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暗杀团
readx;其时,在日本,黄兴等人将被日本政府强令解散的留日学生抗俄义勇队改组为军国民教育会,宗旨为“养成尚武精神,实行民族主义”,成员近二百人,进行方法有三,曰鼓吹,曰起义(一说密交),曰暗杀。而军国民教育会的骨干成员杨笃生、苏鹏、何海樵等人,又发起成立了暗杀团,作为军国民会的从属机构。
于是,因为创办《二十世纪之中国》而声名大振,且在留学生中相当活跃的邹容便被很顺利地发展成为暗杀团成员。
暗杀团成立后,杨笃生、苏鹏、何海樵等人又返回国内,在上海吸收了蔡元培、王小徐、孙毓筠、刘师培、章士钊等人。接着,杨笃生、苏鹏、何海樵、张继赶赴北京,在草头胡同赁屋而居,拟在宫内或颐和园炸毙慈禧。然苦等一月有余,却无从下手,川资告罄,只好失意而回。
暗杀团成立,迄无一功,杨笃生等人十分不甘,又选定了另一目标,准备杀之祭旗。但计划容易制定,资金、武器却难搞到,只好向东京留守的人员求助。邹容办报虽有陈文强的财力支持,但陈范听从了陈文强的建议,赴日后持书信与邹容会合,掌握了报纸的财政支出。这也是陈文强的刻意安排,看中的是陈范这个老报人的办报经验和财务管理能力。
这样一来,报社虽有赢余,邹容主管写文章,却不是轻易能够使用的。陈范又不赞成这种暗杀谋刺的革命行动,邹容便把主意打到了陈文强身上。在他看来,陈文强是洪帮人物,是革命发展的好对象;从一贯表现看,发展陈文强成为革命者,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而且,陈文强人脉既广,财力也足,若能加入暗杀团,岂不是使暗杀团如虎添翼。
接到信后,陈文强很生气,气邹容竟瞒着他这么久。而对于热血青年和文人书生组成的暗杀团,陈文强也不看好。
暗杀、行刺,那是技术活儿啊!自己是专家,是高手,也就了解这门活计的困难。若是专业人士,也就罢了。这些人,别说实弹射击了,估计连枪都没摸过。你们要玩这职业,简直是太小看这行当的技术含量了吧?
生气归生气,陈文强还是决定帮一把。谁让咱是专业人士呢,这脏活儿还是揽下来最好。要是让那帮人乱搞,没准搞出什么事呢?
马车一动,彩凤的腿又碰到了陈文强,暂时打断了他的沉思。触碰所传出的信息似乎与她正专注于外的神情大不相同,陈文强觉得象是在不自觉地逗引他。自从前几天,他与姚芳宝的关系彻底结束后,这样的情形似乎多了,逗引得他心中有些跃跃欲试。
“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吧?”彩凤突然转过头,不确定的迷惑眼神,“兴许只是好奇,一个女孩家,不太可能真的去搞那些危险的东西。”
“我,我也不确定。”陈文强收慑心神,停顿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所以才想要搞清楚。开放实验室的目的是让她们多学习化学知识,可不是搞炸药和毒药。”
彩凤想了想,依然困惑地问道:“你怎么搞清楚,盘问吗?这样做不太好吧?”
“当然不是盘问。”陈文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只要与她闲聊,然后不经意地提起炸药或毒药,我在旁边观察她的反应。嗯,我懂一点心理学,她要是撒谎,我觉得差不多能看出来。”
彩凤显然有些吃惊,目光中透出了直率的怀疑,但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两人说的事情是关于爱国女学的,因为强卓实验室定期向爱国女学的学生们开放,以方便她们的参观实习,也就让陈文强在无意中听到王卓然所提及的几个女学生和她们的化学教员,这几个人在实验室里竟然想搞危险实验,并且拐弯抹角地想了解有关炸药和毒药的相关知识。
让陈文强产生联想的自然是邹容信中提到的暗杀团成员中的一个名字蔡元培,他可是爱国女学的总理,难道他要在爱国女学中发展杀手?难道他要借强卓实验室的设备和试剂搞暗杀所需的武器?而按照强卓实验室现在的条件,如果知识够多,要搞出炸药和毒药,确实并不是很困难。
马车在强卓实验室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两个保安从小屋内跑出来,准备例行检查。等看到是陈文强带着彩凤时,两人立正行礼,姿态还算标准。
陈文强和彩凤进入实验室大楼,直接来到二层,这里的实验室便是对爱国女学开放的。离得不远,陈文强已经听见了王卓然的讲解,其中还夹杂着女生的窃窃私语。他回头冲着彩凤挑了挑眉毛,彩凤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才放轻脚步,从实验室的侧门走了进去。
………………
历史上,在中国近代历史的长河中,清末革命党人策划的暗杀活动,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清末革命党人在进行反清革命之初,便认定了三种可行的革命方式:宣传鼓动、武装暴动和政治暗杀。宣传鼓动,是采用“文”的手段一手唤起民众,动员千百万民众投身反清革命洪流;武装暴动和政治暗杀,是采取“武”的一手启发民众,动员广大民众投身到推翻.政府的斗争中去。
于是,“革命之先,暗杀可以广播火种”,成为革命党人处理武装暴动与政治暗杀关系的经典之语。而发动武装起义的同时,组织对清朝政府官员的暗杀,也一时成为风气,极为流行。
比如以温和著称的同盟会首领宋教仁,也将武装革命的方法简单概括为“暴动”与“暗杀”;而文质彬彬的光复会首领蔡元培公开倡言:“革命止有两途:一是暴动,二是暗杀。”章太炎、陈天华、陶成章、黄兴等革命党领袖,也都不同程度地赞同政治暗杀。
分析清末的暗杀之所以成潮,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知识份子勇于担当的社会良知和公共关怀;有出于革命与复仇的激情,将暗杀内化为一种自觉的意识;有在冒进观念指导下,对形势的估计过于简单化,以为“擒贼先擒王”,事乃可成耳;有沾染古代游侠的不良习气,比如意气任专、暴豪恣欲等缺点。
第三十章 暗杀非正道?
readx;而风潮之所以称为风潮,或者是之所以能形成风潮,在初期自然是得到大多数人赞同支持,并因此而逐渐扩大影响,流行开来,并使当中的精神力量几乎接近于宗教信仰,鼓舞激励着仁人志士甘冒千刀万剐的极刑危险,也要坚持手刃满清官员。
在这些仁人志士当中,文质彬彬的蔡元培也是崇尚暗杀的革命者之一。他认为革命止有两途︰一是暴动,一是暗杀……其中暗杀于女子更为相宜,所以,他于爱国女学,预备下暗杀的种子。
而当爱国学校还是名为“爱国女学”的时候,这所学校就围绕着一层神秘的迷雾。神秘有两重含义,一是按照清政府颁布的女学章程,学校场地森严,男人勿近;另一层的神秘是,这所看起来静谧的“爱国女校”,在蔡元培革命理念的指挥下,已经成了一家按照无政府主义信念而开办,培养革命人才的教育机构。
而蔡大校长不仅将爱国女学作为一个革命秘密据点,将在此成立同盟会前身之一的光复会,更将此地建设成了革命党培养暗杀人员与制作毒药炸弹的基地。在这里,杂糅会党、革命团体、招待所集于一身,还是一个试做毒药、炸药的实验室。
在革命的激情鼓舞下,蔡校长自学化学,并积极吸收懂化学的人,组成了研究小组日夜攻关,正在自制方便、秘密、快速、隐蔽的暗杀武器,主攻方向便是毒药和炸药。
……………
“还是你说得对,她们只是好奇,是我多虑了。”当陈文强和彩凤走出实验室大楼后,陈文强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给了彩凤一个安心。
“我就说嘛!”彩凤如释重负,笑得轻松起来。
“我还有话要向王卓然交代,你坐马车先回办公室。”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让马车还回这来接我,我还要出去办点事情。”
彩凤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鞭子轻响,马车启动,奔驰而去。
陈文强目送着马车走运,点着根香烟,深吸了一口,慢慢喷出浓重的烟雾。
虽然不是读出某人的全部心思,但模糊的片断也足以让陈文强知道自己的怀疑是对的。那个长衫的先生确实是在成为恐怖分子,还有把学生都带向那条道路的趋势。
革命要以暗杀的形式进行?这是不是走上了邪路?陈文强从自己的历史知识中搜索,似乎没有哪个政权是被暗杀击倒的,也似乎没有那个团体是靠暗杀得到政权的。说到底,军队才应该是关键。即便他可以算是顶尖杀手,即便他训练了一支杀手队,可要与国家暴力机器抗衡,依然是以卵击石。
如果把暗杀作为武装暴动或起义的辅助手段,以“擒贼先擒王”的方式使敌人群龙无首,陷入混乱,那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如果把暗杀作为革命的主要手段,根本没有什么大计划的配合,陈文强却要对此持保留意见。
正思索着,渐行渐近的说话声传了过来,陈文强走了几步,在门厅的柱子旁停了下来。
十几个女学生走了过来,原来是实习课结束了。王卓然走在后面,还有一个女学生在边走,边和他说着话。
“我很笨,只怕一辈子也不够格在这实验室工作。”金婉珍身体翩然一转,对着王卓然笑着说道,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而且似乎正蔓延到耳后颈间。
王卓然看着这少女的羞态有些出神,不自觉地说道:“谁说你笨了?只要有兴趣,肯钻研,必然无疑会成功的。”
金婉珍的大眼睛缓慢眨动,似乎在凝思,睫毛下垂几乎掩没眼球,端正的鼻子仿佛含着神秘,想到明澈时,眼皮开幕一般倏地抬起,晶光的黑眼瞳一耀。
王卓然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这目光有什么魔力吗?还是心底一种灿烂东西的觉醒?
“陈先生,您好。”有女生发现了陈文强,大家都上前躬身行礼。
“大家好,大家好。”陈文强笑着点头,说道:“今天的实习课结束了?怎么样,学到新知识没有?”
“学到了。王老师给我们演示了……”
陈文强轻轻颌首,待七嘴八舌的声音低下去,才鼓励道:“好好学,认真学,学好知识,才能为国家为民族多做贡献,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国家作贡献?”金婉珍嘴角上翘,看上去象是讥诮,又象是不屑,“.腐朽统制之下,人人心如火焚,陈先生却能静下心来,真是了不起。”
陈文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金婉珍,淡淡一笑,“国家和政府是两个概念,你呀,还是读书少了,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爱国家,却未必爱政府。这句话呀,你回去要好好琢磨。等你理解了,悟透了,思想境界便能上一个层次,也才能在学习上更上一层楼。”
金婉珍微皱眉头,有些不太明白,别的学生也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卓然,领同学们去小食堂,吃完中午饭再回去。”陈文强吩咐一声,似乎也失去了兴趣,但还是笑着摆手,跟学生们告别。
陈文强独自一人进了实验室大楼,等学生们走远了才慢慢走出来,呆站了片刻,他摇着头上了马车,疾驰而去。交代王卓然加强注意还来得及,那个金姓的女生似乎对王卓然有点意思,就让他们多些接触的时间吧!
虽然不满爱国女学的学生别有目的地利用在强卓实验室实习的机会,陈文强也知道症结所在,只要蔡元培改变想法,自然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
闸北龙兴茶楼,已经是龙兴堂的产业,成为开香堂、议大事、吃讲茶的专用地点。同时,这里也是龙兴堂的一个对外据点,由陪堂大哥李亚溥坐镇,各处兄弟搜集的情报多向此地传送汇总。
此时,日头正偏西而去,西方天空,渲染了一片红霞。近处,是杏黄色衬托着蓝色的高空。云块的空隙处,露出蓝色的线条,极其鲜艳。
茶楼的二层已经清走了全部的闲杂人待,只有一张桌子两边坐着数人,一面坐着陈文强,另一面则是受邀而来的蔡元培、杨笃生、章士钊三人。蔡元培、章士钊与陈文强是认识的,杨笃生则是初次见面。
第三十一章 信任?
readx;“文强老弟,你这一段时间干得风生水起,令人钦佩不已啊!”蔡元培举了举茶碗,笑着说道:“起初铺了那么大的摊子,很多人都抱着怀疑态度在观望,没想到文强长袖善舞,一桩桩的都给干成了。”
“蔡先生过奖了。”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长袖善舞嘛,实在是不敢当,不过是将所学用到了实处,又有很多人相助,方才有点小成就罢了。”
蔡元培有些看不懂陈文强,组建抗俄义勇队,资助邹容在日本办报,为解散后的爱国学社的学生寻找出路,捐资助学爱国女校……从这些来看,陈文至少应该算是革命的同情者。但在实际接触上,却给人一种对革命保持距离的感觉,似乎他对搞实业更为热衷,有不少洋务派的特征。
“陈兄似乎相信实业能够救国?”之前听过一些关于陈文强的介绍,杨笃生也是这样的印象,现在终于能开口询问,以得出答案了。
“救国是个综合的工作,实业、教育、科技、制度等等,都不可或缺。”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又表示了下谦逊,“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难免有错误之处。”
“国家衰败,朝廷.,救国当以革命为先。”杨笃生很直接地说道:“实业、教育、科学等等,当在革命成功之后再施行。”
陈文强想了想,摇头道:“凡是于国有利,又何必分什么先后?今日我请几位来,却不想多争论此事。邹容小弟有密信给我,想必也有密信给诸位。关于暗杀团的事情,我想与诸位进行一下探讨。”
“陈兄可先说说自己的看法。”章士钊因得到主办苏报案的江苏候补道、陆师学堂总办俞明震徇情,未予追究,又与张继等人创办了《国民日报》,并继续鼓吹革命。
陈文强冲着章士钊点了点头,抗俄义勇军的教习之一,他也是认识的,“暗杀是一种手段,有震慑作用,也能扩大影响,壮大声势。但革命要赖此成功,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而且,暗杀是一门技能,只凭血气之勇,恐怕成少败多,徒招损失。”
“欧美革新,无不自暗杀始,今中国无其人也。”杨笃生率先反驳,“值此最黑暗、最屈辱之时,暗杀实为振奋天下人心之举,可达革命速成之期。”
“革命主义、流血主义、暗杀主义,非有游侠主义不能担负之。而游侠主义,正可以此铸吾国民之魂。”
“倘于革命军未起之时而有暗杀之事,醢独夫民贼之肉以惩不轨,岂不甚善?而暗杀,不特敌人为之胆落,亦足使天下顽夫廉,懦夫有立志矣!”
对暗杀的崇尚,对其效果的高估,以及舍生取义的精神,使杨笃生等人并不赞同陈文强的说法。或许他们都有一心赴死的信念,才对陈文强所提到的技能问题并不重视。
对于陈文强来说,他也不是反对暗杀,而是对单纯的暗杀的效果表示怀疑,作为策应暴动的暗杀,自然是除外的。而且,有了新的感悟后,陈文强有了更大的改造社会的热忱,但也不是说他就拥有了与在座众人一般的自我牺牲的精神。这恐怕是每一个穿越者的通病,不轻言牺牲,也不想扭曲自己的喜好,都想顺应自己的心性去发展,这才觉得是对个人的公平。
个人的梦想能否实现,与大环境不可分开,陈文强明白了这一点,已经决定以更积极的态度投身于时代洪流。所以,尽管对暗杀团的人员素质和思维方式持保留的态度,但他觉得是可以加以影响,逐渐改变的。
“诸位满腔热忱,不惜牺牲个人的性命去惩罚那些昏庸残暴的清朝官吏,文强是钦佩备至的。”陈文强诚恳地说道:“即便不是邹容小弟来信请求,若能有微薄之助,文强也义不容辞。”说着,他掏出一张汇票,放在桌上,又将手放在上面,轻轻摇了摇头。
蔡元培等人不解其意,都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文强。
“文强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诸位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看,只是要委屈一下。”陈文强沉吟着说道:“江湖上的规矩,在未完全信任诸位之前,文强不想让诸位知道要去的地方。如果诸位有所担心,那就当文强没说。”说完,陈文强将汇票推到蔡元培等人面前,收回手,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舍一生拚与艰难缔造,孰为易?革命固然重要,但革命同志也要吃饭。再从大一点的方面来看,爱国女校也面临着一个现实的经济问题。而经济问题又来源于生源和师资,又要面临两条路线的争论:到底是要搞暗杀,还是要告别革命,办一所正常的学校?
苏报案后,教育会本身未遭解散,但会员大都散去。至六月中旬,数次在余庆里开会,到者仅十人,公议爱国女学校,仍继续办理,但会中已不名一钱。为了节省开支,每月经常费,已不过一百五十元,
在这种情形下,教育会肯定希望爱国女学转向纯粹的教育事业,以便能广收学生,继续维持。而这样的转变,却是蔡元培等人所不愿意的。
钱,充满铜臭,真俗!而革命,似乎更不能谈钱,但却偏偏离不开钱。大到购买武器进行暴动,小到游历四方、宣传鼓动,没有钱,还真就什么也办不成。
三千元!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蔡元培等人并不是见钱眼开之辈,但陈文强话中的意思,这也不是收买之举。
“文强真是大财东。”蔡元培伸手拿过汇票,自嘲地笑道:“爱国女校要继续办理,已商定经费以会员分任,然仅以半年为期也。有这笔钱,便不用愁了。”
杨笃生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不知陈兄要我等去看什么?难道有邹容小弟作保,陈兄还不相信我等?”
“话不是这么说。”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信任是相互的,要我相信诸位,那诸位可相信我?若是相信,可否把诸位要在上海所谋之暗杀计划告诉文强?”
第三十二章 小题大作的刺杀
readx;蔡元培、杨笃生和章士钊互相交换着眼神,在权衡着利弊关系。半晌,才陆续点头,由杨笃生开口陈述。
当时帝俄强占东北,不断提出无理要求,上海各界召开拒俄大会,并组织拒俄义勇队。然此时却有一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割地联俄”主张。此人名叫王之春,弱冠从戎,先后作为曾国藩、李鸿章和彭玉麟的部属,参与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历任山西巡抚、安徽巡抚、广西巡抚。曾出访日本、俄罗斯、德国、法国,多次向朝廷上书自强新政,思想上属于洋务派。
因为王之春在广西任内联络法.队绞杀革命者,并将广西多出路权、矿权低价转让给法国。其卖国行为引发众怒,声讨王之春的呼声愈来愈高,并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拒法运动,清政府被迫将王之春革职。此后他移居上海,仍不甘寂寞地重拾他“联俄拒日”之计,日日会晤俄人,更不合时宜地抛出“割地联俄”主张,遂成为革命党行刺的首选目标。
“王之春在上海有一挚友,乃淮军名家吴长庆之子吴保初。我等计划利用其名义,邀请王之春前来赴宴。”杨笃生一边观察着陈文强的神情变化,一边颇有自信地说道:“熟门熟路,王之春自然毫不怀疑。我等便可在赴宴地点将其刺杀。若成功刺杀王之春,则将是继苏报案之后又一振聋发聩的壮举,将直接激发革命者杀身成仁的志气。”
陈文强见杨笃生说完后注视自己,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杨兄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要文强帮助,尽可直说。”
杨笃生点了点头,说道:“万事俱备,只差武器。想请陈兄购买手枪两支,则大事定成。”
陈文强略微沉思了一下,痛快地答应道:“三日之后,手枪送到。”
“文强不仅财力充实,亦是上海滩的江湖大佬,这点小事,当不在话下。”章士钊既是夸赞,也把陈文强挤到了不能反悔的境地。
陈文强自知其意,却不在乎,笑着和众人谈天说地了一番后才作别各去,却不再提要带众人去看什么这话了。
…………….
从历史上看,革命党人的暗杀活动,确实收到了破坏.政体、震慑.政体内统治者的威力,而作为一种配合武装起义或惩办一些穷凶极恶的反革命刽子手的手段,暗杀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和扰乱敌人的作用。
诚如吴樾所言,暗杀具有“杀一儆百”之效。万福华刺杀王之春,是为了警告那些“卖国”之辈;王汉刺杀铁良、李沛基刺杀凤山,是想威胁清廷那些反动权贵;吴樾刺杀出国考察宪政五大臣,是为了破坏当政者利用宪政进行“欺骗”的阴谋;汪精卫刺杀摄政王,则是表明推翻清廷的决心。
在这些近似疯狂的暗杀声势中,革命者的伟岸形象得以树立,当政者也闻风丧胆。暗杀行为被革命青年竞相模仿,从广州到北京,不经意间即有枪声、爆炸声震破某位颟顸官员的迷梦,甚至使之一命呜呼。
革命党人的暗杀,不仅陷清朝大小官员于恐怖之中,也使悍酋大吏们谈虎色变,不敢再轻易对党人施以辣手和毒手。例如历史上徐锡麟刺杀恩铭后,清廷达官贵人之言:“革命不足畏,惟暗杀足畏!”遂秘密遣人到东京,同盟会捐万两白银,以求保全自己的脑袋。
而两次受到刺杀而未死的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在武昌首义之后主动向革命党人投降,不能说不是由于暗杀之震慑。彭家珍刺杀良弼,从最关键处促成了清王朝的覆亡。难怪良弼临死时叹言:“杀我者,好英雄也,真知我也……我死,清廷亦随之亡矣!”由此可见,暗杀确实产生了强大的政治震撼力。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革命暗杀事件层出不穷,却由于种种条件的局限,比如刺客对枪械的使用不熟、暗杀准备不足或不慎、暗杀对象的防范措施严密以及诸多偶然因素,暗杀行为败多成少,实际收效并不如预期的大。
而从陈文强的专业角度来分析,暗杀和杀身成仁,在通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划上等号的。暗杀又不是自杀袭击,非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暗杀如果只是同归于尽,那当然简单,却不是陈文强所赞赏的。
耐心地刺探侦察,精心地筹划准备,势如雷霆的一击绝杀,巧妙周密地撤退远遁……难道专业性的暗杀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吗?难道暗杀不应该由专业人士来操作执行吗?
而就刺杀卖国贼王之春来说,没有保镖,不是高官,只是一个寓居上海的老朽,只有仆人和车夫,简直太稀松平常了。别说是稍加训练的勇士,就是个地痞流氓,用匕首、斧子也大有可能来完成任务。
兴师动众,细致筹划,诡计邀请,枪手埋伏,对付这样稀松平常的对手,在陈文强看来,简直是小题大做。所以,他争取了三天时间,便是要用实际行动来向暗杀团的菜鸟展示专业人士的风采,让暗杀团的成员看清这其中的差距,使他们明白暗杀是个技术活儿,光靠激情和勇敢是不行的。
而革命更应该是个系统、综合性的工作,各人的条件不同,便要人尽其才,却不必每个人都要拿起炸弹搞暗杀,弄个轰轰烈烈。拼却一死,容易;艰难缔造,很难。舍难就易,或许是人之常情,但最关键的还是多了浮躁,少了冷静的分析判断,少了耐心的坚忍持续。
现在的陈文强虽然有了班底人马,但在性质上却是维护、争取自己利益的看家护院,要投身时代洪流,这帮人显然还没有那样的觉悟。杨笃生等人虽然有种种不足,但从文化、思想等方面,却具有相当的优势。
好吧,加入,影响,引导……这些工作固然繁琐,且有很大困难,但陈文强已经决定去做。而刺杀王之春,则是投名状,或是得到信任的敲门砖。为此,他不仅要干成,还要干得漂亮,让别人看看什么才是专业人士。
ahre=
第三十三章 团体?政党?
readx;作为上位者,或者是筹划者,陈文强已经不太用事必躬亲。特别是王之春这样没有多大难度的目标,他交给李亚溥和大头梨便行了。
事情有了这样的变化,陈文强不知道预期的南洋之行是否还能按期出发。因为他不仅仅是要加入暗杀团,更想建立一个团体,一个能进行综合性工作的革命团体。在他的设想和计划中,这个团体应该目的明确,分工明晰,部门齐全,组织严密……
也就是说,暗杀团可以存在,但却只能是团体下属的部门,暗杀也将更有目的性,暗杀工作也将不再是第一要务。
想得很好,但陈文强却知道这并不容易。蔡元培、杨笃生等人都是有知识、有文化、有头脑的人,可不比江湖草莽,你说什么他听什么。而且,他们的激情和冲动,令陈文强很感头痛。要说完全控制他们,陈文强还没那个奢望,但也要听劝告,有纪律,不能自行其事,太过失控啊!
而一个团体的内部分歧是很可怕的,由分歧到各行其是,伤害的不仅仅是个人,更会危及到团体的安全。其实,这也是陈文强一直对革命党若即若离的一个原因。
业余,太业余,完全没有地下工作者的觉悟、警惕和技能。还没干成什么大事呢,就被官府查觉通缉,陈文强确实深恐被某个人或某些人带下水去,落得个抛家舍业,亡命天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辛辛苦苦创下的这些基业可就要泡汤了。没了资金支持,什么宏大目标岂不是都成了镜花水月?
那有没有办法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呢?陈文强停下了笔,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组织,是现成的模式,对陈文强整顿和管理兴义堂有很大的帮助。但若用于革命团体或政党,则又有诸多问题。革命党人的文化素质都比较高,也就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这是一个优势,也有其弊端。要使他们越来越多地加入团体,并且自觉自愿地服从安排,遵守纪律,显然要比让帮派中的兄弟服膺困难得多。
所以,要使团体具有吸引力,首先要有一个高大上的目标,也就是行动纲领;其次是要使团体组织严密,意志集中,行动一致,动作协同……这些方面倒是可以大量借鉴组织,比如内部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有明确的分工,有严格的管理办法,行动有周密的计划等等。
思路在慢慢打开,陈文强或许觉得还不够完全,还不够满意,但他所编写出来的组织模式和运行方式,在当时已经是很先进,很严密的了。要知道,第一个革命团体兴中会成立时,只有个会议章程。等到同盟会成立时,才算是一个基本完全的政党结构。
高大上的行动纲领,是注重于眼前,还是放眼将来,使其更具有深远的意义,更具有持久的生命力?陈文强对此反复考虑,决定先写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再与加入团体的众人进行讨论商议。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陈文强认真分析着已为众人知晓的兴中会宗旨,深觉其不完整,以及其中的偏颇。
驱除鞑虏,这在以前就是陈文强所不赞同的,种族革命的意味太浓,很容易为外国势力所利用。在当时,也有很多杰出的革命宣传家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比如蔡元培,就对邹容《革命军》中的偏激排满提出过异议;陈天华也提出“满洲民族,许为同等之国民,以现世之文明,断无仇杀之事。故鄙人之排满也,非如倡复仇论者所云,仍为政治问题也。”
更有人发出了令人深省的声音:“独其私己族以亡人族,终且激他族以自亡”,“今既区汉族,复怒蒙民,彼行幕者,尚何国之不可奴哉!世有孤存一族而可长保者哉?”
但在狂热的革命环境下,大多数革命者在表达其反清意愿时,都不惜使用最尖刻和激烈的言辞以号召种族革命,不遗余力地激化满汉矛盾,以瓦解清王朝统治。冷静却有些不合时宜的忧虑担心,便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激进宣传中。
虽然激烈的排满口号可以赚取眼球,但这早晚是要改掉的。毕竟一个成熟、老练的政治家在革命成功后是不会给公众一个浅薄、刻忌、嗜杀的印象。况且,反满排满即便可以提出,也不过是手段,而不是革命的最终目的。倒不如直接提出“推翻满清贵族.,建立民主法制国家”这样一步到位的宗旨,还显得立意高远。
道理相似,恢复中华也有种族意味,更不够全面。若是换成富国强兵振兴中华,岂不是把革命之后的任务和目的也明确了。而且还显得高瞻远瞩,并且任重道远吗?这样兴许会让那些激情浮躁的革命者意识到前进的道路充满艰难困苦,绝不是只推翻一个皇权那么简单。
嗯,这些作为政党或团体的宗旨是可以的,但在口头宣传上却显得过于文绉绉和深奥了一些。如果有一个简短上口的语句,一下子就能让人明白团体的大致行动纲领,甚至热血奔涌、豪情满胸,岂不是更好,更显得层次高吗?
革命,奋斗,救中国!几番思虑,冥思苦想,这七个字出现在陈文强的脑海,出现在了他的笔端。
争论应该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与蔡元培、杨笃生等人的认知和思想都是不同,或者有差异的。但争论也是十分必要的,大家把分歧亮到明面进行商讨并想出解决办法,这绝对有利于大家的意志集中、行动一致。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陈文强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所以他也有做出适当让步的心里打算。当然,宁缺勿滥、先纯后广是陈文强的原则,陈文强的让步也就极为有限,愿意加入的欢迎,不愿加入的也不勉强。
第三十四章 转变,查理宋求助
readx;合者留,不合者走。这或许是大多穿越者的心理,也是陈文强之前的思路,而他的思维明显与这个时代的人有不小的差距,也就导致了他总给人以若即若离的印象。
但现在,陈文强有了很大的转变。对于社会,不平就铲除;对于环境,不好就改造;对于人心和意志,有差异是不可避免的,他却不会拂袖而去,而是要稳下心态、耐着性子来引导。
一百个人,能有十个赞同自己,并愿意聚集到自己周围,为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那也是胜利。
想通了,决定了,陈文强并没有感觉到负担的沉重,反倒象是打开了一扇心门。灿烂的阳光沐浴全身,人生新的宏伟的目标象一座灯塔,在远处矗立,引领着他前进的方向。
变化是从内而外的,陈文强也没想到,第一个察觉到的竟然是查理宋。自从陈文强从日本回来,这还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本来查理宋托陈文强捎钱给东京的北辰,满心希望陈文强就此拜服于北辰的万丈革命光芒之下,成为坚定追随的革命者。可没想到陈文强不仅还是老样子,甚至对北辰颇多异议,引得两人着实争执辩论了一番,以气得查理宋胃疼而告终。
“今天我不和你吵。”查理宋一见陈文强,便摆着手先声明,“看你这兴奋的样子,和你争论,非把我气死不可。”
“呵呵,我也不和你吵。”陈文强笑着伸手相让,“今天是哪阵风把查理兄吹来了?我就说嘛,查理兄的气量,怎么会因为一次辩论就不理兄弟了?”
“我的气量不大,你的也不行。”查理宋笑着进了办公室,往沙发上一坐,说道:“连面儿都不露了,还倒打一耙,说我气量小。”
“忙,瞎忙。”陈文强坐回椅子,让人添茶倒水,似笑非笑地看着查理宋。
“嗯,无事不登三宝殿,开门见山,我也不和你废话。”查理宋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现在身跨青红,也算是帮派大佬了。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什么大佬,只是挂个名,有个靠山。不过,咱俩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帮上忙,查理兄尽理说。”陈文强掏出香烟让了让,自己点着一根,慢慢吸着。
查理宋感激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当年我刚回国四处传教时,也结识了一些会党朋友。其中一个是明朝开国元勋徐达的后代,叫徐春山。那时,这些会党要筹谋起义,镇江海关的英籍帮办梅生利令智昏,承诺购买枪枝支持他们,条件是起义胜利后当中国的克伦威尔护国主……”
陈文强看着查理露出讥讽的笑意,他也不禁有些失笑,这个英国佬只看到了满清的软弱,却不知道要推翻这具僵尸却不是简单容易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查理宋继续说道:“起义还未开始,便因为梅生走漏消息且被捕叛变,而遭致失败。参与其中的会党人士损失惨重,余者在官府的追缉下,逃亡各处。因我与徐春山交好,便出手搭救了他和几个兄弟。他们呢,这些年辗转各地,最后落脚琼州,加入了琼州三点会,继续从事反清斗争。最近,他们的会党被巡防团打败剿杀,徐春山等人被官府缉拿,只好逃出琼州,来到了上海暂避。”
“三点会,也是洪门的一支。”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查理兄的意思是让我安置他们,并且提供庇护?”
“是啊!”查理宋说道:“在上海滩我相熟的人中,也只有文强你能够调动帮派力量,为他们提供庇护。而且,你很关心琼州的情况,他们兴许能够帮上些忙。”
“这没有问题。”陈文强略一沉吟,便痛快地答应下来,“官府缉拿嘛,什么画影图形,屁用不顶。稍微改变一下形象,换个名字,我再安排帮中兄弟多加照顾,保证安全应该没有困难。”
“那我就先代他们多谢文强老弟了。”查理宋拱了拱手,很诚恳地致谢。
“和我还客气什么。”陈文强吐出一口烟雾,示意查理宋喝茶,试探着问道:“查理兄是兴中会会员吧?”
查理宋看了陈文强一眼,轻轻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文强是想加入,还是想报与官府,将我捉拿入狱?”
“查理兄说笑了。”陈文强心中打定主意,决定让查理宋先看看他整理出的东西,听听意见,看看反应。
打开抽屉,陈文强挑选出几张纸,起身拿到查理宋面前,说道:“这是别人送来的,查理兄看看,给点宝贵意见。”
查理宋有些疑惑地接过来,慢慢翻看着,起初眉头皱起,然后慢慢舒展,抬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陈文强一眼,又低头继续
“如何?”陈文强能感到查理宋的情绪起伏,但却没有认真探悉他的心理,似笑非笑地问道。
查理宋抬头想了想,又低下头看了起来,这一回看得很细,表情还是变幻不定。好半晌才抬起头,盯着陈文强的脸看。
“查理兄,说话呀,我的脸上又没长花。”陈文强笑着摸了摸脸,调侃道:“幸亏我是男人,不怕瞅。”
“这东西谁送来的?”查理宋微皱眉头,说道:“本来今天没有辩论的打算,可要不与写这东西的人争论一番,心中着实难安,晚上也睡不好觉。”
“呵呵,争论就不必了。”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查理兄有什么看法,尽可说出来,我可以代为转达。嗯,此人再三交代不要透露他的底细,还请查理兄见谅。”
查理宋盯着陈文强泰然自若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文强老弟声名鹊起,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可若是单从这字面上看,关于团体或政党是写得极好的,就目前国内的理论,尚无出其右者。若要问我的意见的话,就是在这纲领和宗旨上,尚有些疑问?”
“查理兄请说。”陈文强谦虚地拿出纸笔,准备记录下来。
……………
第三十五章 意见,三点会
readx;“首先是推翻满清.后所要建立的政体,这一点并不明确,是君主立宪,还是共和体制。”查理宋侃侃说道:“就我的看法,中国应该学美国,建立共和政体。而此点不明确,是革命派,还是立宪派,便让人划不清界限。”
陈文强点了点头,记录下来。其实这一点他也想过,但与当时的人的观念不同,他不认为革命派和立宪派便应该界限分明,是绝对的敌对关系。如果从两派的最终目的来看,统称为宪政派也不过分。所以,这两派随着形势的发展,亦有转化或同盟的可能。
就象立宪派,维系他们强弱的正是满清政府。立宪的脚步快,诚意足,立宪派则欢欣鼓舞,势力大张;立宪敷衍、无期,则立宪派则势力衰减,不仅少人支持,自己也要心灰意冷。再深入分析判断,立宪派也可以分为“共和立宪”和“君主立宪”两种,不可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事实上,辛亥革命固然是由革命军撕开了僵局,但没有立宪派的支持,也无法迅速扩大局面,底定半壁江山。
“驱除鞑虏,言简意赅,最易为人接受,因何不用?”查理宋继续说道:“或许偏颇,但日后改之也就是了。”
还是眼前和长远,沉稳和激进的冲突,陈文强停笔不记,这个问题他已经反复想过,并不准备妥协退让。哪怕少人支持,他也要一步到位。而且,这也只是个暂时的阻碍,随着思想理论的上升,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个目标的正确性。
“推翻满清.政府,建立民主法制国家,发奋图强振兴中华。”查理宋思索了一下,说道:“其实,如果凭心而论,这比兴中会的宗旨确实要进步。但也不是完全的正确,还很有讨论修改的必要。文强,写此文的人显然要拉拢于你,不讲说清楚,你还是要谨慎行事啊!”
我自己拉拢自己吗?陈文强忍住笑,沉稳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查理兄的提醒,这般大事,我是会认真考虑的。”
查理宋欣然微笑,又皱眉问道:“这似乎不全啊,读起来让人有滞碍之感。”
“想是才具不足,不敢在陌生领域妄言,倒引起别人的疑虑反对吧!”陈文强敷衍着说道:“也或者是故意为之,钓人胃口罢。”
查理宋似乎并不全信,但陈文强已经这样解释,他也便不好穷究根底。说实话,他看到这些文稿是很震撼的,心中也充满了见见作者,与其畅谈辩论的期待。
“查理兄可四下随意看看,这里的变化很大,很快还会有电力供应,在这里盖所住宅,也是很不错的。”陈文强诚挚地发出邀请,“没有城市的喧嚣混杂,很有清静惬意之感呢!”
“只是粗粗一看,变化确实很大。”查理宋点了点头,又有些调侃地说道:“听说在这里扩张地皮,还与地主起了冲突,被人告到了官府?”
“已经摆平了。”陈文强坦然地说道:“虽然使用了一点不光彩的手段,但也没强霸硬夺。告状的那几个,很快就会知道把地皮卖给我的公司,不仅不亏,还会有长久的赚头。”
“有些手段还是要温和一些,以免损及你的名声。”查理宋诚心地提醒道:“现在的报纸媒体可是对你评价极高,不仅大长华人志气,更已经成为黄种人的智力不逊白种人的有力证明。”
“多谢查理兄关爱。”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些许虚名,文强倒不敢以此倨傲。”
“那好,事情说定了,我也该告辞了。”查理宋起身,又停下了脚步,“明天我带他们几个过来,江湖人物,性子直脾气暴,若有冒犯,还请文强多多原谅。”
“查理兄过虑了。”陈文强起身相送,不太在意地说道:“我就喜欢江湖人物的豪爽直率,几位好汉到了我这里,你就放心好了。”
送走了查理宋,陈文强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思索考虑,觉得自己的思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徐春山等人,陈文强则觉得很有用处。一来可以多了解琼州的情况,二来可以与琼州的三点会建立起联系,从而更有利于向琼州安插人手,发展势力。
自从对琼州有了想法后,陈文强通过东京的邹容,通过旅沪华人工会,已经联络并招揽了一些琼州人士,并了解了更多琼州目前的情况。
自太平天国运动之后,琼州民间建立的“三点会”便迅速发展起来。到现在,“三点会”这个秘密的反清组织,已经遍及琼山、文昌、澄迈、琼东、乐会、万宁等各县。但分布虽广,组织却不统属,百十人为群,力量分散更缺乏联络沟通。
其时琼州属广东管辖,清军武力不过是琼崖兵备道的一个巡防营,再加上巡警组成,满打满算不过千人。但“三点会”组织一来力量分散,不能协调配合;二来武器粗陋,抵不过装备洋枪洋炮的清军。
而就装备、训练和士气而言,满清的巡防营的战斗力是不强的。特别是满清开始编练新军后,各地的巡防营不但在武器装备上得不到更新,更因为饷粮不足,而导致的战斗力锐减。
所以,如果能使琼州的“三点会”联合行动,并配以千八百枝快枪,在琼州率先取得胜利,是值得期待的。
而陈文强的设想则是在琼州建立一个训练、培养军队的基地,方法呢,暂时分为文武两途。
文的是买官,并运作到琼州任职,哪怕是个县官也行。然后便是与三点会秘密联络,制造类似暴动的事件,以维护治安、镇压乱民为名建立起“保境安民”的武装,再逐步扩充。
武的则直接一些,安插人员,供应武器,策动三点会暴动,并且长期坚持,在战斗中发展壮大,顺便也对三点会进行改造。
不管是哪一个办法,与三点会这个“地头蛇”取得联系,并能使其配合行动,都是计划成功的第一步。
…………
第三十六章 礼物,不知所措
readx;二十世纪初,面对着内忧外患,感受着屈辱国痛,“革命”求变的呼声日渐高涨。而不管是康梁的改良派,还是激进的革命派,其实都是体制外的反对力量。
但革命的调子虽高,却并没有形成完整系统的理论,更没有明确可行的办法。什么杀人主义,什么排满兴汉,什么会党暴动……只要看起来对满清政权有损害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干。这样的革命不能不说是盲目且狂热的,也就能解释象蔡元培、章士钊等文人书生,也要搞毒药炸药,有成为恐怖分子的趋势了。
所以,当蔡元培等四人被戴上头套坐着马车颠簸了近一个小时,进入卢家湾的秘密基地的地下室后,先是被枪械(不是全部)所吸引,再被陈文强安排的枪手的射击表演所惊叹,最后则被陈文强拿出的一整套建立团体或政党,系统进行革命的文件所震撼。
尽管陈文强搞出来的东西还称不上多么完善,但大体的思路是有的。而且是从革命的最终目的出发,有些高瞻远瞩的味道,并且有相应的行动发展方向,让人觉得切实可行。可以说,陈文强觉得这些东西差强人意,但对于蔡元培等人来说,却如同持着昏暗油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一下子看到了远处闪射光芒的希望和出路。
当然,对其中的异议和反对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人的认知和思想都是不同的;争论也是十分必要的,大家把分歧亮到明面进行商讨并想出解决办法,这便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哪怕争得面红耳赤,也比藏在心里要强。
“国体不重要,重要的是制度。”陈文强耐心地回答道:“当然,这也是为了能更多地团结各方力量。我是这样想的,立宪派的兴衰、转变取决于满清的态度,而要满清朝廷真立宪,让出权利,那是不可能的。”
“这点我却不敢苟同。”蔡元培摇头说道:“万一满清朝廷真的实行君主立宪,我们汉人还要拥护一个鞑子皇帝不成?”
历史的欠债,少数民族统治主体民族,这是满清难以立宪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陈文强知道满清必然被革命推翻,但别人不知道,所以,他决定再作一下争取后作出让步,“满清朝廷立宪改良必然失败,因为他们既无力阻止变革的运行和深化,又无法有效应对变革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和矛盾。闸门一旦打开,再要试图回归到传统的统治秩序中去的话,那就是自寻死路,加速灭亡。”
“还是要明确国体更好。”杨笃生插话道:“否则日后团体内部会有分歧,甚至会分裂。”
“好吧!”陈文强提笔记录,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共和民主与君主立宪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都认为国家现状不可维持、必须改变,也都认为中国应该有、也能够有一个较为良好的政体和政府。二者对立的是路线、是手段,相同的是方向、是远景。日后也不是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毕竟建设国家还是需要共同协力的。”
“等他们放弃了对满清的幻想,咱们再谈合作也不迟。”万福华不以为然地说道。
万福华字绍武,合肥人,其家境贫寒,自幼在中药店作学徒,但颇知上进,好挑灯夜读,数年之内即通医道、能诗词。他任侠敢为,赒穷扶弱,曾一人手执短梃,喝退二百余无赖子弟,名震乡里。学徒期满后,他为当地富豪管理豆月池私产,竟能祛弊兴利,变废为宝,开辟荒土数十顷,疏浚水道,培桑植竹,养鱼种藕,数年之内,成为富庶一方的宝地。
因管理能力出众,万福华遂被官府发掘使用,先是在上海管理官银号,又往滦州铁路分局任总办,居滦州十余年,始南下广东、福建管理地方盐务。他在福建盐务任上,颇能革除弊政,杜绝不法,因此深得百姓感戴。后愤于外侮,忧于外祸,急欲联络友俦,唤醒民众,推翻清廷,振兴国家,遂辞职而去。
他曾率妇女集会演讲,被乡人侧目;也曾与同志上表朝廷,要求变法。戊戌变法失败后,他历游蜀、鄂、湘、粤等地,在上海与章士钊等革命党人结交,并加入暗杀团。他对暗杀主义极其热衷,曾云:“欧美革新,无不自暗杀始,今中国无其人也,有之,请自福华始。”
“眼光要放长远啊!”陈文强稍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舍生取义简单,纵死亦有专诸美名,不失为英雄。然缔造国家却困难重重,外有列强觊觎,有瓜分之险;内又积弊丛生,从官场到民间,皆需兴利除弊。单说这追赶列强的工业水平,没有几十年的艰苦奋斗,又哪里会成功?诸位不是还认为推翻满清便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国家便能一跃而昂然于世界吧?”
“当然,这其中的艰难困苦,我们都明白。”杨笃生很确定地点头,“我是经营过地方,自知其中的难处。一地已是如此,何况一国乎?”
陈文强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对此表示怀疑,但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需要慢慢引导。今天呢,主要就大问题得到共识,争取把这个革命团体的事情敲定下来。
为什么非要尽量争取蔡元培、杨笃生、章士钊等人加入呢,因为陈文强虽然有了点名声,但与他们的性质还是不同的。蔡元培、章士钊等人文采菲然,又思想激烈,办报鼓吹革命,在革命者的圈子里极有名气。思想激进人士,或者途经上海的革命者,很多都会与他们联系,或聆听教诲,或拜访交流。
而陈文强的名气主要是在上海或者国内的工商业圈子里,不属于那个时代的主流,反倒是更接近洋务派和立宪派。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陈文强才肯作出些让步,先把革命团体的架子搭起来,利用蔡、章等人的名声吸引并发展更多的革命者。
第三十九章 新思路
readx;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茶水换了又上,点心盘子空了又添,在争执和辩论中,一条条纲领、规范被确定下来。
陈文强作出了让步,蔡、杨等人其实也早有成立革命团体的想法,而历史上距离另一个革命团体华兴会的成立也很短了。也就是说,陈文强阴差阳错地选对了时机,不久之后,另一批精英便会在长沙起义失败后转到上海。
“革命要成功,不外乎两个字,‘才’和‘财’。”陈文强吃着大苹果,已经有了松缓的神情,笑着说道:“人才,钱财,就这两样儿。呵呵,你们也别说我俗,仔细想想,还真驳不倒我。”
“倒也有些道理。”万福华对陈文强产生了好奇,询问道:“文强,对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说你以一人之力在上海建成了中国最先进的工业基地。刚来上海时,我也到卢家湾去看过。这一大摊子,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许多资金?”
“文强背后有大财东。”蔡元培试探着说道:“外界普遍是这样猜测的。听说是几个南洋华商巨富,为了规避风险,把一部分资产转移到国内。当然,文强的才能也是名不虚传。”
“呵呵,倒有几分是真的。”陈文强笑着敷衍过去,岔开了话题,“你们可能不太了解南洋华人的境况,处在殖民者统治之下,他们也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祖国维护尊严,保护自身的利益。所以,团体成立后,国内的工作要展开,国外的也不能放下。”
“我们还没有讨论完吧?”杨笃生调侃道:“不知道文强要动用资金的话,有多大的权限?我们都是穷人,都等着你这大富豪慷慨解囊呢!”
“该花的我不吝啬的,不该花的我也绝不浪费。”陈文强的脸色渐渐肃正起来,沉吟了一下,说道:“一个团体是否有战斗力,组织严密、令行禁止是必须的。不是我胆小,也不是我挑剔,对于诸位之前的做法,我实在不敢苟同。余庆里本是秘密机关,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这本已不妥。再说此次暗杀王之春吧,直接参与者不过五六人,但与闻计划的又有多少?”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蔡元培沉吟了一下,赞同道:“文强说得在理,咱们缺乏保密意识,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再说刺杀行动。”陈文强索性说个痛快,伸手指了指万福华和陈自强,“二位勇气可嘉,但可曾杀过人?可熟悉枪械性能,可在事前试过枪枝?我看是都没有。那你们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个人杀身成仁是小事,若是从你们身上找到线索,而牵连到其他同志,这又怎么说?”
“哪会如此严重?”万福华有些不太相信,停顿了一下,又慨然说道:“我是绝不会出卖同志的。”
“我也不相信你会出卖同志。”陈文强缓了缓语气,说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被捕或牺牲,有没有人会认出你在余庆里经常出入,如果有,会不会被巡捕或官府的密探得知,会不会顺藤摸瓜使其他同志面临危险?”
“这”万福华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
“所以说,行动计划不周密,个人技能不娴熟,危害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有可能是整个团体。”陈文强吐出一口长气,继续说道:“你们又要笑我不够勇敢,不够激情了。但我确实很担心,担心创下的基业灰飞烟灭,担心以后要继续革命的资金供给,担心本来计划要在国内干的大事全部夭折,只能被迫跑到海外空自愤恨。”
“呵呵。”陈文强自嘲地笑了两声,说道:“也许你们觉得这片基业也没什么,而且外面已经有了一种言论,认为在国内、在光复前搞实业、搞科学,只要不是革命,便是甘为奴隶,所救非国,所图乃他族之强。诸位怎么看?”
“这,有些偏激了吧?”杨笃生将目光投向蔡元培等人。
蔡元培想了想,说道:“确实偏激。文强所取得的成就岂能都划到满清名下?便说是首获国外专利认可,又建成了国内第一座盐化、煤化工厂,还发明了世界为之赞誉的新药,便大涨我华人志气,更足证我国民之智本不逊于西人。如此种种,又岂能视文强甘为满清奴隶?若按此种观点,四万万同胞怕是很少有人能够幸免吧?”
“如果将生活在满清统治之下,纳税缴粮的都算上,恐怕都是甘为奴隶吧?”万福华连连摇头,“这种言论不妥,甚至有些荒谬。”
“国家与政府这两个概念尚分不清楚,只看到革命的破坏,却看不到建设更重要,才会有这样偏激的言论。”陈文强停顿了一下,期盼地望向众人,“诸位都是学识渊博,可否多写写文章,使国人明智长识,也使众多革命者不致陷入误区?”
“国家和政府?”蔡元培皱眉想了想,眼睛中似乎闪过一道光芒,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都说爱国,但却是反对朝廷,反对满清政府,因为其残忍暴虐、丧权辱国。”
“很有意义的一个论题。”杨笃生微微颌首,“这样区分清楚之后,不管是教育救国、实业救国,还是科学救国,所做的实实在在的工作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为革命之后的国家强盛做贡献。革命当然迫切,但象这文稿中所言,革命亦有分工,宣传鼓动、开启民智,经营工商、提供资金,游走串联、发动组织,开办实业、追赶列强……不错,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革命确应该是综合、全面的工作。”
“文强正是此意。”陈文强很感欣慰,笑得畅快,伸手挨个指着评说道:“蔡先生,文名盛,又以言辞激烈著称,来往革命者多仰慕来访,正可联络英杰、壮大团体;杨兄,湘中名士,既可前往故地建支部发展,又可应招于满清,刺探其机密;万兄,善经营,可买官为一方之吏,或为团体建一训练基地,或建一囤积粮械之秘所,或为避难同志提供庇护,或以自保御匪为名,组建一革命军队;陈兄,身强体健,若热衷暗杀,稍加训练便可令巨奸大恶胆寒难寝。”
众人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注视到陈文强身上。
第四十章 中华革命复兴会
readx;陈文强讪然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嘛,能干的比较多。一呢,可以使劲赚钱,让大家吃饱饭好有力气革命;二呢,比较圆滑世故,可以伪装成其他政派,联络或争取,以为助力;三呢,在上海滩还算有些势力,可以为大家提供些庇护和方便;四呢,歪点子比较多,做个狗头军师也勉强够格……”
“听明白没有?”蔡元培笑着指点着陈文强,对众人说道:“文强这是打算躲在幕后,或者以另外的面孔示之于外。嗯,既然说了让咱们吃饱饭,咱们也就不必苛责了吧?”
“文强这是自谦之语,不过也很中肯实在。”杨笃生点头赞同,“按照现在的情况,文强躲在幕后,更加有利。首先是这片基业,随着扩大,提供的资金将越来越充足;其次是文强的江湖身份,身跨青红帮,只要不暴露,不被官府缉拿,在上海滩确实能为革命者的活动提供方便。其他的有利之处呢,还有,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暗杀的技能呢?”万福华显然还是比较热衷于此,盯着陈文强问道:“提供武器,提供训练,是不是也由文强兄包办啊?”
“这是自然。”陈文强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训练基地我已经选好了,你们挑选忠诚、勇敢、机智的青年,我提供武器,并找高手进行训练。”说完,他用征询的目光扫视众人,“如果大家对革命纲领、组织规范、纪律守则等没有大的意见,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先确定下来,并宣誓明志,宣告中华革命复兴会就此成立了?”
蔡元培等人互视一眼,纷纷点头。
虽然陈文强作出了一些妥协让步,但他是有备而来,蔡、杨等人却是震撼之余被动接受,纲领、规范、守则等其实更改不大,大多都是陈文强所编写。
宣誓明志的仪式也是陈文强所设计,虽然暗杀团的入团规则也很严密,入会须拜祭黄帝,杀鸡饮血,但这与江湖会道门无异,陈文强并不赞成。
这将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也注定是一个要载入史册的日子,中华革命复兴会宣告成立了。一个目前只有十二人的小团体,从此将迈向艰辛奋斗的道路,为了富国强兵的理想,为了千千万万国人的幸福,他们将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民族解放自立的大潮。
“我,###,以至诚志愿加入中华革命复兴会,愿永久遵守下列誓词:拥护复兴会纲领,遵守复兴会章程,履行会员义务,执行复兴会决定,严守复兴会纪律,保守复兴会秘密,积极工作,为推翻.、创立民国、复兴中华而奋斗终身,并随时准备为此牺牲一切,永不背叛复兴会。”
面对着墙上张贴的入会誓词宣誓已毕,众人放下了拳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兴奋、激动,或是其他一些说不出的情绪,总之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革命,奋斗,救中国!”陈自强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喃喃地说着。
“革命,奋斗,救中国!”杨笃生用力点头,声音高昂起来。
“对,革命,奋斗,救中国!”陈文强用力挥了挥拳头,然后张开手掌举在半空,倡议道:“今日无酒,咱们击掌庆祝如何?”
“击掌?”杨笃生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犹豫着学了陈文强的样子,把手举了起来。
“啪!”陈文强用力一掌,杨笃生身子一晃,退了一步。
“够劲儿吧!”陈文强挑了挑眉毛,又笑着转向了蔡元培。
“来。”蔡元培倒没畏缩,举起手,便先向陈文强手掌击来。
“还有我。再来一下。”
哈哈哈哈……清脆的啪啪声响过之后,众人互相瞅瞅,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正因为有这样一群人,才使中国历经苦难而不亡,虽然将会有多少人看不到努力奋斗后的成功之日,但他们的名字将永远载入了史册,人们将永远缅怀这些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为了富国强兵的理想,不惜抛洒热血,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走出地下室,陈文强脸上还带着笑,欢畅的笑容。是啊,这是真正开始,一群精英已经聚集在他的周围,为着共同的理想而奋斗。
没错,他是穿越者,可那又如何,穿越者不是神仙。纵观这个时代的革命者,都是人才,都是精英。
论组织能力,陈文强不如宋教仁;论艰苦精神,他不如陶成章;论演讲鼓动,他不如陈天华;论渊博,他不如章士钊;论革命实干,他不如黄兴。他有的是超越历史的目光,识人用人的明智,对国内、国际大势的判断,博采众长的理论知识,从旁观者角度所设计的冷静坚忍且大有成功希望的道路。
鼓动革命大潮,改变国家、民族的命运,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他需要全民族的共同努力和奋斗。如今,这只是一个开端,虽然路还很漫长,很艰辛,但毕竟大幕拉开了,他们将在这历史的大舞台上绽出绚目的光彩。
天空还灰蒙蒙的,但谁都知道黎明很快就会到来,灿烂的阳光又将撒满大地。
“原来是这里!”蔡元培点了点头,看了看陈文强,戏谑道:“这回放心了?否则又该给我们戴头套乱绕圈儿了吧?”
“这里还是不宜人来人往,徒惹怀疑。”陈文强笑了笑,说道:“具体地点我已经安排好了,还有帮中兄弟照应,诸位不太张扬的话,应该是安全的。当然,平时多注意,这还是很必要的。”
杨笃生看着微微发白的天边,若有所思地说道:“文强说过买官的事情,我觉得不错。以术倾满清,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到底是有学问啊,以术倾满清,这句话总结归纳得好。”陈文强连连点头,赞赏不已。
“以术倾满清,以权倾满清。”杨笃生却不满足,继续依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嗯,若是能任武职,掌握兵权,似乎更好。”
“这个难度很大吧?”万福华摇了摇头,表示怀疑。
“也不尽然。”杨笃生思索着说道:“满清正编练新军,需要大量新式军官,而新式军官从何来,多是在日本留学学习军事者。如果本着这个思路,可在日本提前发展这些留学生,待到他们学成归国,岂不成了打进满清内部的钉子或炸弹?”
第四十一章 亲热
readx;“办法可行,只是所需时间非短啊!”蔡元培点了点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此事还是待复兴会第一次大会再商议吧!”说着,他转向陈文强,询问道:“按你所说,第一次大会的参会人员务必要精,你参加吗?”
陈文强沉思半晌,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我秘密列席,意见和想法会通过纸条传达。大家也记得自己的代号或化名,以后便以此相称,习惯了也就不会无意泄漏了。”
“好吧!”蔡元培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枚叔现在狱中,听说颇受虐待。文强,你能否动用帮派力量,稍加改善?”
“只是改善嘛?这事倒不难办。”陈文强很痛快地点头答应,又想了想,说道:“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让我试一试吧!”
其时苏报案刚审结,因为少了邹容,审判比历史上少了很多时间。章太炎被判处监禁三年,送入提篮桥畔西狱收禁,“罚作苦工,限满释放,驱逐出境”;钱允生、陈吉甫“开释”;陈范之子陈仲彝“姑准交保寻父到案”,龙积之“亦省释”。
强势的清政府企图通过这一事件压制舆论以达到镇压革命的目的,然而事与愿违,通过《苏报》案的长期审判,以及虎头蛇尾的结束,《革命军》的销行更广,章太炎声名更盛,革命风潮也大涨。
“看完日出再走吧!”蔡元培点了点头,突然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移目静观。
晨光来临了,东方现出一片柔和的浅紫色;接着,黎明的玫瑰色也显现出来。天越亮,景象也越优美。众人耳中似乎听见了锣鼓的轰隆,铜号的激昂。就在金黄色的火焰中,太阳出现了。灼热炫目的光撒下来,让人们意识到了庄严和神圣,不由得屏住呼吸,闭上卑微的眼睛。
……………
今天的太阳昨天已有,但今天的故事却是崭新,而且充满了惊喜。
当彩凤给睡在办公室沙发上的陈文强盖上毯子时,陈文强醒了,有些愣怔地盯着彩凤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坏坏一笑,一把搂过来,披头盖脸的一阵亲。
情感是极容易发疯的东西,理智上的崇高决定,往往被一点点浮浅的低卑的感情所破坏。
当然,如果陈文强不是彩凤喜欢的男人,如果陈文强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如果……可惜这些如果都没有阻挡两个人的亲近。
从耳垂到脖颈,再到发热的脸颊,肌肤相触,气息交融,体温传递,陈文强兴奋起来,欲罢不能,先是狂热,然后是温柔地摩擦着,亲吻着怀里的女人。
彩凤开始是吓傻了,然后出于本能软弱地抗拒了两下,想转过头去尽量避开他,但他抱着她不放。她的高耸胸脯被他的胸膛压得紧紧的,手在背后被握住,渐渐的,她只得无助地在他的臂膀里松弛下来。
陈文强的怀抱已经不知不觉放松,但她却已经挣脱不开,或者已经没有了挣脱的想法。陈文强的爱抚让她感受到了甜美的奇趣,体温和气息已经电化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枝极细的血管,以至于她能够感到最轻的拂触,最弱的声浪。
一种神秘的活力在她脑海里翻腾了,无数的感想滔滔滚滚涌了上来,一种似甜又似酸的味儿灌满了她的心,她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但一个字也没有。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抓住了陈文强的手,紧紧地握着,似乎这便是她的语言。
她以前吃过苦,受过辱,本以为男人都是一样的嘴脸,一样的薄情,但陈文强却颠覆了她的观念产。这是一个不拿女人当玩物的男人,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她不奢望能嫁给陈文强作正室,因为陈文强已经声名鹊起,是有身份的人。可哪怕作小妾,甚至是作情x妇,她也愿意,只要有尊重她,爱护她,这就已经是她难以想象的福份。
而日常生活中她是多么的无奈,因为她的出身,如果她对某些男人稍微表示一点轻佻,都会招来数不清的流言蜚语,所以她从良之后从来都是严肃而淡漠的态度。即便她喜欢陈文强,也不敢大胆表白,是自卑,更怕陈文强瞧不起。而当陈文强用温暖有力的怀抱拥着她,轻轻爱抚她时,她的伪装的外壳破裂了。
她任凭陈文强疼爱她,全身伴随着她的放松和快乐而微微颤抖着。她本来受到损伤的心得到了医治。她恢复了青春,唤发起诱人的魅力。她需要有个好男人来充溢她生命的底蕴,这样她才感到自己还是个好女人。陈文强可以让她安全,让她成功,让她战胜困难。感情的积累此时喷薄而出,她的心中升起一股热流。陈文强仿佛是一团火焰,点燃了她心中压抑太久的热情。
喷着热气略带胡茬湿热的嘴唇贴着脸移到了彩凤的嘴角,彩凤眼睛睁开了,刚“唔……”的一声,小嘴便被陈文强唇封上了。
彩凤的眼睛慢慢眯起,陈文强炽热的眼神令她着迷,她可以感觉心在胸膛里急速地怦怦跳动着,周围的景物在旋转,她晕眩了。她浑身所有的力气都似乎被陈文强吸吮出去,脑子不好使了,身体没力气了,如果不是陈文强抱着,她就要软倒在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亲吻,浑然一体,象一尊雕像。彩凤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了陈文强,无力地回应着。
对于男人而言,女人就犹如树叶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不同的女人会给男人带来不同的感受,其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虽然没有宽衣解带,只是拥抱、抚摸、亲吻,可这也让陈文强感到冲动,手伸进了衣服,在彩凤身上贪婪地游走着。
两人在如胶似漆的长长一吻中慢慢分开,互相对视着,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然后又紧紧地拥吻在一起,彩凤万分不想让这幸福的时刻悄悄溜走,但愿时光在此刻能凝住,但激情如暴雨狂风,总会过去,总有平静的时候,
相依相偎着,两人坐在了沙发上,都不说话。现实中的困难,世俗的沟壑,两人都明白,但却不想现在提起,打扰这难得的幸福和恬适。
彩凤柔顺地倚在陈文强肩膀上,任由陈文强捧着她的脸庞和下巴,端详着,整理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蛋。直到外面传来人声,彩凤才抓住了陈文强的手,将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两下,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
第四十二章 阴谋论
readx;虽然情x妇或者同x居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彩凤是心满意足的,她以前甚至嫉妒过姚芳宝,自然不会因为现在的情况而感到羞愧。
而成立了革命团体,征服了一个女人,使陈文强意气风发,觉得克服人生道路上的阻碍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其实,在陈文强看来,人生未必就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应该是有解决不完的问题。大大小小,人生或者就是在解决这数不清的问题中度过。
脑子里这样想着,陈文强和李亚溥在徐安宝的陪同下,经过一盏吐着蓝色火舌的煤气灯,进了巡捕房的停尸间。几个穿着白色工作衣的中国人在一座大厅的后面大声聊着天,厅内有几排担架,几乎都是空的。大厅的另一头,一个巡捕坐在一张高高的木桌前,守卫着一条阴暗的走廊,并为进去的人登记。
徐安宝简短说了几句,便带着他们进了走廊,拐进一扇门,走进了一座密室似的房间。房间的墙上有一个个小坑道,每个坑道口挂着一面布旗,旗上印着号码。
一个伙计撩起一面布旗,拖出一个装在橡皮轮上无声滚动的担架,一具尸体出现在三人面前。陈文强看见徐安宝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显然是有些紧张或其他的负面情绪。
尸体四周摆着冰块,蜡一样的脸上和胸口有许多被刺伤和砍伤后的凝血块,陈文强的目光移向手臂,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尸体的两只手从手腕处被剁掉了。
“二十二处伤口。”徐安宝读着担架一侧的一张卡片,“双手失踪,脸相严重被毁,昨晚七点十五分在江里发现。”说完,他询问似的望向陈文强和李亚溥。
“有些不好辨认。”李亚溥似乎在努力回忆,“脸被砍得很严重。”
陈文强打量着尸体,尸体的胸上有一道伤口,伤口边缘是青蓝色的,肯定是用了很大的力量才能刺进去。尸体的脸被彻底砍烂,确实很难辨认。但当他侧低过头,发现尸体太阳穴附近的一个旧疤痕时,他不禁摇了摇头,沉痛地叹了口气。
李亚溥很敏锐地觉察到了,投以探询的目光,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了巡捕房,在马车上,李亚溥才对一直沉默思索的陈文强开口说道:“马三小是一个很好的耳目,我没想到你只过他一面,竟能记住他的特征。”
“碰巧而已。”陈文强淡淡地说了一句,沉默半晌,又询问道:“你是让他刺探公共租界的情况吧?”
“是的。”李亚溥如实回答道:“明面上他是九华山和义堂的人,暗地里却在为咱们效力。”
“那他最后报告的是什么情报?”陈文强继续问道。
“有一些黄金荣的门人在法租界难以立足,跑到公共租界投奔了和义堂。”李亚溥思索着说道:“想是要借红帮的势力得到庇护,以避免青帮打击。”
黄金荣本就是个倥子,黄门也就算不得是青帮。与来又与青帮结下了死仇,他一失踪,黄门自然是人心涣散,难以对抗青帮的报复。
“投奔和义堂不会是无缘无故吧?”陈文强有些怀疑,猜测着说道:“如果是早就相熟,倒也说得过去。和义堂,和义堂,赵镜湖这个人外谦内毒,是不是他在搞鬼?”
“倒有这种可能。”李亚溥点了点头,又不太确定地说道:“也或许是和义堂内部的事情,比如触犯了帮规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不一定是冲着咱们。而且,向其他帮派中安插内奸,若是张扬开来,对咱们也没好处。”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现在都是猜测,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如果不是冲着咱们,那自然是好。可要真是想对咱们不利,咱们也得有所防备。嗯,他总是为咱们做事效力的,派人给他家里送些钱吧!另外,再看看能不能从他家人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这些我来安排。”李亚溥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否要收买和义堂的人,或是再安插耳目,或者等一等再说。”
陈文强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说道:“等等再说吧!先派人摸清和义堂中重要人物的生活规律,我想找一个,暗中观察一下。”
“这倒不难。”李亚溥说道:“茶馆、饭铺、澡塘、妓院,不外乎是这几个地方,只要摸准时间就行了。”
陈文强点点头,不再说话,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
马三小被杀,可能只是触犯帮规,与龙兴堂并没有多大关系,但也不排除是针对龙兴堂的前奏。如果和义堂发现了马三小的内奸身份,按照正常思路,应该是宣扬开来,贬低斥责兴义堂不讲江湖规矩。但也有一种可能,马三小或许知道了些和义堂的机密,使和义堂不能宣扬、不敢宣扬。
再结合和义堂接收黄门弟子,陈文强下意识中便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现在正是关键时期,黄金荣失踪之事在慢慢冷却,虽然把破获此案作为提拔陈安宝为华捕探长的条件,但只要策划周密,这个功劳肯定是陈安宝的,而且不会引起各方的怀疑。
可要是对方处心积虑地要破坏,并且在暗中寻找线索,把黄金荣案和青帮被屠案指向兴义堂,那局面便可能翻转。在上海滩当然没有在武力上能与兴义堂抗衡的帮派,但名声一传出去,上海滩之外的青红帮恐怕都会视兴义堂为洪水猛兽。
自己玩弄阴谋诡计,现在又要提防别人了,陈文强不禁苦笑起来。这还真应了那句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对了。”陈文强透过车窗看到正在改建装修的戏园子,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当初黄金荣为什么要霸这个戏园子,他应该知道老板是兴义堂的人,是不把咱们看在眼里,还是有人在暗中使坏撺掇?”
李亚溥皱眉想了想,好象抓住了什么线索,眼中精光一闪,“据咱们了解的情况,应该是程子卿撺掇黄金荣,而程子卿现在就带着一些人投奔了和义堂。如果这不是碰巧的话,和义堂便脱不了干系。”
第四十三章 意外,混血儿
readx;陈文强眯了眯眼睛,冷笑道:“这样一分析,就把事情都串起来了。但咱们还要确认一下,然后再行动。赵镜湖,不安心养老,咱们就早送他一程。对了,徐安宝这边先缓一缓,等事情了结了再帮他上位……”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李亚溥猝不及防向前扑去,陈文强的手迅速推了一下前面的座椅,稳住了身体,同时,还用另一只手挡了李亚溥一下。
车外传来了喧嚷声,陈文强打开车门,率先走了出来。车前躺着一个血渍满身的大汉,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趴着用小手在摇晃倒地的大汉。
“他突然从胡同里跑出来,勒马都来不及,不过撞得并不重。”车顶上坐着的保镖赵大义目睹了事情经过,向陈文强讲述着。
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走近过去,伸手去探大汉的颈动脉,却被一双小手一推。他略带诧异地转头去看,正对上小女孩圆圆的大眼睛。然后,陈文强愣住了,那双严肃又有些悲凄的眼睛的瞳仁竟然是蓝色的,象天空,象海水,深得看不见底。短暂的失神过后,陈文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女孩,和中国人一样的黑头发,皮肤颜色却要浅一些,应该是个混血儿。
“是个杂种?”赵大义显然也看出了不同,用粗俗的语言说道。
蓝色一闪一灭,小女孩咬紧了嘴唇,脸上因为羞耻而发红,这种羞耻应该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摆脱不了。
“是个混血儿,不是什么杂种。”陈文强纠正般地说着,向小女孩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让我看看这个人,然后送他到医院,好不好?”
小女孩大约有六七岁,有些病怏怏的样子,在陈文强的温言抚慰下,她慢慢挪动了下身体,也不再阻拦陈文强伸过来的手。
刀伤,很明显。陈文强轻轻翻动大汉的身体,在胸前看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伤口。而且,这个大汉他也有印象,在夜市卖宝剑的那位。现在脉搏虽弱,但人还活着。
“去同济医院。”陈文强起身招呼着赵大义,“轻点,把他弄上车。”说完,他转头看着小女孩,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弯下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转身上车。
……………
温暖舒适的怀抱,伴着轻轻的颠簸,入鼻是淡淡的味道,汗水、衣服、脂粉……令人觉得安祥欲睡。疲惫不断袭上来,莉丽的眼睛越睁越小,最后的一抹蓝色终于被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睡着了。
“那道伤口,很象马三小身上的。”陈文强身子不动,侧歪着头,对着李亚溥耳语道:“从角度和力量看,象是个使刀的好手。”
“那兴许就有了线索。”李亚溥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和义堂使刀的好手不难查出来,除非一直隐藏着没出过手。只是这个杂”他指了指小女孩,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陈文强。
“混血儿。”陈文强又强调了一遍,沉吟了一下,说道:“先看看那大汉能不能救过来,他的功夫应该也不错。至于她”他垂头看了一眼,眼神中闪现出一抹温柔,“先养着吧!”
虽然相貌不同,但年纪,特别是那蓝色的眼睛,,让陈文强想起了梦洁。那个用无暇的天真善良,以及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的信心感化了他的那个女孩。虽然因此而被组织追杀到死,但陈文强却不怪她,而是把她当成照亮他新的人生道路的永恒的光。
一.九年,德国人外科医生宝隆和福沙伯以德医公会的名义在上海筹建一所诊治中国病人的医院,筹建工作得到德国驻沪总领事克纳佩、上海实业界人士虞洽卿、叶澄衷等人的支持,医院建成后取名同济医院。
一九零三年,克纳佩向德国政府建议,在同济医院的基础上建一所培养中国医生的德国医科学校,这一建议得到以宝隆为首的上海德医公会的积极支持,同时也得到了陈文强的资金赞助的承诺。陈文强愿意提供资金赞助,一方面是想通过这个医学院培养大量的中国医生,另一方面同济医院还是砷凡纳明的临床试验场所,还是与埃利希的法兰克福研究机构合作的生物细菌实验室。
虽然医学院的建立还需要德国外交部、普鲁士文化部的批准,但陈文强已经向同济医院赞助了五千元,使病床数从十五张增加到了四十张。同时,珍妮特也安排了一批济罗生堂收养长大的孤女到此实习并担任护士。
来到宝隆医院,入院、医治都很顺利。根据医生的诊治,伤员胸口这一刀再深一点就刺到心脏了,现在虽然危险,但还有得治。
陈文强找了院长埃里希·宝隆,为伤员安排了一个两张病床的小单间,莉丽也能在此暂住。
“如果德国官方不同意的话,医学院能否建立起来?”陈文强似乎比宝隆还要着急,还要热心。
“上海德医公会对此是积极支持的。“宝隆想了想,说道:“如果不能得到官方的认可,医学院要建立的话,资金和师资会有些困难。”
“资金的话,我能想办法;师资困难呢,就得你们来克服了。”陈文强稍有些无奈,“校舍场地呢,我也可以解决。”
“卢家湾?”宝隆点了点头,“远离市区,安静的环境倒是有助于学习。”
陈文强笑了笑,有些不解地问道:“医院里的病人好象不多啊,是费用问题,还是别的?”
宝隆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医术问题,费用呢,有点关系,但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中国人不相信西医。其实,现在比以前还要好不少,砷凡纳明临床试验的效果使同济医院比其他西人医院显得更景气一些。”
“慢慢来吧!”陈文强对此也没有好的办法,不能说西医中医哪个强,但在外科等方面,西医还是占有优势的。特别是日后的战乱,对军医、护士的需求将是一个非常大的数量。
第四十四章 复兴会会议
readx;在当时的社会中,西人瞧不起中国人,中国人对西人、西物也是排斥的。顺带着,混血儿便成了最可怜的一群人,处在夹缝中,备受歧视,被篾称为“杂种”。
“那个新药”宝隆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是现在正研制的,估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按照合作分工,法兰克福实验室负责异烟酸,强卓实验室负责水合肼,这两种化合物进行缩合,便是抗结核药异烟肼。按照现在的进度,强卓实验室的工作进展很快,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制出水合肼。而法兰克福实验室起步晚,还没有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
陈文强不敢确定,只好比较保守地估计道:“最多一年,兴许更快一些。嗯,好消息是注射型的砷凡纳明已经有了眉目,几个月内就能进行临床试验。这个效果更好,称之为一针灵也不过分。”
“一针灵。”宝隆伸出一根手指,笑得畅快,“太好了,注射正是西医所长,病人想治疗,就不得不来。希望西医也能象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的:所有的真理都经过三个阶段。首先,为人讽刺;其次,为人强烈反对;最后,被人当作事实接受。”
“说得很有道理。”陈文强若有所思,赞同地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记住这话了。”
……………
以陈文强编写的文稿为框架,中华革命复兴会的第一次会议在法租界的一处楼房内召开了。虽然不敢说是真理,但陈文强的主要理论,还是在经历着类似真理的三个阶段质疑,反对,接受。
陈文强坐在房间内,通过一套简单的传音系统,听着隔壁人们的争执、辩论,不时把自己写的纸条交给赵大义,由赵大义送至会场,交给蔡元培和杨笃生。
蔡元培、杨笃生、章士钊、钟宪鬯、俞子夷、易本羲、张继、王小徐、孙毓筠、俞大纯、万福华、陈自新、李茂桢、吴春阳,再加上幕后的陈文强,第一次大会共有十四人参加。
而能来参加会议,事先便已经被蔡元培等人争取说服过,在大的问题上虽然有保留意见的,却也能保证遵守执行。只是在一些小问题、新问题上,分歧和争论在所难免。
“旗帜必须要有,发动起义时高举冲杀,方能使人皆知我会威名。”
“发动会党实为成功捷径,只要能购买到足够枪弹,明年上半年便可举旗反清。”
“暗杀团虽为本会下辖,但成立至今,迄无一满人服诛。闻满酋铁良即将南下巡查,可杀之祭旗,以壮声势。”
“上海总部,东京、南洋支部,这是要先期建立的,然后再在国内其他省份建立支部。”
“当务之急是选出几个主要的代理领导,使本会能够先运行起来,一年之后再召开全体大会正式确定。”
…………
显然,复兴会虽然成立了,但众人从暗杀团这个目标狭窄的团体一下子便有了更宏大、长远的目标,有了更多的工作,都有些不适应。等到争执辩论了一阵子,先是宣誓入会,再选举出领导团体后,会议才有了正式的模样。
复兴会的临时领导班子就此诞生了,代理总理蔡元培;执行部庶务孙威(陈文强化名);执行部下又有会计科、内务部、宣传部、暗杀部、发展部等。宣传部部长章士钊;暗杀部由庶务孙威直接负责,部长万福华;发展部部长俞大纯,副部长李茂桢;东京支部执行庶务杨笃生,宣传部部长邹容……
虽然不是很完善,但领导班子建立起来,便可以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工作,向前迈进了。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会议继续进行。在讨论和分析了现阶段国内、国际的形势后,终于确定了近阶段的《革命方略》。
“东京支部除要改《二十世纪之中国》为复兴会机关刊物,在留学生中广泛宣传外,主要任务是在东京发展并掌握士官学校毕业的留学生,使之心向革命,回国后积极向新军渗透……”
“国内各支部需要尽快建立并寻找合适据点,然后将主要精力放在发展新军上,选择性的联络会党武装,并进行改造,改造的基本内容是从思想上和组织上把一部分会党置于复兴会的领导下,设法把会党的斗争,纳入到革命运动的范围中来………
“宣传鼓动,启迪民智,要派出相当一部分会员奔赴基层,办各种学校、补习所,力争将革命思想传播到社会底层……”
“南洋支部建立后,要大力联络华侨,并在南洋各地建立分会,宣传革命。同时要组织发动起心向革命的华侨青年,以强身健体为号召,秘密进行军事训练……”
“发展并挑选忠诚、可靠之坚忍会员,鼓励或协助其买官、捐官,静待大变,也使革命工作在某一县或某一地有更为宽松的环境……”
“上海总部负责协调处理各支部关系,积极在国内发展拓展,并在经济等方面为各支部提供尽可能的帮助。同时,各支部可适当进行经营,以减少经济上对总部的依赖……”
“暗杀满清官吏先进入计划和准备,当首选保守、陈腐或穷凶极恶之满人官僚;思想开明、作风洋派的满清官吏,留之对复兴会之经营确有好处,暂时不予考虑……”
“复兴会会旗暂定为铁血旗,由红底、黑五角星和五颗黄圆星组成。红底、黑五角星寓意‘铁血精神’,意为革命必须以热血推翻.、振兴中华;五颗圆星意为五族共和,即合汉、满、蒙、回、藏诸地方为一国,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
事实上,会议上通过的决议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不少都是激辩后的妥协产物。比如暗杀满清官吏,俞大纯和李茂桢等便反对不分青红皂白,而提议有选择地进行。
这与两人的出身很有关系,俞大纯出身高贵,其父俞明震是曾国藩的孙婿,亦是晚清名吏,在苏报案中恂情放过了章士钊等人;李茂桢呢,与章士钊交好,乃是两江总督李兴锐的长孙,李兴锐已年逾古稀,以其一贯开明作风曾在江西、福建推行新政,成果斐然。
第四十五章 革命起航
readx;虽然有庇护之嫌,但俞、李所言,其实很有道理。自洋务运动以来,满清朝廷大员、封疆大吏中思想开明者日不稀见,尤其在援引人才方面颇为积极。当时海外学成之优秀青年,虽常被保守派斥为革命分子,却仍被各省争相延揽,委以重任,如良弼之用吴禄贞、李经羲之用蔡锷、赵尔丰之用尹昌衡等等,已成现象,不胜枚举。
最为出名的是蔡锷刚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时,李经羲即与赵尔巽、端方展开一场人才争夺战,最终李经羲胜出。而慈禧太后在中日间岛谈判后,对写出《间岛问题》一文的留日学生宋教仁赞不绝口,当即就要征他入朝为官,被宋断然拒绝。
对此,陈文强认为深以为然。他想起了一个拙劣狙击手的笑话,觉得颇有贴切。若因盲目刺杀而使革命事业因小失大,确实令人痛惜。
再有会旗的辩论,也是极激烈,在排满情绪高涨的情况下,五族共和有些不合时宜。但蔡元培、杨笃生等支持陈文强的意见,理由也很有力。因为五族共和源自清末立宪运动的“五族大同”,以提倡“汉满人民平等,统合满、汉、蒙、回、藏为一大国民”为宗旨。难道革命者就那么狭隘,亦要学当初满人的民族分离和歧视,连现在的满清都不如?非要给列强分裂国家的借口和可乘之机?
争论不下,别人纵然反对,也没有候选方案,只好保留意见,会旗定为暂时,留待以后解决。
而中华革命复兴会自成立到现在,总的来说是令陈文强感到满意的。因为他虽然不是总理,但他负责的执行部是权力最重的机关,负责组织革命活动,甚至在总理他适时,可代行总理职权。
其实这也不算意外。无论是从财力,还是势力,甚或是陈文强所展示的在暗杀方面的实力,在目前的复兴会中还没有人能够取代他。会议上宣布的拔款决议,便令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便能证明钱财在革命中的重要性了。
“拔款五千,建立上海本部,化名兴盛商贸公司,一个月内至少要建三处落脚点,分别在华界、公共租界、法租界。”
“拔款三千,建立并扩大东京支部。”
“拔款五千,三个月内组建起南洋支部,建立起机关刊物。”
“计划一年内拔款两万,用于建立国内省支部,首批支部暂定为北京、湖南、湖北、浙江、广东,江苏支部由上海总部分出,不另外设立。”
“计划一年内拔款五万,用于会员捐官运动,官职以县令为准,地区以琼州为主,沿海次之。”
…………
钱啊,真是既害人,又能救人。陈文强慢慢站起身,冲着李亚溥苦笑着摊了摊手。
李亚溥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似慷叹,又似欣慰,“满清啊,气数要尽了。当年要不是曾、左、李这些汉奸,还有洋人助阵,满清早就完了。”
陈文强知道李亚溥是太平军的后裔,也不想与他辩论太平军的错误,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以后这钱花起来就象流水,除了办实业赚的,我还要去南洋筹款集资,争取成立一家银行。另外,等扶持徐安宝上位后,对那些贼心不死的土商再来一次打击,让他们把赚的黑心钱吐出来。”
“除了大土商,那些燕子巢也可以清理,也能得些不义之财。”李亚溥建议道:“如果逼急眼了,还可以绑架洋鬼子捞钱。”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等到工厂的运行达到设计标准,收益也很可观。要是银行能成立起来,资金就更充裕了。”
李亚溥点了点头,然后盯着陈文强看了半天,就在陈文强觉得奇怪,想要开口的时候,李亚溥沉声说道:“坐堂大哥日后定要当皇帝,兄弟们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扶您上位。”
“皇帝?”陈文强愣了一下,失笑道:“你看我象吗?再说了,以后推翻满清,也不会再有皇帝了。”
“没有皇帝?那那谁来治理天下?”李亚溥的口气中带着疑惑。
陈文强斟酌了下字眼,缓缓说道:“推翻满清这个朝廷,也推翻了千年帝制,虽然不会再有皇帝,但国家领导人还是要有的,只不过权力会受到约束,更多地依靠集体领导。这样的话,就不会象帝王.那样,傻子、疯子也能当皇帝,决定国家的兴衰了。”
李亚溥眨着眼睛,并没有全听懂,在他的理解当中,国家领导人就是皇帝,不过是换了个称呼。所以,他接着说道:“那就帮坐堂大哥当上国家领导人,与皇帝也差不多吧?”
“呵呵,这个日后再说,我会努力的。”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和义堂那边的情况探听得如何了?”
李亚溥停顿了一下,开始讲述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得来的情报。陈文强用心听着,偶尔插话询问详细。
“这个新来和义堂的家伙看来很可疑。”陈文强听完情报后,沉思着说道:“既未入堂,却又受到礼敬,倒象是客卿,或者是请来的帮手。”
“派几个兄弟去试试他?”李亚溥试探着说道。
陈文强想了想,摇头道:“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亲自去会会他。不解决和义堂,不把徐安宝顺利托上位,我去南洋也不安心。”
“那就多带些人。”李亚溥关心地提醒道:“那个茶馆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
陈文强感谢地点点头,他自然不会轻易冒险,即便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
复兴会的第一次会议结束了,虽然基本上通过了各项决议,但工作的展开却不是能立竿见影的。不过,目标已经明确,领导机构已经形成,各自的任务已经确定,复兴会终于象一架机器似的运转起来。尽管还需要磨合,还需要持续的动力,但这个革命团体的能量已经不是一盘散沙可比拟的。
脱离了狭隘的暗杀,分工协作,各尽所能,应该是此次会议的最大成果。而俞大纯和李茂桢的身份、背景,无疑使“以术倾满清”的理论更有了实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