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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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临时政府将给予美德等国最惠国待遇,这将使大英帝国在中国的商业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对此,我认为大英帝国也应该得到此种待遇。”朱尔典避重就轻,想岔开话题。
“任何优惠都是相互的,友好对待也是如此。我不想再费口舌说明临时政府的这种主张,只想听阁下所要表达的诚意。”陈文强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表情明显表达出他的这种情绪。
朱尔典沉默了一下,说道:“海关中的邮政系统是由总税务司的赫德先生创建,临时政府想无条件收回,似有不妥。”
“毫无疑问,赫德先生是个英国人,但他掌管总税务司是出于原政府的任命,那他的身份便是中国雇员,创建邮政系统也是根据原政府的命令,并不是他个人的系统。换句话说,不仅邮政系统属于国家,海关总税务司也属于国家,如果阁下坚持己见,只能表明阁下还在承认并支持满清政府,而对临时政府存有偏见有抑制的企图。”陈文强针锋相对地说道。
“总税司中雇有大量洋员,这是历史形成的,也是中国官员的工作能力低下所决定的。而且总税务司洋员的工作效率和工作作风是得到各国承认并赞赏的,对此,也请临时政府慎重考虑。”
“临时政府暂无意变动总税务司的组织结构,但行使监督权和修订税则税率却是非常正当且合理的要求。且将税款存入国家银行,也是国际通行的做法,这一点,我想阁下不会否认。”
“请问,临时政府将如何修订税则税率?”朱尔典急切地问道。
陈文强示意秘书将一沓清单递给朱尔典,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各种商品的名称和出产地,说道:“这些商品的进口税率偏低,对我国的商家构成了极大的冲击,临时政府希望能提高一些。当然,最后哪些商品提高。提高多少,需要我们协商解决。”
一蹴而就固然好,但实力不济时,也只能一点一点地争取。海关行政权操于洋人之手。这是很难改变的,或者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但行使监督权,将税款置于政府控制之下,再提高税率,为民族工商业争得相对宽松的环境。却是政府的初期目标。
至于能达到什么程度,陈文强可以预想到一些,象瑞典、比利时等小国的商业利益,英国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对于本国的商品,可能会象征性地加一些,但不会改变太多。不管如何,改变是必然会产生的,利益也争回了一些。
双方的第一次会谈结束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谈关于马尾船厂和江南船厂的合作事宜,但每一项条件也都可以视为合作之前的交换。
“民族意识的觉醒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这不仅指中华民族所说,对所有民族都是一样的。而对于英国这个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地的帝国来说,早一些面对这个问题,就会多一些新经验,新办法。不要等到遍地燎原之火燃起的时候,因为应对乏策而被烧得尸骨无存。”。
朱尔典坐在车里,回想着陈文强所说的这一番话。嗯。到底是年轻人,说话真够劲。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未尝没有道理。变化是必然会产生的。由商品输出到资本输出,由炮舰外交到温和手段,什么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不得不承认,临时政府目前的外交政策获得了初步成功,关税谈判作为大英帝国表示友好的一种手段,已经不可避免了。想到美德两国的积极行动给列强造成的冲击。朱尔典恨得牙根都疼。
……………
袁世凯将报纸扔在桌上,上面有关中英双方会谈的都是官样文章,什么双方都表达了真诚的合作意向,会谈的气氛是融洽而坦诚的,是富有成果的,就很多问题达成了共识,并重申中英两国的友谊将恒久保持……这些没有实质性的报导,虽然表明双方其实分歧很大,但对袁世凯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临时政府出得起价钱,而他呢,除了直隶、河南,以及东三省,全国其他省份都宣布了独立,慈禧和光绪离世的震惊和威权的丧失,终于给了地方势力一个渲泄的机会。不管所谓的独立是不是心向革命,但政府的收入呢,独立各省的解款可都全借机截留了。
不仅仅是财政困窘,北方的军工能力也不是南方的对手。汉阳钢铁厂、大冶钢铁厂、崖州钢铁厂,再加上郴州、崖州、上海、金陵的兵工厂,革命军越来越多、越打越强是很明显的趋势。
对此,袁世凯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形势如此,他知道已经无法再打下去了。杨度也发来电报,苦口婆心地劝他尽快接受临时政府的条件,否则——用通俗的话说就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等革命军强大起来,便不会把北洋军看在眼里,那时不仅什么都没有了,连性命都无法保证。
袁世凯知道这话不是吓唬他,济南光复后,临时组织的法庭以极快的速度审理了清军将领及其部下伤民杀民,淫掠劫财的罪行。不仅是协统王传澜,还有两百多清军同时被宣判死刑。为了节约子弹,并表示文明执法,所有犯人被用绞刑处死。
我呸,狗屁的文明执法,杀人就是杀人,用枪,用刀,用绳子,还不都是一样。还节约子弹,你们复兴会有的是钱,会在乎几颗子弹?袁世凯不屑之余,眼角却不由自主扫了扫桌案旁那几张报道此事的报纸。
中国人就喜欢这些刺激的事情,几名记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行刑的过程,王传澜肥胖的身体接连使三根绳子折断,行刑持续了一个小时,围观民众拍手称快云云。袁世凯很怀疑是不是临时政府指使行刑人员故意使坏,以增加震慑的效果。
当然,这还没完。由于很多死刑犯无人收尸,临时政府为表示人道主义精神,将尸体进行火化,并动用财政资金购买了骨灰匣。
不仅把人杀了,还烧成了灰儿。送个破盒子,就被称为人道主义精神,并得到了交口称赞,这是什么事儿呀?
但袁世凯不得不承认。这招很好使,那时候的中国人都讲究土葬,火化则有挫骨扬灰之嫌。经过报纸这么一宣传,很多人会相当害怕。要是宫里的那个隆裕太后看到了这些,是不是该吓得昏过去。那个摄政王。会不会吓得尿裤子,袁世凯不无恶意地揣想着。
袁世凯狠狠地一拳击在桌案上,大势如此,趁着北洋军还在,由不得我不去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了。
很有意思的是,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盛产这样择主而侍、识时务的良臣俊杰。在大势越来越明朗的时候,很多人开始表态了。虽然有些晚,但总好过错过这最后一班车。
万里长城犹如一条腾飞的巨龙,“龙头”入海处。就是秦皇岛的山海关。秦皇岛,因公元前215年中国的第一个皇帝秦始皇东巡至此,并派人入海求仙而得名,是中国唯一一个因皇帝尊号而得名的城市。
自鸦片战争以后,逐渐形成的租界到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之际得以恶性地发展和广泛地推广。清政府在爱国官绅的呼号推动下,于甲午之后采取了自开商埠以通商场抵制外人开辟租界的措施。
为了“隐杜”列强增辟租界及其对我国“形势扼要之区”的“觊觎”,清政府自主开放了十数个通商口岸,设立了一批供中外商贾居留贸易的通商场,试图利用通商口岸各国杂居的形势“互相牵制”,达到“不以兵力相守”。而收“商务保守”之效的目的。
清政府的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列强开辟租界的势头,鼓浪屿和秦皇岛亦是这一时期清政府自主开放的商埠。但由于满清政府的无能和软弱,列强的贪婪蛮横,秦皇岛却逐渐变成了一个准租界地区。
1901年。八国联军强迫清政府签定屈辱的《辛丑条约》,给予美、英、法、德、俄、日本和意大利在京津地区驻兵的权利。美国除在驻北京公使馆、天津驻扎军队外,也在秦皇岛驻扎了陆战队,将其作为美国从菲律宾向驻华北的部队提供物资的重要港口。
清晨,天空是阴沉沉的,一层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海面。举目望去。灰蓝蓝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
一艘悬挂六星旗的中国军舰劈开波浪,向着北方行驶,后面是三艘中型商船,鱼贯地跟在后面。
迎着海风,姚雨平扣了扣颌下的帽带,抬头望着迷蒙的海面,心中却是一片明亮。作为混成协的协统,他对自己的部队充满了自豪。
这是一支年轻的、充满朝气和理想的部队,带着这样的部队,他有信心给满清最后一击。尽管占领山海关是暂时的,也是陈文强与袁世凯策划的,促使东北的形势发生巨变,并打掉满清的最后一点幻想。
多少次痛心疾首,多少次慷慨激昂,如今就要统率着钢铁之师,亲眼看着理想实现,新中国正走上历史舞台,由不得他不浮想连翩,心潮起伏。
雾正在散去,最后的号角已经吹响,新的黎明即将展开绚丽的篇章。
……………
紫禁城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依然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宫殿高大、巍峨,却不再能震慑人们的灵魂。满清王朝,已经走到了尽头。
养心殿东暖阁的气氛如同停棺举丧一般,清廷御前会议正在这里举行。
外务副大臣胡惟德跪在地上启奏道:“太后,臣接到以驻俄公使陆征祥为主的驻日、美、英、德、荷、法等国会使的电报,此事重大,特来禀奏太后得知裁夺。”
“是什么事,就说吧。”隆裕太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们一致要求皇上退位……”胡惟德低头禀道。
“什么!”隆裕太后惊得瞠目结舌,脑子嗡嗡作响。
小德张把胡惟德的电报交给太后,隆裕定了定神,接过电报,当看到“实行共和,乃世界之潮流,皇上退位为大势之所趋”时,几乎昏晕过去,眼前直发黑。
******奕劻很难得地出现在这次御前会议上,袁世凯给他写了密信,连吓带唬,他知道北洋军已不可靠,甚至很可能正在坐火车向北京赶来。但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亿万家产,可不想陪着清廷玉石俱焚。
见隆裕太后慢慢有所恢复,奕劻上前奏道:“太后,如今全国大势都已向着共和,革军势力一天比一天利害,还有西洋海陆军数十人,都愿帮助效力。对临时政府,各国都已表示亲近的态度,倘若战事再拖延下去,胜败不必论,试问饷在哪里?枪炮在哪里?如果兵临城下,不但皇位不能保全,就连这些贵族也都无望了,岂不是后悔嫌迟吗?”
“无论如何,我们也没有投降革匪的道理。”摄政王载沣说话的底气一点也不足。
奕劻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说道:“现在局势万分危急,或许只有请皇太后俯从民意,肯把政权让出来,再由我们切实商量,哪个还敢亏待皇上和宗室贵族?就是后世谈论起这件事来,晓得朝廷为保民不私天下,自然人人感恩戴德。这样做,既有了体面,又享受了实惠,岂不很好吗?如今革匪猖狂,北京城内到处都是乱党,就如一个火药桶,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若不实行共和,恐有李自成进北京之祸。”
“放屁。”肃亲王善耆骂道:“大清的天下都是你败坏的,你贪墨不算,这些年还替袁世凯摇旗呐喊。看看他的北洋军,和革党勾搭连环,还敢联名发电要挟朝廷——”
肃亲王善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这件事情是瞒着隆裕太后的,毕竟是一个胆小的女人,如果真的被吓得决定退位,那可就完蛋了。
“说呀,你怎么不说了。”奕劻突然来劲了,大声说道:“北洋诸将联名发电,请求太后速下旨退位,实行共和,否则便率军北上。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敢蒙蔽太后,还有革军由秦皇岛登陆,已经占踞山海关,大概你们也没敢——”
咕咚,隆裕太后眼前一黑,一头栽下,太监宫女一阵大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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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耆等顽固派一肚子怒气正无从发泄,这时犹如找到了出气筒,齐声骂起奕劻来。奕劻的老脸拉得老长,两只羊眼闭起来,任由人骂,一声也不吭。
又掐人中,又揉胸口,好关天,隆裕太后才苏醒过来。此时,御医也赶到,太后摇了摇手,示意御医出去。她让御前太监捧来茶水,啜了几口,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都一并说出来吧!”
善耆等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敢把现在面临的危急局势说出来。
“摄政王,你说吧!”隆裕指了指载沣。
载沣心如刀割,自己的儿子做了皇上,可看样子退位是难免的了,大清的天下就要在他这一代结束,不由悲从中来,失声哭了起来。
隆裕太后抹了抹眼泪,轻斥道:“这是干什么,载沣,谁象你这般怯懦,哭哭啼啼,这是监国摄政王的样子吗?”
“我……我实在难过……”
“唉——”隆裕长叹一声,说道:“难过也无济于事,你且将现在局势说明白,好让诸位王公好好商议。”
载沣收起悲声,说道:“自,自山海关被革军所踞,奉天新军蓝天蔚、张绍增,巡防营张作霖、吴俊升、冯德麟、马龙潭等态度暧昧,祖宗龙兴之地已,恐将落入革匪之手了,呜呜。”
“回,回不去了?那第二十镇呢?”隆裕颤抖着声音问道。
“太后,第二十镇擅自南下,本就居心不纯,如今在滦州腹背受敌,军心更乱,昨日发电响应共和。”溥沦突然插嘴道,他与奕劻本是一伙,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岂有不火上浇油的道理。
载沣又是大放悲声,大家不由想到大清就要灭亡。想到自己以后不知是什么结果,内心的悲哀再也抑制不住,也都不禁失声痛哭。
溥沦猛地一跺脚,大声说道:“大不了拼却一死。哭有什么用?”
这样一说,有几个人更觉前途无望,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的命当然没什么,可皇上呢?”奕劻突然阴阴地说道:“读法兰西革命之史,如能早顺舆情。何至路易之孙,靡有孑遗也……”
“放屁。”溥沦气极,急往前凑,要挥拳相向。
“你们不要吵了,你们有哪一次不吵?”隆裕太后斥道:“竟这样没出息,手足无措,我们是满蒙的后代吗?”
“日本说可以出兵,不过,它仍有条件。”善耆道。
“什……什么条件?”载沣道。
“这……不说也罢。”善耆欲言又止。
载沣道:“你……就说吧。”
善耆道:“日本人说,如果割让满蒙。他们马上就出兵。”
“这……这不是出卖祖宗吗?”载沣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听到这里,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大殿里又陷入了沉默。
载涛说道:“此事万万行不得。如今民心浮动,革匪打的也是救国救民的旗号,若是把满蒙让于外人,小民更会蜂拥而起,那时使真的遍地是革匪,丧尽民心,我们更无可措手,更难恢复了。”
载沣也道“此事行……行不得。我们的祖宗在那里,怎能拱手让……让给外人。”
善耆仍不死心,说道:“宁与外邦,也不给家奴。若让革匪得势。则真的会像法国路易十六……”善耆见隆裕太后正看着自己,不敢再说下去。
奕劻说道:“革党已遍布京城,听说他们组成了敢死队,手里腰上都是炸弹,有的手里端着枪。这个消息传出去,说不准这伙亡命之徒会做出什么事来。攻打皇宫也说不准。毓朗贝勒不就是被冷枪击伤,正在府中养病吗?为了太后和皇上的安全,我们还是不要失去良机——”
正在这时,禁卫军统领载振贝勒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通传的太监被甩在了身后。
“太后,皇上。”载振扑通一声跪倒,慌张地说道:“革党发布《优待清室条例》,敦促皇上退位让国。北洋军曹琨所部乘坐火车,已至保定;毅军掉头北上,进至文丘。”
哄,象炸了营般,大殿内一阵慌乱,隆裕太后眼前一黑,脑袋一晕,倒了下去……
北洋军、毅军北上逼宫,革党大军压境的消息,传得很快。原来还慷慨激兄的满族亲贵吓得心惊胆颤,纷纷逃离北京,往大连、天津、青岛的一些租界里去避难。在北京的,则收拾细软,携亲带口,搬进使馆区的东交民巷,祈求洋人的保护。
晚上,皇宫的各个大门已经关上下栓。西北风刮起来,残留在树枝上的枯叶刺刺地响着。月亮被蒙上一层薄云,花草树木亭台楼榭的影子轮廓不明模模糊糊,似乎在不停地晃动。
隆裕太后坐在东暖阁里,只勉强喝了些牛奶,吃了些葵花籽,便呆呆地发起愣来。
白天召开的御前会议毫无结果,虽然七嘴八舌,却无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小恭亲王溥伟建议把宫中的珠宝玉器都拿出来,重赏禁卫军,拼死一战。载洵建议化整为零,将王公封藩,分到各地去抵抗。随着各国公使敦促皇帝让位的电报到来,一群王公贵族目瞪口呆,会议无果而终。
隆裕太后转头望着最亲近的小德张,轻声问道:“张罕达,你看小恭亲王的建议如何?”
小德张摇头道:“太后,这样打仗,胜固然好,要是败了可就彻底惹恼了革党,连优待条件也没有了,这不是两头都落不着吗?”
“是啊,我也觉得这么做不妥。”隆裕太后赞同道:“那载贝勒的建议就更不靠边了,现在各地大部都被革党所占,还说什么抵抗,谈什么分藩!可是,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小德张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主子,这许多天来您可辛苦多了,国家的一切都压在老祖宗您的肩上,他们只是轻一句重一句地乱说,到底还是一点法儿也没有。照奴才看来。共和也罢,君主也罢,老主子您还是一样。讲君主,老主子管的事不过是用宝;讲共和。太后也还是太后。不过,这可得答应了那‘条件’。要是不应啊,革党打进了北京城,那就全完了。”
小德张这些年已经被袁世凯喂得肥肥的,昨日得到了赵秉钧的密告。他便把赵秉钧的话记在心里,今天看准时机就吐了出来。此时,见隆裕太后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便又进一步说道:“老佛爷,只要革命党人答应不伤害老佛爷和皇上,按岁给钱供养,老祖宗您还是答应了吧。老主子这身子骨再也经不起折腾,奴才看了心疼啊。”说着,小德张大哭了起来。
这几年,隆裕太后对小德张的话是言听计从。所以听了小德张的话。隆裕太后的心里早已被说动了。她轻轻闭上了眼睛,说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舒适的日子啊?”
好半晌,隆裕太后还未开口,眼泪便扑扑直掉,哽咽着说道:“事已至此,万难挽回,我们母子二人,命悬他手,好好歹歹,总要教皇族无恙、我们母子得以保全。此刻我也顾不得列祖列宗了!若是真象法兰西革命一样,届时皇室连子孙后代都不复见,那才是爱新觉罗家的千古罪人,呜呜。”
………………………
北京。袁世凯住所。
“嘿嘿,这优待条件,够苛刻的。”杨士琦拿着报纸啧啧连声。
“活该,这是他们自找的。”袁世凯虽然与革命军达成了协议,但对清廷的压制和顽固还是耿耿于怀。
“去尊号,暂住紫禁城——”杨士琦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何要说是暂住。难道还有什么后续手段不成。”
“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加上的,总有别的意图才是。”袁世凯叹了口气,说道:“搞不明白,这优待条件有些地方说得很模糊,日后肯定有别的说法,我估计被吓傻了的满清亲贵也无心顾及到这些了。”
“若是袁公——”杨士琦顿了一下,苦笑道:“肯定不会将事情做得如此绝情,说满清是咎由自取,还真是贴切。”
袁世凯摆了摆手,叹息道:“我近来思来想去,到底败在何处?最后终于醒悟过来,一个字,钱。有钱,便可收买人心;有钱,便有将士用命;有钱,便可补充枪弹;有钱,便可——,嘿嘿,即便我们能上位,也要借债方能使国家运转,不知是不是这个道理。”
“与其说是缺钱,倒不如说缺一个会赚钱更会花钱的人。”杨士琦感慨地说道。
终于是大局已定了,满清再如何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而且,按照这帮满清亲贵色厉内荏、贪生怕死的性格,恐怕也没有哪一个会赤胆忠心,舍生为君的。至于隆裕太后和摄政王载沣,到了此时,也只有选择性命重于皇冠这一条路。
“陈文强——”袁世凯嘿嘿一笑,似是感慨、又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关键还在此人身上。既有学识名望,还能赚钱筹款,在列强间纵横捭阖亦是游刃有余,革党能成事,他的功劳应该最大。”
“是啊,袁公马上就要与他在天津作最后的谈判,不可大意啊!”杨士琦提醒道:“至于革党领袖宋复华,虽然才学卓越,但似乎还是文人书生,不比陈文强狡黠。”
“如果陈文强能为我所用——”袁世凯作着猜测,却没太大把握,叹息道:“大总统,这位置恐怕不好坐啊!”
……………
清室退位的消息传来,中英会谈还在继续。
陈文强则畅快地笑着,意味深长地直接用英语对朱尔典说道:“亚洲打落的第一顶皇冠,真是值得庆祝。请问阁下,是否有意将会谈地点改在北京继续进行呢?”
朱尔典很敏感地意识到陈文强在“亚洲”这两个字上特别加重的声音,似乎在提醒或警告他什么,但他没有想得太多,因为会谈必须有个结果。时间越拖越久,天知道美德两国又会得到多大的利益,帝国的财团代表已经急不可待了。
那么,现在只有最后一道障碍,那就是铁路,必须要临时政府作出承诺,以保证大英帝国在中国庞大的建路计划中能与各国保持均势。
“对于清室退位,南北和谈,临时政府可能会上台控制中国,我谨代表大英帝国表示祝贺。”朱尔典用外交口吻说道:“我们对临时政府深怀友好尊重之情。我们希望看到,作为革命的一个结果,在中国建立起一个能公正地对待各个外国、能维持内部秩序、并为发展贸易创造有利条件的充分强有力的政府。”
“阁下会看到的,全世界都会看到的。”陈文强话里有话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公正地对待各个国家,友好的,不友好的,都将得到相应的待遇。”
朱尔典皱了皱眉,缓缓说道:“临时政府庞大的铁路计划需要巨量的资金,而据传闻,临时政府将偏重于美德两国资本。我要提醒一下,各国的均势必须要保持,特别是长江中下游地区,大英帝国必须有借款优先权。”
陈文强的脸阴沉下来,冷冷的说道:“阁下的意思是说,我国政府在我国的土地上没有修筑铁路的自由了?”
“贵国政府当然有修筑铁路的自由,但如果借用外资并足以使该外资对铁路管理权产生影响时,绝不能因此而侵犯各国的传统势力范围的利益。”朱尔典口气也很强硬,威胁道:“大英帝国已经与法、日、俄就此事达成了共识。”
势力范围,妈*的,该死的满清,把这个国家糟蹋成什么样了,想建设真是举步维艰哪!约翰牛,法国田鸡,老毛子和日本鬼子,老子记住你们了,等着,会让你们尝到厉害的。
陈文强咬牙切齿,拧眉瞪目,又摸着手枪,倒吓了英国人一跳。当然,这是陈文强故意装出来的,带有恐吓的意味。
“如果政府不借外债或所筹外资不影响铁路之管理权,你们可还有什么说法?”陈文强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直直地逼视着朱尔典。
朱尔典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是中国政府自主修筑铁路,我们也无意干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钱,都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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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强沉思了半晌,很勉强地说道:“好吧,这项条款可以答应,中国政府自主修建铁路或所筹修路资金不影响铁路之管理权时,各国不得干涉。但如果借用大量外国资本且涉及到管理权时,便应与各国协商,尊重传统利益,以示睦谊。但是,我提醒阁下,这是否应该有个先决条件,所有不承认中国政府,并与中国政府未签订新关税协议的国家将不享受此条款。”
朱尔典倒吸了口冷气,得一尺便要让十寸,这家伙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但是承认不承认中国政府,或者说什么时候承认,各国之间是有不同意见的。中国的革命形势发展很快,而且越来越没有了悬念,各国列强对即将面临承认中华共和国的问题却并没有协商一致。
日本在承认问题上,带头协调各国的行动,主动提出承认的条件,显得格外活跃。外务大臣内田康哉分别向各国政府递交照会,提出以下各点作为承认的条件:新政府必须明确承认各国根据条约或成案、惯例在中国享有的一切权利、特权和豁免权,负责偿付外债。备忘录强调,各国应步调一致,采取联合行动,在华的权益才能得到充分保障。
俄国呢,赞同日本的主张,英国原则上表示同意,法国也声明愿与日本采取共同行动,只是美德两国的态度稍有不同,对日本的倡议表示有保留的赞成,即新政府成立后,在“不拖延的情况下”,同意与各国协调行动。
当然,英国也有自己的底线,这与日本也并不完全一致。英国政府已经决定,为了不致损害在华利益,英国无须坚持必须由中国政府发表正式宣言保证履行国际义务作为承认条件,而是主张在国会选出正式总统后,由当选总统发一声明。表示中国政府将严格尊重其所承担的一切条约义务,外国人将根据既成惯例享有一切在华特权和豁免权。
然而,这与临时政府的计划还是不同的。临时政府并不准备以正式宣言或公开声明来表示愿意承担一切清政府所签订的条约和义务,但也不会马上停止实施。而是采取私下口头承认或默许的方式继续承担条约义务。
因为这些问题都涉及到国家的根本利益,如为一时之安宁急于在当时达成一致,则日后不易改变;先行默认,则局势的变化会不断创造出各种可资利用的机会。而一旦日后羽翼丰满,则采取主动。如果公开承认。以后想改变,就是“无理”了,至少丧失了主动性。
“如果新政府能明确承认各国根据条约或成案、惯例在中国享有的一切权利、特权和豁免权,负责偿付外债。那么各国对新政府的承认将不会是问题。”朱尔典郑重地说道。
“截止目前,我们似乎还未做出哪些伤害外国人,破坏条约或惯例的举动?”陈文强表情是万分的真诚,说道:“而由新政府明确承认,这似乎不是个好时候,这将大大打击新政府的威信和权威,也会被某些人所利用。掀起一场排外风潮也不是不可能的。出于稳定的考虑,新政府并不打算这么做,但授权我在此郑重表态,对于已经形成的条约或成案、惯例,新政府并无意进行改变。”
说说而已,你有录音机吗?嘿嘿,没有吧!政客的精髓,那就是翻脸不认账。只要不形成书面文件,日后撕毁或重订条约,你又能奈我何?或许你们认为中国没有那个实力与列强叫板。但你们也想不到一战就要爆发了吧,只要有时间,中国未必不能赶上这个大发展的机遇。
……………
推翻满清统治,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社会安定,国家建设,相对来说更加复杂,更加艰巨,更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各省光复了,但党派林立。争权夺利,互相倾轧的事情却是更多,更加复杂,此时才能看出各个革命党派的实力和能力。
在复兴会实际控制的省份,有武力作后盾,工作基本能有条不紊地进行。社会能迅速安定,建设能走上正轨,民众无惶惶之心,惠民政策能坚决彻底地贯彻实施。
而反观其他党派,只求数量,不讲质量,本身就良莠不齐,心思各异。面对革命后的复杂形势,针对会党、宪党的政策又不统一,对政治斗争缺乏足够经验和应有的警惕。
光复成功,相当一部分人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忙着在新的政权中瓜分利益,丧失了革命性和进取性,丧失了警惕,产生了骄傲情绪,不可一世。很多军人更是恃功恣态,大权在手,骄傲异常、刚愎自用,动辄整队质问。这样的行事,这样的思想,这样的组织,不坏事才怪。
而且,纷乱的不止一省,贵州、陕西、四川等都急待安定。
比如贵州,就要说到援鄂黔军。按当时情况来说援鄂本无可厚非,但杨荩诚以一省都督被迫率师离去,在革命独立各省是很少见的,这意味着革命政权上层的分裂。而摒弃新军而重新编组巡防队,贵州军政府行事在南方独立各省也可谓是咄咄怪事。
用陈文强的话说,贵州是一团混乱,目前执掌军政府的自党,原本是一个宪派团体,虽转型为革命团体,但并不彻底。
虽说贵州革命光复之过程极其顺利,但革命之后社会初定,贵阳各派势力云集,新军、同盟会人、会党、宪党、封建官僚、地主团练集团,龙蛇混杂。而这些人正在拼命拉队伍,正如时人云:“满城庙宇及广大住宅皆为募兵地点,无业游民及小商贩,多报名应募。
当新兵列队至南厂时,应募者担犹在肩,篮犹在手,如此部队可成军乎?而如此乱象,只有等到几派斗争出个究竟,形势明朗了,才是临时政府有理由并且出手干涉的时候。
复兴会虽然有强军在手,实力雄厚。但面对革命之初的乱象,以及革命之后的发展建设,依然不敢全面铺开,关键还是财政的制约。尽管有合资银行和中国银行的帮助。可说到充裕,还不能如此断定。
而金融的威力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在任何一个国家里,谁控制着货币供应,谁就是所有工业和商业的绝对主人。而一个管理良好的纸币系统。不仅不会产生任何不便,甚至可以在某些情况下拥有更多的优势。
法定货币体制彻底摆脱了黄金和白银对贷款总量的刚性制约,让货币控制更加弹性,也更加隐秘,控制起来也更为复杂,需要极为精确的计算。
当然,陈文强绝不是想通过急剧增发货币,掠夺整个国家储蓄者的巨额财富。虽然这比起原来银行强制拍卖别人财产的方式,要“文明”得多,所遇到人民的抵抗也要小得多。甚至难以为人察觉。
而且,要实行现在国际通行的金本位体制,将难以避免遭受到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更有可能遭到国际金融财团的恶意狙击。尽管在现在的中国,没有人有恶意制造经济危机的主观意图和客观能力,可预防是必要的。
而合资银行能够倾力帮助临时政府,正因为临时政府已经默许或承认了它的货币发行权,虽然临时政府也向合资银行派出了监督官员,但在实质上,正与欧美国家相类似。临时政府并不追求完全控股。
什么意思?很简单,欧美国家是由私人银行控制货币发放权,由银行家来左右政府行为,临时政府显然也不准备改变目前的状况。或者说是暂时无力改变。
没有了银行的支持,没有了金融手段,革命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势,革命军也不会显示出越来越强的实力,更不能对袁世凯所代表的北洋军造成威压。
钱,一切都是钱闹的。理想虽然崇高。但最后还要落在这个最俗气的字眼上,谁也不例外。
现在,眼前的这位眼镜先生,便是为钱而来,但陈文强可不是什么善财童子。
张静江,北辰的财政顾问,前来打探虚实,看看北辰那雄心勃勃的二十万公里铁路建设能否有个开头。
铁路的建设是严重依赖金融支持的重要基础行业,以美国为例,它的庞大的铁路工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仰赖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资本市场的金钱才得以实现的。
而新政府的铁路建设计划虽然也很庞大,却因为要与列强谈判而耽搁下来。当然,陈文强这位复兴会的财政总长正不务正业地玩着外交,根本还没有拿钱的打算。
“修铁路需要的是巨量资金,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尽量减少利权的丧失,才是铁路没有立即动工的原因。”陈文强解释道:“等到国事确定,新政府应该会马上向铁道建设拔款吧?”
张静江点了点头,试着问道:“借外资修路,如果条件合适,也未尝不可。”
“不是借,是投资。”陈文强狡黠地说道:“不涉及管理权,只赚取他们应得的利益。”
“这样吸引到的资金恐怕有限。”张静江有些疑虑地说道:“发行股票,如川路公司一样,民众的购买力也成问题。”
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想解释得太透,而是有些敷衍地说道:“放心好了,修路的钱是不用担心的。而且发行股票,也会用一种巧妙迂回的办法。”
张静江也是一位长袖善舞的商界高手,对于陈文强所说的迂回和巧妙方法感到非常的好奇,但陈文强明显不想细说,他也就不好追问下去。
“建铁路是个长期而艰巨的工程,好在中国人多,可以多点开工。”陈文强岔开了话题,很随便地询问道:“技术工人也有些储备,钢轨先由汉阳铁厂供应,大冶铁厂也可以,再加上柳州、马鞍山等工厂的建成,应该可以跟上建设速度。”
“这都要感谢陈先生提前多年的布局,您人才现在可是紧俏得很。”张静江笑着说道。
在清末新政时期,民族工商业有了一定的发展,但与洋企业在管理水平、管理方式等方面确实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而陈文强的产业则不同,一开始就采用了全新的先进管理模式,并建立了职业学校,几年时间里培养了大批的管理人才和专门人才。
时至今日,这些人才可都成了香饽饽,首先要被优先安排进国家支柱企业,然后剩下的才归各部门或各商家抢夺。而且被高薪聘任后,最小也是个经理或工程师。
“有理论,又有实践的成熟人才确实少了些。”陈文强一摊手,苦笑道:“而且他们都是自由身,合同期满了,我也不好强留。当然,我可以试着用私人感情联络一下,有多大效果可就不好说了。”
“只要陈先生尽力就好。”张静江笑着掏出几张文件递给陈文强,说道:“这是北辰先生的初步计划,先修粤汉、粤桂、滇桂、川汉、宁汉共五条铁路。”
陈文强笑呵呵地打开观看,纸上谈兵,他不太感兴趣,但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说道:“粤汉、宁汉再加成昆铁路可先期动工,另外,建设重点应放在西部,这是国防的需要。兰西线与京汉接轨涉及到西北驻军的调动和物资供应,应尽早开始建设。所以,西安铁路局、广州铁路局,昆明铁路局、成都铁路局、南京铁路局、武汉铁路局应派出精干人员主持,财务监督更要跟上,绝不能空耗资财。”
“国家资产,民众血汗,自是不能随意浪费。”张静江点头表示理解,说道:“只要外国不干涉,凭中国人勤劳朴实、踏实肯干的精神,只要资金充裕,铁路建设估计能很快见到成效。”
“那就要看将来铁道部的工作了。”陈文强笑着说道:“为了加快铁路建设,我看以后可以允许民间成立工程公司,所有工程都采取公开的招投标制度,外国人也可以参加进来嘛。”
“这对铁道部下属的工程公司将是一个冲击。”张静江皱了皱眉,说道:“况且,由民间工程公司承建,这工程质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和谐的声音,陈袁再会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陈文强用手轻轻叩击着桌子,说道:“政府部门大包大揽并不是件好事,没有竞争,工程造价就压不下来,工作的责任心也不会太强。总之,垄断容易造成腐败和浪费。”
张静江想了一会儿,勉强点头说道:“应该可以进行这方面的尝试。”
“钱紧哪!”陈文强叹道:“国家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各地的税收今年是甭想了,明年能好一些,也有限。三年以后或许能有大改观,嘿嘿,也不好说。”
“要是连你都没有办法,这么没信心,别人怎么办?”张静江见陈文强开始哭穷,感到很有趣,“你投资的眼光无人能敌,还擅长资本运作和金融手段,又与美德两国财团有着联系,方方面面,政府的财政总长一职非你莫属。”
“那些外国资本还是少用为妙,太过贪婪。”陈文强深有戒意地说道:“一旦借外债,列强之间又会因为竞争而横加干涉,只能尽量自己解决,才能多少堵住他们的借口。”
“是啊,利权不能再丧失了。”张静江深有同感地说道。
“孙逸仙先生——那个,可有别的见教?”陈文强突然开口问道。
张静江愣了一下,随后说道:“那倒是没有。其实,很多人都误解,以为孙先生是回国争权夺利的。其实孙先生胸怀广阔,一心为公,绝不在意官职高低。”
“是啊,孙先生是高风亮节,但有些人却——”陈文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其实,陈文强与北辰就在前些日子刚刚在南京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交谈,使他对北辰又有了新的认识。
北辰在言谈中确实谈及了自己的铁路之梦,十年内筑铁路二十万公里,并就资金来源等问题说了自己的设想。
不讲实际,缺乏普通常识。对于倡议的事业缺乏基本的概念……陈文强得出了这样的判断,但并不会阻止北辰去争取铁道部部长的职位。在陈文强看来,铁道部部长作为一个官职,并不一定是个铁路专家。但他必须有铁路专家、财政专家组成的幕僚或顾问。
领导是好当的,一个好的领导未必是专业人才。只要他有自知之明,有容人之量,能够虚心听取意见,不是不懂装懂地指手划脚。那他就能够干成一番事业。也就是说,好的领导必然是一个好的管理者,能够管理好自己的团队,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至于陈文强所说的某些人,便是指的同盟会中的一些顽固分子,因为失落或其他的原因,总是想制造点麻烦。比如汪精卫、胡汉民。
张静江其实与同盟会成员并不熟悉,但现在到底属于同一团体,好话还是要说几句的。
“他们并无对抗临时政府之意。”张静江解释道:“只是对于和谈等问题有自己的看法。”
陈文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南北和谈是已经确定的事情,甚至连和谈的条件都已经拟定完毕,破坏和谈或者是想借和谈捞取利益,都不会得逞。因为谈判也是双方实力的角逐。同盟会,不行。
就目前国内的政治势力来看,以复兴会为首的革命派,以袁世凯为代表的北洋派,以国内的张謇、国外的梁启超为代表的立宪派,这三种力量表面看去有不同的道路,或革命。或组织军队,或倡导改革与实业救国,但最终的目的却是殊途同归,有和谈的基础。
袁世凯代表的是实用。选择的是出将入相之路;张謇、梁启超们所选择的是稳健;复兴会比较激进,更激进的则是同盟会。
复兴会虽然激进,但长久以来的经过陈文强、宋复华的灌输教育,也不是要引发一场无限革命,而是有原则,有节制的。
清廷退位。建立共和政府,战争即告终——这样一个有限目标,只是要把帝国变成民国,把王朝变成共和。它只是一场政治革命。正是政治革命,便成了三派达成共识的“最大公约数”。
和平谈判,彼此妥协、退让、博弈,不是哪一派全赢,也不是哪一派全输。这样的方式付出的社会代价最轻,成本最低。但有些人往往不愿意这样解决问题,中国历史向来有暴力逻辑,有“痛打落水狗”心态的人也不在少数。
比如同盟会,调子就越唱越高,叫嚣着大举北伐,犁庭扫穴,以建全功。他们没有看到,或是假装没看到南方光复各省的乱象,临时政府拼尽全力所作的工作(赈灾,编练新军,遣散民军,剿匪缉盗,维护治安等等),财政紧张等等状况。
革命到底的调子喊得高,同盟会却鲜有能帮助临时政府的地方。尽管这些激进而盲目的口号并不是从北辰嘴中说出的,但他的默许态度却还是暴露了心理活动。
同盟会这种独行其事的风格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激起了本来就与它矛盾很深的革命团体的反感。比如光复会,陶成章和章太炎便写文批评,要同盟会与临时政府保持一致,哪怕是暂时的,北方的袁世凯才是目前最主要的对手。
宋复华也发表了文章,声称要使这次南北和谈为中国的政治文化开一个先例,并应该成为后世的一个传统。人们应当懂得并记得,达成共识的民智基础在任何时代都存在,关键在于时势,在于选择;流血越少的革命、改革,越显得荣耀,因为它珍惜人的生命。而在清帝宣布逊位后,宋复华还刊文赞扬了隆裕太后和摄政王载沣识大体、恤民情的明智之举,并重申了善待旗人的政策。
而到了现在,和谈不仅仅是复兴会所倡导、主持,还得到了联合阵线中大多数团体的支持,以及宪政派的赞同。迅速恢复国家稳定,转入和平建设,已经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宪政党人虽说是党人,但他们似乎是松散的志同者,他们的理想是推进宪政,而在实践中则更注重和实力派的革命党、袁系合作。不仅是宪政党人。还有很多革命团体也期望着和平,比如光复会的章太炎就提出,“革命军兴,革命党消”。意思是。既然革命成功了,那么那些革命党就该取消了,否则就会成为利益集团。
和谈是大方针,但对于袁世凯就任大总统一职,当然会有很多的非议。袁世凯本身是一个没有接受民主思想的封建官僚。他能够适应在民主体制下对他的权力的束缚吗?这或许是人们共同的疑问。
好制度和好皇帝,二者不能兼而有之时,复兴会联络、沟通了多数党派,退而选择前者。
革命之后的种种乱象,确实给人们敲响了警钟,宪政作为艰难而长期的道路,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对于共和国来说却是必要的,即使有残缺的宪政,也比赤裸裸的废弃要好。
陈文强不知道袁世凯是否能够遵循共和,或者说是始终能够遵循。但他相信制衡的力量。妥协是肯定的,但革命党联合立宪党,力量要能控制袁世凯的野心,使袁世凯始终处在制度的羁绊下。
………………
最后的和谈,是两位高层直接的面对面。时隔多年,陈文强与袁世凯在天津英美租界再次见面了。
大头,陈文强一眼便看到了醒目的标志,满脸笑容地加快了脚步。
“袁先生,劳你久候了,真是抱歉。”陈文强抢先伸出了手。笑着说道。
“文强舟车劳顿,为和谈如此奔波辛劳,袁某迎候是应当的,应当的。”袁世凯堆起笑容回答道。
“推翻满清。袁先生功不可没。”陈文强很客气地说道:“而且,袁先生的经验和阅历,正可为陈某等年轻人提供有益之指导和帮助。”
袁世凯晃着肥大的脑袋,苦笑道:“我已经六十岁了,满身是病,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你们大展拳脚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看这话要颠倒过来说才对,陈文强腹诽着,不过脸上还要挂着真诚的笑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袁先生身体壮实,正是为国效力之时,岂能功成身退?”陈文强松开了手,将目光转向袁世凯身后的几个人。
袁世凯急忙给他作介绍,杨士琦,胡惟德,赵秉钧——
嗯,这家伙是赵秉钧?陈文强不由得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眼镜先生。
“……智庵参照东西成法,拟订警务章程,创设警务学堂,并担任保定巡警局总办。”袁世凯没有留意陈文强的举动,继续介绍道:“此次鼓动天津巡警参加革命,于稳定天津局势功不可没。又率五百巡警赶赴京师,协助维持治安。”
陈文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一位警务专家,正是国家稳定急需的人才。袁先生,你倒是找了几个好帮手,看来是准备要大展宏图了!”
“哪里,哪里。”袁世凯谦逊地摆了摆手,说道:“政府唯才是举,用与不用,要由政府决定才是。”
“是人才,焉有不用之理。”陈文强见这边的已介绍完毕,笑着说道:“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等到了住处,我再给你介绍诸位同事。”
“也好,也好。”袁世凯巴不得这样,赶忙伸手相请。
马车早已准备停当,陈文强走到车前,笑着回头,说道:“袁先生,可愿与兄弟共坐一车,随便谈谈心。”
“文强相邀,袁某求之不得。”袁世凯急忙笑着走过来,单独商谈,这也是应有之意。
车内两个人细语倾谈,却心思不同。而且两个人在许多方面,比如家庭出生、教育背景、个性气质、行事风格等等,都是截然相反的。
陈文强所受的基本是现代教育,或者说西式教育;袁青少年时期读过一些儒家经典,但总的来说,学识是弱项。陈文强走的是一条特殊之路,长久潜伏,以推翻清廷为目标;袁世凯投笔从戎,效力于政府军中,步步高升。
边说话,陈文强边重新打量和思虑着这位枭雄,力争从外表到内心,重新进行估量和评价。
袁世凯是典型的中原人,雄壮沉稳,大音细声,长于行动。袁世凯干练果决,工于心计,少言多做,尤其擅长事务。袁世凯务实刻板,重视纲常准绳,生性多疑,城府极深,精通驭人之术。袁世凯对新事物往往是谨慎的欢迎,大多采用实用主义的态度,兼收并蓄、为我所用。
说实话,袁世凯并不喜欢革命,他注重维持社会秩序,强调纪律,但在体制内可以使用手段、通权达变。袁世凯平生基本上一帆风顺,青云直上,志满意得,只在后期遭到了一些挫折。现在呢,迫于大势和自身的利害关系,要和谈了,他最在意的是大总统无疑。
“国家大局,此时无论何人执政,皆不能大有设施。盖内力日竭,外患日逼,断非一时所能解决。若只从政治方面下药,必至日弄日纷,每况愈下而已。必先从根本下手,发展物力,使民生充裕,国势不摇,而政治乃能活动。”袁世凯缓缓说道。
“要救国,必须发展经济,增强国家物力,同时改善民生。然政治亦不可缺,当同步进行为好。”陈文强说道:“没有清廉精干的官员队伍,没有施政为民的思想,则惠民政策也会变成害民之举。没有压力,何有动力?正因为国家内忧外患,才更容易唤起全民意志,以举国之力行复兴之事。”
“精僻,新意。”袁世凯对陈文强的态度是亲切、诚恳、百依百顺,正如历史上他曾对孙中山、黄兴所做过的一样。而与孙中山彻夜抵膝长谈,腹中没有足够的治国安邦的“干货”,谈话是无法继续下去的,更别说有十几次之多。
陈文强对袁世凯的态度并不感冒,尽管袁世凯对时局的看法和见识十分高明,与自己也很是合拍,几乎有相见恨晚之感。但他心中的警惕丝毫不减,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远不是现实主义、实用主义的对手,可现在是自己在主导和谈,自然要另当别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探悉其心,嬉笑怒骂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袁世凯则遣杨度入党,觇虚实。杨度以变更政党内阁主义为条件。国民党难以做到。杨度便不入党,袁世凯也罢了入党的心思。
陈文强和宋复华等人对此也经过数番研究、讨论,最后决定还是要保持复兴会的纯洁和坚强。
如果不以培植自由、民主思想为基础,不清醒地考察政治分野。为追求表面的影响而降格以求,不但给世人留下丧失原则的恶劣印象,且为反民主势力张目。从目前来看,建立民主政制的主要阻力便来自袁世凯及其追随者,和谈成功。复兴会也将严格地批评监督政府及袁世凯及其手下。而如果袁某等人竟是复兴会会员,则很容易造成复兴会的分裂、会员的茫然徬徨。
“看看,我送你的书是一点没看吧?”陈文强也只是那么一说,他淡淡一笑,转而岔开了话题,“民国啦,大总统是选举出来的,私相授受,可不合规矩。当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作为过渡或临时大总统,可以稍微变通一下。但过渡期一过,可就马虎不得了——”
“喏,这是我们复兴会的章程,袁先生认真读一读,再向手下询问一番,唐绍仪他们对西方政治制度还是很熟悉的。”陈文强递给袁世凯一本小册子,说道:“想当好大总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一点常识都没有,日后怕是不长久啊!”
袁世凯苦笑着接过来。说道:“文强,作为老朋友,你是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陈文强一哂。说道:“不是我帮你,临时政府会空出大总统的位置,会争取你这个满清的旧官僚?革命啊,你难道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说别的,没杀个人头滚滚,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情形了。”
“没对旗人大开杀戒。确实很克制。”袁世凯看了一眼陈文强,说道:“只不过,临时政府的某些做法很令人不快,防范意味太浓。”
“当然要防范。”陈文强一点也不委婉地说道:“就凭你是满清的旧官僚;就凭你是个汉人,却带着同是汉人的北洋军甘心做满人的奴才,与革命军刀兵相见;就凭你没有西方政治的常识,满脑子封建传统思想;就凭那数万花着国家无数钱财,却姓袁的北洋军。不防你防谁?”
袁世凯没想到陈文强这么不客气,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大总统是什么,是皇帝吗?”陈文强撇了撇嘴,冷笑道:“临时政府的一些举措只不过是奠定基础,你就觉得是防范啦?那可是很多精英的集体智慧,还比不上你?你以为自己是神啊,是最正确、最高尚的?国家离了你就不行了?在新政上干出了些成绩,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啦?花大钱办小事,浪费贪污了多少,你心里还没个数儿啊?不说是你,你手下那些人又有几个手脚干净的?一群骄兵悍将,眼中只有小团体的利益,能承担得起保家卫国、抵御外侮的使命?恐怕连你也不信吧?”
“够了。”袁世凯愤然地一拍车窗,大声说道:“我们既是如此不堪,那还和谈作什么?不是喊着叫着要北伐嘛,那就来啊,袁某可不怕你们。”
“恼羞成怒了。”陈文强不以为然,依然是那副可气的模样,说道:“和谈不和谈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老袁啊,你要不想谈,咱就不谈;你要打,咱奉陪;你要不谈也不打呢,咱们就看谁能耗过谁。嘿嘿,手里不过两百万两银子,咋咋唬唬的有意思嘛?要是发不出军饷,你那北洋军还会卖命吗?”
袁世凯大吃一惊,露底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透露给陈文强的?
“说话呀,到底谈不谈?”陈文强云淡风轻的样子,拿出根香烟在鼻子闻着,“你要说不谈,我就发电报,马上把南方的第五镇给解决了,省得浪费粮食。虽然是无粮无饷,也缺乏弹药。可这万把人到底还是个祸患,留之无用。”
袁世凯哼了一声,知道陈文强所言非虚,第五镇的粮饷还勉强能就地筹集一些。可弹药确实缺乏得很。衡阳的蔡锷、昆明的湖北第八镇、广东、广西的革命军,一旦倾力进攻,第五镇能抵挡几时?
“你还不服气?”陈文强盯着袁世凯,笑得象老狐狸似的,“南北对决。你有什么胜算?就凭北洋军,军饷难以持久,弹药补充亦是问题,他们能给你卖命?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军工能力,南方都强于北方,这是不争的事实。战争啊,打的是钱粮,打的是物资,北洋军已经失去了速胜的机会。拖得越久越不利。”
“那你们为什么要和谈?一气打到北京多好。”袁世凯翻着眼睛,压着火气说道:“别把我们说得这么不堪,你们就稳操胜券了?”
“和谈是为了国家,可不是为了某些个人。”陈文强冷笑道:“象你这样私心自重的家伙,逼得太紧,会把最后一根稻草都押上,会考虑到国家将面临的危险吗?日本、俄国虎视眈眈,最希望中国动乱不止,最希望满蒙的军队都南调参战,打得一塌糊涂。他们好收渔人之利。据我们的情报,日本曾向清廷提出割让满蒙,他们便出兵相助。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赞赏载沣和隆裕的。他们守住了最后的底线。你呢,会不会为了个人,还有北洋小集团的利益,丧心病狂到当卖国贼的地步?”
“袁某是日本人的死敌,更不会连满清都不如。”袁世凯说得慷慨,却是暗自松了口气。他刚刚还以为陈文强是故意激怒他,以使和谈破裂呢!
人心思定,这一点袁世凯的判断是准确的。尽管复兴会始终没有提出激进的“排满”口号,但占国民绝大多数的汉人,既对清廷腐败不满,更恨它是“异族”统治,这样的思想基础是不易改变的。
等到隆裕太后颁发《逊位诏》,在许多人心目中,“异族”统治已经结束,其他便无关紧要了。毕竟,对于大多数民众而言,民族主义更容易被接受。正如同“排满”二字之口号极简明切要,易于普遍全国。
而弱点亦在于此,民众以为清室退位,即天下事大定……故当时民众心理,俱祝福于和议。逆之而行,乃至不易。
但历史已经改变了,这也是确信无疑的。
陈文强要捕捉的不是袁世凯的思想,而是他的思维方式。这是一种好方法,就象他一直喜欢研究将要面对的对手的资料,常常能从埋藏的记忆中搜索出对付他们的办法一样。他现在就象一只会打洞的小动物那样,找到了能够进入敌人头脑中的方法,仔细倾听脑波(而不是脉搏)的声音,然后沿着对手的思维轨迹一路追寻下去……再加上他本身具有的能力,这确实是一条捷径。
“说得总是比做容易。”陈文强呵呵一笑,说道:“老袁啊,今晚呢,咱们抵足长谈,是该骂的骂,该吵的吵,互相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对和谈的条件,你不懂的,我可以详加解释,还可以透露些小内幕;你呢,想要如何当好总统,有什么施政的思路,也别藏着掖着。先小人后君子,这句话你知道吧?至于谈判桌上,只要你我私下达成默契,那就是走过场而已。”
“你和我现在是对手吧?”袁世凯有些被陈文强搞得混乱,实在猜不出陈文强要干什么。
“私下还是朋友嘛!”陈文强一点也不害臊,坦然自若地说道:“你要是当了大总统,我也想抱抱粗腿、飞黄腾达不是。再说了,不是我夸口,若论赚钱、筹钱、花钱的本事,恐怕没有几个能胜过我吧?我要是觉得你有前途,自然会全力相助。怎么,你瞧不起我?”
袁世凯审视着陈文强的表情,猜测着这话的真假。好半晌,他笑着说道:“文强的才干无人能及,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如果袁某能得文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呢?”
“想要我帮你,那就得坦诚相待,那些口是心非的小伎俩,在我面前可不好使,反倒会适得其反,让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能真心投效的人。”陈文强嘿嘿一笑,说道:“你对我多少了解一些,若是搞诡诈的小动作,从暗杀到演戏,那可是样样精通啊!”
袁世凯心中一凛,他确实想谈这个问题。远到铁良,近到溥伟,都是被暗杀的,由不得他不有所忌惮。
“当然,如果和谈成功,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要走法制治国的路,暗杀就只能针对敌人了。”陈文强缓了下口气,“比如日本、俄国的密谍,出卖国家的汉奸卖国贼等等。为了避免纠纷,就让他们死得无声无息,或者死得象意外,这样才好嘛!”
袁世凯心中更凛,并没有因为陈文强的语气缓和而感到放松。
“老袁,我想问一下,如果你当了大总统之后,对于内政,有什么章程?”陈文强不给袁世凯更多思考的时间,继续主导着谈话。
袁世凯想了想,说道:“倒是订定了大纲八条,还请文强这个行家来品评指教。”
立国取统一制度;主持是非善恶之真公道,以正民俗;暂时收束武备,先储备海陆军人才;开放门户,输入外资,兴办铁路、矿山,建置钢铁工厂,以厚民生;提倡资助国民实业,先着手于农、林、工、商;军事、外交、财政、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权主义,其余斟酌各省情形,兼采地方分权主义;迅速整理财政;竭力调和党见,维持秩序,为承认之根本……
笼统,听着不错,却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的办法和细则。
陈文强听完之后连连摇头,简单而粗暴地连连否决,没等他长篇大论,马车已经到了地方。
“太落后了,为什么不坐汽车?”陈文强下了车,还在挑着毛病,“要跟上时代的节奏,最主要的便是思想的进步,头脑的新潮。老袁啊,别以为年纪大了就放松学习,以后可要多读书看报,不要落伍啊!”
你这家伙,就是来吹毛求疵的,北方哪都不好,就是比南方落后。袁世凯直翻眼睛,哼哼着也不说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翻脸如翻书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绝无二心。”陈文强当仁不让地一翘二郎腿,笑道:“怎么样,不敢吧!口是心非,还不了解个你?”
袁世凯翻着眼睛顺了好一会儿气。眼见陈文强堵着门口,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文强,说实话,我确实很佩服你的才干和能力。能把对外交涉办成这样,没人能比得上你。如果你能诚心襄助于我,这副总统之位——”
“打住。”陈文强一摆手,打断了袁世凯,说道:“想拉拢我,一点也没诚意。知道副总统是干啥的不,就知道你不懂,还以为是总统的副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袁世凯眨巴着眼睛。不懂也不问。
“副总统除了作为总统意外身亡的替补外,在政府中是虚有其位,而又事事操心的。你也会和大多数总统一样,对于这个地位仅次于你的人物也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因为,对于总统来说,有一个副总统在身边就等于每天提醒他随时可能死去。而且还不只此。可能有些人对于死亡也能泰然处之,但他们并没有一个等着继承他的位置的人老是跟在后面。”陈文强笑着向袁世凯解释着,停顿了一下,他又开了个玩笑。
“一个家庭的家长可能会毫不畏缩地写下自己的遗嘱,但如果有人对他说。他死后,隔壁的那个人要变成他孩子的爸爸,他妻子的丈夫,那他就会马上变得面无人色的。”说到这里。陈文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不断摇着手,“冒犯了,冒犯了,一个玩笑,老袁啊。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袁世凯本来已经听懂了副总统是总统出现意外的继承人,可却被后面的这个比方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让你这个家伙当副总统,我还能活得长吗?那你想要什么官职,别跟我说你没野心啊!”
“谁都有野心,只不过有大有小而已。”陈文强狡黠地一笑,说道:“国务卿似乎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作为总统的副手,你也应该很需要我的才智。”
“为什么现在不争?”袁世凯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文强。
“现在什么状况啊,国家积贫积弱,新旧交替,问题多多啊!”陈文强摊了摊手,说道:“所以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中间人来打头阵,等得一届任期或两届任期之后,国家稳定了,民智开发了,才是我们这帮年轻人上台争位的时候呢!”
“中间人,你说的是袁某吗?”袁世凯不动声色地问道。
“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陈文强并不给袁世凯什么骄横的资本,淡淡地说道:“时人都言和谈不成,便要再起战火,我们却不是这样认为。只要和谈不破裂,谈个几年也不是问题,但北方的财政能支撑几时?统一啊,并不是只有武力一途,还有政治统一、经济统一。大家不打也不和,停战各自发展,几年后再看,我是不信北方能胜过南方的。”
北方的发展情况确实远不及南方,袁世凯倚仗的也不过是几镇强军。这一点,袁世凯也看得清楚,知道拖延对自己并不利。
“你们的条件太苛刻,难道也要我捏着鼻子认了?”袁世凯哼了一声,说道:“若是全部答应你们的条件,这大总统不当也罢。”
“你觉得苛刻,我们却认为是合情合理,且是比照了各国宪法条文,即便拿到台面上,也不会引起非议。”陈文强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怪只怪你思想太陈旧,把总统想成跟皇帝差不多。就算是立宪君主制,皇帝也要受到宪法和议会的制约,更不要说象英国那样的,皇帝只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一点实权都没有。”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弄出种种条条框框。”袁世凯强辩道:“总统没有威权,政府便没有威权——”
“你要威权干什么?”陈文强厉声反问道:“政府的威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让你为所欲为,让你任人唯亲,让你贪赃枉法,让你把男盗女娼之辈都授以高官,这就是你要的威权?既然你连最基本的权力限制都做不到,那和谈就没有什么必要了。你可以走了。”
突然翻脸,倒把袁世凯弄得有些茫然无措。刚才他几番要走,都被陈文强死皮赖脸地拉住,现在怎么一反常态?
袁世凯愣在那里,陈文强却不等他。起身穿上外衣,迈步就往外走。
“哎,文强,你要干什么去?”袁世凯忙伸手招呼。
“发电报,让西南的革命军马上行动,立刻消灭北洋第五镇。”陈文强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湖北第八镇、衡阳两个混成协、广东两个混成协全部北上,迎战勾结日本、图谋分裂国家的北洋叛军。”停顿了一下,陈文强继续冷冷地说道:“明天我便招开中外记者招待会,告诉世人,袁世凯这个满清的旧官僚,丧心病狂地要做没有权力限制的、形同皇帝的总统。袁某人根本不知道民主为何物,满脑子封建流毒,如今算是现出原形了。你就等着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吧!另外,我还会命令暗杀团展开无限行动,凡是袁某的走狗,杀无赦!”
说完,陈文强根本不给袁世凯说话的机会,拉开门快步而出,咣当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哎!袁世凯似乎被这一声巨响给震醒,再抬头已经没有了陈文强的身影。这变化太大了,刚开始给他的感觉是陈文强上赶着和谈,这怎么一下子就翻脸无情呢?
真的要开战吗?袁世凯摸着他的光头,突然意识到北洋军并没有准备好。都因为他根本不想与革命军死拼,都因为他想借着革命军的势来逼满清下台,都因为他要革命军配合着迫使清帝逊位。到现在,不仅武汉三镇方面的革命军有了不断的加强,偏师还进入山东,占领了济南,北洋军的态势可谓很是不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和谈策略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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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寇自重,然后再挟迫清廷,伺适当时机,通吃两家,唯我独尊。这便是袁世凯借助形势所采取的策略。
但他还是错估了形势,错判了革命党的实力。现在不同于历史上的辛亥革命,革命军实力之强,陈文强筹措之充分,革命形势发展之顺利,并没有使袁世凯达到有恃无恐的程度。
其实,不仅是袁世凯对革命形势的发展估计不足;连革命党和陈文强也未曾料到革命发动会如此迅速且顺利。
当然,“虚位以待”不是假的,是为了国家尽快安定,不使最大的两个敌人——日本和俄国有机可趁。但任何事情都有个限度,特别是对于袁世凯这样的满清旧官僚,没有制约手段,怎能让人放心。
推翻了一个****、腐朽的朝廷,却让位于另一个独裁者,这样的革命岂不是功亏一篑?
而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也使革命党“虚位以待”的条件变得更严格,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对此,陈文强也是赞同的。毕竟没有一成不变的战略战术,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改变才更切合实际。
即便如此,赋予大总统的权力也是很大的。如果这样袁世凯依然不满足,那只能说明他骨子里根本没有民主意识,要把权力关在笼子里的设想是不会成功的。
陈文强百般变幻,嬉笑怒骂,为的就是更真切地探悉袁世凯的心理,以得出最真实的判断。革命果实不容窃取,对袁世凯不能过于姑息牵就,和谈不是投降,原则就是原则,革命志士的鲜血更不能被廉价拍卖。
同时,陈文强也探悉到了袁世凯的虚实,判断出北方财政的窘迫,判断出袁世凯外强中干,对开战也没有足够的准备。
没错。如果排除各种杂牌部队和民军,现在的革命军在人数上要弱于北方敌人。北洋军再加上毅军等部队,袁世凯手中有十几万人马。但也要看到,袁氏的军队并不具备数量上的压倒优势。
况且。历史上南北两军的装备差异现在是不明显的,南军在轻重机枪数量上还要占有一些优势。即便是火炮方面的差距,革命军也正在迅速弥补,假以时日,反超也是可以预期的。再者。海军还归属于临时政府,归属于南军。这样一来,南军即便作战有所失利,长江依然是北军难以逾越的天堑。
如果考虑得再深、再广一些,临时政府的财政也有压力,但有两大银行支持,有纸钞的信用,比北方要强上很多;从军工能力和经济实力上来分析,南方也要强于北方,长期支撑是有把握的。
所以。陈文强在得到了大部分信息,并得出相对准确的判断后,愤然离去并不全是故作姿态。按他所想,南方未必要主动挑起战争,只要耗下去,也足以使袁氏垮台。
而从山东北洋军的表现来看,装备、训练是很好的,但缺乏革命军的信仰和精神,没有粮饷,袁世凯也不能够完全控制。说得简单一些。北洋军还是当兵吃粮的那种类型,比之为理想而战的革命军差了不止一个层次。至于毅军和巡防军,与革命军相比就差得更多了。
陈文强拂袖而去,袁世凯胡乱猜疑。他并不认为和谈会就此破裂,倒是更相信陈文强在虚言恫吓。因为他也有他的情报来源,也有他的自信之因。
就目前而言,临时政府是革命党、立宪派、无党派人士的大集合,革命党虽占优势,但离开立宪派的支持还是不行的。而袁世凯在清末毕竟是个新人物。在政制上的成就,也颇有足多。当时的立宪运动,袁世凯也是主要的推动者。各省所成立的咨议局,亲袁人士很多。他们与逃亡海外的康梁维新派,也有其千丝万缕的关系,加在一起,实力还是很强大的。
当然,立宪派强在社会影响,强在经济实力,军队一直是他们的弱势。所以,他们要依附于革命党或袁氏,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和谈呢,立宪派比革命党更加热切,更希望不动干戈而实现国家安定统一。陈文强和革命党也未尝不是如此期望,但现实总是冷酷而不随人愿的。
袁世凯虽然口口声声赞同共同,但显然是认为不论做皇帝也好,做总统也好,总之在他当了元首之后,自己高高在上,而纳革命派与立宪派,乃至原有的清室官僚体系于自己的新法统之内。而他的新法统,却与革命党所要建立并遵行的差距是那么大,新旧难以融合。
因此,陈文强虽然认为定都在北京是比较合适的,能兼顾到东北和满蒙,但要制约住袁世凯,则非把他拉到南京不可。或者把北洋军分散调至别处,至少在京畿地区要有革命军,且不弱于驻扎于此的北洋军。至于北方的问题,总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所谓天子守国门,当然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弊端。在古代的通讯条件下,定都北京自然对北方少数民族的骚乱有更快的反应速度。但现在电报瞬息万里,决策层坐镇于何处,影响并不大。而在现代化战争的背景下,坚城的作用也大大降低。
只不过,北京作为明清两个朝代的首都,人们在心理上更加认同。而北京作为政治中心,对北方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鉴于袁世凯的心理,陈文强决定采取上、中、下三策。上策便是革命军进入京畿,与北洋军一起组成北京军区,负责首都的安全,也负责保护北上的各省议员和复兴会高层;中策则是拖延,既不达成协议,也不轻言破裂,就这么耗着;下策则是把袁世凯拉到南京,选派精兵强将镇守北方。
因为,下策作为和谈的条件已经告诉了袁世凯,相信他不会选择,即便口头上答应,也会搞出阴谋诡计使南下宣誓就任成为泡影。至于选择其他两策,陈文强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而且,陈文强决定给袁世凯下套,激怒他,或者引诱他使出手段。那些封建老旧的小伎俩。袁世凯恐怕不觉得怎样,但若从现代政治角度看,则将揭露他的心理,使其现出原形。
显然。袁世凯与幕僚智囊们连夜商议,也作出了调整。他准备作出很大的让步,先把总统位置拿到手,再利用手段使迁都南京难以施行,等南方那些政敌到了他的一亩三分地。便可以慢慢解决问题,最终达到他的目的。
但当袁世凯打着如意算盘来找陈文强的时候,却被告知,和谈将按期于三天后进行,和谈双方不必再进行私下会商,一切问题在谈判桌上解决。
怎么回事?袁世凯等人是一头雾水,昨夜还抵足长谈,今天便冷若冰霜、公事分办啦?
难道陈文强真的要按他昨晚愤然而去时所说的那样做?袁世凯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更加急切地想见到陈文强,以确定心中不祥的感觉。
陈文强此时正在德国天津领事馆内。利用那里的电报与南方进行着沟通、商议。除此之外,他还向德国人提出了一个请求,要从青岛秘密借出一批武器弹药,补充给济南的赵声所部。
“和谈已经破裂了吗?还是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德国领事诺尔依对此表示惊讶和不解。
“以战促和,这只是必要的准备。”陈文强并没有说实话,只是淡淡地笑道:“没有实力的谈判那是投降,适当施加些压力,也是谈判中惯用的手段。”
青岛作为德国人在远东的要塞,囤积的弹药物资自然是不会少的。对于陈文强开口所说的数字,诺尔依作了谨慎的表示。由陈文强发出了给青岛总督的电报。
电报一份接一份,密码各不相同,发往的地方也不一样。诺尔依虽然不了解全部,但也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对于现在的中国形势。德国方面更倾向于临时政府,不仅仅是因为陈文强的关系,更因为临时政府也采取了亲德亲美的外交策略。
而袁世凯呢,似乎更为英国人所看好,这自然引起了德国人的警惕。但列强采取的是均势外交,德国不能太过明显地支持。而象这种秘密的援助,无论是军事或技术人员,还是力所能及的物资,德国人还是很愿意提供的。
“我国的海军正在日益强大,贵国政府如果有意,我国是愿意提供帮助的。”闲谈时,诺尔依再次推销,显然对革命军取法德军还感不足。
“海军太花钱啦!”陈文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贵领事也知道目前我国的状况,能继续进行研发和制造潜艇已属不易。贵国在这方面已经提供了很多的帮助,对此我和临时政府都深表感激。”
“潜艇恐怕不能成为海军强大的标志,战列舰才是海上的巨无霸,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诺尔依并不完全知道潜艇的作用,他还是巨舰大炮的思想。
“那要看针对的是哪些国家。”陈文强笑着说道:“比如英国,本身资源是匮乏的,完全靠着海外殖民地提供,一旦海上运输遭到打击,影响将是很大的。而那些运输船,恐怕不会是潜艇的对手吧?”
诺尔依想了想,说道:“恐怕现在的潜艇还难以胜任这样的任务,续航能力、攻击能力,都难以令人满意。”
“缺陷是可以改进并弥补的。”陈文强停顿了一下,说道:“就目前来说,不是已经克服了很多困难,使潜艇的性能有了很大提升嘛!鉴于国力,我国只能走以快、潜制敌的策略。”
诺尔依摊了摊手,表示无奈,也表示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谈到了其他有关中德合作的事情。
其实这些都是比较正常的商业往来、投资建设,因为和谈未毕,临时政府还没有得到列强的承认,也就是说还没有球籍呢,官方的协议自然只能是草拟,既不能公之于众,也不能施行。
从这方面来说,诺尔依倒是希望临时政府能取胜,成为中国的唯一政府。这样,中德的会谈成果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但临时政府占优势的地方便在于所占的是南方,经济较发达,亦是英、法、美、德的重点资本输出地区。所以,尽管还没有国际承认,可各国还是与临时政府进行了接触,以保证侨民和投资的企业不受影响,并想从这个立足未稳的新政府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
其中美国方面便继哈里曼计划遭到失败后,再次启动诺克斯计划,即在东北修建一条新的铁路以对抗日本的南满铁路和俄国的中东铁路。司戴德担任美国银行团的代表,与临时政府交涉,在新法铁路的基础上提出了锦爱铁路计划。
日俄战争后,美日关系急剧恶化,特别是日本并未象美国所期待的那样为美国资本进入满洲敞开大门,反而敌视外国资本,企图独霸南满。而塔夫脱上台后积极推行“金元外交”,鼓励在中国的财政投资,并希望经济的展示能让美国在该地区更有发言权。
但临时政府也不能轻易做出承诺,只能就相关事宜进行一般性的磋商。鉴于英日同盟的存在,英国肯定偏向于日本,美国想拉上英国一起投资的设想便几乎不会成功。而如果是美德联手呢,是不是会更有力度,打破日俄对东北的霸占局面。
可以想见,锦爱铁路的计划一旦公之于众,必然遭到日俄的强烈反对,美国固然要承受压力,而压力最重的便是中国政府。
“新法铁路的失败,应该成为我们吸取的经验。”诺尔依对此表示了谨慎的担忧,“日俄在满洲的势力是实际存在且很强大的,由于地缘关系,欧美诸国很难在突出事件爆发后及时给予贵政府支援。”
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是的,要想打破日俄对东北的侵占,指望欧美国家是不现实的。即便要以本身力量对抗,现在也还不是时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以战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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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三艘飞艇闲庭信步般缓慢飞行着,不时扔下带着死神尖利啸叫的炸弹和飘飞的传单,在地上留下血肉、尸体、烂枪、碎布、纸片……革命军的阵地向这里倾泻着炮弹,硝烟、爆炸、火光、惨叫、巨响……充斥着战场。
第九协协统马良挣扎着推开趴在身上的卫兵,这个忠心的部下,也是自己的远房族亲用身体挡住了炸弹的弹片,现在大张着双眼,满身是血,已经死了。
“完了,完了。”马良坐在地上,望着一片混乱的战场,飞艇飞到哪里,哪里的士兵便惊跳着逃离,不管是不是暴露在敌人的枪弹之下,不可遏制的恐慌已经让士兵无法安静下来听从命令。甚至连军官们也茫然失措,对来自空中的袭击束手无策。
如果弹药充足,如果粮饷不缺,如果有友军支援,如果不是在这西南之地……张怀芝的脑中闪过无数假设,但都是泡影。一切都已经晚了,北洋第五镇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不是被真正的战斗打败的,而是弹药无着,并且在精神上被摧垮,完全丧失了北洋军所应该拥有的战力。一支没有了战意的部队,与乌合之众又有什么区别?
“撤退,向城南撤退。”马良摇晃着站起身,一把扯住一个卫兵,嘶声喊道。
其实不用他下命令了,北洋军溃败的势头越来越明显。
张怀芝脑袋里一片混乱,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仓惶地向南逃去。战马,在飞艇的第一轮轰炸中就被炸死了。如果自己不骑马,不挎指挥刀,不带着一群参谋在战场上指手划脚,那飞艇是不是就不会追着自己猛炸?对,还有重机枪和火炮,也是飞艇轰炸的重点目标。他胡思乱想着,脚下被绊了一下。刚在亲兵的搀扶下站稳身子,耳边又是一阵惊呼,“快跑啊,怪物飞过来啦……”
对面和侧后的革命军吹响了号角。发起了冲锋,三艘飞艇在战场上空飞来飞去巡视着,也许它们已经扔光了炸弹,但依然带着十足的威慑力,把惊恐万状的北洋军士兵象赶鸭子似的从一边追到另一边。兵败如山倒。面对占绝对优势的革命军,已经战意消沉的北洋军不可遏制地发生了大溃败。
吴兆麟确实很积极,但最悍勇的却是革命军的第九混成协,不仅全由广西兵组成,且在西南与敌作战中积累了相当的经验。现在是打顺风仗,更显得杀气腾腾。士兵们的状态不可阻挡,圆瞪着双眼,怒吼着,射击着,然后猛烈的撞击在敌人的队伍中。
战士们猛然间爆发出一阵阵滔天的怒吼声。北洋军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弹药几近耗尽,心理更是已经崩溃,面对着明晃晃的刺刀,有的惊叫着加快逃跑的速度,有的脚都软了,跪地磕头求饶。
战士们越发加快了脚步,有更凶狠的掏出手榴弹向溃退的人群甩过去。“轰!”手榴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了,敌人哭爹喊娘的丢下十几个或死或伤的同伴继续狂奔。
广东新军第六混成协是吴禄贞亲自组建并训练的,因为其中复兴会会员担任军官的很多。身先士卒的作用非常突出。不过,他们的冲锋比较保守,或者说是更为有章法,队形不乱。以连、排为单位,发挥着集体优势。
凶狠的表情、愤怒的吼叫、带着鲜血的刺刀让北洋军士兵感觉到一阵阵毛骨悚然,溃败很快变成了逃窜。然而到处都是喊杀声,爆炸声,敌人陷入了天罗地网,在炮火和枪弹中徒劳的四处狂奔。哭叫,哀嚎。
敌人哭喊着开始丢掉手中的武器四散逃窜,可是在密不透风的包围下又能逃到哪里去?走投无路的北洋军东一头西一头不断的改变逃跑的方向,每一次又都不得不又转头向别处逃去。革命军士兵步枪上白晃晃的刺刀非常刺眼,而刺刀也是最能瓦解敌人斗志的一种手段。
最后的战斗并不残酷,张怀芝在协统马良战死后,明智地选择了投降,这个命令算是保住了数千第五镇官兵的性命。再打下去,第五镇真的只能拿着没有子弹的烧火棍被屠杀了。而成建制的弃枪,比个别的部队投降,到底是更有效率。
太阳将落未落的挂在西面的天际,绚烂的晚霞映照着满地的鲜血、残肢、尸体和散落的枪弹。
从发动,到结束,两天两夜的战斗,北洋第五镇被全歼,桂林光复,宣告着南方再没有能构成威胁的成建制敌军。
此次作战的意义不仅仅是消灭了一个镇的敌人,还验证了飞艇轰炸的效果,更主要的是解放出了上万人马能够北上迎战。
第八镇由永州、衡阳赶赴武昌;滇西军区的革命军接管昆明,全部控制云南;蔡锷率混成协入川,稳定四川形势,并接任成都军区司令员;第六混成协、第九混成协南下钦州,将乘船北上,加入济南军区作战序列。
以和谈作烟幕,作军事解决的布署,这倒不全是真实意图,只能说是一个准备使用的手段。说到底,是袁世凯那陈旧的思想害了第五镇,本来在和谈成功后是能够作为交换的筹码被全部放回的。但现在,却成了震慑袁世凯,以战促和的牺牲品。
就在陈文强接到秘电,得知第五镇已经被完全歼灭后,他所等的一个人也来到了天津,并与陈文强进行了秘密会面。
徐世昌,自袁世凯小站练兵时就为袁世凯的谋士。虽然他在小站的练兵工作只有两年多,但他一来便受到袁世凯的高度信任与尊重,言听计从,称之为兄;二来是翰林出身,受到将领的尊重,皆称之为师;三来工作勤奋,自学军事及英语,先后编写了《新建陆军兵略存录》及《操法详晰图说》十三册,以统筹全军训练及教育,成绩卓著,声望很高,从而奠定了自己在北洋军队中仅次于袁世凯的地位。
其后,徐世昌重掌中枢,欲行新政,却孤掌难鸣,于是他极力大造舆论,“助袁出山”。等到革命大发动,徐世昌借机运作,迫使清廷不得不依徐、袁共商之六项“出山”条件,授袁世凯为钦差大臣,各路军以皆归其节制,南下镇压革命。
从此,徐、袁重新联手,袁开始唱主角,二人配合得珠联璧合,天衣无缝。可以说,袁世凯出山、逼宫、掌权三部曲,导演都是徐世昌。其中让段祺瑞领衔,以北洋将领数十人联名、发电要求清廷“立定共和政体,否则以兵随之”的计策,更是徐世昌所出。
按理说,徐世昌有如此大功,必然会得袁世凯重用。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徐世昌此时却激流勇退,跑到青岛闲居。
陈文强在由上海赴天津途中,曾至青岛与德国总督进行过秘谈,顺便也拜访了徐世昌。倒不是为别的,陈文强想从这位袁世凯第一幕僚那里获得些信息,更全面地了解袁世凯的性格和心理。目的虽然没有完全达到,但陈文强却知道了徐世昌的思维方式和特点。
为什么徐世昌选择了激流勇退,是因为他有他的独到的思维逻辑。他受清廷厚恩,而实则一力助袁,因而进退两难,只能托言因“国变忧愤”,力辞太保,离京闲居,暂避“一时之谤”。如果马上弃清报袁,于情于理,都不好说。而闲居不仕,还可算作不负皇恩的前清遗臣。再则当前局势仍动荡不安,袁世凯的宝座还不平稳,不如作个“局外人”以静观变化。
在陈文强看来,徐世昌并不是淡泊名利,而是想面面俱到,比较虚伪。但两面讨好的结果却往往是适得其反,常常是两面得罪。
而在天津与袁世凯会面交谈后,陈文强发出的众多电报中,便有给青岛手下的。所谓的手下,自然是龙兴堂这个秘密组织,或者是即将更名为情报局的机构。
徐世昌当然不会愿意来天津,陈文强动用地下力量,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请不来便绑来,不肯来便威胁恐吓,陈文强相信那帮江湖兄弟的手段。
果不其然,当陈文强与徐世昌会面时,便看到了徐世昌满脸的愤懑,还有陪伴其身旁的两条大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东北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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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受委屈了,陈某在此先行赔罪。”陈文强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保镖兼押送先行退下,他坐在徐世昌面前,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
不知道徐世昌是被绑架来的,还是被威胁而来,反正是一肚子气。他哼了一声,侧转脸,不说话。
“国家现在正处于十字路口,外部形势又是如此恶劣,行差走错便陷国家于分裂或动乱。”陈文强娓娓说道:“文强不得已,才请徐先生前来为国家出力,为万民谋福。方式有些不妥,徐先生大人大量,亦当体谅理解。余最敬佩的是徐大人的爱国热情,‘必示人以不可攻,而后人不攻;必示人以不可欺,然后人不欺’,此话正与文强相合……”
东北三省为清朝之发祥地,因而具有特殊的重要性;至清末,在徐世昌上任时,东三省在十年之内连遭俄国、日本两强三次大洗劫,国土大片沦丧,几乎成了两强的殖民地,民办凋残,疮痍满目。徐世昌赴任东北后进行了全面考察,并要求对症下药,提出解决方案。
徐世昌首先针对其不治之原因——“以治兵之职,而辖管理民事之官,所务不同,利害亦异,隔阂既甚,牵制斯多,其终乃无一利之能兴,无一弊之不出”——实行政治体制改革,确立总督一人负责制。“举三省全部应办之事悉以委之”,“以一人之力总集群策,复以全国之力倾助车隅之地”。设行省公署,所属各司与督抚一起共同办公,简化办事手续,提高工作效率,从而建立起高效率决策机构和运行机制,同时也适应了推行清末新政的要求。
他还强调值此非常之地、非常之时,非改革无以图存。为惩治腐败、更新吏治,徐世昌还推行了一系列具体政策,付诸实施。与此同时。他还大力招贤,尤其重用具有真才实学的留学归国人才,并向全国招揽第一流的时务人才,使东北三省“一隅之地。人才济济”;对贪官污吏则严厉打击,杀一儆百。上任数月,即查清并处理案犯数十起。
徐世昌在上任后坚持外交方针,一是“以保卫主权为第一急务”;二是“在具体交涉时,为了在主要问题上达到我们的目的。在次要问题上让步也许会复得必要”。同时,对日本明目张胆的侵略行径予以坚决反击,在卫护领土主权等原则问题上据理力争,寸土不让。
一九零七年,日人在图门至六道沟九十余里钉立木桩,暗将我国领土划入韩界(韩界为日侵占),徐世昌令蓝天蔚带人连夜拔去,并记上华名里数,钉立标识,使日人目瞪口呆。有效地遏制了日本蚕食中国边境领土的阴谋及“满洲政策”的推行。在与沙俄侵略方针所进行的针锋相对的斗争中,徐世昌同样取得了“已无余憾,为之欣慰”的结果。
徐世昌在东北实施近代化建设,使东北开改革之先河,在推进全国近代化进程方面,确实功莫大焉。而且,徐世昌督东北仅两年,满洲面貌焕然一新。在奉天(今沈阳),马路、电灯、军警无不备具,街市焕然一新。乃宿公署,俨然欧式。世人称东北三省新政为“徐世昌新政”,徐世昌亦为此而自豪。
听着陈文强如数家珍般将自己最为自豪的事迹一一讲述出来,徐世昌脸色稍霁。心中惊讶,却还是没有说话,揣度着陈文强说这番话的意思,以及强请他来的目的。
“国家尽快稳定,则外敌无可趁之机。”陈文强一番赞叹后,继续说道:“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清廷完了,可还有很多不甘心的遗老遗少、满清亲贵做着复辟的美梦,肃亲王善耆便是其中之一……”说着,他把几份情报递给了徐世昌。
清帝退位之后,善耆贼心不死,决定学申包胥哭秦廷救楚国的典故,联络了一些与其相同的家伙,一些人至关外联络,他则去找日本人,挽救被扫进历史尘埃的满清王朝。
善耆是宗社党人,宗社党是反对清帝退位的中坚力量。曾经做过警察头子的善耆,警惕性当然很高,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逃出被北洋军控制的北京的。但他觉得还是有办法的,那便是与日本人川岛浪速是结拜兄弟,找日本人帮助逃离北京。
而川岛浪速的计划是在中国东北(即满洲)拥立肃亲王,同时使蒙古的喀喇沁王或巴林王举兵,建立一个日本控制下的满蒙王国。而小日本早已觊觎我国东北。日俄战争后,日本政府和军部都积极采取维护和扩大在满蒙权益的政策,策略之一就是使满蒙脱离中国“独立”,置于日本势力控制之下。川岛浪速要发起的满蒙独立运动,恰恰符合日本政府和军部的意图,因而受到参谋本部的支持。
而善耆与川岛浪速的接触,再加上川岛浪速频繁出入日本使馆,引起了在北方潜伏人员的注意。鉴于有日本人参与其中,他们不敢擅专,直接拍发电报向陈文强进行请示。
陈文强本来对此事并不太在意,可川岛浪速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川岛芳子这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日本女特务。
于是,北方潜伏人员接到的电报上便有了杀气腾腾的指示:伪装土匪,如善耆及其家人在日本人协助下逃出京城,则必往旅顺、大连,可在路上拦劫尽杀之。行动果决,不留后患。对有异动的满族亲贵,也进行严密监视,入东北者杀无赦。
徐世昌看过情报,对后面触目惊心的必杀令也倒吸了口冷气。好半晌,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卖****子,该杀!”陈文强冷笑一声,又缓和了语气,说道:“暗杀,我本不屑为之。何况国事待定,我也不想开此先例。但有些家伙,不杀实在是不行。于国于民有利者,手段嘛,倒在其次。徐先生,你以为如何?”
徐世昌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于国于民有利?这个判断的标准不好确定吧?”
“呵呵,还要强调一下,是敌人,而不是政敌。”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政见不和现代政治社会中是很常见的。哪能用暴力手段解决呢!便说袁大头吧,暗杀管不管用呢,能不能成功呢?我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不用。”
徐世昌暗自松了口气,暗杀令人生畏,确实如此。他看着陈文强,若有所思地问道:“陈先生,你请徐某来所为何事?可是和谈不顺,需要徐某做一做项城的工作。”
“和谈明日开始,顺不顺的。从表面上岂能看得出来。”陈文强沉声说道:“有的人口是心非,反复无常,令我大失所望。看来,以前我是错了,南方临时政府也是错了。若将国家托付此人,暂时能够稳定,但更大的动乱却在后面。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费点事,却能保证长治久安。”
“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项城右者。”徐世昌听出话头不对。赶忙替袁世凯说话,“和谈尚未正式开始,陈先生怎就做出结论,欲使和谈破裂。”
“他不行。头脑陈旧,治政办法老套,还是封建传统的那些手段。”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转而岔开话题,说道:“徐先生,此番请您前来。是想与您探讨一下东北三省的建设,以及如何抵制日俄侵占。您在东北经营有方,陈某是诚心请教的。”
徐世昌去东北任职之初,东北三省财政困窘,入不敷出。他按照以兴办实业为中心,与列强进行商战,富省、强兵、御侮的思路,政弦更张,推行新财政政策。
比如设立银行,多开商埠,聘用洋员,引进外资,但不设租界,确保主权。在农业方面,鼓励利用“地势广衍、土脉膏腴、雨量充足”之优越自然条件,发展粮食畜牧业。
徐氏赴东北之前,当地因气候偏寒,农民尚不知种植小麦。经过考察,徐世昌积极倡导种麦,并向种植者提供国内及日、美良种,复“首弛粮食出口之禁”。“三年之后,东北遍地皆麦,自给而外,兼资运营。至今三省之民奉公(徐氏)为麦之先农”。他还从澳洲引进良种羊和拖拉机,对促进东北农牧业近代化的进程起了重要作用。至于清剿土匪、移民屯垦,筹边安民,修铁路,通电话,也都是功德无量之举。
虽然陈文强把话题转到了徐世昌最为自豪的事情上,但徐世昌却心不在焉,始终在琢磨着陈文强话中的深意。出于和袁世凯的亲密关系,他自然希望能由袁来组织政府。
陈文强却仿佛刚才没说过什么似的,与徐世昌谈得融洽。发展工商、实业,本也是他的强项,眼光和魄力又比徐世昌更远大,对徐氏新政给予肯定的同时,有很多见解和政策,更令徐氏感到钦佩。
“陈先生洋务娴熟,徐某早有耳闻,今日叙谈,方知盛名无虚。”徐世昌半是恭维,半是中断地拱了拱手,重新把话题拉到和谈上,“东北开发势在必行,方能抵挡日俄侵略。然国事不定,国家不稳,这些政策措施实现也难。南北和解,结束内战,此乃国民之愿,亦是国家之福。和谈为万众瞩目,纵有分歧,难道就真的不能弥合,陈先生万不可轻言放弃。”
“我也希望能弥合分歧。”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徐先生,您认为清廷是亡于革命,还是亡于自身腐朽;满清时,贪官污吏遍地;新政府的工作,是不是应该从整顿吏治开始?没有相对廉洁高效的政府机构,新政或者说是惠政能够贯彻实施吗,能够不变成苛待百姓的恶政吗?”
徐世昌想了一会儿,模棱两可地说道:“清廷自身有毛病,革命是外部力量。两者都有吧!”
“我们推翻清廷,是要结束****、独裁的封建时代,是要终结腐朽、无能的政府。”陈文强并不反驳,缓缓说道:“革命的成功不仅是清帝的退位,还包括建立一个高效、廉洁、民主的新政府。袁世凯能够胜任政府首脑吗?我觉得他不行。因为他还停留在北洋的小圈子里,没有放眼全国,没有把自己放在国家元首的位置上,没有一颗公心。”
“我,不太明白。”徐世昌皱起了眉头。
“徐先生治理东北时,大力招贤,尤其重用具有真才实学之人,并向全国招揽一流时务人才,方使东北三省人才济济。”陈文强微微一笑,解释道:“当时徐先生重用之人可有地域之分,唯才是举令人钦佩。而且,为清吏治,徐先生对贪官污吏严厉打击,又可曾顾念情面,纵容包庇?”
顾及情面之事是肯定有的,但陈文强却不说,只讲徐世昌的功绩。而徐世昌是何等人,立刻明白了陈文强话中之意。
“袁世凯以北洋起家,以北洋为基,视北洋旧人为亲信,哪管其才略、品德?”陈文强把话说得更加明白清楚,“任人唯亲是可以想见的事情,澄清吏治呢,也定是厚此薄彼,打压异己、包庇亲旧。徐先生,你也不用替袁某人说话,你也知道袁某人便是的这般的传统权谋思想。”
徐世昌摇头反驳道:“事未发生,陈先生不可先以恶意揣度。袁项城才略兼具,目光岂能如此短浅?如能担任大总统,自然是由北及南,从全国着眼,脱出北洋之旧窠。”
陈文强嘿嘿一笑,也不想多辩,而是转到了东北,希望徐世昌能再度出山,继续建设开发东北三省。
东北的局势现在如何呢?复兴会难道没有派人在东北活动?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别人或许把东北当作满州,甚至孙zs也曾给满清亲贵写过信,建议他们敦促清廷让国,举族返东北,自立帝国。但宋复华、陈文强等复兴会高层却一直关注着这块遍地是宝的黑土,因为东北形势最为复杂,日、俄势力最大,最是难以处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东北局势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说起间岛交涉和这支民间武装的历史,还要上推到几年前的时候。
清初,蜿蜒起伏的长白山地区,被清朝的皇亲国戚们视为“龙兴之地”,广阔的图们江北岸由于禁山围场,一度曾经渺无人烟。一八九六年起,图们江南岸的朝鲜钟城一带经历了罕见的年馑,大批灾民纷纷渡江越界谋生。清政府虽加以阻挠,但终因“天高皇帝远”,只好任由韩民在延边居住。
到了光绪初年,清廷迫于这一既成事实,废除禁山围场的旧制,一实行了“移民实边”的政策,在延吉设厅节制,委派官吏治理;又在吉林南冈、珲春等处设立垦局,招募中朝两国人民开荒垦种,一每年收缴一定的租银。
然而,越垦谋生的韩民并不十分“安分”。一八八一年,韩民于图们江北岸私自挖掘了一条水沟,使江水分出,这样就出现了一江分流之中的“夹江”滩地。一九零三年朝鲜官员李范允致函清朝垦局,指夹江滩地为“间岛”,从此才有了“间岛”的称谓。
一九零五年,日俄签署了《朴茨茅斯条约》,条约承认日本对朝鲜拥有特权。同年十一月,日本强迫朝鲜签订了《日韩保护条约》,朝鲜实际上已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日本的版图堂而皇之地由海中三岛扩展到了图们江南的东亚大陆,与我国隔江相望。进而,日本侵略者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我国东北。
一九零六年春,伊藤博文作为日本天皇任命的第一任朝鲜统监,欲将其魔爪伸到中国的延边地区。于是在他的策划下,他的手下斋藤带领一伙人或假装成到中国东北旅行的游客,或扮成商人,潜入延边地区。他们先是偷偷地渡过图们江,进入我国境内光霁峪前的夹江滩地,而后又转到延边的局子街(今延吉市)、老头沟、头道沟等地窥探虚实。
经过数月的侦察,斋藤回到朝鲜,把搜集到的情报向伊藤博文作了秉报。伊藤对那块夹江滩地很感兴趣,尽管它在斋藤勾画的草图上不过占了指甲大小的位置。伊藤却在草图上大大地画了一个圈——这家伙的野心可真不小。我国吉林省的延吉、汪清、和龙及珲春等县的大部分地区,都成了“间岛”,下一步只是考虑如何把它变成“第二个朝鲜”的问题了。
而且,他对斋藤说:“间岛”是日本帝国的“生命线”。是统统需要我们加以“保护”的。一个所谓“间岛”问题就这样炮制出来了。
一九零七年七月,日俄在俄都彼得堡签订了瞒天过海的《日俄协约》,同日还签订了旨在瓜分我国东北三省的《日俄密约》。伊藤博文认为条件成熟,立即于八月急电斋藤季治郎,命其由会宁出发。率领日本宪兵进入我国延边。
同时,清政府即接到日本驻华公使阿部守太郎送达的照会:“为照会事,兹奉帝国政府训令,间岛为中国领土,抑或为朝国领土,久未解决,该处韩民十万余,受马贼及无赖凌虐,拟即由统监派员至间岛保护,请速电该处华官。免生误会为要!”
清政府突然接到照会,顿时惊慌失措。还没有等到中方前去交涉阻止,日本方面的斋藤季治郎已经率领大批武装宪警,强渡图们江,进入了我国延边数十里地区,并在龙井村内天宝矿主程光第的大院挂出了“统监府临时何岛派出所”的牌子。
斋藤季治郎在延边地区划定了会宁间岛、钟城间岛、茂山间岛等五区,又在局子街、头道沟等要地设宪兵分遣所十四个,所辖区域达千余平方公里,分土设官,发号施令。俨然成了中国境内的外国政府。
清政府曾通过外交途径复照日本公使阿部守太郎,严正声明所谓“间岛”问题纯系子虚乌有,该地是中国领土无可非议,但日方对要求其撤出的复照却置若周闻。由于当时清军在延边的守备薄弱。以武力强行驱逐已无可能,于是这个外国的政权机构公然出现在中国的领土上,成了国际震惊、国人汗颜的一个奇特事物。
当时,最使奉命前来交涉的张绍增感到棘手的是延吉的边防兵力。当时延吉只有吉强军数营,而在他身边的马步兵也不足二百人,沿江防务处处吃紧。一旦发生不测,边防形势便岌岌可危。
为了与日本侵略者周旋抗衡,张绍增向蓝天蔚借兵,首先对龙峪衙门进行保护,并训令当地长官不得离开任所,照常处理事务;同时在延吉各处张贴安民告示,揭露斋藤一伙的侵略行径,安抚当地百姓。又组织民军,并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沿江渡口布防,阻止日军的继续侵入;又调派人力维持治安,以防止出现突发事件给日本入侵造成借口。
斋藤本以为用偷袭的手段侵占延边功在必得,不料却遭到了当地军民的顽强抵制,因此也就不敢进一步贸然行动,继续扩大“战果”的计划也泡了汤。双方一时处于僵持状态。
这时的张绍增和蓝天蔚并不轻松,他知道日本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断上书清政府,激陈日军重兵压境,敌我力量悬殊,形势十分严峻,要求清政府派兵增援。然而,腐败的清廷深恐惹怒日本人,引起外务交涉,使冲突加剧。因此,吴禄贞得到的答复只是“稳慎和平”、“镇静维持”的谕旨。
张绍增迫于无奈,也出于扩展武装的心思,便联络了一支驻扎在皮夹沟金矿的民间武装,足有二三千人。
夹皮沟地处吉林省桦甸县东南,自清咸丰末年(1854)起,被称为‘韩边外”的祖孙三代人即冒犯清廷的例禁,在这里率众淘金垦荒,组织武装,且势力渐大,“局红管亮”(人多枪好)。
由于金矿地处偏远,官兵无力进剿,当地政府只好采用安抚的办法,给当时的首领韩宪宗委以官职,后又授予宪宗之孙韩登举守备之职,不久又升为都司。但韩登举虽然接受了官职,却不受清政府节制,仍然啸聚山林,独占一方。
这支武装,也成了日本人的一块心病,因他们大多是猎户出身,枪法准确,真要动起武来,也不一定讨到便宜。为此,日本人多次潜入夹皮沟一带,软硬兼施,企图迫使韩登举屈服,却遭到了韩的断然拒绝。
韩登举虽属绿林,但却心有民族大义。值此大敌当前之际,他愿意听从指挥,与官兵拉个对马(联合)。在韩登举的带领下,这支武装随即开到局子街附近驻扎下来。
一九零七年年末,中方在当地的一所寺庙内同日本人进行了第一次交涉。当斋藤季治郎来到寺庙的时候,只见四围龙旗招展,数千中国官兵荷枪实弹,排成密匝匝的方阵,站满了山前山后。虽然服装并不整齐,但其阵势威严,个个精神抖擞。斋藤一伙人十分惊讶,他们不知这些中国官兵是从哪里来的。
在张绍增等人的严词诘问下,斋藤理屈词穷,又领教了中国方面的阵势和实力,知道进一步的行动一时难以得逞,只好自己找个台阶,然后悻悻退出会场。
间岛问题悬而未决,日本人贼心不死,终是一块心病。如果国家陷于战乱,难保日人不蠢蠢欲动。
再说当时在东北的名义上归属清廷的武装,还有驻通辽的后路巡防营统领吴俊升、洮南的前路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辽南的左路巡防营统领冯德麟、通化的右路巡防营统领马龙潭。东北的巡防营不比内地,他们大多兴起于日俄战争时期,此后又与蒙匪、胡子长期作战,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但这些人也有个特点,那就是本身皆为绿林出身,极善生存之道,属于有奶便是娘,谁腿粗就抱谁,哪边风硬就向哪边倒的类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明谈暗战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私下的承诺,恐怕不足以令人信服。”
袁世凯很不甘心。又望向胡惟德和赵秉钧。这两人苦笑无语,也就表示了自己的倾向。
“那这个亏咱们就吃定了?”袁世凯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
杨士琦和胡惟德、赵秉钧交换了下眼神,胡惟德开口说道:“正式和谈马上就要开始。咱们可以就此事诘问对方,让他们进行解释。”
袁世凯偏转了头,忿忿地说道:“吃了亏,让人来了个下马威,还得捏着鼻子去和谈?”
“这个时候通告此事。陈文强就是打得咱们不参加和谈的算盘。”赵秉钧说道:“如此,他就能把和谈破裂的罪名推到咱们头上。”
有恃无恐?故意为之?袁世凯狐疑地摸着胡子,猜测着陈文强的用意。
“革命军从山海关撤离时,那可是大肆宣传,说什么表示出和谈的诚意。”杨士琦说道:“打击第五镇却是只向咱们通告,并未诉诸报端。这一明一暗两个手段,玩得很高明啊!咱们不能吃这个闷亏。这上面不是说张怀芝是率部投诚吗,那就让他们把人交出来,看看谁在说假话。”
袁世凯思索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这口水仗可有得打了,和谈岂不是要拖延更长的时间?或许,这才是陈文强的本意,把和谈拖得越久越好。
一个狡滑又狠辣的对手,袁世凯不得不重新审视陈文强。在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表象下,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花言巧语有些蒙蔽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陈文强会如此狠决,说到做到。
这些手下会是陈文强的对手吗?袁世凯做为首脑,在正式会谈时自然不能坐到谈判桌上。象市井小贩一样讨价还价。但此时,他对亲信的能力感到了忧虑。只有自己留在天津,实时控制和谈的整个进程了。
既不想使和谈被拖延,又想在和谈中力争有利的条件。袁世凯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
正式和谈开始了,不同于历史上袁某人完全掌控局面,南方困窘无着,只能在文字上做些游戏,希望日后对袁某人加以制约。
现在的南方在总体形势下却要优于北方,军队有粮有饷。当然是指正规部队和新编军队,乱七八糟的民军正在被择优汰劣、遣散为民。工商业的实力,北方更是难以匹敌。至于袁某人倚为泰山的北洋六镇已经缺了一镇,虽然实力犹存,但并未占有太大的优势。
鲜明的对照啊!历史上的辛亥革命后,临时政府为如何遣散众多的部队而头痛无招;现在的临时政府却在招兵买马,扩充武备。
所以,出现在谈判桌上的陈文强显得自信十足、不卑不亢,且风度翩翩,赢得了无数闪光灯的照耀。
“我谨代表临时政府主持此次和谈。众所周知,无论是光复区的面积、人口、工商经济实力,都远远超过了北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依然坚持和谈,可见有着十二分的诚意。为了什么?为了国家尽快安定,为了同胞不内部残杀,为了不使外敌所趁,为了民众能安定生活。”陈文强在和谈前的记者招待会上侃侃而谈。
“但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和谈的困难。建立一个政府,不是坐地分赃,制衡是必要的,更要对得起民国这个称呼。如果推翻了满清的****朝廷,又迎来了一个独裁者,那革命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我想分发一些资料文件,并不是怀有恶意的中伤,而是事实的存在。鉴于北洋军的个人私军性质,鉴于袁先生出身于满清旧官僚,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否能够承担起国家元首的重任,是否能天下为公,是否有现代的政治意识,是否明白民主、法制为何物,能否以一颗公心大刀阔斧地革除积弊、强盛国家?”陈文强的言辞和语气都激烈起来。
会场静了下来,一连串的疑问引起了人们的沉思。在众心思定的情况下,和谈是众望所归,但把权力赋予袁某人后,真的便万事大吉了?
“勿庸讳言,临时政府出台了很多政策法律,也拟定了临时宪法,确实是针对袁先生及其私人势力的。这不是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遵循着现代政治社会的惯例,把权力关进笼子。从现代政治制度来看,袁先生既无政党,又是军人,本来是不合适担任总统一职的。但临时政府本着最真诚的意愿,希望国家能尽快安定,能尽快走上建设的道路;也本着最诚挚的意愿,希望袁先生能由旧转新,改造思想,改造行为。我们以中国的华盛顿来要求袁先生,希望他也能以做中国的华盛顿为目标。”
掌声响了起来,是被人带动的,陈文强玩这手相当熟练,早就安排了“掌托”。
陈文强笑着拱手致谢,待掌声稍停,又严肃地开口说道:“在此,我要公告一条消息。”说着,他掏出一张纸,朗声念道:“北洋第五镇困顿于桂林,既不接受缴械遣返,亦不接受临时政府命令,临时政府本待留之在和谈之后解决。然北洋第五镇官兵军纪败坏,为筹饷粮大肆劫掠烧杀,形同悍匪,民众惨状不卒目睹。为正国家法纪,还百姓安宁,临时政府毅然出兵,已于昨日彻底解决。作乱官兵待审清其罪后依法判决,统制张怀芝及主要军官有渎职、放纵之嫌,亦被收押审讯。”
会场上一片静寂,这个消息太惊人了,而且是在和谈之前公开,难道和谈未开始便要夭折?
正等着其后发言的袁氏众人脸色铁青,正待上前辩解。
“民国啦,可不只是换个称呼!”陈文强冷冷一笑,作了结束发言,“作出伤民、害民、扰民之恶行的,盗匪则彻底剿灭,军队则视为盗匪,绝不姑息。谢谢诸位,我的发言到此结束。需要相关资料的,可以到旁边的办公桌排队领取。谢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一轮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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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声夺人?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杨士琦、胡惟德等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谦让什么,什么远方来客先请。那陈文强倒是不推不辞,当仁不让地上台发言。
这一番话不管真假,说得是义正辞严、入情入理,不仅把第五镇说成了形同盗匪,还处处拿什么现代政治制度来说事,等于是逼着袁方表态。
共和了,当然要讲民主、法制。可谁都知道中国是个什么情况,民主、法制那是一天就建成的?那是空口白话就成为现实的?
话虽如此,可还不能否认。要是否认的话,岂不是坐实了陈文强所说,袁某人满脑子旧思想,要做共和的总统,却行独裁、****之实。
“好话都让他说尽啦!”赵秉钧低声嘟囔着,同情地看了一眼要上台发言的杨士琦。
杨士琦脚步顿了顿,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这差使应该由唐绍仪来干,可袁世凯嫌唐绍仪在秘密的南北商议中过于软弱,把他打入冷宫。现在,他终于明白要和陈文强打交道,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闪光灯耀得眼花头晕,杨士琦头上冒了汗,竟然有些吭哧。避重就轻地表示了下和谈的真诚意愿,说了番毫无营养的话,杨士琦匆匆结束发言。
反响当然远不及陈文强,虽然只是正式和谈前的过场,但陈文强在气势上已经占了上风。
正式和谈开始,杨士琦等人更加难受。陈文强太难对付了,一会儿笑眯眯地避重就轻,一会儿又严辞厉色地长篇大论,态度变幻无常,弄得杨士琦等人越来越晕。等到好不容易头脑清醒了,才发现这念头竟有些改变,应该说是被陈文强给说服或绕跑了。
准备得太充分啦!杨士琦等人额头上冒了汗,对陈文强的反应敏捷。应对有方,他们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袁先生受命于清廷,是否可视为清廷的继承者?”陈文强鄙夷地冷笑,“共和政府不能由清帝委任组织。若果行之,恐生莫大枝节。我们若承认,则袁先生为满清实授委任,而不认民国之选举。此一点若无由洗刷,于民国历史亦为不光。说得不好听的话。袁先生难道为满奴吗?”
在清帝的退位诏书中,袁世凯等人加了私货,有以内阁总理袁世凯全权组织政府之语。杨士琦等人以为得计,没想到陈文强竟率先因此发难诘问,直指袁世凯为满奴。
“清帝辞位,自应速谋统一,以定危局。此时间不容发,实为惟一要图。退位诏书乃清廷所写,或是惯例,或是有挑拔之意。字斟句酌,恐有吹毛求疵之嫌吧?”沉默半晌,杨士琦无可奈何地把他们自以为得意之举说成了清廷的错误。
“好,我们大人大量,先不计较这个。你们难道不觉得北洋军的标签该去除了,都是国家的军队,地域分得那么清,这不是一个现代化国家应该有的特征。”陈文强振振有词,“北方的兵力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东北、西北的形势想必大家都很清楚。北洋六镇,哦,现在是五镇了,应该前往这两个地区筹边。毕竟他们生在北方,对气候、环境适应得更快。”
“京畿重地,岂能空虚?”胡惟德反驳道:“东北、西北可以在当地招兵建军,这样岂不是更有保家卫土之心?”
“什么京畿重地,国都选在南京最为合适。”陈文强说道:“虎踞龙盘,当真是好形势。”
“东北、西北形势恶劣。定都于南京,岂不是要将北方拱手而弃?”杨士琦沉着脸说道。
“首都在南京,这与东北、西北的形势并无太大影响。”陈文强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古代,电报电话瞬息千里,不存在通讯问题。所谓的天子守国门,已经是过时的言论了。东北、西北派驻精兵强将,且无顾念首都和政府首脑之虞,作战会更无顾忌。”
“你们要使总统陷于南京,陷于你们的势力之中,莫不是想着挟制乱命?”赵秉钧冷笑着反驳。
“你们真真是一群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真真是袁某人的亲信,连这思路都一样的陈腐、龌龊。”陈文强很鄙视地撇了撇嘴,说道:“可你们倒是提醒了我,满脑子拥兵自重、挟制乱命的思路,我还真不能让临时政府和各省议员迁来北京。我们倒是坦荡无私,可就怕你们和袁某人行小人之事,关押逮捕呢!”
杨士琦气得直翻眼睛,可这话头却是赵秉钧提出来的。要使人信,必信于人,连这点都做不到,还真是被陈文强抓住了理儿。可换过来看,这也是陈文强他们所担心的,可人家就是不说,诱着你来讲。
“你不信我们,我们也不信你们,这和谈如何进行?”胡惟德摊了摊手,很是无奈。
“互相提防,倒也不是坏事。”陈文强微笑道:“身旁有敌人,才能够励精图治,发奋自强;身边有对手,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行事自然要小心谨慎,不敢胡作非为。嗯,现在既然僵在这儿了,不如我提几个解决方案,你们回去请示袁先生,后天在第二轮和谈中再商议讨论。”
“请讲。”杨士琦伸手示意,深觉准备不够充分,也确实有些累了,巴不得早点结束。
……………
报纸媒体都关注着此次南北和谈,和谈前的记者招待会本来是平淡无奇的,但陈文强的爆料一下子使报人都兴奋起来,当晚便出了号外。
“真是个厉害的对手,可惜不能为我所用。”袁世凯已经不发火了,更多的是无奈,苦笑着连连摇头。
陈文强在记者招待会上不仅爆料了第五镇被歼灭的消息,他散发的资料也被记者们疯抢,并登诸于报端。
段芝贵,靠溜须拍马,频送美女进行性*贿赂而在资料中排名靠前,被骂为“晚清第一皮条客”。
倪嗣冲,在署黑龙江省藩台时因贪污受贿被参,交刑部定罪。倪唆使其胞侄倪道烺自认顶替罪过。并以巨金贿赂满族亲贵,终以革职了事。而今又投靠袁门,任河南布政使帮办军务。
北洋系人物在资料中还有嗜杀贪鄙的陆建章,连儿子浪荡无行的卢永祥都没有漏掉。可谓是上榜者众多。
如果在封建时代,有权有势的欺个男霸个女的,贪污受贿,都算不得大事。可打着民国的名义,如今在报纸上一登载。可谓是抹了袁世凯一脸灰,连带着北洋系人物也要遭到公众的怀疑。
任人唯亲,贪官污吏、流氓恶霸也尽用之。无疑,这顶帽子已被陈文强祭起,就准备往袁大头的脑袋上扣呢!
“这就叫知己知彼吧!”袁世凯长叹了一声,感慨地说道:“人家把咱们都研究透了,言出有据,指责有实,这盆污水是着实泼到了身上。可要反击吧,又无从下手。”
“最棘手的还是定都问题。”杨士琦苦笑着说道:“北方人心未定。袁公切不可南下。”
所谓的人心未定,其实确有其事,而且可以分为内外两部分。从外而言,即蒙古问题、东北问题以及一些皇族(特别是宗社党)反对共和的问题。
首先是蒙古问题,内蒙各王公一直反对共和,南北议和期间曾致函袁世凯,表示只知“受统一于大皇帝,不知其他也”,在京蒙古王公还组成联合会,召开秘密会议。“公举勤王军首领”,“拟定各路勤王队联合办法”,“预定攻伐区域”,并“妥拟接济饷源之策”。
其次。东三省拒不承认共和让袁感到忧心。革命大发动后,东三省并未积极响应。锡良电报至京,绝对不承认共和,其措词均极坚决,继续坚持其君主立宪主张”。东北的勤王队首领冯麟阁、张作霖还商请锡良带兵入关,科尔沁亲王、阿穆尔灵圭及奈曼郡王、苏珠克图巴图尔等一些王公也计划“奏调奉天勤王队冯麟阁、张作霖来京。以厚君主党之势力”。
最后则是宗社党的活动,也是让袁世凯感到烦心的又一个问题。以良弼为谋主,载泽、溥伟等满族亲贵为骨干的宗社党,竭力反对共和。有消息说该党“欲拥君主前赴东三省,联合蒙古各处,邀请日俄保护,宣告独立”,并派人“前往联络锡良及红胡子布置一切”。又有消息说肃王、载泽等到东北,“潜谋独立,俟共和发表,即举肃王即皇帝位,以锡良为总理”。宗社党“多方运动”不仅引起了南方注意,袁世凯也知道不多,感到棘手。
至于人心未定的内部原因,则是袁身边的人将会更关心袁南下会给自己的前途和既得利益造成怎样的损害。如果袁去南京宣誓就职,很可能意味着在未来新政府的组成中,南方将占据主导地位,北方一些官僚将因此有失去固有的权力,北方军队也将有一部分会被裁汰,这都是袁周围那些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袁世凯当然不愿意南下,但也不愿因此问题而使和谈拖延下去,这恐怕又是陈文强的诡计,故意抛出一个困难的问题,议而不决,设置阻碍。
但要全盘接受陈文强所提出的第二套方案也不那么容易,两镇革命军与两镇北洋军南北互相调防,在京畿地区形成一种军事上的平衡,袁世凯却觉得有引狼入室的嫌疑。
“袁公如果南下,兵权便要交付别人,除了袁公所带卫队,北方兵将便恐遭裁汰调动。”赵秉均也不看好这两个方案,分析道:“若是任由革命军入驻京畿,请神容易送神难,日后恐怕也是大麻烦。”
袁世凯思索良久,缓缓说道:“南下、北上这两个方案却是必选其一,若答应其军队北上,却是难以拖延,可能要马上便付诸实行;若是答应南下呢,则和谈可继续进行,日后还能想办法转圜。”
“袁公已有办法了?”杨士琦有些惊讶地看着袁世凯。
袁世凯嘿嘿一笑,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办法嘛,尽可以慢慢想。”
对于袁世凯及北方各种势力来说,最关心的莫过于首都地点问题。曾有评论称,国都问题“北省人心视为死活问题”。对袁有利的是,北方的形势和舆论,他还可以联系列强,让公使团反对迁都南京。或者,他还可以自导自演一场戏,使南下就职被迫拖延或是就此不提。他不说明,杨士琦等人也不便深问,便岔开了话题,继续向他汇报今天会谈的情形。
“他们要将北洋军变为国家军队,那革命军呢,是否会服从我的号令?”袁世凯冷笑一声,说道:“堂而皇之的理由,拿什么现代政治制度来说事,也不看看中国的情况,那是能够实现的吗?好,他有来言,咱们也不示弱。既然都是国家军队,西北筹边、威慑蒙古便调动南方军队,看他们怎么说?”
西北苦寒,路途遥远,袁世凯是很肯定地判断南方不会依令而行,把军队投入进去的。
至于东北,袁世凯不说这话,他已经派心腹到奉天,携带隆裕的诏书去说服锡良,并以厚礼收买各军头,觉得收服东北是有把握的。
袁世凯这边在布置,陈文强也没闲着,频繁发电,与南方沟通联络,进行着大布局。
现在的重点还是东北,只要东北安定,袁世凯的势力就处在南北夹击之中,丧失了战略主动权。而目前的形势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袁世凯的首鼠两端,心思太多所造成的。
为了逼迫清帝退位,原驻奉天的曹锟第三镇入关,东北兵力空虚。新兵混成协军心不一,冯麟阁、张作霖等人的羽翼也未丰满,只要以兵威慑之,再加其他手段安抚,陈文强觉得还是能够解决的。
除了说服拉拢徐世昌,陈文强还有一招暗棋,且已经施展,估计也会收到效果。这是他根据满人的心理所做出的判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心,大布局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这不仅是个选择,还涉及到了体面问题。革命党对满人还算是仁慈的,向他们投降,或许以后能对满人好一些。当然,宁予外人,不给家奴,这条祖训也在起着一定的影响。
增琪暗自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革党虽与兄在西南交战经年,但份属敌我,本无仇恨可言。革党对兄的清廉公正还是很钦佩的,愿委兄以旗人安抚使一职。如何引导旗人自食其力,还望兄把各项措施写出来,临时政府将尽财力、物力、人力相助。”
锡良稍有些意外,愣怔了一下,说道:“我的身体不行了,增祺老弟,此职便由你担任吧,总要让咱们满人不致有冻饿之苦。至于临时政府的好意,我心领了。现下东北形势不稳,日俄图谋不轨,请临时政府速增兵将,以定东北大局。”
作为满人中的能臣,锡良在热河、西藏巴塘、云贵等地任职时,都能严吏治,肃军制,清理财政,整顿盐务,筹办八旗生计。成绩十分突出。
总督奉天、吉林、黑龙江东三省的事务,兼任热河都统后。他当地利权外溢、财政艰窘的困境。为挽救日益危急的局面,锡良多次上疏朝廷,提出了以开设银行、移民、设治、分防、通道等内容为主的解决东三省存在的诸多问题的方案。
不仅如此。锡良还意识到当时的东三省由于不能掌握铁路扩展利权而受到日俄侵略者的挟制,这就意味着东三省的实权实际上已经被外寇所控制。这是关乎国家主权的大事,锡良于是向清廷提出了向美国借款的建议,这样做既解决了清廷无力支付修路巨款的问题,又在势力上牵制了日俄的嚣张。可谓“一举两得”。
然而,由于清廷的腐败导致机密被泄,此举最终未得以实施,锡良为此忧愤交加,旧病复发。腐朽的清王朝统治摇摇欲坠,迅速地衰败下去。锡良深知局势已定,此时再多的辛勤努力和实干也无法阻挡封建政权的灭亡了。
内忧外患日危一日,而他为东北边防所作的策划,大都不能实施,而朝政日渐败坏。民心日渐离散,又无法挽回,锡良灰心已极,多次托病请求离职。
而且,在病中锡良拒绝医治,拒绝服药。历史上,再有两三年,他便因病而亡了。
“心病可医,身病亦可医。”增祺叹息着劝道:“要想满人日后无虞,必须要朝中有人。临时政府并不排斥满人为官。他们已经派人联系寓居天津的端方,还有锡良兄,都是咱们满人中的能员干才,如能任职。岂不能挽满人声势,能于汉人中抬起头来。”
“这样啊——”锡良陷入了思索,是忠,是义,是守大清的孤臣孽子,还是不惧毁谤。勇于担当,为陷入低谷的满人撑腰谋福,这真是两难的选择。
“五族共和,在政府中,满人应有一席之地。”增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端方被委为皇室维持会主办,为了皇帝和太后,还有众多皇族,我想他是会接受的。锡良兄,你不是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而是为了咱们满人日后生活,又有何惧呢?象弈劻之流,与袁贼勾连,又贪墨无数,国事败坏,全是这帮人搞的。现在却抱着富可敌国的家产跑到天津做寓公,不管满人死活,还装模作样要守孤臣之名,真是卑鄙无耻。”
锡良哼了一声,表示对弈劻的鄙视和不满,但还是矛盾心理,未做决择。轻轻叹了口气,他缓缓说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吧!”
增祺沉默了半晌,小心地提醒道:“我在天津见了陈文强,他给我拿了两份文件看。一份是成立安置机构,请满族亲贵王公出钱建一个公司,对外进行投资,或铁路,或商业。投资收益除给股东分红外,剩余部分既为贫困满人提供经济帮助,亦为皇室提供更多费用,使皇上和太后生活安乐。”
锡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陈文强对洋务娴熟,投资经营还是有把握的。此举合情合理,比李自成入京追赃入饷更高明。那些贪腐之辈,坏了朝廷,也该有所偿还了。另一件文件呢?”
李闯王入北京,将皇亲、国戚、高官、太监都抓起来,痛快献银者,立刻放人;匿银不献者,大刑伺候。棍杖狂飞,炮烙挑筋,挖眼割肠,追索赃银助饷的惨烈史书有载。有的官员甚至生生被夹棍夹裂了脑袋,脑浆流出而亡。
临时政府缺钱,但还要安抚好满人,只好借少数人的钱来生财,说得很动听,但锡良岂会看不到其中的内涵。
“另一份文件——”增祺犹豫了一下,说道:“肃王与日人交洽勾结,欲来东北联络满人和蒙古王公,建立满蒙王国,拥立肃王为帝。”
锡良吃了一惊,霍然睁大了眼睛,斥道:“糊涂!日人于东北早有觊觎之心,什么满蒙王国,还不是日人控制。肃王甘为傀儡,遗祸于满人,更会牵连皇上与太后,真是利欲熏心,卖国求荣。”
增祺听锡良如此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说道:“临时政府已经获悉此事,袁世凯也应该有所耳闻,肃王若动,其祸不免。”
“我知道你的意思。”锡良苦笑着摆了摆手,“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更不会与肃王搅在一起。估计我这番表态,也能免了杀身之祸吧?”
增祺尴尬地一笑,说道:“革命党的炸弹和手枪,可是很厉害的。亡命之徒又多,不可不惧啊!”
锡良脸上露出疲态,增祺赶忙起身告辞。锡良又加挽留,将增祺暂时安置在自己官署,小睡了一会儿,来到书房,提笔斟酌,苦思冥想。
象锡良这样的满人高官是比较清醒,也是有些才干的。本来他已经有了拖病不治,以身殉朝廷的打算,但增祺所转达的信息,又让他的思想有了改变。
是啊,所谓的洁身自好、孤臣自守,真的就好吗?是不是很没有担当?锡良虽然号称清廉,但家产亦足够他生活,可其他满人呢?锡良可以想见,众多旗人因为身无长技而陷入穷困,食不果腹;众多旗人因为没有人在新政府中为他们说话,而地位低下。
端方,估计是会答应的。毕竟是顶着为皇上、太后着想,为广大旗人谋富的名义,能捞到好名声。那自己呢,答不答应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新政府总会找到愿意干事的满人,如增祺。
自己和端方一样,有能力,有抱负,就此隐居林下,还真是心有不甘。锡良又拿出增祺带来的文件资料,细细阅读起来。
有打有拉,有抑有扬,在陈文强的主持下,一张大网已行就编成,从稳定东北到安抚满人,他牢牢抓住了关键,抓住了人的心理。
既能治事,又能治人,陈文强的强项发挥得淋漓尽致,目光更是从全国,甚至国际上着眼。正专注于和谈的袁氏一方,显然落了下风,还不自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改组政党,筹边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到左宗棠抬棺出征,率部收复新疆,湖湘与新疆都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
而向北方进军,则是临时政府所预定的计划,也一直在准备着。甚至西北军区司令已在内部获得通过,黎元洪主动请缨,要建立左宗棠或刘锦棠那样足以彪炳史册的功绩。
行军路线也已经确定,将沿着古老的商业路线,汉口—狄道州—凉州—兰州—安西州—哈密—乌鲁木齐。这一条商路相对来说比较繁华,人烟较稠密。筹集物资也比较容易。
当年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困难要比现在大很多,不管是路途遥远,还是资金问题,解决的办法总是有的。
提起新疆,就不能不说到“新疆王”杨增新,他在新疆人的心目中,毁誉参半。历史上,在清末民初这样十分动荡的年代,云南人杨增新竟统治新疆长达十多年之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杨增新字鼎臣、子周。号荩臣,云南蒙自人,清光绪十五年进士,被选用甘肃中卫县知县。在甘肃任职近二十年。因施政有方而声誉大增,地方百姓曾立德政碑、建生祠以颂其德。
清光绪三十三年,杨增新调任新疆陆军学堂总办,次年经新疆布政使向该省巡抚袁大化保荐,陛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升任新疆阿克苏道尹。在新疆任职初期。杨增新便显示出善于谋划、机警过人、敢作敢为的才干。
为此,他深得袁大化的赏识和重用。1909年广州起义,掀起了巨大的革命的波澜,引发国内政局的剧烈动荡。其时,新疆伊犁******民族分裂势力发动叛乱,杀死伊犁将军志锐,宣布独立。杨增新眼看清朝廷覆灭在即,即以保卫省城,维持治安为由,向新疆巡抚袁大化建议,由他出面招募军队。
杨增新长袖善舞,一边用怀柔手段进行收抚,一边大刀重锤,实施武力镇压。他靠较多的政治经验与军事实力,平定哈密的******起事,又分化并镇压了各地哥老会与农民起事,并与伊犁军政府谈和达成统一,并逐渐排除军政府人物的影响力,掌握实权。他在日记中写道:“纵一人生而千万人不免于死,是生者死之根;杀一人而千万人得遂其生,是死者生之本。故渠魁首所当诛,而为恶不宜轻纵。”
新疆稳定之后,杨增新热衷于“小国寡民”、“无为而治”,对临时政府和北方政权采取的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不问时事的老子的政治主张,对新疆人民采用愚民政策,认为民众能种种田,学点手艺就行,不要人们有知识和政治思想。
他对各族人民实行羁縻与牵制政策,先分而治之,后统而治之。他常说:对部下应“趋之以事而观其行,临之以利而察其廉。”杨增新不相信科学知识,他认为中国过去儒道佛学以及各杂家的书籍尽可以够用,不必向外人多事追求,最多学学制造枪炮、汽车或其他机器就行了。
而杨增新生怕军队串通犯上作乱,有意将新疆驻军的系统打乱,互不交往,各自为政。同时,军队的待遇低,装备差,缺少训练。如新疆陆军第1师,按编制应辖两个旅,实际人数只有一个团左右。该师师长蒋松林年逾七旬,白发苍苍,已是风烛残年。哈密、喀什、伊犁三地名义上各有驻军一个旅,实际上除伊犁外,其他两地的驻军都不足一个团。他还比喻说:“譬如一串钱,洒在地面,如要重新串联在一起,需要一个钱一个钱地拾取,既费时。又费事。”
确实,这些军队被拆得零散,是对杨增新的统治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同样对铺天盖地。蓄谋已久的政府军来说,也费不了太大的力气。
这就是辩证法,杨增新肯定没学过,现在想学,也已经晚了。
而临时政府要控制西北地区。还有一个后续的重要目的,那就是移民屯垦,既建设开发新疆,又缓解一些地区人多地少而造成的租佃矛盾。
历史上在乾隆朝全国人口突破三亿大关后,人地矛盾尖锐,大量内地贫民迫于生活压力,“走西口”、“闯关东”、“蹚古道“和“下南洋”,“赴金山“,形成近代五股大的移民浪潮,都是以谋生为特点的非官方行为。
其中民间所说的“走西口”中的“西口”一般指山西省朔州市右玉县杀虎口。走出这个西口。就到了昔日由山西人包揽经商天下的归化与绥远(统称归绥)、库伦和多伦、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及新疆等地区。
“在家中,无生计,西口外行;到口外,数不尽,艰难种种。”茫茫草原、无垠沙海,内地民众迫于生计背井离乡“走西口”,这完全是一种自发性的经济行为,其移民活动遂呈现出无序的流动状态。
如果有政府引导,政策支持,那移民便真能达到“实边”的目的。新疆无疑是个大省。人口又少,是个比较合适的地方。
而杨增新却实行闭关自守政策,对从内地派来的人除特殊情况外,一概拒绝接纳。在星星峡专门设卡稽查。没有经过杨增新本人的批准,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境。甚至由新疆返回内地的人员,也必须申请领取省署的护照,才能离开新疆返回内地。此外,杨增新对新闻舆论也严加防范。省内人士所订内地各种报刊,杨一律扣留。交存省署,由自己一人阅读。
杨增新为了试探临时政府和北方政府的态度,以及新疆王公对他的诚意,假意表示:“倦于政事,请求归隐林下”。各族王公即联名通电:拥护杨永镇西陲。
所以,对于杨增新这个家伙,袁氏认为时机未到,暂且拉拢;而临时政府却决心借筹边之名,派军北上,借路而控制陕西、甘肃、新疆,甚至包括内蒙一部,从而形成对北方袁氏的战略包围。
本来西北筹边是袁氏出的一个难题,在他和幕僚看来,临时政府在此时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军力和财力投入进去的。但却没想到陈文强顺势而为,点头痛快地答应下来。
有什么有阴谋?又耍什么花招儿?难道咱们又上当了?
袁氏众人面面相觑,又都犯起了狐疑。
“除了西北,还有东北也不稳哪!”陈文强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袁大头他们感到忧心,“为了国家领土主权完整,不使外人有可趁之机,临时政府愿意为袁先生分忧,愿意——”
“东北在袁公的控制之下,绝无问题。”杨士琦下意识地赶忙阻止道:“袁公已请隆裕太后颁布懿旨要内蒙王公‘毋得滋生疑虑,演出种种无意识之举动’,还有东北的锡良,袁公亦通过皇太后,致长电‘说明利害,劝令各该省顾全和平,一律赞成共和,力顾大局,毋作无谓之举’。”
“管用嘛?”陈文强带着不放心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国事为重啊,切不可因私废公啊!”
胡惟德看着陈文强,小心翼翼地说道:“袁公是爱国的,是顾念大局的,陈先生不必担心。那个,咱们还是继续和谈吧!”
“好,继续谈。”陈文强咧嘴一笑,说道:“袁先生准备南下宣誓就职,这真是个好消息。会谈结束后,我马上给南方发电,请临时政府派专使来迎接袁先生。”
“和谈成功之后,再说此事不晚。”胡惟德赶忙补充,生怕被抓了漏洞。
陈文强盯着胡惟德,等他浑身不自在了,才笑着向后一靠,说道:“继续,继续谈吧!”
……………
第二轮和谈结束了,袁世凯做出了让步,同意南下宣誓就职,但永久首都的问题双方都避而不谈。给外人造成的印象似乎是老袁只须去南方走个程序,便又能回到北京。
和谈的曙光已经出现,民众们都期盼着国家早日统一并安定,早日建立一个威权政府。
但暗战并没有中断,还有秘密进行着。虽然袁世凯拒绝了临时政府插手东北的提议,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东北三省还没有响应革命,还没有宣布共和,还不在袁世凯的直接控制之下。换句话说,东北三省现在既不是临时政府的,也不是袁世凯的。
而临时政府的布置环环相扣,已经接近完成,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何况陈文强又发来密电,称计划可正常进行。既然锡良已经倒向临时政府,由他发出邀请,由他宣称宗社党欲在满洲作乱,这样就没有什么解释上的困难。
姚雨平又要率师渡海出征了。为了照顾和谈,临时政府已经如约把他和所率部队撤出了山海关,在山东登州待命。现在,他的这一混成协又得到了加强,增加了步兵、骑兵,炮标也增加了火炮,兵力已经达到了六千之众。
本来,以六千之众控制东北是不够的。但有了锡良的帮助,以及复兴会发展的民军,他们只须驻扎锦州,扼住关内外的咽喉,事态的发展便基本上会按照设想的轨迹。
“要给予锡良等满人官员以充分的尊重,值此非常时期,能够抛开所属民族、团体的私念,以国事为重,便值得赞扬和钦佩。而且,稳定东北,击碎宗社党复僻的美梦,扼阻日人觊觎之心,还需要他们的大力配合。同时,军队的纪律一定要保证,使东北的民众,包括旗人……”
密电很长,姚雨平朗声向所部军官进行着传达。随后,他又令参谋拿出最亲的资料,分发下去,使军官们了解东北的现在情况。
行动马上就要展开,或许这才是最后一击,对袁氏,对宗社党,对日人,都可能如此。(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重击,败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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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并不影响行动,因为并没有明确的先决条件,停战是肯定的,但也是南北两军之间的事情。比如临时政府以民众投诉而平乱为名解决第五镇,就巧妙地避开了被指责。
东北三省也与之类似,因为东三省既没有宣布赞同共同,也没有明确倒向哪一方,甚至对袁世凯更有敌意。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锡良已经表明了态度,准备出任临时政府给予的官职,迟缓延宕将会使形势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失去制住袁世凯的绝佳时机。
只要一支强军入境,并占据锦州这个东北、华北的交通枢钮,再有锡良发令配合,蓝天尉、张绍增于新军协的内应,东北局势的翻转是很有把握的事情。
至于日本人的野心和行动,没有宗社党的配合,是难以成事的。所谓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日本在列强中还没有独自行事的胆魄和能力,日俄战争虽然打胜了,却没有得到赔款,负债累累,虽有野心,却缺乏实力。
况且,姚雨平的加强混成协并不是唯一可以投放东北的部队。解决了第五镇后,南方的三个混成协被解放出来,陆续归建山东军区,为的是加强对直隶的压力。必要时,也是可以抽调出来支援东北的。
这个时候就看出南方拥有水师的优势了,而除了军舰,联合航运公司的商船也可以运输人员和补给,机动能力大大强于北洋军。
而就在袁世凯一方在和谈中殚心竭虑地对付陈文强时,渡海北征的部队已经登船起航,直驶锦西葫芦岛。
也就在此时,调任直隶总督却因为在慈禧出殡之时因拍照惊扰隆裕皇太后而被罢官的端方乘坐火车由天津回到了北京,请求并得到了皇太后的召见。
虽然袁世凯百般掩饰,手段用尽,但在满人亲贵看来,一个乱臣贼子、逼宫篡位的名头是跑不掉的。革命党固然是敌人,但没有袁大头临阵倒戈。朝廷是不会如此垮台的。自古以来的中国传统,叛徒、内奸是最可恨的。所以,很多人对袁世凯的怨恨,甚至要比革命党还深。
这就是人心。这就是陈文强选择端方、锡良等满人中还算干练的官员与之合作的原因。而他的计策显然成功了,当****还要立牌坊的袁世凯倒是成了两方面都要对付的家伙。
袁世凯显然没有料到陈文强的这些手段,大总统这个位置简直太诱人了,他全身心地投入,进行争夺。甚至不惜作出重大让步。尽管这可能只是表面,实际上他并不准备遵照执行。
第三次和谈开始,双方就未来政府机构及官员人选展开了唇枪舌剑的辩论、争夺。这就真的象是分赃会议了,紧要部门都想由自己的人掌握,谁也不想吃亏。
此时的陈文强异常强硬,令袁系众人吃惊不小。按理说,既然是“虚位以待”,总该是袁世凯这方占据优势,但从陈文强的态度来看,却似乎临时政府才是主导。总统之位是愿给就给,不愿给就不给。
“段祺瑞不适合当陆军总长,次长也还勉强。”
“海军总长可为程璧光,次长可为黄冠英。”
“司法总长王宠惠最为合适……”
杨士琦有些忍不住了,沉声说道:“这是南北联合组织政府,还是你们一家说了算?干脆各部总长全由你们提名的人选担任得了。”
“可以呀!”陈文强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的理由很充分,你们若是不服,可以来辩呀!就说海军吧,你们有嘛,腆不知耻地塞个什么刘冠雄;还有内务总长。此称呼过于空泛,权力也过大,应该进行分解,分解为民政部和公安部;另外。陆军和海军两部不应向总统一人负责,而应该由总统、国务卿等组成一个军事委员会进行总负责……”
“这,这是新提法,还是你自己临时加上的?”胡惟德听着一串新名词和新建议,相当的困惑。
“我只不过是和谈的专使,禀承的是临时政府的意见和宗旨。”陈文强翻了翻眼睛。对胡惟德的幼稚感到鄙视,“你看看你们所提出的官职名称,还是沿袭满清,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少新知识、新思想。从你们身上,我也看到了袁先生的影子,完全是一个旧官僚。再看这份政府名单,完全是任人唯亲的封建传统。”
“你们难道不是任人唯亲?看这份名单,你们要把持政府要害部门之心昭然若揭。”杨士琦反唇相讥道。
“我们是任人唯贤,唯才是举。”陈文强冷笑一声,用手指点着,“每个人都有履历,你们觉得哪个不是专业对口,哪个不是品格优秀?换而言之,你们提出的外交总长陆征祥,虽然还有更合适的,但我觉得也算够格,有过疑问吗?好,我代表临时政府,你们会说我偏袒,那就把两份名单公之于众,由大家比较品评。民国嘛,就应该听取民意,重视民众的意见。”
阴谋,诡计!杨士琦等人互相交换眼色,差不多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什么民意,老百姓懂什么,还不是要搬出你们控制的临时参议院和临时国会?众人腹诽着,但还真不敢跟陈文强叫板。
工作做得太差了。人家把咱们的人研究得透透的,谁知道名单上的官员有哪个屁股上的屎没擦净,会被人家抓住把柄。一条臭鱼腥一锅汤,少数人出问题,连带着别人也要受牵连,让人们不信任。
“你们把持着临时国会,还不是想任命谁就任命谁,总统担出人选,你们也能全部否决。”胡惟德有些无奈地说道:“和谈嘛,总要双方都做出让步。陈先生如此强硬,似乎有意要造成和谈破裂。”
“破裂就破裂。”陈文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道:“如果和谈破裂,那以前所有的承诺全部作废。袁先生想做总统,那就自导自演,再组织个国会,再选举议员。再推举他好了。嘿嘿,这恐怕正合袁先生的心意,甩开共和,来个君主立宪。他当上皇帝,唯我独尊岂不是好?”
“陈先生请慎言。”杨士琦赶忙打断,正色说道:“共和乃是南北共识,岂能朝令夕改,反复无常?你欲陷袁公于不忠不义。用心实在阴险。”
“不忠不义,袁先生早占了,还用我说。”陈文强连连冷笑,拿出一份报纸晃了晃,说道:“北方舆论反对袁先生南下就职,北洋将领也纷纷发表言论反对,这是何意?”
“这是民意,舆情所向,人心所向。”胡惟德略有些得意,觉得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相当痛快。
“好个舆情所向。人心所向。”陈文强笑得狡黠,身子向椅子上一靠,看了看手表,说道:“该吃午饭了,暂时休会,咱们下午再谈。”
被陈文强搞得紧张兮兮的袁氏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上有袁世凯压着逼着,还要对付花招不断的陈文强,这些人真的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只不过,午饭还没吃完。袁氏众人又听到了消息,陈文强召开记者招待会了。把饭碗一扔,袁氏众人匆匆忙忙赶到楼下会场,正看到陈文强手里挥着报纸。在疾颜厉色地斥责。
“……民国啦,要讲民主政治,讲政党政治,讲有风度的对抗。然而袁某人在干什么,一个大脑袋里装的都是陈腐封建的手段和花招,身边围的都是袁某人的奴才。没错。封建王朝被推翻了,可奴才并没有消失,只不过从朝廷、皇帝的奴才,变成了袁氏家奴。”
“军队是保家卫国,抵御外侮的,不是用来拥兵自重,用来威胁政治的。看看北方的某些报纸,大力反对南下宣誓就职,甚至军人也蹦出来叫嚷,什么‘袁宫保要走了,没人管我们了’。这是什么,这是恬不知耻。袁某人是种过地,还是做过工,抑或是能拉银屙金?北洋军是个什么东西,国家赋税、百姓膏血供养着,竟把袁某人视为衣食父母。动不动就发电逼宫,动不动就发电反对,不要忘了他们是军人,不要忘了军人的本分,要当溜须舔腚的奴才也别太急、太明显。”
杨士琦等人大吃一惊,汗珠立刻从额头冒了出来。又上当了,又被抓住痛脚了。
这倒不是袁氏等人失算,实在是他们不太懂现代政治社会的规则,最重要的便是“军不干政”。从北洋将领对清廷阴奉阳违,到联合通电逼宫,再到段祺瑞等人以武力威胁北京的内蒙王公不得异动,利用军队为后盾施展手段,在袁氏等人看来并没有什么,而且也使顺了手。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被陈文强上纲上线,在记者招待会上这么一宣扬,不懂的人也会觉得是这么回事。
“临时政府从成立到现在,所做的事有目共睹,剿匪平乱、赈灾安民,不吝投入资金和人力;派兵支援赵尔丰入藏,准备军资兵力西北筹边,为国家不失领土、不丧主权,可谓是不遣余力。”陈文强语气又变得激愤起来,伸出手指用力点着,“而袁某人呢,把北洋私军、袁氏奴才们聚集于京畿之地,全不顾东北、西北、西南国家有警,全不顾某些列强正窥机掀起国家动乱。西北筹边,推三阻四,好,临时政府去干;东北增兵,他又不肯,好,临时政府来做……”
东北增兵?杨士琦掏了掏耳朵,没听错吧,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把人都蒙在鼓里。
“……不同于国家军队的私军,最擅长的不是抵御外侮,而是对内要挟、镇压,维护私人和小集团的利益。动不动就兵乱,伤民害民、劫掠****,视百姓生命财产于草芥,此为土匪,此为叛乱,犯此罪行者,中国虽大,却无其藏身之地,更不容其逍遥法外。”陈文强伸手示意,他的手下开始分发资料,他接着说道:“此为叛军第五镇犯罪之名单,经法庭审讯,已经判决死刑,即日便绑赴刑场处决,彰显公道正义。以后再有类似事件,皆按此处置,绝不姑息。”
杨士琦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别人,同他差不多是一样的表情。尽管陈文强并未做和谈中止或破裂的表示,但经此一变,和谈已经无法进行。准确地说,北洋集团在此次和谈中声名扫地,被扒得体无完肤,丧失了道义高点。再继续和谈,气势不再,便只有屈辱地全盘接受南方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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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昌走了,看着老友的背影,袁世凯久久无语,杨士琦等人也不说话,一阵沉默。
半晌,袁世凯开口道:“杏城,陈文强对我说:“中国是‘追求法治的国家’,民主、法治、共和、宪政的理念正在深入人心,****、独裁、特权等封建的一套早已不得人心,人人厌恶之、唾弃之、声讨之。总统也不是皇帝,总统也必须守法遵宪。谁想倒行逆施,人民会起来推翻他,唾弃他,舆论也会轰死他,结果只能是遗臭万年。你怎么看?”
杨士琦沉思了半晌,说道:“这是一种警告和提醒,共和了,进步了,谁也别做皇帝梦。即便是大总统,也有监督,并不能象皇帝一样金口玉言,出口成宪。”
袁世凯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不解地问道:“实力政治统一国家,稳定社会,然后就是用民主政治来治理,这我倒是明白。可他所说的时代不同了,政治规则也变化了,不能适应新规则,只能被判出局。还问我有没有加入复兴会或重新组党的想法,这到底是试探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呢?”
杨士琦轻轻用右手叩击着左手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释然道:“据我之愚见,他是想告诉袁公,时代不同了,以前的那一套过时了。革命党不是一直推崇什么政党政治,宪政法治吗,要想适应,则必须要学会这些东西。而且想玩,也要按新规则,按宪法和法律规定的套路来,出格是不行的。如果袁公想融入复兴会,他们自然是欢迎的;但如果袁公想与之分庭抗礼,则需自己组党,与他们玩政党政治这套新玩艺。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新规则,新玩法?”袁世凯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恐怕这也是我们此次的败因吧,我们还是门外汉,既不知彼,也不知己,败得不冤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