装,阮梅那边一撤,这边将帐篷顶一掀,先来一轮打击再说。

    阮梅:……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这一章很肥的!

    战争还是很残酷的……我尽量写得不那么血腥一点QAQ

第270章 学霸的战争

    话说,山璞北伐而失联,颜神佑不得不亲赴前线与阮梅对峙。阮梅偷营不成,反中了埋伏。这个时候,阮梅的心里,真是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在他看来,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

    一上回他输在颜神佑的手里,不管输得有多惨,还是相当不服气的。没有男人在战场上输在女人手里的时候会服气,尤其是阮梅,他输在谁手里都不会服气。郁陶尚不能奈他何,何况一个女人?阮梅一直认为,上一回是他轻敌,颜神佑是蒙对的。这一回,他就是要一雪前耻来的,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计谋会被识破!

    其实颜神佑也没料到阮梅必然在这一天偷袭,她不是临时布局的,而是每天都这么干,不针对阮梅一人。只是阮梅似乎一遇到她就特别地倒霉,一头钻进套儿里了。

    一回是运气不好,两回……那就是水平不够了吧?至少阮梅的副将是这样想的。人仰马翻之间,副将躲过了一只流矢,骂道:“这贱人是怎么算到我们会来偷营的?”

    阮梅的火气更盛,却又不能意气用事。这会儿他的脑筋是清楚的,知道不好再赌气,只觉得颜神佑用兵越发的鬼魅了。就担心她再有什么后着,现在想快点撤回自己的营盘,他的营盘里还有十几万的兵马呢。到时候,真刀真枪的,阮梅是不相信一个女人的武力值能高到暴打他的程度的。单挑就是了!

    听到副将这么说,阮梅骂道:“放什么P!快撤!收束队伍,不许乱!”即便担心,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怀疑颜神佑在这里是虚张声势,是不是在半路上还有队伍等着他。这个时候就能为了快点逃离这个圈套而乱跑,防止回程为人所趁。

    他心里还隐隐有一点怀疑,怀疑颜神佑在虚张声势。如果真是虚张声势,那么,他得收束了队伍,不能乱,再杀个回马枪。

    只是原本是来偷袭的,结果发现中了圈套,底下的士卒再有经验,也有些慌乱,跑出了好几里地,再打起来火把来一清点,三万人,有死了的、有伤重不能动弹的,还有失散了的,倒折了好几千人。

    阮梅下令列队静待,再过片刻,如果没有人杀上来,那颜神佑就是在故布疑阵,她用了个空城计,阮梅要再回去反抄她一把。

    副将颇为不解,但是今天这事儿有点考验智商,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发问了:“陛下,这是为什么呀?咱们不回营整肃士卒,来日决战么?”

    阮梅冷笑道:“将少兵诈称有许多兵马,这是常用的伎俩了。南朝能有多少人马?两路北上,郁老头还要留些策应的人马,怕不把他们的家底子都掀出来了!这一回,这贱人能带多少人来?”

    副将心说,那您怕的什么呀?让咱们跑的什么呀?不过看阮梅两眼放光、咬牙切齿,那张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看,副将十分识趣地闭嘴了。依旧不明白阮梅在想啥,更不明白对面那个女人要做什么。学霸的世界,学渣是真的不懂啊!

    阮梅看着副将这个蠢表情,心说,那不是为了防止虚虚实实么?跟你这个SB说不明白!

    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说明白了,后面几乎没有喊杀声,只听到沉闷的马蹄声。阮梅听着脸色就变了,玄衣!

    南朝少马,哪怕是山璞之前的队伍,骑兵也不是很多的,更多的是步卒。整个南朝,能够保证一人一马,还能有富裕替换的,只有一去队伍。这一点,阮梅是相当了解的!上一回他吃过玄衣的大亏之后,专门研究来的,这支队伍也被他起了个绰号——哑巴!

    玄衣出动,从来不发声,听着哨箭的响,指哪儿冲哪儿,闷雷一样的马蹄,就是他们的标志。

    颜神佑是真的有准备的!

    阮梅恨声道:“走!”

    副将:……本来就是要奔走的,是您老要停的,如果不停,以咱们的马,早跑远了好吧?还会在这里等着人家过来……卧槽!副将大喊:“熄掉火把啊!”

    才喊完,对面阵里就蹿出一声奇怪的哨音,万箭齐发。副将真是死不瞑目!

    阮梅眯起了眼睛,一只独眼,隐隐就看到对面似乎有一点红色的影子——颜神佑亲自追了过来了!阮梅有心冲上去来个擒贼先擒王,但是想到玄衣最喜欢先来来远程打击,而且是不间断的,以他的马速也不能保证能够活着冲到颜神佑面前。只得做罢。

    这一仗,阮梅实在是憋屈得很!明明武力值爆表,人家却不跟他正面来打!武力值再高的将领,在乱军之中,安全也是没有保障的。双拳难敌四手什么的暂且不提,光是流矢就够要命的了。颜神佑那里的箭枝,还有一部分是带着火药助推的。那个轨迹就更没谱了,躲都不好躲的。

    跑到半路上,斜地里又有一支兵马杀出,也是黑衣黑甲,黑夜里也分不清是人是鬼了。阮梅斩杀数人,自己带出来的队伍却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后面那一点红色又带着一些瞧不清的黑影,一路追了过来。阮梅肚里骂了无数声“狡猾的贱人”,手上却不停,鞭马回奔。

    这时节做将领的倒是有一个潜规则:遇到危险,只要不是自己头脑发热,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冲上去送死,又或者喜欢惊险刺激,都会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兵么,再拉壮丁就是了。

    搁阮梅以前的性格,他就会冲上来了。可是现在他是皇帝了,勉强也算是个“千金之子”了,性情虽然还在,牵挂却多了起来。

    阮梅只好带着亲卫一路跑回大营,这一仗打的乱七八糟,他跑到大营的时候,天还黑着呢,阮梅回营就喊:“关门!打起火把来!架起踏弩!”

    追兵一口气追到了他的大营前,阮梅火光中看到那一抹红色,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踏弩正在上箭,颜神佑却不肯再上前了,搭起一枝鸣镝来,齐发了一轮箭,才缓缓退回。

    阮梅这回却不敢再追了,恨恨将染了血的长刀往鞘里一插,骂了一句:“小贱人!早晚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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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神佑估摸着阮梅肯定是要骂自己的,骂就骂吧,也不会少块肉。直到这时,她才放松了下来,她知道,经过今晚,阮梅就会相信自己是真的有十五万人马。这样,阮梅就不敢轻举妄动,自己也就牵制住了阮梅。希望山璞确如自己与叶琛所料,现在正在休整。如果山璞的嗅觉足够敏锐的话,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一勒马缰,颜神佑道:“回程多加小心,遇到散兵,不要留!”

    戴千户等齐齐答应一声。回程就不用走得太快了,大家也都累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扫荡着战场。遇到同袍便救起,遇到敌军就戳上一戳。

    封千户请示道:“殿下,这将脑袋割下来,堆在哪里做京观?”

    颜神佑道:“不堆啦。”

    封千户道:“为甚不堆了呢?阮贼害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怎么能不再震慑他们一下?”

    颜神佑看了他一眼,道:“我哪有功夫与他们怄气来?有那力气,将阵亡将士的遗骸收一收。将那京观推了,一个一个地……唉……现在忙,带不走的。都火化了罢。到时候一起葬了。记住,入了东朝,京观就不要再做了。”

    封千户虽不明白,却也领命而去。

    颜神佑回到营盘,远远地看到晨光中叶琛披着个斗篷,正在那里正跺脚。看到她来了,叶琛舒了一口气:“恭喜殿下,旗开得胜。”

    颜神佑跳下马来:“叶相怎么在这里等着啦?回去说。”

    叶琛道:“等不来殿下,我哪里都回不去啦。”

    颜神佑笑道:“怎么会呢?”

    一旁朱芳抹去冷汗,对颜神佑道:“千金之子……”

    颜神佑道:“我明白我明白,我这不是没事的么?我算好了的,不会有事的。”

    朱芳道:“殿下既已设下圈套,阮贼又中计了,何必亲自去追呢?使一偏将,追出十里而还岂不是好?”

    颜神佑道:“阮贼虽然倒行逆施,但是在军事上是极有天份的。我装成有十五万人,就要当成真的有十五万人来做。否则,就容易被他识破。我有十五万人,会怎么做呢?反正,我是一定会追出去的。”

    朱芳道:“那也太冒险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做了。”

    颜神佑道:“我明白的。都回去歇着吧,轮流警戒。等阮贼滚蛋了,我再请大家吃酒。叶相,请。”

    叶琛笑道:“殿下这般笃定?”

    颜神佑点点头:“唔,唔,差不多吧。对了,要将那些京观移了,聚柴烧一烧,装坛子带走。”

    叶琛道:“这个交给我罢,我去征些坛坛罐罐的来。只可惜,对不上名字啦。”

    颜神佑因为追杀阮梅而兴奋起来的神经因这一句话瞬间收缩,小声道:“有军籍,不会让他们枉死的。”

    叶琛道:“好。臣再去征些帐篷来,既然被阮贼烧了帐篷,咱们又有这么多人,自然是需要新帐篷的。”

    颜神佑道:“大张旗鼓地征!”

    叶琛道:“放心。”

    “这个且不急,大家再辛苦些,我还有事要与诸位商议。”

    叶琛道:“好。”

    入得大帐,炭盆已经烧起。阿琴来给颜神佑除了铠甲,披上锦袍。颜神佑往火盆前一坐,叶琛等却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行军打仗不比在家里讲排场,位子也比较简单,就是些小马扎。

    王宜就先汇报了一下营地的损失,消耗,阮军被歼灭的数目等,又说阮梅逃走的时候,还死伤了一些周军,数目并不多。

    颜神佑点点头:“依例办吧。”

    侍女上了茶来,叶琛看颜神佑喝了半盏热茶,才问:“殿下召臣等来,有何令下?”

    颜神佑道:“确要叶相紧盯着,征帐篷的事情,您揽总,看谁仔细,让谁去办。这一件事,却是要叶相亲自过问的。”

    叶琛道:“但凭吩咐,责无旁贷。”

    颜神佑道:“安民。不得民心,是打不赢仗的。我出来,可不是单打架玩儿的。打下来的地方,我还得给它稳下来,不让百姓俯首称颂,这仗,就不算打赢了!阮贼误打误撞的,倒是得了些许民心,北地豪强又各有心思,可不如百姓单纯。他们怕还是要站个队,下个注什么的,不能全靠他们。还是要看百姓的。”

    叶琛表情凝重地道:“我们能许的,阮贼怕都许过了。”

    颜神佑笑道:“许过了,做到了吗?我能保证我许下的都做到,阮梅许下的,怕连一半都做不到呢。”

    叶琛恍然:“正是!许下的,也未必能做得到,做不到,便要招怨。”

    颜神佑道:“不止,就算做了,能保证做到位么?能保证公平吗?能保证没有人从中渔利吗?他的官吏都是现招的,旧族先前损失惨重。可只要有一口气在,与伪朝合作了,他就要把失去的再弄回来。又有阮氏之新贵……嘿嘿,伪朝可不像我大周,我们闲地多,他们可不是呀。人心最不知足,初时只要活命便好,现在有了官做,就要更多,就要往日荣光。”

    叶琛抚掌而笑:“殿下得之矣。”

    颜神佑道:“我还要盯着阮贼,看他还有什么招儿使,还得……等着山郎的消息。此事,交与丞相了。”

    叶琛道:“臣明白。”

    颜神佑道:“在本地选人,不拘旧族寒士,只要能干,人品好,都可用。我已向阿爹请旨,可便宜行事。”说着一偏头,阿梅便捧上了一束织锦的诏书来。

    叶琛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颜神佑道:“还有,往东去,沿海。以阮贼的性情,我听说他将盐铁收回来了。收回来了的,就不能再许出去!”

    叶琛道:“本地士绅,也有附逆者,有些无伤大雅的,还请网开一面。否则,臣这里的人手,是不够的。”

    颜神佑道:“戴千户随丞相走,过一地,先抢户籍田册等。至于清算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揭发吧。我让金六、金七过来,丞相就能从我这里的琐事中脱身,专做那一件了。至于盐务……少不了他们的盐吃。第一件,把盐价给它降下来!第二件,清点官仓。”

    叶琛道:“好。殿下少歇,士绅父老听到消息,最迟明天恐怕就要来劳军了。”

    颜神佑道:“我亲自见他们。”又吩咐封千户去重新收拾营盘。昨天夜里是外虚而内实,外围是空帐篷。等到当地百姓来了,就要内虚而外实。让士绅百姓的代表们看一看兵强马壮,士卒众多了。

    叶琛出去,头一件事就是命人去做露布,一路传徼,着重强调:阮梅那个二百五,又~被咱们家公主给揍了!

    ————————————————————————————————

    颜神佑这里开会,阮梅那里也开会。

    副将死了一个,校尉死了五个、伤了八个。还有一个分清头脸的倒霉蛋,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只脚挂在马蹬里,整个人掉下马,被识途的老马硬给拖回来——拖死的。仔细分辨了,才发现是一员裨将。

    阮梅的脸色很阴沉,底下将校噤若寒蝉,大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阮梅见没人开口,将桌子一掀,骂道:“说话啊!都哑巴了么?对面的哑巴能打,你们哑巴了也不如人家,还不如不哑呢!”

    被地图炮的众将:……

    一个小校战战兢兢地道:“陛下,您……”

    “嗯?”

    小校都快要哭了:“您是不是忘了,还有山夷啊?他还不定猫哪儿呢……”

    阮梅对着他勾了勾食指。

    小校咽了口唾沫,小米碎步往前挪。他的位置相当靠后,几乎要掉大了。这一路挪得,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一个裨将一伸手,刷,将他推到阮梅面前,省得他继续挪了。

    小校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了。阮梅挑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见这小校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一张白白净净的小白脸,细长的眉毛,大眼睛,一脸委屈的小模样。阮梅忽然失笑:“你怎么这么个可怜相?说说,你怎么想到山夷的?”

    小校深恨自己嘴巴太快,带着哭腔道:“那什么,山夷不是号称有四十万大军的么?打个折,至少得有十万吧?再打折,五万总是有的,可京观,保有万把人。山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剩下的人……不见了呀……”

    阮梅一抬手,把小校的头盔给拨地上了,小校下巴还在阮梅的手指上,眼珠子斜去看那头盔。阮梅手上用力,将小校脑袋拨转对着自己,还拍拍他的脸颊:“接着说。”

    说什么呀?

    小校腿都抖了,眼泪哗哗往下落:“剩下好几万人呢,要是主帅死了,早四下乱蹿了,乱兵最麻烦了。现在四处太平,肯定是有人约束着呢。要不然,陛下也不至于常驻于此了,不就是……在找他的么?”

    分析得很对,为了稳定人心,阮梅并没有宣传说什么山璞跑掉了,发动人民群众找到他。连中低层的军官都不知道,大家都以为皇帝拍翻了山璞还不回去,这是要收复失地来的。

    阮梅从来没服过谁,这会儿是服气了,满腔怒火都被这个泪包的眼泪给浇熄了:“你哭什么呀!哎,你是怎么做到……这个校尉的?”

    小校哽咽着道:“就是跟着混,不不不,我就是……”还是混过来的,拣便宜。他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拣最能拣着便宜的地方走,还能捞到一些军功。一路就这么混到了能进大帐开会的水平。

    拣到一只大奇葩,阮梅十分无语。还得安慰他:“行了,你做行军司马吧。”小校双眼含泪:“啊?”

    阮梅:……MD!揪着小校的领子将人提得更近了来,伸手胡乱给他一抹眼泪:“依着你,下面要怎么办?”

    小校这个样子未免太怂,阮梅的征南将军看不下去了,插口道:“山夷鬼祟……”

    阮梅道:“不不不,不,那个贱人才是!她跟我真的很像啊~”

    山璞那种打不过就跑,现在连片鬼影子都不晓得在哪里的不叫鬼祟。哦,颜神佑那种直接硬碰硬打,每次都打得您满地找牙的叫鬼祟?还跟您像?你们是很像啊,都是神经病!

    征南将军低头撇嘴,回小马扎上坐着了。

    阮梅问小校:“问你呢!说话呀!”

    小校抽抽答答地说:“说,说什么?”

    换个人阮梅能拍扁了他!手好痒,一抬手,啪,拍了小校后脑勺一记响的:“下面要做什么?”

    小校抬起花猫一样的脸来:“啊?”

    “再‘啊?’弄死你啊!说!”

    征南将军忍不住了,这个泪包是他的部下,他怕被牵连,插口道:“问你下面咱们该怎么办?”

    小校道:“这这这……这不归我管啊!”

    阮梅深呼吸,捏着小校的小下巴:“说!”

    小校飞快地道:“回撤啊!”

    阮梅一挑眉,小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打地说:“我要是山璞听说他老婆来了陛下又被他老婆钉住了我就绕过陛下的营盘往北能打多少城池是多少城池到时候陛下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回去了,颜神佑在后面追着打。不回去,就眼睁睁看着山璞抄老窝。要知道,李今开始吃了亏,现在却还在与常恢僵持着。阮梅说南朝的家底子都拿出来了,阮梅又何尝不是呢?常恢与阮梅两路大军出击,各地的守军被抽调了很多,连阮梅那个大陈国的都城,都只剩下三万守军了。而山璞那里,保守估计,得有十万人。

    与其这么耗着,不如这一片丢掉的地盘就先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撤,组建一个坚固的防线,免得后来疲于奔命!

    阮梅当场就拍板:“趁着他们昨夜出击,现在松懈,今天就开始撤!营盘不拆!旌旗不撤!”用来迷惑对方,以为他还在。

    发完了令,阮梅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泪包,你叫什么?”

    泪包:“……”泪包含泪道:“臣姓席,名重。”说着,又抽了抽鼻子。

    阮梅道:“行了行了,你换身儿衣裳去吧……以后搬我旁边的帐篷里来,记着了,做行军司马来。”

    泪包……席重哽咽着答应了。

    当下便开始悄悄地撤军,要想不惊动对面,行动就比较慢一点,分批撤走,估计得撤个两三天。还要留人按餐点升起炊烟来。

    阮梅要坐镇防着颜神佑发觉了追击,所以自己带着席重最后走。没想到第二天上,头一天撤走的征南将军就发了消息来:山璞已经出山,就在阮梅与颜神佑僵持的时候,他已经趁机连下三城了。还打了征南将军一个伏击,征南将军损失了不少兵马。

    以及……山璞派了个俘虏回来送信,说是:“多谢阁下把守军带走了,这回打得容易多了。”

    阮梅:……卧槽!老子一定要让你老婆变寡妇!

    作者有话要说:阮梅同学,男女混合双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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