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编练新军,再谋官职
恩铭之死,所带给清廷的震动,在另一方面却加速了立宪的步伐。▲∴▲∴,
因为清廷突然意识到传统的笼络士子的模式已经彻底失效,人心已散,大势将去。
堂堂的四品道员、省巡警学堂堂长,职位品级既显赫,职务内容(新政)也很时髦,可谓极有前途,这样的品级和职务都笼络不住一个徐锡麟,清廷的挫败感是可以想见的。显然,清廷已经失去了对新式知识分子的吸引力,对此,新疆巡抚联魁十分忧虑地说道:“皖省情形如此,其他已可概见。”
这种忧虑,反映到决策层面上,则成了体制内改革派官僚用来和朝廷就宪政问题讨价还价的重要砝码。
袁世凯即上折,要求朝廷简派大臣分赴日本、德国、英国,专门调查研究宪法;随后,两江总督端方上折警劝朝廷,如今反清革命日趋高涨,应赶紧“俯从多数希望立宪之人心,以弭少数鼓动排满之乱党”,迅速颁布宪法,使国民之心“皆归于宪政之一途”;黑龙江巡抚程德全,则把吴樾当年谋炸出洋考察政治五大臣和徐锡麟枪杀恩铭两事并举,警劝清廷迅速“行宪政,融满汉,以安天下之心;开国会,导人才,以作徙薪之计”。
连对立宪消极敷衍的张之洞,也态度大变,积极起来。他在奏折中表示“立宪实行,愈速愈妙,预备两字,实在误国”,又言“只须速行立宪,乱党风潮自然平息”。
革命成为体制内改革派推进改革的动力,这听起来有些诡异,但倘若理解到晚清最后十年,“宪政”与“革命”之间的同步性,也就不足为怪了。
显然,暗杀事件使清廷不得不加快了立宪的进程。宪政会提出的《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城镇乡地方自治选举章程》被宪政审查馆顺利审核通过,清廷下旨颁布,各省马上开始筹备谘议局。一九零八年便举行谘议局选举。
由此,各省地方都开始筹办地方自治事务,如城镇设立议事会和董事会,乡设立议事会和乡董事。各设自治公所作为办事之地。其中,议事会议员和董事均由选举产生,经费出自地方,地方行政官负有监督之责。
地方自治和咨议局的筹备,意味着权力的分薄。不管清廷怎么想,宪政派将会势力大张是眼见的事实。特别是地方官府,将不得不让出部分权力,甚至将受到咨议局议员的监督。
宪政派欢欣鼓舞,积极准备,政治参与热情持续升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不会以做政府的驯服的咨询机构而满足的。
清廷,革命党,立宪派。三方博弈的局面终于露出了端倪。而陈文强参与编练新军的计划也制定完成。
……………
“以队(连)为单位分地驻扎。剿乱平匪、责任所在;然平时官府不可轻易调动,若湘鄂两省遭到乱党攻击,方可集结出战……”
张之洞的神色不是很好,显然是在西南一标新军被歼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而陈文强递上来的编练新军的章程也让他皱起了眉头。
章程中写得很明白,钱可以出,枪枝弹药也可以供应,但编练的新军可不是朝廷或官府可以随意使用的,他们只负责保护湘鄂两省的安全。分地驻扎嘛,因地就粮。省财政出一点,地方出一点,成立后的地方咨议局也会给予些资金支助,倒也解决了编练新军的费用问题。
“只是地方上的剿匪平乱?”张之洞不是很满意。但又有些无奈,“文强,你是不是担心成建制的新军惹人注意,又会被朝廷调去西南或他地,与乱党作战啊?”
陈文强很干脆地点头,沉声说道:“湖湘子弟。埋骨他乡,这也不是大人所愿吧?”
张之洞叹了口气,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乱党坐大,湘鄂又岂能幸免?”
“话虽如此,然少人赞同啊!”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文强与宪政会诸人反复商议过,他们只图地方安定,却不肯出资编练可被朝廷随意调动、异地作战的军队。”
“他们的想法我也能猜到一些。”张之洞苦笑了一下,说道:“恐怕你也是如此想,担心出钱出枪,最后却打了水漂。”
“大人明鉴。”陈文强并不觉得难堪,坦然而应。
张之洞沉思了半晌,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两个标的指挥部便设在长沙、衡阳如何?”
湖南的会党比较强大,一标新军驻扎于长沙周边,便可起到稳定的作用;而衡阳是中南地区重要枢钮,扼住两广入湘的通路,亦是兵家要地。有这两标新军驻湖南,湖北有黎元洪的混成协,以及第八镇的其余部队,可保无虞。
“大人高见。”陈文强只是应承,却不发表意见,以此来打消张之洞最后的一点疑心和顾虑。
“这两个标的标统”张之洞沉吟着,看着陈文强。
“湖南教练处帮办蔡锷精于军事,可任实务。”陈文强笑了笑,说道:“自然,这标统要职,还是要大人安排。”
“眼力不错。”张之洞也笑了,说道:“堂堂的士官三杰,自然不是池中之物。也好,驻长沙这个标就由他编练。驻衡阳的呢,本部堂再斟酌人选。你呢,就兼任湖南新军教练处帮办吧!”
“大人可是怕我小气,非要把我和新军扯上关系?”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下可好,新军缺什么都要向我要,可要愁死我了。”
“一个闲职,累不着你。”张之洞揶揄着笑道:“再说,依你东奔西跑的性子,还能捆住你的脚不成?对了,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出力相帮。”
陈文强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望着张之洞不吭声。
“新军第八镇被抽调得只剩下骨架,总要补充啊!”张之洞捋着胡须,对陈文强紧张的神情视若不见,缓缓说道:“这钱就不用你出了,可这武器弹药”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算是本部堂暂借。钱款慢慢还清。”
陈文强咧了咧嘴,无奈地点了点头,“大人言重了,什么借不借的。不过。这个政策呀,文强还是要厚着脸皮讨要些的,比如………”
比如马上要通车的武长线等铁路,陈文强希望延长两年再向政府纳税;比如湘鄂两省的厘金,要对他的企业制造的商品豁免。对宪政会会员的商品和商铺减免优惠……
“文强不敢欺瞒大人,武长线通车,在初期营运很可能是亏损,这是经过调查研究的得出的结论。但从长远看,铁轨交达处,商务、实业的活力便会开始迸发,促进地处内陆腹地的湖南工商业迅速发展……”
“大人想必也知道厘金并非善税,而是恶税。地方掌控征税权,滥设厘金局,征厘名目繁多。厘卡遍地,每走几里几十里便遇关卡,层层盘剥,商旅寸步难行,运输成本直线上升。朝廷既不能建立关税保护制度,地方亦难废除阻碍工商业发展的厘金,华商产品如何与洋货竞争?经济难以振兴,又何谈富国强兵?”
陈文强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道理,尽管因为财政问题。张之洞不可能在湖广两省废除厘金,但对他、对宪政会会员给予政策倾斜,还是大有禆益的。换句话说,谁响应张之洞的号召。谁为编练新军作出贡献,谁就能得到好处,这个道理还是浅显明白的。
“文强,你看得长远,这些要求本部堂便答应了。”张之洞轻轻颌首,低沉地说道:“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还有粤汉铁路、编练新军,你都竭心尽力,干得很好,本部堂是全都记着的。朝廷呢,也因你洋务娴熟,中外有名,而再三想把你调入京城任职。你不去,我也不希望你去。京城那潭水太深太浑,你去了恐怕什么也干成,还得得罪一大帮人。所以,你还是在地方施展所长为最佳。本部堂,还有两广督抚,与你的关系都不错,总会照顾一二。”
“大人说得极是。”陈文强连连点头,感慨地说道:“若没有诸位的照拂,文强将一事无成。对此,文强是感念于心的。”
“文强有些自谦了。”张之洞中肯地说道:“论工商经营,论办理洋务,论学识名望,你总会干出一番事业,也必然是各方争相拉拢的人物。只是你的脾气禀性,若是在处处掣肘的环境下,恐怕不会隐忍退缩。我知道你在上海很有势力,手下有兴义堂这个帮派可以驱使,想来也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大节无亏,又是华洋杂处之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此,本部堂并不见责。但在湖湘和两广之地,与江湖人物还是少交道为好。那些家伙”
“大人教诲,文强谨记。”陈文强对张之洞的善意提醒表示感激,停顿了一下,笑道:“大人看文强身上可有江湖习气?”
“你会在本部堂面前露粗显暴?”张之洞翻了翻眼睛,“你在长沙干的事情别以为本部堂不知道。为了粤汉铁路的大局,本部堂不想理会罢了。”
“嘿嘿,恶人还需恶人磨嘛!”陈文强讪讪一笑,“循规若是不成,用些手段也无不可吧?”
“日后还是要少用些偏门歪术。”张之洞很是有些殷殷期盼地说道:“你既已是广东咨议局议长的人选,湖南新军教练处帮办又是兼的闲职,本部堂已与那张人骏通信,让他在广东再与你谋个官职。只是这官吏在咨议局中,怕是不合体制。”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咨议局议长一职,文强可不担任。至于广东的官职,文强却不知何者合适。”
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清廷开始改革地方官制,改学政为提学使司,无学政之吉林、黑龙江、江苏、新疆各省亦分别增设。提学使司主管一省之教育。接着改按察使司为提法使司,专管司法行政。另设各级审判厅,专司审判之事。
交涉使司则于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最先在吉林、奉天二省设置。以后直隶、江苏、浙江、福建、湖北、广东、云南各省也都援例设置。该司负责办理公众交涉事务。
一九零六年之后,各省又陆续设置巡警、劝业二道。巡警道掌全省巡警、消防、户籍、营缮、卫生事务。劝业道的职掌是主管全省农工商业及各项交通事务。当时各省调整进度不一,裁与设都比较混乱。
“劝业道,应是你所长;巡警道呢,你有粤汉铁路巡警总办的职衔,倒也有些联系。”张之洞征询着陈文强的意见,“这还要看你的意思。”
“那便是巡警道吧!”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同样是厘金问题,文强觉得一来可与张总督商讨减免,二来手中有巡警,也会方便很多。”
“是这个道理。”张之洞信以为真,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等到粤汉铁路修成,可就把你的产业联结起来了。湘鄂有新军,广东有巡警,沿路有铁路巡警,便可毫无阻碍了。”
“这确是最理想的状况。”陈文强笑了,说道:“文强的小心思,大人一眼便看穿了。”
“只是广东那边,你还要投入些资金。”张之洞善意地提醒道:“巡警的薪金、装备、日常经费等等,虽然不是全部,可也要你解决一部分。与乱党作战,两广财政怕是难以支撑,朝廷也有些捉襟见肘。所以”
“文强明白了。”陈文强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两广会党林立,治安不好,这巡警道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好干啊!”
“你应该是有办法的。”张之洞微微一笑,说道:“琼崖兵备道还有数营人马,别和本部堂说,你使唤不动他们。”
“兴许用不着出钱来请他们。”陈文强抿了抿嘴,“江湖草寇,文强还是有把握收拾他们的。商团,估计就够用。”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粤汉铁路攻坚,革命大不易
在朝,在野?闲职,实缺?
这对陈文强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咨议局相当于地方议会,虽有监督作用,但到底不是官府,没有实权;而粤汉铁路巡警总办,广东巡警道,不仅有权,而且有人有枪,自然是他要争取的。
而宪政会不排斥官员入会,清廷也没有禁止官员加入的律令。所以,陈文强只要避开咨议局议员、议长这敏感的头衔,担任官职也没有阻碍。
至于兼职、闲差,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以及张之洞等人为了让他多出钱办事所给予的奖励和名义罢了。
只不过,张之洞等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产业越做越大、办事尽心竭力的陈文强,他背后竟然是革命党的复兴会。他们就更不会想到,只要给陈文强一点空子,一点权力,他也能从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以新军编练为例,陈文强不仅使编练完成的新军不可能去西南与革命军作战,更使大量的复兴会会员能够渗透其中。再加上他变相地掌握着新军的军饷和弹药供应,更使新军为清廷死硬卖命的几率变得极小。
也正是因为陈文强肯在编练新军上出钱出力,便更加使人无法把他与革命党联系到一起。试想,哪个革命党会慷慨地出资编练、武装自己的敌人呢?
陈文强当然不会全部出资,说动湘鄂宪政分会的绅商,向他们承诺编练出来的新军不仅能维护一方治安,还会对赞助者给予特殊的照顾。比如请张之洞为出资三千元以上者赐“拥军”匾;比如在编练出的新军驻扎地盘内,厘金豁免;比如军警不得擅闯其宅,不得无罪关押等特权。
有家业的富商士绅最担心的便是治安,便是生命财产的安全,陈文强抓住这个心理,在言语中鼓励他们将自家子弟送去当兵,并频频暗示编练出来的新军将是最好的保障。相对于旧军的**无能、军纪败坏,这个理由显然是有吸引力的。
虽然要办的事情越来越多。但好消息也不断传来,使陈文强“洋务娴熟、精明干练”的名声越来越响。这无疑是有利的一面,能够使更多的人放心地把钱投向陈文强所经办的事务。
武长(武昌到长沙)线首先贯通,长沙批发商从京津、沪汉、江浙等地区采购的工业品及洋货。从此可由铁路运抵长沙,同时也加速了长沙地区农副产品的输出。长沙与汉口在经济上的伙伴关系更为密切,使两地经贸的互动形成良性循环。长沙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往往借助于汉口,反过来汉口又以长沙作为经济的后续。从而推动了两湖地区在中经济上的飞速发展。
湖广总督张之洞闻讯大喜,亲往主持通车典礼,并乘坐火车由武昌至长沙,视途沿途,以备日后开发建设。
半个月后,长株(长沙到株州)线贯通,百余里的铁路虽然是粤汉铁路最先开始修建,但长沙城南湘江岸边一段濒临大江,悬崖陡壁;又有鸳鸯井、老龙潭、杨家小围、南湖港等处,深潭巨浸。需营建桥梁路线。因工程难度甚大,所以比武长线短,却修成的还要晚。
武昌、长沙,再至株洲的铁路修通,意味着真正进入了湖南腹地,本地的土产从此可以源源不断北运。而株洲成为最大的输出商品牲猪的中转站,当时报纸载文称,株洲,可以称为“猪”洲了,。
而在武长铁路之前。湖南已经筑有株萍段铁路,这段铁路主要为运煤专线。之所以修这条铁路,是因为萍乡产煤,而萍川水涸。无法通过水运,只好修筑铁路。武汉到长沙再到株洲的铁路修成,同时也带动了萍乡煤矿的发展。
武长、长株线的贯通,速度令人赞叹,但在背后却是新技术、新设备的运用,是十万以上人海战术的结果。是吃苦耐劳的中国民工的付出。
比如正修筑京张线的詹天佑派来的工程师,采用了他独创的中距离凿井法,便在长沙浏阳河隧道施工时即行采用,即“在隧道中央凿了直井,以加快进度”。
比如陈文强在德国购进的通风凿井机械,在猴子石、豹子岭一带,凿险锥险,便显示出了科技的威力。
比如在湖北、湖南两省的铁路分段施工中,最多的一天竟有十二万人在同时筑路。
摆在表面的成果令人惊讶赞叹,背后付出的艰辛困苦却有多少人知道呢?
陈文强再次获得了朝廷褒奖,官阶升为从二品,商勋一等。但他再次婉拒了去京城邮传部任职的旨意,推说待粤汉铁路全程通车后再定行止。
在一个长期奉行农本商末为基本国策的国度里,从事商业和实业的人即使富有四海,也一向被那些羞于谈利的士人们所蔑视。但现在不同了,当时农工商部的地位仅次于外务部,足见朝廷的重视程度。清廷公开倡导并奖掖实业,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就连那些朝廷大员们也不再羞于谈及商业和利益,都与时俱进了。
而陈文强也确实把粤汉铁路的修筑作为了工作的重点,把武长线、长株线上的四个工程队和大部分机械设备调至湖南和广东交界处南岭,进行粤汉铁路最困难一段的全力修筑。
南岭溪流纵横、山势嵯峨,工程最为艰巨,凿石工程更是异常繁重,需款既多,更兼费时。如果不是勘测未定,如果不是要先修成一段铁路以吸引投资,如果不是各工程队需要熟练的过程,陈文强的起意便要修筑这段最为艰难的铁路。
现在,真正的攻坚阶段才算真正开始。至于株州至衡阳、衡阳至郴州,以及广东段的广州至韶关,施工较为容易,甚至筑路的标准也可以适当降低。
陈文强如此急迫,不惜四处借贷、投入巨资修筑铁路,不仅仅是为了实现他中心开花的革命设想。还有一个观点是当时很多人所不知道,很多革命党人所不理解的。
这一切的建设不管是在清廷统治下,还是以后建立新政权,都是国家发展不可或缺的基础。经济的发展是有衔接性的。即便是清廷取得的成就,也不能忽视并否认其所起到的基础作用。
就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同时,西南的战事似乎因为雨季的降临而暂时停息,进入了象是对峙的状态。但革命军大胜的影响却依旧在持续。
首先是法国人的妥协,不再阻止非武装人员通过铁路由越南进入滇南,也包括复兴会借用海外华人组建的新加坡人道主义救济队;这样一来,除了武器弹药外,粮食、药品等物资也可以打着救济战区难民的名义而得以限量运输。
尽管在名义上没有公开。但法国人实质上是已经承认革命军为交战团体,并给予了其交战团体的待遇。
当然,革命军也作出了一些承诺和让步。比如武装人员退出除高平以外的所有越南地区,保证法国人在滇省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不干扰其修筑滇越铁路,不支援越北抗法武装的暴力行动……
协议是秘密的,也可能不是长久的。这种政治上的东西,比人与人之间的翻脸还快,关键还是看形势的发展,看相互之间的利益权衡。
…………
暴烈时倾盆而下。雨点如铁豆;停歇时又象怨妇,在无尽的时间中歇斯底里,欲罢不能。这就是云南的雨季,亚热带的雨季。
秋j轻轻拂了拂飘落脸上的雨丝,立于草棚之下举目眺望。山野间仿佛经受了洗礼,石隙间万泉齐流,激溅着浪花夺路而奔。
作为滇南战役的西路军,除副司令杨文恺在高黎贡山率军防守外,滇西军区的部队出动了大部,司令龙济光、副司令秋j、参谋长宗少华都随军出征。而在蒙自以北阻击湖北新军杨开甲所部的。便是秋j、宗少华所率领的一支部队。
实践是使人成熟的最快办法。从小仗到大仗,从广西到滇西南的攻掠纵横,再经历了残酷而英勇的阻击作战,革命军中的大小军官都在迅速成长。也包括秋j在内。
所谓的成长,不仅仅是军事指挥上的进步,还有思想、眼界的提升。从急不可待的激进,到冷静理智的思考,没有亲身经历,往往是难以迈过的一道坎。
发动起义、占领大城、四方响应、直捣黄龙、推翻满清……在激进的革命者中。这是很自然的革命方略,实施之时也不会想到会有多少的艰难困苦,甚至不会想到失败的结果。
已经是一万三四千的作战部队了吧?论素质,远超仓促聚集的江湖会党;论装备,也是颇为齐全,尽管后期招募的士兵所使用的武器多为缴获,比较繁杂,也远胜土枪土炮、大刀长矛;论财力人力物力,复兴会竭尽所能,更不是其他革命团体所能比拟的。
现在,包括秋j在内,很多人都意识到了当初设想的幼稚。就以此次起事为例,革命军可谓是准备充分,从人员到武器装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可结果呢,虽然是不断地胜利,但想占领一省还力有未逮,何况是千里北伐,推翻满清呢?
参谋长宗少华撑着把油布伞沿着山路走了上来,笑着打着招呼,“秋司令,这么早啊!”
秋j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有些心急呢!你是见过宋先生的,我可是慕名已久,却未谋面的。”
没错,秋j所说的宋先生便是大革命家宋复华,复兴会的领袖。滇南大胜,法人妥协,他便急不可待地赶来了。
“宋先生能来,说明咱们干得好,总部很满意。”宗少华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意,笑得畅快,“说不定啊,宋先生便不走了,咱们建立的根据地就成为革命中心了。”
“我也这样希望。”秋j沉吟了一下,询问道:“既然滇西、滇南已经联成一片,咱们是不是争取把滇省全拿过来。”
“你是说成立滇省军区的事情吧?”宗少华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摊子铺得太大了,咱们的兵力恐怕难以集中。按照咱们原定的计划,是要在滇西、滇西南拓展,保山、大理都将是光复的目标。可要把滇南的防务拿过来,便要抵挡昆明方向的敌人,要占用很大的兵力。”
“总参谋部应该会拔付些部队给咱们吧?”秋j猜测着说道:“或者把边区总部移至滇西南,这样就不需要太多的部队来保护了。”
“总部处在中心位置,方便联络。”宗少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还要看总部下一步的战略考虑。依我看,迁移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下一个敌人很可能就是粤省的清军,打开出海口可是关系到物资补给的关键。”
“三占防城?”秋j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然后笑道:“总部已经让咱们自力更生、以战养战,你还想着投机取巧?”
宗少华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要做到自力更生、以战养战,实在是不容易啊!除非咱们能造枪造炮,那还要炼钢炼铁,甚至开矿挖煤吧?你也知道现在部队的情况,如果能换上毛瑟步枪,或者是汉阳造,把那些老旧枪枝换掉,我敢说,部队的战斗力能提高一个层次。”
“还有弹药补充的问题。”秋j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虽然能生产复装子弹,可数量还是不够充足。比如滇南战役结束,咱们就要休整一段时间,等着生产囤积的弹药供应上来,才能开始下一次行动。”
“如果再能补充几十万发子弹,再运来一套生产制造子弹的机器,我估计就能够满足连续作战的周转条件了。”宗少华停顿了一下,笑道:“你看,我猜想得不错吧,要想实现这个目的,打通出海口就势在必行。”
秋j刚想称赞几句,突然看见远处似乎有烟雾升起,赶忙伸手一指,说道:“看,是不是有火车到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领袖的鼓舞,倒孙后果
火车到了,但却不是宋复华乘坐的那列。
直到下午两点多,在河内与法国总督秘密商谈过的宋复华才抵达了河口,进入了根据地。
对于宋复华急于前往革命根据地,陈文强并没有强烈反对。一来是形势不同了,根据地相对稳固,革命军也能保证他的安全;二来则是从宋复华的角度出发,用实际行动来回应外界的批评和质疑。
从一九零五年到现在,同盟会已经发动了萍浏醴、黄冈、七女湖、安庆四次武装起义,但都以失败告终。梁启超等为代表的保皇党乘机批评革命党的暴力革命,尤其批评革命党领袖们,自己躲在安全的海外,却唆使别人在国内搞送死的暴力革命。
梁启超在《新民丛报》上撰文批评革命党领袖们:“徒骗人于死,己则安享高楼华屋,不过‘远距离革命家’而已”。梁启超批评革命党领袖的“远距离革命家”作风,批评他们唆使别人送死而为自己谋取名利的作法,一时在海外华人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掀起了一股批评革命党领袖的风潮。
其实,梁启超并不是针对复兴会,他的主要目标是同盟会。但这种对暴力革命的批评,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复兴会,牵扯到了宋复华。
为了反击对“远距离革命家”的讥讽和批评,也为了挽回此等言论在海外造成的不利影响。宋复华急于赶赴国内,投身到革命第一线的心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包装、打造、宣传……这一系列手段所形成的明星效应已经足够了。大革命家、革命领袖的名头随着复兴会的强大,以及起事后的不断胜利。已经是光辉夺目。陈文强不反对的原因,其实也觉得宋复华亲自去领导革命,将使革命军的士气更加高昂,干部们更受鼓舞,宋复华的革命形象也将更加伟岸高大。
而且,有了无线电台,宋复华即便是在根据地。也能够不断向外发出声音,宣传革命思想和方略。
领袖到达的消息是绝秘的。只有少数高层领导提前获知。在听取了相当人员的汇报后,会议很快便在屏边县召开,此次会议的召开,意味着在西南建立根据地、经营发展等重大方略的最终确定。而大革命家宋复华亲赴国内指挥革命的消息。也通过电波传向了外界。
相对于陈文强的沉稳机变,吴禄贞的专于军事,宋复华志向非凡、才华横溢、理论过硬,学识和口才都出类拔萃,确实是最适合在前台充任领袖的人物。而在那个时代,志气逼人、行动力更非凡的宋复华,又有复兴会之助,在革命领域的名望超过北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同样是口若悬河,同样是听众掌声如潮、欢声雷动。最后的比较便是实际的结果,以及背后的势力强弱了。这一点,宋复华是稳操胜券的。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中国的土地上!这块我们的祖先用鲜血和尊严浇灌的土地上!我们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的民族!自从鸦x片战争、甲午战争、庚子事变…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就没有了!那些战胜者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一个有几千年悠久历史的民族的尊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去做一个自由的斗士。还是一个奴隶?!”
“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极为重要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严!只要在中国的上空一日还飘扬着外国的国旗。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列强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我们地尊严就不存在!只要我们的国家积弱不堪。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其他国家的人,在聊天的时候说到中国这个字眼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而一个只懂得屈辱丧权的政府,是一个没有骨头的政府!当我们地尊严、领土、生存地空间都遭受践踏的时候,还不知羞耻地政府,我们是不需要的!我们要抛弃它,要推翻它!”
“我很骄傲,在你们这些人中。这样没有骨头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面前,是无数个留着千年不屈血液的勇士!这血液,曾经在我们祖先的血管里面流淌过。现在,它们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汩汩奔涌,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它冷却吗!?”
“共同的理想使我们团结在一起,我们会为这理想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在今天,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拯救我们的祖国,只有这理想!拿起枪,带领着我们的同胞们高举着那面自由的大旗英勇杀敌!假如你们期望战斗,那就去战斗吧!然后我就能够看到中国是四万万五千万奴隶还是四万万五千万坚贞不屈的华夏儿女!”
“现在,我,宋复华,将与你们并肩作战,将举着属于我们的大旗冲在最前方!哪怕是战死,我也会微笑而逝!我会见到那些曾为华夏流血牺牲的祖先们,我可以昂着头颅走到他们跟前,我可以骄傲地对他们说:我,你的子孙,没有给你丢脸,我为伟大的中国的复兴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是的,我们将为建立一个新的、公平的政府而战!我们为人人平等而战!为那些奴役我们的人滚出中国的土地而战!为我们的尊严而战!为我们的理想而战!为解放这个国家而战!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骄傲地宣传:我们是从来不屈服的中国人而战!”
会议之前的陈述、感谢,是演讲吗,应该是。但宋复华所说的。和他内心高度统一,是在释放他的思想的感情,一点也不显得做作。没有丝毫的虚假,更真实更让人情绪高涨。
有道是:一言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师!历史上许多政治人物都是靠演讲来成就自己的事业的。宋复华不是最优秀的,但他确实是位在舞台上激情四射、光芒万丈的一流演讲家。
而这番激昂的话语不仅使眼前的人们热血沸腾、激动难抑,更将通过电波,传到四面八方,在报纸媒体上登载,鼓舞起无数不甘为奴的国人。号召起无数奋起而战的勇士。
铁血人生多悲壮!而有多少在原来历史上悲壮多于铁血的志士仁人,现在却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谱写着不一样的壮丽人生。
“初涉革命,往往以为推翻满清便是胜利,便能使国家富强,民族崛起。可我现在却是心怀惴惴。忐忑不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国土,四万万同胞,我们扪心自问,有没有这个能力把国家治理好,使民众安乐幸福……”
“痛骂是容易的,立志推翻腐朽清廷也是正确的,但换成我们来执政,我们是否就一定做得比满清好?有这样的决心和信心,自然应该。但我们又有什么资本,要实行怎样的政策,才能来保持信心呢……”
“革命既是破坏。也是建设。而破坏容易,建设却是千难万难。而对于建设,我们是缺乏经验,缺乏人才的,这一点我们得承认,必须得承认……”
“这是本会搜集的本国和各国的资料。大家仔细看一下,对比一下数据。便能看出差距有多大。这么大的差距是只推翻清廷便能追赶上的……”
会议的主题并不是一下子便涉及的,宋复华首先是从战略的角度来阐述根据地的作用,以及革命的大致阶段。同时,也解释了为何革命军不是长驱直入,而是持稳发展的思路和意义。
眼下的形势虽然很好,但面临的困难依然很大。
从人力上看,无论是军事人才,还是政治、经济、社会事务上的人才,都是缺乏的,更没有什么实践的经验。想要治理好一地,甚至一个国家,就必须耐下心来,培养、积蓄各种人才,信得过的人才。
从财政上看,复兴会现在已经是支撑的极限,没有一举而使革命成功的物质基础,盲目行动只能是后继乏力,招致失败。
再从全国的形势来看,清廷预备立宪确实使很多国人认为不一定非要暴力革命才能使国家走向富强。在满清失却人心之前,革命也缺乏足够的社会基础。
综合分析之下,静心发展、等待时机、厚积薄发才是最佳的选择。从中国讲到外国,也让与会人员充分了解本国与列强国家的差距,清醒地认识到革命的道路是任重而道远,革命更是复杂的综合性工作,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革命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宋复华认真听取了在座人员的分析和建议,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且,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其他政务上,重大事情的处理连宋复华也不能够擅专。
没错,领袖是领袖,可不是能够独断专行、大权独揽的存在。革命的目的是推翻*,如果再造就出一个*,那又意义何在呢?
复兴会的组织章程上早已有名文规定,重大问题是三执委多数决议制。也就是说,宋复华只有一票的权利。其他两位执委,陈文强和吴禄贞与他的权利是一样的。
“对于军事,我是外行,还要征求吴执委的意见。”宋复华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又涉及到巨量的物资输送,还要看陈执委的意思。这样,大家畅所欲言,把意见和建议都说出来,形成几条决议,再由我和陈、吴二位执委最后商定。”
“宋先生虽是领袖,却还虚怀若谷,实在是令人钦佩。”龙济光并不熟悉复兴会具体的章程规定,终于得了空子,插嘴恭维道。
宋复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执委会是复兴会的最高决策机构,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宋某虽被公推为首脑,亦不可独断专行。本会既志在推翻*,实行民主,自然不能使一人大权独揽、行*之实。民主,集体智慧,龙司令慢慢就会明白这些的重要。而参谋部、总参谋部的设立,也是如此。”
龙济光似懂非懂,陆荣廷却比较狡猾,不轻易开口。但两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从起初的被逼无奈,到现在觉得前途也有些希望。
人嘛,趋利避害是本能,投靠胜利者一边也无可厚非。坚定的革命者迎难而上,自然不在此列。但类似龙济光、陆荣廷这样的思维,却也因为革命军的大胜而在光复区的民众中盛行起来。
革命军初起之时,民众中观望的多,大胜之后呢,参加者便积极起来。道理很简单,希望的力量,前景的乐观。
会议几乎开了一天的时间,诸如军区划分、军政分离、政务管理、经济经营等问题都一一落实下来,根据地的运行机制和诸项政策从此走上了正轨。
显然,宋复华的到来使很多问题都得以解决,从这方面来看,他在此坐镇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就在宋复华用实际行动洗清了“远距离革命家”的指责和批评时,另一个革命团体同盟会却又掀起了一场反孙运动,一些人甚至主张“革命之前必须先革革命党之命”。
反孙派攻击北辰主要在两个方面:第一是批评北辰近似于独裁的领导作风,说他“办事近于专横,常令人难堪”;第二则是批评他不公开革命经费的使用情况,不少人怀疑孙他将革命经费挪作私用。
同时,安庆起义的失败,陶成章海外筹款的不顺,也使同盟会与光复会的矛盾公开化。陶成章积极倒孙,遂有《孙文罪状》一文横空出世。
对此,北辰非常愤怒,首先断绝了对由章炳麟担任主笔的《民报》的财务支持,“……或无复音,或言南洋疲极,空无一钱,有时亦以虚言羁縻,谓当挟五六千金来东(相)助,到期则又饰以他语,先后所寄,只银圆三百而已……”
然后,北辰以胡汉民、汪精卫这哥儿俩为班底,把南洋的同盟会统统改组,同盟会不要了,另行成立一个“中华革命党”。
如此一来,南洋同盟会的分支已经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同盟会总部,各地同盟会有事情要向南洋分支的胡汉民报告,东京同盟会已经是名存实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南返,政潮
在乱局中抓住机会,从来都是陈文强的强项。
现在的同盟会陷入了混乱,保皇党也闹扎猛凑热闹,抨击北辰,攻击同盟会。而一直为陈文强所反对的革命党联合,却在此时被他重视起来。
既然北辰抛开了东京同盟会,在南洋另行组建中华革命党,那被扔下的同盟会这个壳,陈文强倒是很乐意捡起来。毕竟同盟会在东京还是发展了一些中国留学生,其中有不少是日本军校毕业的,而且同盟会在民众之中还是很有知名度的。
联合?并购?借壳上市?部分收购?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陈文强都觉得能使复兴会的实力增长,影响扩大。都是革命党,求同存异是大有可能的。之前他不赞成联合,有着种种原因。现在呢,可以说是联合,但凭实力,凭形势,复兴会完全可以占据主导地位。
船在江水中喷着烟雾向前航行,沿江的山峦、河滩、城镇尽收眼底,景色各异。有时候出了峡谷,江流失去约束,骤然宽阔,水也浅了,在石滩上发出欢畅的喧哗。可转过一个弯,山又将它锁起来,使它恢复了些许平静。
又是两个多月的时间,陈文强才算是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从铁路修筑到产业扩大经营,还与人合股开设工厂企业、开发矿产。比如长沙纱厂、岳阳肥皂厂、萍乡煤矿等,依托已经修好的铁路,实业的活力开始迸发。
至于编练新军,陈文强不必亲历亲为,也没有推荐过于激进的标统,但中下层的军官则由复兴会湖湘支部列出名单,同陈文强安插了很多会员。这些会员都是秘密发展的,在湖北武备学堂、武高等学堂、陆军测绘学堂等军事学堂学习过,由陈文强这个教练处帮办前去挑选,自然是名正言顺,不惹人怀疑。
陈文强与蔡锷交谈过几回。已经探悉到了很多信息,知道他虽然不是革命党,但对革命却是同情的。尽管蔡锷的思想有些超前,那就是“军人不党”。陈文强依然认为他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而在军事方面,蔡锷更是无可挑剔。
至于驻扎于衡阳的那个标,标统姜明经由张之洞任命。论军事才能,留学日本的姜明经自然不是庸碌之辈,关键是张之洞对他比较放心。对此。陈文强也不太在意。尽管现在姜明经既不是革命党,也谈不上同情革命,但时间还长,形势也在不断变化,可以慢慢来。即便最后不能争取,陈文强也比较有信心靠着渗透进新军队伍的复兴会会员解决掉他。
革命要成功,肯定是要四方响应的。不管你是革命党,还是同情革命,或是投机革命,或是对现实不满、期望用革命来改变。抑或是形势使然。总之,革命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和支持,奢求每个人都忠诚、无私是不可能的。
探悉人的心理,抓住弱点、要点,陈文强依靠着这个强大的能力,虽然不能说是无往而不利,可却是他创下如此大的基业,在交往中游刃有余的关键所在。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杜月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醒目的是左手上包着纱布绷带。隐隐还能看到渗出的血渍。
这就是陈文强令人敬畏、慑服的手段,除了城府极深的枭雄,几乎没人能瞒过他什么。杜月生在铁路巡警帮办的位置上本来干得不错,可却有一个毛病——好赌。竟然挪用了公款。陈文强把他拿下来,还要严厉处置,他为了证明已经知错悔改,剁下了一节手指,算是暂时平息了陈文强的怒火。
“大哥——”杜月生到底还年轻,虽然比较圆滑。但还称不上老练和成熟,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
陈文强看了他一眼,目光说不上多么严厉,但杜月生还是觉得心中一紧。杀伐果决,有多少触犯帮规、怀有异心的家伙被无情处置,杜月生可是很清楚的。
“回到上海,在李老手下好好做事。”陈文强淡淡地说道:“李老的年纪渐渐大了,需要你们这些后辈为他分担些工作。”
“是,兄弟明白。”杜月生恭谨地答道。
陈文强沉默着望向岸边,好半晌没有说话。就在杜月生有些不安,想要开口的时候,他沉声说道:“这次放你一马,是因为你没有犯必死的帮规。你也知道我最恨什么,最不能容忍什么吧?”
“大哥最恨的是吃里扒里的叛徒。”杜月生很干脆地回答道:“还有生出异心的小人。”
“你知道就好。”陈文强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有野心,想成大事,我很赞赏,也在帮你。可你缺乏应有的自制力,令我非常失望。”
“兄弟辜负了大哥的栽培,现在万分地知错了。”杜月生低下头,确有悔恨之意。
陈文强摆了摆手,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如果能从此吸取教训,以后还有腾达的机会。怕就怕你屡教不改——”
“兄弟定痛改前非,否则不劳大哥动手,自己便无脸活于世上。”杜月生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嗯,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陈文强缓和了下语气,说道:“请个先生,闲时多认几个字,多读几本书,把心性磨一磨。以后呢,这江湖会大变样,咱们要准备好去适应。”
“是,大哥的话,兄弟全都记在心里。”杜月生躬身应道。
“跟在我身边的时间太短,你要跟着李老学,学他的沉稳老练。”陈文强的话语转成了谆谆教导,“当然,你也可以给我打电报,写信。年轻是资本,犯了错还有改正的机会……”
…………
陈文强离开武昌,走长江而入海,一来是应查理宋的电报所请,前往澳门与同盟会首脑黄兴会面;二来琼州的事务积压,需他去处理;最后呢,他也有暂避琼州,躲开清廷内部政潮影响的心理。
之前,清廷官制改革便是你争我夺,如今硝烟虽然散去,但奕劻、袁世凯与瞿鸿禨等人矛盾已经完全明朗化。双方已是势不两立,都想去对方而后快。
客观的说,瞿鸿禨并非是什么卑鄙小人,他出身于耕读世家。多年的传统道德文化教育,培育了他忧国恤民的清廉品格和“为天地立身、为生民请命”的士人风骨。
而且,瞿鸿禨曾经为官多年,后来回籍守丧数年后,居然没有盘缠还朝复官。最后只能将自家的老宅出卖换取路费。这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晚清,这无疑是可与包拯相媲美的的清官榜样和道德楷模。
也正因为瞿鸿禨清廉自守,在奕劻和袁世凯的官场逻辑中,是一个不可拉拢的人,更就是一块必须搬走的又硬又臭的大石头。
当时,奕劻是首席军机大臣,袁世凯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又掌管北洋新军,两人勾结在一起当然是权倾朝野。而清高的瞿鸿禨这边。真正得到慈禧太后宠信则是在庚子之难后,他在西安为代慈禧代拟诏旨,由此成为军机重臣的。自知势单力孤的瞿鸿禨,为了抗衡奕、袁组合,便引岑春煊以作奥援。
岑春煊出身豪门,气度当然不凡。但和其它贵公子不一样的是,岑春煊为人有胆有识,做事很有魄力,当时地方总督里即有“北袁南岑”之称。和瞿鸿禨一样,岑春煊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毫无贪恋之心。
正因为类似的经历和志趣。瞿鸿禨在与奕劻等人进行党争的时候,很自然地拉拢到了岑春煊,经过他的运作,岑春煊直入朝廷中枢。获任邮传部尚书,这也标志着瞿岑联盟的建立。
瞿岑联盟攻势凌厉,先是使邮传部侍郎朱宝奎罢官去职,又由御史赵启霖上奏弹劾奕劻父子受贿卖官的劣行,要求将他们查办。
赵御史揭发的这个事情,其实在前不久的一家报纸就已经披露了。其实这两个事情结合到一起看。就很容易看出其中的来龙去脉---赵启霖是瞿鸿禨的同乡,而那家名叫《京报》的主笔汪康年则是瞿鸿禨的门生。很明显,瞿岑联盟又出招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事情的缘由是一九零七年四月,朝廷任命东三省的督抚。其中徐世昌为总督,唐绍仪、朱家宝和段芝贵分别为巡抚,这等于是奕劻、袁世凯集团把东三省划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对此,瞿鸿禨当然不服。
其它人都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段芝贵的把柄被人抓了。原来,这个段芝贵乃北洋武备学堂出身,此人善于逢迎,因而在袁世凯编练北洋新军的时候颇受重视,据说还曾拜袁世凯为义父,显系袁世凯之私党。有一次奕劻的公子,也就是后来农工商部的尚书戴振前来天津,袁世凯命段芝贵好生接待。
段芝贵心领神会,他在设宴给载振接风的时候,将当时的名伶杨翠喜请来助兴。这翠喜姑娘色艺俱佳,把载振是看得目瞪口呆,神魂颠倒。段芝贵也不是傻子,事后便一掷千金的将翠喜买下,并给了她一笔价值不菲的妆奁费,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送给载振。载振这下高兴得是合不拢嘴,于是回去后便在老爸奕劻面前大力夸张段芝贵,这样段芝贵便连升三级,由候补道摇身一变,成了署理黑龙江巡抚。
这事情被捅出来后,奕劻、袁世凯集团很是难堪,最后朝廷只得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段芝贵鸡飞蛋打,巡抚位子的屁股没坐热便被撵了下来。至于载振,在这风头上也不敢明纳翠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美人离己而去,最后嫁给了某盐商。
所幸的是,朝廷最后还是网开一面,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将载振之事了结。不过,“事出有因”的结果是赵启霖被免职,原因是轻听轻信;而“查无实据”的结果便是载振被弄得灰头土脸,最后也只好辞职了事。至于段芝贵,这位行贿者因为还有其他问题,最后是被查处革职,永不叙用。
面对瞿岑联盟的步步紧逼,奕劻、袁世凯决定要反击了。不过,相对于瞿岑“激于义愤”式的书生手段,奕劻的反击可就老道多了。
他首先指使杨士琦在军机处档案里精心查找,将当年瞿鸿禨保举康有为、梁启超的三份奏折和岑春煊保举立宪党人张謇(翁同龢的门生)的奏折翻出。随后奕劻带着这些证据去见慈禧太后。奕劻在慈禧太后面前的一番搬弄,虽然没有将瞿鸿禨和岑春煊立刻掰倒,但足以让慈禧太后感到警觉了。
正值革命军在广西、云南声势大张,袁世凯便在慈禧太后大夸了岑春煊一番,然后推荐岑春煊任两广总督,前去摆平那些事。慈禧太后说岑春煊不愿去外地任职,似乎有所犹豫。这时,袁世凯说了一句话:“君命犹天命,臣子宁敢自择地。春煊渥蒙宠遇,尤不当如此。”
于是,岑春煊无奈离京,被打发到广州去了。这次,岑春煊又故伎重演,他到了上海后便称病不行,想在上海静观事态能否好转。但事态真的会象他所想的那样有所转机,他能够有机会再入中枢吗?
…………
尽管不知道这股政潮、党争会以何种结局收场,但陈文强是看好袁世凯这个枭雄的。瞿、岑前景不妙,这是他得出的大致判断。
虽然这可能对陈文强的直接影响不是很大,但岑春煊若不能赴广就任,两广总督换谁接替,却对西南的革命形势有紧密关系。所以,他想先赶到广州,把巡警总办的位置坐实,并且提前打探到相关的情报。而革命军想要再度打开出海口,想要再次接受巨量物资的补给,也需要他的运筹调度。
就这样,陈文强沿长江顺流而下,在上海换船而未停留,避免了与岑春煊的见面。入海航行,再度返回了他在南方的根基琼州。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最后的全力支撑
东方的天空,渐渐地由黑变白,由白变蓝,然后又由蓝变成了绯红……一切都蠢动了,觉醒了,歌唱了,喧哗了,说话了。教堂清澄而明朗的钟声,仿佛也被早晨的凉气冲洗过一般,迎而传来。
陈文强从睡梦中醒来,连续的船上航行,使他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身边是醒来却不愿打扰他的彩凤,眼皮的微微颤动已经出卖了她的装睡。
轻轻抚摸着彩凤的脸蛋儿,陈文强有些歉疚,特别是彩凤睁开眼睛,充满幸福、笑意地望着他,他决定给她补偿,一个能圆她梦想的补偿。
和陈文强呆在一起,彩凤感到快活,温暖,与任何别人所不能给她的一种生命的波荡。回味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她再没有了忧虑和担心,觉得就象荷塘里,伏在睡莲叶子上的一个小嫩蛙,周围全是香,美,与温柔和惬意。
但她也有一个遗憾,虽然从没说出口。不争大婆小婆,只要是陈文强的女人就行,可穿上一身新人的红嫁装,坐上娶亲的大花轿,在戏里演的那样,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洞房花烛……一个女人最基本、最热切的憧憬,可作为一个妾,以及她的出身,对彩凤来说便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花轿、鼓乐都会有的,我会让人们都知道你是我陈文强的女人。”吃完早饭,陈文强给了彩凤一个吻,扔下一句让女人脸红心跳、惊愕莫名的话便笑着扬长而去。
…………
来不及去看工厂、企业的经营情况。甚至连那套德国运来的合成氨设备的运行也暂且顾不上,陈文强便与吴禄贞、万福华等人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最重要的革命大事。
“广东巡警总办。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使。”吴禄贞把一厚撂资料扔给陈文强,连连摇着头,这是陈文强早就打电报要总参谋部准备的。
“不就是匪盗横行吗?”陈文强满不在乎地笑着,“不乱怎么名正言顺地扩充人马,加强武备?”
“匪盗的问题很复杂,这个等下再说,咱们还是先商议正题吧!”万福华岔开话题。拿出文件,既是汇报。又是讲解,把整个的形势说了一遍。
树欲静而风不止。西南革命军虽然争取到了雨季这段时间休整、训练、经营,但清廷不断调兵,川、鄂、湘、黔、赣、粤。甚至江浙的军队,都在向滇、桂集结。尽管在雨季展开攻势的可能性不大,但若任由清军织成大网,完成围困,对革命军显然是不利的。
“就算不能在雨季展开大的攻击行动,革命军也不能任由敌人从容调动。”吴禄贞把制定好的军事计划拿了出来,在地图上划来画去,最后还是停留在防城、钦州一带,“或者再进行一次物资的大补充。也是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重要条件。”
陈文强暂时没有作声,翻看着军事计划,好半晌才抬起头说道:“轮番休整。轮番作战,择其薄弱,重点进攻。很好啊,我没什么意见。至于物资补充——”沉吟了一下,他并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革命军能再度打通出海口,倒也不是不行嘛!”
“除了物资。还有军饷。”万福华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能要求每个士兵都是视金钱如无物的坚定的革命者。”
陈文强点了点头,突然笑道:“有件事情你们还不知道,我现在汇报一下。那个,合资银行已经向清军借出五十万元用于‘剿灭乱党’。”
吴禄贞和万福华愕然,瞪大眼睛盯着陈文强。
“没错啊,是我的意思。”陈文强笑得更耐人寻味,“军队调动得有开拔费吧,还有其他的一些花销,清廷没钱啊,地方也困难,咱得帮一把吧?”
吴禄贞刚要开口诘问,万福华一伸手止住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文强,猜测着说道:“你这个家伙,肯定在耍什么诡计。估计这钱借得是物有所值吧,肯定捞了不少好处。还有,这恐怕也与革命军有关吧?”
陈文强伸手点了点万福华,微微颌首,说道:“你倒是了解我。没错,这里面确实不简单。你们还记得革命军起事时,曾经秘密携带了几十万的钞票吧?为了能让这些钞票成为军饷,或者能用来购买物资粮草,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吴禄贞还有些迷惑,万福华沉思半晌,一拍大腿,恍然道:“货币流通。清军拿着这些钞票到战区去花,也就使钞票在民间、商界具有了流通价值。这样一来,革命军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花费了。”
“是啊,就是这个思路。”陈文强用手在地图上指点,“滇、桂、川、鄂、湘、黔、赣、粤,还有江浙,每省五万元。既然清廷借了这笔款,那就要保证钞票能够流通使用。这样的话,不仅是革命军现在手中这几十万元有了价值,以后咱们也可以用钞票进行支撑。”
“既向清廷表了忠心,捞了好处,还解决了革命军的资金问题,不知道你这脑袋怎么想的?”万福华慨叹着,连连摇头。
“那还要看革命军的本事,看老吴他们的指挥了。”陈文强挑了挑眉毛,“虽然暂时象是解决了问题,但钞票的发行也是有额度的。所以,自力更生,以战养战,还是要严格贯彻实施的方针策略。”
“我才有那么点明白。”吴禄贞为自己的迟钝,也为陈文强思路的诡异叹了口气,“搞钱,谁也比不上你。那咱们就继续商议补给的事情吧!老万,把物资的囤积情况给文强看看。”
兵工厂全力运转的话。步枪可以日产百条,子弹十余万发;麦德森轻机枪,两天一挺。工艺更加熟练精湛;毛瑟手枪和马克沁重机枪的仿造也成功了,手机日产十架,重机枪五天一挺是没问题;手榴弹日产百枚也属正常;还有七十五口径山炮、野炮,在德国工程师的监督帮助下,也能够制造。
能生产制造,但兵工厂并未满负荷运转。更准确地说,是没有把全部生产力都用于武器弹药。
越生产。越制造,越囤积。越压钱啊!对此,陈文强也很无奈。因为兵工厂生产的武器弹药是不能产生经济效益的,是不赚钱的。而工厂要靠什么来维持,只能是用一半的产能来创造效益。以抵销生产武器弹药的消耗。
“一万两千枝毛瑟步枪,三千枝汉阳造,毛瑟手枪三百二十架,各类子弹四百六十万粒,手榴弹六万枚,麦德森轻机枪九十六挺,马克沁重机枪十一挺……”
陈文强慢慢听出了门道,各种武器弹药的生产制造不是平均的,而是有偏重的。子弹、手榴弹、轻机枪显然是在全力制造。其他的生产数量则大大压缩。应该能够肯定,前线将士的需求便是生产制造的风向标。子弹就不用说了,消耗量惊人;手榴弹和轻机枪。则是在战斗中显示出了令人满意的威力。
“要自力更生、以战养战,前线最需要的是生产制造武器弹药的机器设备。”万福华转向陈文强,笑道:“简单的,能制造子弹、手榴弹,能修理枪械就行。之前虽然运过去一套,但生产能力不能满足需要。原材料呢,也不够。”
确实是比较简单的机械设备。但也得到了很大的作用,革命军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并且能打胜仗,复装子弹功不可没。
“能够生产炸药,能够生产制造子弹,根据地能够形成基本自给自足的机制,压力也就大大减轻了。”陈文强咬了咬牙,“好吧,八千枝毛瑟步枪,两千枝汉阳造,手枪两百枝,麦德森机枪六十挺,子弹四百万粒,手榴弹全运去,还有需要的机器设备。嗯,兵工厂以后的产能三成生产军火,七成转民用。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了,再象现在这样下去,我可要破产了。”
“能支撑到现在这个程度,文强的能力实在令人震惊,令人钦佩备至。”吴禄贞微微松了口气,这个数量已经是很庞大,也完全达到了他的心理预期,兵工厂产能调整,确实也是陈文强的无奈之举。
“海外各支部的筹款以后将转过来,为你提供经营的资金。”万福华给了陈文强一个好消息,“崖州的赋税收支已经平衡,今年或许还有赢余,也将拔付给你经营之用。另外,粮食产量也有很大提高,能节省下不少外购的资金。”
“嗯,这才是有长远眼光的举措。”陈文强略有些欣慰,说道:“涸泽而渔岂是长久之计?要把蛋糕做大,善加经营,收入才会成倍增加,哪能光要不给呢?”
“剩下的武器弹药,看来你是想装备巡警之用了。”吴禄贞沉吟着说道:“还要从琼州调拔兵力,现招募现训练的话,成本更高。”
“剿平盗匪,既能抓住武力,也能拓展财源,算是能一举两得的事情吧!”陈文强缓缓说道:“徐春山和李家俊,派出一个或两个作我的助手,他们是会党出身,应该会有不少的便利。崖州的兵呢,也该拉出去锻炼锻炼。”
“人呢,给你没问题。”吴禄贞撇了撇嘴,说道:“兵呢,也能拔出千八百的,可这锻炼就不必了。你以为他们是清闲的,我这个琼崖兵备道啥也不干吗?你问老万,琼州的会党、盗匪可是被剿得差不多了。”
“上官很欣赏老吴的才干,原来或许还有些怀疑警惕,现在应该也都全消除了。”万福华笑着说道:“张人骏还有意升老吴作广东陆路提督呢!”
“陆路提督?要复设了吗?”陈文强对此还真不知道,疑惑地问道:“张人骏什么意思,要分李准的权吗?”
历史上,广东远离清朝统治中心,作为南隅一角,为地方势力割据提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清朝立国之初,便设广东提督一职,为肃清叛乱、安定地方提供了有力的军事支持。同时一定程度上分担了地方总督巡抚的军事压力,并分立了两者的地方大权,作为清廷戍守地方的统治工具。
因广东提督军务繁忙,分身无暇,康熙年间,朝廷又分设广东水师提督一员,驻顺德;嘉庆十四年,改陆路提督,复置水师一人,驻虎门;光绪三十三年,又并为一。
现在广东只有水师提督李准,不仅统领各江水师和巡海兵舰,还兼着广东巡防营统领,可谓是陆军、水师全都掌握在手中。张人骏想设陆路提督,不得不让人想到要分李准的权,或是对李准不满。
“或许有这样的意思。”吴禄贞猜测着分析道:“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李准现统兵于防城、钦州一带,广东防守有些虚弱;比如同盟会在黄冈、七女湖发动起义;比如盗匪猖獗,省城不安等等。”
“或许对新军也不尽放心。”陈文强渐渐捋清了思路,“在西南,广东新军被渗透,未及发挥作用便被瓦解,恐怕给张人骏敲响了警钟。”
“应该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万福华表示赞同,说道:“只是琼崖兵备道这个官职事关琼州基地的安危,老吴不能擅自离开。”
“徐春山和李家俊不能接任吗?”陈文强疑惑地问道:“张人骏要派何人?”
“广东巡防营统领吴宗禹。”吴禄贞嘿嘿一笑,说道:“要是徐春山或李家俊能接任琼崖兵备道,我倒是很想去广东再拉出一支人马。”
“这样确实不宜离开。”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那就由我去广东吧,巡警,我要让他们比军队还厉害。”
“剿灭盗匪可不比领兵打仗轻松。”吴禄贞指了指那厚厚的资料,“你回去仔细看看,广东的匪患可是非常复杂,单凭军事手段,怕是很难剿平。”
“有那么严重。”陈文强对此并不是十分相信。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都是二号人物
十九世纪末期,清王朝在广东的统治秩序已经面临着严重的挑战,突出的盗匪问题就是主要的表现之一。*xshuotxt/
“地球各国,盗贼之多,以中国为最;中国盗贼之多,以广东为最……”此番言论虽有夸张,但却反映出清末广东盗匪问题严重性的舆论倾向。
而官方也不避讳广东多盗的事实,且多方渲染。“粤东山海交错,民精犷悍,盗匪之炽,甲于他省”,“广东素称多盗,近年日益加厉”。
那清末广东的匪患到底达到了何种程度呢?据说,在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至三十年1904年,“贼匪堂号以数十计,人数以千百计”。到了清末的最后十余年,治安更是恶化,一年之间劫杀案竟多达三千余件,其中无力纳衙规或畏匪寻仇不敢报案者,更不胜数。
因此,广东或许不是盗匪最多的省份,但清末广东无疑是盗匪问题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尽管没有出现过成千上万盗匪大军流动作战、攻城掠地,大范围席卷城乡的情况,但广东各地股匪、匪帮众多,却造成了“遍地皆匪”的局面。
而且,由于广东盗匪手中拥有不少武器,且不乏新式利器,使盗匪更难对付。有舆论便说:“顾何以广东之盗肆无忌惮一至于此?则以广东之盗党亦有军火,足以与官军抗衡也!”
陈文强细细看过资料,确实是触目惊心,但他并不准备放弃。广东,将是革命的基地,社会治安是早早晚晚要加以安靖的。况且,他从中还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也明白了为何吴禄贞会被解除怀疑,被视为朝廷的忠臣。
思想上的偏差,行动上的乖离,使以同盟会为主的革命团体视会党为依靠的重要力量。而广东会党与盗匪之间呈现的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局面。对会党的发动便不可避免地使一些盗匪卷入革命运动。
比如一五年筹划的广州起义,北江一带著名盗魁梁大炮便号召北江会党参加;一九零零年,兴中会再次在广东发动起义,并约东、西、北三江象王海、区新等诸盗首驰会应合;便是最近的七女湖起义。邓子瑜是发动陈纯、林旺、孙稳等绿林、会党起事,其中孙稳便是“平日以抢劫为事,乡里迭遭其害,妇孺皆知的剧盗”。
这样一来,会党、盗匪便几乎与革命党划上了等号。首附革命者固托革党以自豪。未附革党者亦冒革党以相吓。两广总督岑春煊向朝廷奏称:“广东盗风炽甲于他省,纠党置械,显著逆谋”;张人骏亦指出“广东盗贼、会匪猖獗,勾结革党,暗立师团,约期起事”。
正是这样的原因,吴禄贞在琼州打击会党、剿灭盗匪,便会被视为与革党为敌,痛恨革命党之辈。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陈文强并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更增强了他的决心。如果打家劫舍、图财害命匪盗也能披上革命的外衣,那才真是污辱了革命。舆论的攻讦是免不了的,但他在乎吗?在民间得到的赞扬才是多数吧,尽管老百姓并不掌握话语权。
资料不少,但还是显得粗疏,主要是关于如何清剿盗匪的办法和措施。之前官府采取的清乡,虽然规模、声势都不小,显然收到的效果并不理想。
陈文强不想多费脑筋,虽然他也有自己的一些思路,但他还是把这个工作交给总参谋部。让他们研究制定出一个可以付诸实施的计划。这个计划可以粗疏一些,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
澳门外海。
风不大,海水略呈暗绿色,似乎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无边无际的青翠的草原。水面上荡漾着一朵朵银白的浪花。海燕贴着水面低飞觅食,海蜇象一把把肉伞似的在水中探头探脑地漂浮……
与同盟会二号人物黄兴的会面便是在停泊于外海的轮船上,陈文强依旧化了装。这不是他信不信任黄兴,而是他将要进行的工作会对同盟会等革命团体造成打击,招来痛骂,所以。还是不要暴露得太早为好。
两位二号人物的握手,或者说是两位实行者的会面,是否具有历史意义还不得而知,但起初的寒喧还是很和谐、平和的。都是有素质的人,即便心中有所不满也要维持表面的礼貌。只不过,这种平和的气氛随着谈话的展开和深入而变得紧张起来。
“同盟会虽有些内部纷争,但大局还是稳定的,贵会此时提出联合,实质上却是吞并。难道同是革命团体,却非要互相倾轧?”黄兴的脸黑了下来,对陈文强的提议显然十分不满。
“我说联合,你说吞并,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陈文强淡淡地说道:“当初同盟会成立时,兴中会与华兴会是联合,还是吞并?复兴会引导的革命正深入发展,整合各方革命力量,团结各方革命同志,我看没有什么不妥?若黄先生执意说是倾轧,那只能说明黄先生不是忠于革命,而是狭隘地忠于个人或团体。”
“复兴会发动革命,取得的成绩令人瞩目、赞叹。”黄兴缓和了下口气,说道:“但若说是联合,贵会应与孙先生商讨,私下与黄某接触,甚是不妥。”
“孙先生是中华革命党,我现在谈的是东京同盟会。”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日后革命者大联合是必然的,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孙先生依然是同盟会总理。”黄兴的脸又沉了下来,“避开孙先生谈联合,便是内讧、反叛。”
“原来黄先生是效忠孙先生,不是效忠于革命理想。”陈文强嘴角上抿,微露嘲讽,“同盟会的章程里好象并没有会员不准退出的规定吧,那黄先生所说的反叛就不能成立了。我今天与黄先生会面商谈,本意是联合革命同志,推进革命进程。若黄先生执着于小团体,效忠于某领袖,那此事就作罢。革命嘛,又不是非你们不成。你革你们的,我革我们的。嘿嘿,要我看,我们革命成功的希望比你们要大得多呢!”
“复兴会很有实力。难道这就是你们挖其他革命团体墙脚的依仗?”黄兴冷冷地回敬。
“挖墙脚?”陈文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一没有金钱收买,二不用高官引诱,我们只是给革命者提供实现理想的机会。他们愿意投身其中。愿意为革命而战,愿意为推翻清廷而战。不象你,打着忠诚的幌子,实际上呢,却是在蹉跎岁月。说得不好听的话,那就是说得比唱得好,实行却一事无成。”
黄兴有些被激怒了,瞪起眼睛想争辩反驳,陈文强却挥手打断了他。
“自私自利,我只能这样评价你。”陈文强伸手遥遥一指。“我们复兴会领导的革命军正在为推翻清廷而浴血奋战,正在为实现革命者共同的目标而流血牺牲。你呢,不思投身其中,还要阻挠别人去为革命贡献鲜血与生命。今天在这里,我与你商谈,并不是有求于你,革命也不是非你而不能成功。而是本着一片热忱邀请你参加,给你提供实现理想的机会。实话说吧,我已经命令本会的东京支部注资民报两万元,并向东京同盟会的会员发出邀请。希望有志于革命的志士加入复兴会,为实现自己的革命理想而奋斗。”
“不仅仅是你们同盟会,还有分离出来的光复会。”陈文强从椅子中站起,高大的身材再加上他坚定的声音。给人一种威压之感,“我们诚挚邀请他们共商革命大计,更欢迎他们前往革命根据地,为革命尽一分力。”
黄兴眉头皱得紧紧,他知道此时东京同盟会的纷乱,以及民报的窘迫和主编章炳麟的愤怒。
原来。汪精卫受北辰之命从南洋来到东京,完全撇开章太炎而秘密筹备民报复刊的事,并自行编辑出版了一期民报。而孙中山一方面对章太炎请求援助民报极为冷淡,另一方面却又一再出面为新加坡倡办的中兴日报筹集资股,确有以中兴日报取代民报的意向。可见,北辰主观上已将注意力向南洋转移。
听到这些消息,章太炎怒不可遏。尤其是汪清卫在东京续办的民报,对他刺激更大。在陶成章的鼓动下,他撰写了致美洲、南洋等处的公函,径直题名为伪民报检举状,并且印成传单,派人散发各处,还在东京日华新报揭载。
随后,作为反击,一股攻章浪潮猛然兴起。香港中国日报连篇累牍发表文章谴责章太炎。吴稚晖也开始兴风作浪,他在巴黎新世纪上连续撰文大肆攻击章太炎和陶成章。
一时间,“满洲鹰犬”、“出卖革命”、“中国革命党之罪人”、“民报之罪人”等大帽子,一顶一顶都落在章太炎头上。章太炎昔日革命的经历及主编民报之功,在只图一时之快的反击中被全盘否定了。
攻讦双方都用了极为尖锐的刺目伤心的语言,双方均将污水泼得对手满头满身。事实上,同盟会在组织上的分裂已经无可挽回了。
而复兴会在这个时候采取主动姿态,且名义是团结、联合革命志士,又有西南起事的轰动影响,东京同盟会的部分会员,甚至大部分会员转而他投,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吗?”黄兴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开始行动,此番商谈便毫无意义了。”
“有意义。”陈文强转向黄兴,诚恳地说道:“同盟会的分裂缘于门户之见,我们复兴会邀请黄先生及诸位革命同志,却不想如此。黄先生可以仔细考虑一下,从革命的目标和宗旨上看,革命团体之间并无太大的分歧,求同存异,精诚团结,早日促革命成功,应该是每个人都希望的。您认定革命事业中不能有丝毫私意、私见、私利、私图”,并为自己取名‘轸’,陈某是深为钦佩的。”
黄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苦笑道:“是钝初讲的吧?”
“宋先生正在西南根据地亲自指挥革命。”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宋先生写给您的,他殷切地期望能与您并肩作战。革命的老战友,殊途同归,岂不是一段佳话?”
黄兴迟疑着接过书信,并没有立刻打开,显然在做着思考。
“如果黄先生想去革命根据地走一走,看一看,我们自会妥善安排,保证您来去自由,不受阻碍。”陈文强继续说道:“在革命军中有很多原来同盟会的革命同志,他们或者领兵打仗,或者管理政务,您可以看看他们现在的状况,问问他们现在的心情和感想。”
“真的无法挽回了吗?”黄兴抬起头,沉重地又问了一遍。
陈文强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下,说道:“我的命令其实还未下达,但最迟也就是在明天。告诉您实话,也就不担心您打电报到东京。东京同盟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您心里与清楚。所以,我还是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提议,使东京同盟会不致于分裂,同志不致于反目成仇,最终实现与本会的联合。”
“明天!”黄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谢谢你,给了我一天的时间。你们复兴会的手段,实在是厉害呀!请容我考虑一下,最迟明天早上便给你答复,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吗?”
“当然可以。”陈文强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笑道:“宋先生说您是宽厚君子,立志自爱,凡一切谋利禄、争权势与夫寡廉鲜耻、卑鄙阴贼之念,不待禁革,早能自绝于心。今日一见,陈某深以为然,哪里敢有半分不信之理?”
“钝初——言而其实了。”黄兴叹息着伸出手,与陈文强紧紧一握,转身向船舷走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撒手不管,讨价还价
革命者,不管是殒身不恤、杀身成仁的吴樾、徐锡麟等人,还是破衣敝屣、奔走革命的陶成章等人,陈文强打心里是敬佩,是尊重的。
很简单,他做不到这样的激情,这样的忘我,这样的不顾一切。
但敬佩和尊重并不代表着崇拜和服从,因此陈文强对北辰是敬而远之,实在是因为北辰过于强势、固执,或者说是专横、不知妥协调和。
一个人不可能是神,却认为自己是神,或乾认为自己是始终正确的,认为真理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因为人既然不是神,无论多么英明、智慧,也总会有犯错误的时候。而当他的周围没有人敢指出他的错误,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听的时候,一个普通人也还罢了,一个领袖却会造成一场灾难。
一个人的意志,就是团体的意志,一个人的行为,就是团体的行为,一个人的愤怒,就是团体的愤怒。那这个团体就会在两个极端摇摆,或是一举成功,或是一败涂地。显然,风险却是大于机遇的。
宋复华则不同,他勤奋好学,理论知识扎实,对当时世界重要国家的政治、经济、法律各种制度有相当深刻的认识,也适应和理解妥协调和这样的政治手段。所以,推他作为领袖,把他塑造成职业革命家,比较符合陈文强的思想和习惯。
没有谁能让陈文强俯首贴耳、绝对服从,不信权威的思想已经深入他的头脑,而这种思想则贯穿于他的行动之中。
北辰也好,黄兴也罢,陈文强能争取便争取,不能争取便顺其自然,反正革命不是离了某个人就玩不转,更没有谁是真理的化身,是革命的代名词。
况且,此时招聚东京同盟会成员。统合革命力量,正是一个好时机。
机会不是陈文强创造的,而是同盟会内部门户、地域矛盾的总爆发。反对北辰最力者为章太严和陶成章,其他则多以江浙、湖湘人士为主。既是光复会与同盟会的矛盾,也是地域差别对北辰只注重在南方沿海地区发动起义的不满。
再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北辰的强硬和过于自信,他对劝他向东京本部引咎严词拒绝,复函“谓党内纠纷,惟事实足以解决。无引咎之理由可言”;同时又是断绝东京同盟会的经济来援,又另起炉灶,重新组建“中华革命党”;还派汪精卫回东京另出《民报》,实在是火上浇油。
说到北辰的过于自信,则是陈文强从工商经营方面所看出的大问题。一个品牌要打响,那不是平白无故的,是时间,是宣传,是打造,才能深入人心。而中华革命党算什么呢。北辰显然过分高估了自己在革命领域的德高望重,觉得自己登高一呼,便会应者云集。同盟会完全是靠着他的影响,才能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的。
历史上北辰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南洋同盟会各分会积极响应,统统改名为中华革命党,可是这个新名称,民众并不怎么认可。无奈何,他又重新拾起了同盟会这个壳,继续经营。
但现在。一错而不可挽回,陈文强机敏地抓住了这个空当,中华革命党没有什么影响,东京同盟会又是人心涣散。若走民主程序,东京同盟会中倒孙力量还是占有多数的。
这一点,黄兴看出来了,他必须做出选择。一是继续维护北辰,保住同盟会这个品牌,但分裂不可避免。实力大损也是眼见的事实;二是应东京同盟会众人之请,召开特别大会,罢免北辰,由自己接任,然后再率东京同盟会与复兴会实现联合。
不管怎么选择,在这场名为联合,实为收购的行动中,复兴会凭借雄厚的实力,占据主导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形势很严峻,不仅仅是复兴会将要采取的行动,东京同盟会内部的分裂已经难以挽回。以陶成章等人为首的光复会是其一;还有焦达峰、刘公等人正在发起一个有实力的团体“共进会”,要与同盟会分道扬镳;谭人凤等人亦要会召集十一省区同盟会分会长会议,组建所谓的中部同盟会,以全力推进长江流域革命运动。
经过痛苦又矛盾的思考,黄兴终于还是不肯陷自己于不义,第二天便转告陈文强留在澳门的联络人。他采取的是一种消极回避的策略,既不回东京召集会议讨论以代总理之职,也不阻挠东京同盟会会员的个人选择。换句话说,他就是顺其自然,不管不问了。
当然,黄兴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对东京同盟会的一种放纵,也是一种放弃。要知道,在同盟会中,华兴会会员成为骨干是不争的事实,而兴中会则没有一个会员成为著名人物。黄兴这个原华兴会会长不压制的话,倒孙风潮便不可收拾。
“孙总理德高望重,诸君乞勿误会,而倾心拥护。愚才浅名薄,实难堪大任,亦不忍见诸同志反目成仇,决意投身沙场,以血鉴吾心。凡此皆非为个人,实为大局。盖吾人矢志革命,未尝依一人,亦不以某革命团体势大而转投他效,实为革命此唯一目的也……
“此前数次起事袭击,虽有所获,实不能使清人大创,徒欲使人知革命党可畏耳。愚意当储蓄财用,得新式枪械三千枝,机关枪两三门,或可下一道州府,然后四方响应,群力以仆之,若数以小故动众,劳师费财,焉能有功?”
“今西南革命如火如荼,革命志士与清人浴血奋战,仆甚钦服。革命目的相同,宗旨亦相差无几,门户之见似可不必。今以一白身前往,欲洒热血于沙场,一酬平生之志……”
黄兴发出的电报有些矛盾,有些令人不解,但这也正是他的心情,无奈却无力改变。既捧了北辰,却也对小打小闹的所谓起义提出了批评,既不想同盟会内部继续纷争、分裂,又撒手不管。既不是投入复兴会,却又以投身西南革命、血染沙场为酬平生之志……
总之。黄兴的意思就是我话说到这了,你们愿意怎样随便吧,我不管了,我去真的革命去了。拿着枪上战场,虽死无憾。
陈文强接到消息,有些遗憾,但这并不影响已经计划好的行动。向东京发出电报后,他便离开澳门。前往广州赴任。
……………
政坛风云诡谲,既防不胜防,又杀人不见血。
奕劻、袁世凯一派对瞿鸿禨、岑春煊一伙的党争终于有了结果,不出所料,奕、袁大胜,瞿鸿禨、岑春煊及相关的数人(包括军机大臣林绍年,当时是瞿鸿禨一派参与弹劾段芝贵,后被挤出京城)相继垮台。
但这场政坛地震对陈文强没有什么影响,岑春煊本来就不是他的铁杆盟友,他现在的靠山是张之洞。而且。张之洞要调入朝廷中枢的风声再度兴起,连两广总督张人骏也对陈文强客客气气。
当然,这其中也有从琼州调来的五百精兵的作用。这些兵看起来比新军还要强悍,更不要说旧式的巡防营了。
西南动乱已经使张人骏的位置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岑春煊政争失败,两广总督现在已经换了人。尽管他还能继续任职,但时间肯定不会长,大家都是心里清楚得很。
“广东盗匪,以广肇二府为最,广更多于肇。广府属则以六大县为多,六大则以南海为多。”张人骏知道陈文强此来不仅是来赴职领命的,还是来要好处的,但西南一乱。又是调兵,又是征粮,广东财政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
“卑职的意思也是先广后肇,先南海再其他。”陈文强停顿了一下,说道:“珠江三角洲地区剿匪,当有各内河水师配合。还请大人予以调遣。”
“这个,本部堂会知会水师提督李准,让他予以调遣配合。”张人骏眨了眨老眼,等着陈文强再提条件。
“旧时剿匪的成效不大,多因兵、警不力,职有意汰劣择优,这花费——”陈文强欲言又止地看着张人骏。
“陈总办哪,你也知道这西南乱党猖獗,两广深受其累呀!”张人骏咧了咧嘴,苦笑道:“这财政上实在是不敷使用,难以调拔资金啊!”
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理解张人骏的难处,但旋即又说道:“职与商绅倒是有些关系,可劝捐一些。另外,厘金局总办一职,李大人率军在外,恐怕无力管理吧?”
张人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厘金局总办一职,可由你兼任,但李准的水师所需经费,你也要予以承担啊!”
“那广东钱局提调一职呢?”陈文强狡黠地一笑,“卑职听说已经停铸了,若是度支部与英人妥协,恐怕会造成些动乱吧?”
广东钱局的开办是洋务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当时的两广总督张之洞在广东的洋务活动之一,目的是为了解决制钱短缺和抵制外国银元大量流人中国市场。
光绪三十二年(1906),清政府决定广东钱局直属度支部管辖,改为“度支部造币粤厂”。但广东钱局在技术上依赖英国,不仅全套设备由英国进口,而且由英方派四人为钱局工程师。铸造铜银币本属一国的主权,但英国借口广东所铸小银币太多,影响香港商务,无理要求停铸。
张人骏眨巴着眼睛,有些明白了陈文强的意思。西南动乱,朝廷焦头烂额,生怕别的地方也不安宁。借着度支部与英人的交涉,或许可以将造币厂收回地方。
“如何能让朝廷把铸币厂还给地方?你,你可不要搞出大乱子来要挟啊?”张人骏瞪大了眼睛。
“大人多虑了。”陈文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要舆论上造势,再加上大人帮腔,此事便可成。况且,停铸也无不可。这其中的关窍,大人请听我一一道来……”
张人骏听陈文强讲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是很懂经济学,但他却知道如此施行的话,陈文强和他背后的合资银行肯定是获利丰厚。
“总督张大人已在湖广实施一年之久,效果是明显的。”陈文强微笑着说道:“不仅粤汉铁路得以顺利修筑,商界、民间亦是欢迎。”
“那,清乡的费用也需要你来筹集。”张人骏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接着说道:“还有这个,花红悬赏,以及清乡委员会的开支,你也要负责大部。”
在清末的广东文献中,清乡的提法出现很多。它的出现与晚清以来政府在基层社会控制力的衰弱有关,概括起来便是:水陆分防严密,复设各处行营为办匪机关,委用熟悉缉捕能员,分带土著营勇,同时大举,按乡清办;仍责成旧日正绅与各属商会,同负保民攻匪之责……
清乡首先运用于匪患较为严重、盗匪相对集中的地区,其后变成一种通行的做法。1886年,全省分为三路“查办匪乡”,共正法积匪九百零六名;1889年,南海、番禺、顺德三县清乡,获匪三百七十二名;1900年,水陆提督及缉捕总局,在清远、北江一带分五路清乡,半年拿获正法者不下数百名;1902年,全省各州县同时并举;1903年至1906年,全省五路清乡,三年共获办盗匪近万名……
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除了大规模的数地同时清乡外,县一级的清乡一直不断,两广总督也将清乡作为州县吏治考核的重要内容。清乡之法遂被各个时期的地方官员所沿用,成为清末广东治盗的“不二法门”。
陈文强眨着眼睛想了想,苦笑道:“大人,卑职只能是尽力筹措了!”
“在湖广不是干得很好吗?”张人骏哼了一声,捋着胡子说道:“连新军的编练费用都能出,怎么在两广便吝啬起来?”
“那大人也给卑职同样的政策如何?”陈文强似笑非笑地说道:“张总督可是慷慨得很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大权在握,雷厉风行
readx(); “本部堂也不斤斤计较。←,”张人骏翻着眼睛说道:“写上条陈,全部照准。”
这是破罐子破摔的节奏啊!陈文强终于探悉到了张人骏的全部心思,知道这老家伙自知要很快离开两广,便有些不管不顾了。
“大人如此英明果决,卑职也不藏私。”陈文强也摆出干脆慷慨的样子,一拍大腿,“兴办民团、营勇的枪械弹药便由卑职负责,大人不必为此琐事操心。”
“嗯,这才象个样子嘛!”张人骏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朝廷财政窘迫,地方也是捉襟见肘,正缺你这样的干练之才。若是能剿平广东盗匪,本部堂这个位置,你也是大可坐得。”
“大人言重了。”陈文强赶忙表示谦逊,“卑职还年轻,鲁莽、操切那是避免不了的,若有什么差错,还需大人这样老练沉稳的封疆大吏多多照拂呢!”
“你放胆去做,本部堂会为你作主。”张人骏很有担当地摆了摆手,停顿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道:“听闻朝廷有意调张之洞大人入中枢,不知张大人心意如何?”
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去也由他,不去也由他。张总督经营湖广十七年,部属故旧遍布,在湖广是根深蒂固啊!”
张人骏无声地叹了口气,同样姓张,同样是封疆大吏,可这根基却没法比呀!
…………
走出总督衙署的陈文强笑得畅快,收获颇丰啊!虽然负担也不少,但却不象张人骏想的那样。
就说清乡吧,陈文强并不觉得是什么高明的办法。如果管用,那广东盗匪岂能有如此猖獗?
尽管清乡的规模越来越大,动用的兵力越来越多,所杀的人也不少。但多年的清乡并没有遏止广东盛炽的盗风。结果往往是“兵来贼去,兵去贼来”,甚至有的地区盗匪更加横暴,以致清乡的军队要动用火炮。
原因有几个。首先还是要落到清末吏治的根结上。官员**、疲玩,或颠倒是非,假公济私;或婪索扰民,怨声载道;或敷衍了事。懈怠渎职。
其次是清乡的军队纪律败坏,骚扰地方,藉捕盗之机行抢劫勒索之事。人民不堪其扰,纷纷迁避,反倒致匪势蔓延。情况恶化。
其三是缺乏当地士绅的有力配合。士绅或惧祸而匿避,或迫于官兵勒缴,以鼠窃狗盗之辈塞责,或诬良为匪。甚至有些乡绅与盗匪勾连,庇匪滥保,坐地分肥。劣绅庇匪又严重削弱了正绅缉匪的积极性,以致正绅不敢出头,劣绅把持公务的状况。
其四,勒缴花红成为官绅谋利的手段,反助长了盗风。真匪饱劫掠之资。平民受追呼之痛,勒缴花红由手段变成了官员清乡的目的,其结果是“广东盗风如故,广东之花红亦如故”。
最后一点则是严刑竣法下的滥杀进一步激化了基层社会的矛盾。本来重典治乱是不得已的非常手段,可清乡“就地正法”所杀者往往为鼠窃狗偷之辈,甚至是良民。于是“民不聊生,罔知死所为匪死,不为匪亦死,毋宁为匪而须臾暂缓乎?且势必负隅相抗,作困兽之斗”。
从表面上看。清乡不成功的原因是流弊所致。但归根究底,清乡所出现的流弊却如同朝廷推出的新政一样,是清末政权衰败的具体表现。吏治**,军队**。士绅的分化与背离,以及滥杀之中法律威权的失落,更多地显示出清王朝统治没落的深层原因。
对此种种,总督张人骏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有象陈文强认识得这么深刻而已。但陈文强讲得明白、透彻,也极有信心和决心。他也就想以此作为筹码,以保住自己两广总督的位置。同时,陈文强也给了他一个承诺或者是保证,“上海、琼州皆有大人安养之所,卑职愿以性命担保大人日后无虞”。
放权、集权,放权的是张人骏,集权的是陈文强。巡警总办、厘金局总办、清乡委员会会长、巡防营统领、民团教练处总办,再加上还在两可之间的制币局提调,陈文强可谓是集七职于一身,完全接管了清乡剿匪的诸项事宜。
而张人骏所给予的最大的经济支持在陈文强看来却是仿湖广例,官库银存入银行,官员俸禄等统由合资银行的钞票进行支付和开销,并可透支三十万元。也就是说,合资银行的钞票在两广也具有了官方货币的性质,再加上陈文强在商会中的能量,大范围流通已无阻碍。
钞票的发行虽然有准备金,而且现在应该是金银这两种贵重金属,但却可以实行部分准备制、最高限额发行制等,只要有信用支持,银行有一块银元,其实可以发行相当于两块银元的纸币,而超出的可以用外汇、商品、有价证券等物相抵。
而陈文强在金融方面的最大目的便是建立信用货币,使货币与价格波动的贵重金属脱钩,逐步建立起现代国家金融体制。所以,从这方面上讲,他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当然,拿了那么多官衔,陈文强自然也要开始剿灭盗匪的行动。而计划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新奇的地方,但最关键却是陈文强要从根子下手,组建起一支廉洁高效的剿匪人马。同时,还要有一套综合治理的办法。另外,陈文强还有一个秘密武器所不为人知,却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
招收广州政法学堂优秀毕业生为清乡委员会委员;招收广州陆军中小学堂、警备学堂中优秀者为民团教练处教练;以县为单位,点名各地乡局前来会议,不到者以通匪论处;巡警进行职责划分,分为武装警察和治安警察两大局,拟各县设分局,每乡设派出所;邀请商会各董事,筹捐款,收商团精悍者进入警察队伍;设西关、十八街等商务繁盛之地共六个支局;扩编铁路巡警,以铁路为线,剿灭沿线村镇之盗匪;调广府各巡防营至广州整编;发布缴枪自首宽大条文……
一系列政策、措施不间断地推出,再次显示了陈文强的雷厉风行。而立竿见影的效果简直令人惊叹。半个月后,在突然袭击式的封闭西关、十八街、河南等商区的行动中,陈文强亲率巡警参与,抓获盗贼二十余名。其中竟有三名积年大盗。
证据确凿,口供详实。这样的效率不仅令张人骏感到惊奇,商家铺户也是惊喜异常。口口相传、交相赞叹之后,是商绅们更加踊跃的捐款,他们自然不知道陈文强是怎么把这些盗贼从被封锁围困的成百上千人中抓获的。
几百万人哪。一个一个地带到自己面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陈文强此时正抚着额头,思考着开门红之后的行动步骤。
没错,为了争取到捐款,陈文强不得不使用自己的异能。先是突然封闭一个商区的大小街道,然后将困在其中的男人一个个地进行甄别。三个问题,或五个问题之后,陈文强便能探悉到面前的家伙是说真话还是假话。确定是嫌犯后,就拖下去由别人细审用刑,他是实在耗费不起时间追究详细。
当然。这样有些野蛮,可却没有冤枉无辜。而刑讯的手段,陈文强让手下使用水刑和熬刑,相对于棍棒皮鞭、血肉横飞要文明了许多。
至于审讯技巧,陈文强当然是了解的,尽管他更熟悉的是所经受过的反审讯训练,但道理是相通的。
比如审讯室应该是一间狭小、隔音的房间,其中只有三把椅子、一张桌子和四面空空的墙。这样的布局能营造出一种无所遁形、陌生而又孤立无援的感觉,从而在审讯过程中强化嫌犯“让我出去”的意识。
比如让嫌犯坐在一张不舒服的椅子上,使他无法触到任何东西。以便加剧他所感到的不适,诱发他的依赖感。
当把这些教授给清乡委员会的新任委员后,再加上新任委员的年轻、气壮,思想新潮且单纯。不比旧官僚的**贪渎,在清乡审案中便可大大减少诬良为盗、严刑逼供的冤案。
借剿平盗匪之机,陈文强不仅是要提前使广东的社会治安好转,为革命之后作打算,还要把警察局设于各县,变相地控制广东全省。要知道陈文强对警察的要求甚高。装备也好,特别是要与大股盗匪开战的武装警察,战斗力比旧式巡防营高出很多,比新军也相差无几。
而剿抚并用,软硬兼施,历史上一直是官府对付暴乱或匪盗的不二法门,陈文强也不例外。
结合着威慑打击,收缴枪枝、悬赏缉拿、自首宽大等政策也相应出台,更保证出首、捆拿、击杀剧盗恶匪者可以选择琼州、湖广、上海等地居住,官府予以安置,以躲避盗匪的报复。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推门而进的清乡委员见习委员陈炯明,恭敬地向陈文强禀报,顺德县各乡局士绅已经赶到,是否马上召开公议?
陈炯明是陈文强从政法学堂招收而来,成绩很优秀,且还是出身于中国传统的读书人,很特别的一个人。他考取秀才之后,却对八股取士的考试制度兴趣索然,没有再循着举人、进士的路子一直走下去,在家乡过了几年心满意足的婚姻生活后,离开家乡惠州府来到广州府,入读政法学堂。
而这个时候,中国的政治气候已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当时的广州在两任总督陶模和岑春煊的主持下,各项新政面貌一新,新式学校开办得如火如荼,各种新思潮也在涌现。在广州的两年时间里,陈炯明大开了眼界,接触到各种新思想,最近随着立宪运动的盛行,他开始鼓吹自治才是救中国的唯一良方,并有竞选咨议局议员的想法。
对陈炯明这个人的刚毅果敢和沉默寡言,以及操守,陈文强是比较满意的,虽称见习,但陈文强已经决定在打开局面,并且考察之后,便会委其以重任。
“大人,听闻顺德县士绅冼瑞衔有庇匪之名,不如此番便将其拿下,或可开清乡之良端。”陈炯明陪着陈文强走向会议室,提出自己的建议。
“查无实据。”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再者,就算刑讯有用,可若将其拿下,消息难以封锁,岂不给与其勾连之盗匪以窜逃之机?”
“那大人分别召集各县乡局士绅,是何用意呀?”陈炯明疑惑地问道。
陈文强淡淡一笑,当然不能说破自己的异能,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查其颜,观其色,威慑加劝诱,或许能起到作用啊!还有,各地兴办民团也要靠他们出资捐钱哪!”
作为一种民兵组织,团练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但晚清之后的团练,其基本精神则直接源于嘉庆年间镇压白莲教起义时的“坚壁清野,筑寨练团”等经验。在广东,十九世纪后半期的内忧外患再一次刺激了团练的勃兴,但到了清末,团练的发展又受到了朝廷的抑制。准确地说,官府是既提倡又抑制的矛盾。
官方提倡各地办团是出于抵御盗匪的需要,同时,官方又不敢完全放手让地方自由办团,要防止民间武力的膨胀,于是便出现了这样复杂、矛盾的状况。
而官府的这种复杂心态,又势必影响着各地士绅阶层办团的积极性。筹集办团经费是办团的关键,也是难题。由于办团经费基本上依靠地方士绅自行解决,官方意志在办团过程中过多体现,反倒使经费来源出现问题。造成的结果往往是“禀来禀去,经费仍须自筹,官与绅则互推诿”。
二十世纪初,广东各地在官方要求下兴办团练,却得不到地方士绅的充分合作,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官绅之间存在的裂痕。当时的舆论便说:“粤省各属,盗匪出没,地方虽迭经札行团练,卒以款项难筹,或办理不终,或并无成议。其富厚之乡,雇勇防守,亦皆虚有其表……”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多管齐下,西南
对陈文强来说,地方军事化有利有弊,不好判断;但就现在的剿匪来看,却是利大于弊。≤≤小≤说,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陈文强虽然从琼州带来了精兵强将,但剿匪不是打仗,不依靠地方土著乡勇,人生地不熟的警察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任务。所以,他一方面要招收土著警察,一方面要依靠地方民团抵御盗匪。
对此,他的办法是成立民团教练处,训练和督促民团行使正常职能,也是一种变相的控制。此外,他还准备从枪枝、弹药的申购、请领、保管等方面制定严格的规章制度,以使隐患降到最低的程度。
而从兴办团练的积极性来看,商绅有很大的热情,传统士绅则较为消极。随着地方自治的推进实施,陈文强认为民团以后可以由各地具有新思想的咨议局议员来掌控,成为立宪派的隐性武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陈文强在剿匪的事情上是有着一个智囊团在搜集资料、筹谋研究,动用了明暗各方的力量。明的是警察、巡防营、民团,暗的则还有他所掌握的江湖力量。
广东的盗匪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股匪众多,多则数百人,少则十数人,各自为匪,互不相属。这种“遍地皆匪”的状况,无疑是加大了剿灭的难度。但在其中,也有一定的联系,那就是会党。在晚清的广东,会党以三合会为最盛,而“三合会者,盗贼之母也。凡欲为盗,必先入会,既已入会,便思作歹”。
简单地说,不是所有的会党都是盗匪,但大多数盗匪却出身会党。抓住会党这个关节,对剿灭匪盗极为有利。而兴义堂的耳目,加上徐春山、李家俊原来的出身和人脉。便成了陈文强可资利用的手段。
剿匪既是复杂的工作,陈文强自然要用多管齐下的办法。
而广东盗匪的另外一个特点便是相对集中于经济较为发达的珠江三角洲地区,尤以南海、番禺、顺德最为猖獗。这无疑也是一个有利的因素,距离广州近。调兵前往的速度快,地方富庶又能提供经费,商绅对于治安的热情又高。
陈文强当然不会始终把剿匪工作放在首位,但开一个好头,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培养出一批缉捕剿盗的精干队伍,却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很自然,他把目光放到了盗匪最为猖獗的广、肇两府,而重拳却是首先要砸向南海、番禺、顺德这三县。
这一通盘计划自然不会为人所知,陈炯明也就觉得迷惑不解。
在召集顺德县乡局士绅的会议上,陈文强是客气的,是和蔼的,所说的也多是陈词滥调。什么“保良攻匪”,什么“举报捆解”,什么“包庇纵容。严惩不怠”,这些都是官府早已有之的规定条文,重新说一遍有作用吗?
当然,也有一些新鲜的东西。比如委派了县警察局局长,还有随同前往的二十名警察;比如表彰了自告奋勇办团练的士绅卢天骥,慷慨拔付枪枝、子弹,并委派民团教练三人;比如向各乡团*派驻民团教练两人;比如地痞、流氓尽行登记,待清乡时作为重点嫌疑人进行讯问;比如改变勒缴花红……
其实有所改变的有不少,但似乎都是缓不济急的策略,而不是众人所预期的雷霆打击的清乡。而且。陈文强向众人坦言了剿匪的艰巨性,要制定出完善、有效的清乡策略,还要等他召集完各县乡绅开完会,并且巡视完各地匪情后。才能够完成。
会议有些冗长,但良绅有些失望,劣绅则暗自心喜。所谓的一九零八年大清乡,虽然陈文强信誓旦旦,估计也是没准的事。
散会之后,众乡绅表都恭敬地告辞而去。陈文强才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桌上是与会者的名单,有数人已经被他划上了红叉。没有人知道,他要这些家伙开刀,而且是毫不留情。
“大人”陈炯明憋了不少疑问,刚想开口询问,陈文强却抬手打断了他。
“竞存。”陈文强只是略停顿了一下,便把工作布置下去,却不是解答疑问,交代的工作似乎也不是很紧急。
“是,大人。”陈炯明躬身领命,迟疑了一下,告退而去。
顺德,顺德,陈文强把身体靠进椅子,已经决定从此地开始剿匪的第一步。烟幕已经放出,他要等的便是所需军火的运到,所需人员的到位了。
……………
一阵闷雷过后,接着是风,然后就是大点的雨。这雨来得猛,下得密,飙急的雨点和着风漩,竟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似的,从天空中凶猛地抽打下来,毫不留情地抽打到人的头脸和周身。
深沉稳健,又通达计谋,算是对宋复华比较中肯的评价。而他素有大志,在一九零二年就放言:“天下苦满政久矣。若有英雄起,雄踞武昌,东扼九江,下江南;北出武胜关,断黄河铁桥;西通蜀;南则取粮于湘。系鄂督之头于肘,然后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在宋复华放言的时候,很多同游们还讽其为“狂生”。可当他把革命方略与陈文强商讨时,陈文强却颇是赞同。尽管陈文强主张在南方沿海之地先行起事,树革命大旗,引革命风潮,并练革命之军。但陈文强也没放弃在长江中下游,即腹心地带起义的计划。
而三路齐发,决战于腹心之地的大战略,可以说是陈文强与宋复华先行商议,又综合了吴禄贞的专业军事意见,才最终形成的。
现在,革命走到了这一步,前进的道路虽然还有很多坎坷,但前景却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光明。不仅仅是西南革命军的接连胜利,还有陈文强在体制内的经营和发展,更有复兴会号召力的迅猛提升。
留学生、海外华侨华人、国内热血青年,所有在革命号角鸣响中深受鼓舞、矢志投身的革命者,正在复兴会各支部的协调引导下,不断奔赴革命战场。
这些人具有新思想,有信仰、有理想,有精神、有意志,说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也不为过。他们的加入。使革命军更加坚强、稳固,更有战斗力。同时,各方面的人才会集,也使根据地的运作快速走上了正轨。
“……现在。我们是革命党;以后,我们将是革命的政党。现在,是旧的破坏的时期,以后,将是新的建设的时期。现在。对于敌人,是拿出铁血的精神,同他们奋斗;以后,对于敌党,是要拿出政治的见解,同他们奋斗……”
“……愚非不想直捣黄龙,达革命之彻底成功。然昨夜再思陈同志之言,颇觉有理。正如其也说,若欲达革命之彻底成功,而致全国大规模内战。列强觊觎之下,日俄最为可虑,确有分裂之虞。若如此,吾等岂不成千古罪人。而吾却不想作一野心家……”
“……若革命不能彻底成功,而免国家之分裂,妥协似也可为。至于政治体制,愚以为内阁制为佳。如我党在国会里获得过半数以上的议席,进而在朝,就可以组成一党内阁,退而在野。也可以严密监督政府,使它有所惮而不敢妄为,该为的,也使它有所惮而不敢不为……”
总体上来说。宋复华对日本似乎没有什么好感,他在甲午战争期间曾写诗:“要当慷慨煮黄海,手挽倭头入汉关”。日俄战争爆发时,宋复华也一直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进程,但他并不是关心日本的胜负而是担忧中国的命运。
从本质上说,宋教仁是一个“不爱朝廷的爱国者”。他在文章中便明确指出,“吾人之主义,可大书而特书,曰‘爱国主义’”。在他看来,清廷是国家强大的最大障碍,因而他在杂志中不用清朝纪年而使用黄帝纪年,以示对立。
再从另一方面来看,他“精力过人,极具才识,亦通辞令,喜做高谈阔论”。通过阅读大量的西方书籍,再加上他游历各国,对西方政治有着相当深的了解和领悟。
对于革命的前途,宋复华逐渐被陈文强所影响,冷静、理智地思考过后,他也有些同意陈文强关于革命两种结果的结论。
革命军如果能够强大到横扫全国,消灭所有敌对武装,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程度,却偏要达到这个目标,不惜冒着大规模、长时间内战的危险,置国家的分崩离析于不顾,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以妥协、调和的手段达到有限的目的即推翻满清朝廷。
“吾当然不做野心家”宋复华皱着眉头停下笔,似是自言自语地强调着。他起身缓缓踱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急风骤雨。雷越响,风越急,雨越大,就说明这是白雨。别人的介绍,他的经历,也知道了些雨季的特点。
克强兄抵达之时,应该是云开日出,一片晴朗吧?宋复华露出微微笑意,对于黄x的脾气禀性,他还是了解的,那也不会是一个野心家。同样曾是华兴会的骨干成员,同样是湖湘人士,同样是出身于传统读书人,宋复华和黄x有着很多的相同点。
敲门声响过,革命军总司令赵声披着雨衣走了进来。没等脱下雨衣,便急着开口问道:“先生,总部回电报了吗?同意再打防城吗?”
宋复华笑着示意他不要着急,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密电,冲着赵声扬了扬,说道:“刚刚到的,已经同意进行大规模物资输送,但是”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停顿了一下说道:“时间是在一个月后,要咱们做好准备工作。”
赵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雨水,接过译完的电报看了一遍,激动地连连点头,“太好了,这一大批物资,数量惊人啊!有了这些补充,革命军便能主动出击,光复滇桂两省也是大有希望的。”
“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补充。”宋复华郑重地提醒道:“总部已经竭尽全力,要能还要背负巨债,压力很大啊!”
赵声沉默了一下,赞同道:“确实如此。筹措如此数量的武器弹药、机器设备,连清廷都很困难吧?”
清廷的财政困难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堂堂一个大清帝国,连五大臣的出洋经费的筹措也是件难办之事。除了庚子赔款让清廷的财政喘不过气外,当然还有五大臣出洋考察是临时派遣,当时又无预算制度,所以经费得由地方上来筹措。于是,户部与外务部联合向当时的各省总督巡抚发电求助,也就是伸手讨钱。
没想到的是,一向对交银子推三阻四的各省督抚们这次表现却异常的积极,直隶、湖北和江苏各认十万两出使经费,就连新疆这样的边远穷省都认筹了一万两,终于筹集了考察团的预算费用八十余万两银子。
而为了镇压西南革命军,清廷咬着牙拔款拔物,但银子总数不过二三十万两,子弹亦不过两百余万粒,竟比这运输清单上所列的数目还要少。
“即便有了这批物资的补充,我们依然要坚持长期作战、稳步发展的方针。”宋复华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在我看来呀,这政务、经济管理,也不比打仗轻松啊!”
“先生,我只管打仗。”赵声讪然一笑,又补充道:“当然,后勤是非常重要的。没有粮饷,别说打仗了,饿也把部队饿垮了。”
宋复华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说道:“关于部队要划分的野战军、警备军,你有什么看法?”
赵声想了想,说道:“从道理上来看,由当地新兵组建警备军,进行半脱产的军事训练,确实能节省粮饷。但这是个新鲜事物,实施的效果,我也说不太好。”
“那便先在滇西南试点。”宋复华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缺乏经验是一个大缺点,只能是摸索着来了。”
“要创新,要改革,摸索尝试是不可避免的。”赵声望向窗外,笑道:“这雨刚刚还下得急,现在却要停了。”
果然,雷正走远,风也弱了,雨点也稀了。乌云倒成了阵,看得出一团一团地象疯狂的狮子,在半空中,在变灰白的云底子上翻滚。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联合阵线,兵痞闹事
复兴同盟革命联合阵线,当这个具有超时代特征的新名词出现在报刊媒体,标志着以复兴会为主导的“革命公司”的合并成为了现实,也意味着同盟会创立四年来最大的一场风波以分崩离析而告结束。↖↖,
《民报》依然是以章太炎为主编,继续出版,但已为复兴会注资收购;焦达峰、张百祥、孙武等湖湘革命志士宣布加入联合阵线,陶成章等江浙革命志士宣布加入联合阵线……
可以说,黄兴的放弃加剧了本已处于混乱的东京同盟会,在复兴会所派出的杨笃生伸出橄榄枝后,投身于正在轰轰烈烈进行革命运动的复兴会,便成了很容易的选择。
而北辰在南洋另起炉灶,并在事实上放弃了东京同盟会,更在反击的信中说:“所云从新组织团体,弟在南洋已有行之,是以南洋之组织与东京同盟会不为同物。前、去两年之起兵,皆奉革命党本党之名义,并未一用同盟会名义也”。这样明显的表示,毫无疑问对东京同盟会的分崩离析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民报》复刊第一期,便把北辰的信公之于众,并陈明与复兴会合并之理由,“先生既重新组织团体,起兵亦未用同盟会名义,自绝同盟会于先。东京同盟会征求会员意见并投票表决,多数会员赞成与复兴会联合,共遵复兴会会首宋复华先生为领袖……”
虽然没有明言罢免北辰总理之职,但意思已经明确,程序也正当合理。投票表决嘛,少数服从多数,难道寥寥几个挺孙派坚决不召开大会,便能阻挠吗?再者。与复兴会联合的是东京同盟会,与北辰已经重新组织的南洋团体不为同物,这可是北辰自己说的。
复兴会、同盟会两大革命品牌可以说是合二为一了,革命宗旨也略作修改,“推翻满清**,创立中华民国。人人平等,耕有其田”。
从宗旨可以看出,革命联合阵线已经没有了强烈的排满情绪,矛头直指清廷,直指**。而人人平等、耕有其田,则又摒弃了同盟会原来多有争议的“平均地权”,说法更加科学并切合实际。
从人员上看,主要是湖湘、江浙皖、川这几个省的同盟会会员加入最为积极,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复兴会在这些地区发展的不足。
尽管很多新加入者还没有放弃发动会党的思路。但西南已经有了一个现成的革命战场,联合阵线还成立了委员会,进行革命工作的商定和安排。这样一来,既能使热血青年有用武之地,也结束了原来东京同盟会各行其事,指挥混乱,行动不一的弊病;
还有一个重要的改变便是东京同盟会有了稳定的财政支持,且彻底摒弃了日本人的加入。联合阵线因此显得更加纯正,不易受到外部势力的影响和左右。
两大革命团体的合并。或者说联合,立刻经起了极大的轰动和反响。不管是外国观察家,还是国内有识之士,都认为本已很强大的复兴会经此联合,成为革命第一大团体已经勿庸置疑。同时,复兴会将占据中国革命的主导地位。更是不可动摇。
或许到这个时候,远在北美的北辰还没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固执,以及觉得东京同盟会不听指挥而另起炉灶,所带来的后果会如此严重。他之前在旧金山建立同盟会分会,改为中华革命党时。面对改名的质疑。公开说:“同盟会已取消矣,经费由我筹集,党员无过问之权,何得执以抨击?”
而东京同盟会会员则批驳道:“同盟会由全国志士结合组织,何得一人言取消?款项即系直接运动,然用公家名义筹来,有所开销,应使全体与知,何云不得过问。”面对质疑,北辰无话可说,默然不语。
显然,北辰过于高估自己的名声和威望了。他觉得同盟会是因他而成事,而不是挂着同盟会总理的名义才有更大的影响力。他认为只要自己登高一呼,照样能组织起一个如臂使指的革命团体,且不弱于东京同盟会。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北辰身为总理,对东京同盟会的组织、领导等工作,并不是很了解,或者说是很少关心。这样一方面使东京同盟会的会员对其产生疏离和怀疑,一方面也使北辰并不知道东京同盟会所蕴含的明暗实力。
至此,由陈文强借机发动的革命团体大联合算是尘埃落定,复兴会以极小的代价实现了品牌合并,革命势力大张,已无人能撼动其在中国革命风潮中的主导地位。
……………
天空淡淡的,既不晴,也不阴,宛如军营内人的心情。
第一批抽调前来的三个巡防营就驻扎在广州城西,七八天的时间过去了,就这么被圈到军营里。吃喝不好也不坏,训练那是天天都有,可想出去,不行。每个军营增派了三十多名所谓的宪兵,胳膊上戴着箍,个个身强力壮,严把着营门。
这种不闻不问的情况,仿佛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连着几天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有些家伙累得够呛,怨气也在升腾,渐渐地就想闹事了。
宿舍里,几个老兵凑到一起,嘴里骂骂咧咧地发泄着不满。
“妈x的,当咱们是臭袜子呀,给晾在这里。”韩新咣当一下,将喝水的缸子扔在桌子上。
“就是。成天训练,不说加饷吧,也得让咱们出去快活快活呀!”赵灵光转着手腕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惜满脸的猥琐,让人不敢恭维。
“嘿嘿,那个姓郑的家伙还敢跟咱们摆臭架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祝和尚轻轻抚着脸上的伤疤,冷笑着说道:“老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真没把他看在眼里。”
“那还等什么,出去吃喝玩乐一番,他敢把咱们怎么样?”赵灵光撺啜着。
“不好吧!”王老蔫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再怎么着,他是宪兵队长,也是咱们的长官,要是闹起来,少不得以后穿小鞋呀!”
“去他妈x的,他一以后还得靠咱们兄弟剿匪立功呢!”韩新满不在乎地说道:“走。大家一起出去,让他也知道咱兄弟不是软蛋。”
“对,一起走,谁不去谁是孬种。”赵灵光唯恐事情闹不大,又添了一把火。
他这话一说出来,就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只能随大溜的地步,连王老蔫也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拂拉着衣服上的褶皱,就等着跟在后面呐喊助威了。
“走。走,进城玩儿喽!”韩维新一招手,带着十几个人呼呼啦啦地出了宿舍,直奔大门口而去。
“站住,长官有令,没有通行证,不准出去。”军营门口的哨兵尽职尽责地拦住了这些大摇大摆向外走的一群兵痞。
“长官?哪位长官,我们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韩新大大咧咧地拔开哨兵的枪。满不在乎地说道:“把我们关在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对。我们要出去透透气,你给我让开。”赵灵光上前推了哨兵一把。
哨兵退了一步,并不惊慌,而是将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随着口哨声,从门外、营房里、岗楼里跑进来一群士兵。都是荷枪实弹,跑到跟前,不由分说,将这些老兵痞包围起来,雪亮的刺刀直逼到胸口。
“坏了。撞枪口上了。”王老蔫缩了缩身子,低声嘟囔着:“这是故意的,就等着咱们这帮傻瓜出来闹事呢!”
赵灵光眼珠子乱转,看这场面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不只是他,其他人也被震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事还没闹起来,就被看管住了。
“弟兄们,我们不出去了。”王老蔫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差点撞在刺刀上,他赶紧伸手将刺刀道:“我们这就回去,还请诸位让个路。”
一个年轻的军官背着手出现了,对这些老兵冷笑道:“你们就在这老实呆着,等长官回来处置吧!”
“那个——”赵灵光还想辩解几句,年轻军官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士兵们哗啦哗啦拉动枪栓,将枪口和刺刀对准了他们。
…………
“大人,清乡恐怕要提前行动了。”陈炯明把最近的报案资料汇总完毕,向陈文强做着汇报,并提出了建议,“广州城内和附近商业繁盛之地差不多都清剿完毕,成绩是不错,但全省的治安情况似乎未见好转。”
陈文强接过资料,只是粗略一看便放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依照现在的情报,倒是可以择重点地区进行清乡。但军队呢,警察是信得过,巡防营嘛,扰民有余、剿匪无用啊!”
“大人不是派驻宪兵了吗?”陈炯明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他们监督、弹压,应该无大碍吧?”
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乱世用乱典,这不只限于剿匪,也适用于那些军纪败坏的巡防营。光是派宪兵还不够,还要有一批人头震慑,还要汰劣留强,还要持续地监督弹压。”
陈炯明觉得有理,便仔细地听着,直到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报告的是派驻的宪兵,听到兵痞闹事的消息,陈文强先是神情严肃,听到局势已经被控制,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竟然笑了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就要砍人头、杀人立威了?陈炯明有些猜测,也有些心下凛然。
“走,咱们去看看。”陈文强等着就是这个消息,如今石头落地,就该他出马了。
“大人先请。”陈炯明恭谨地随在身后。
……………
军营里,闹事的家伙被看得很严密。但时间一长,这些人也保持不了一个姿势,都偷偷地活动下身体。另一部分士兵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交头结耳,议论着这些家伙将得到怎样的处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由远而近,转眼便跑进了军营,当先一骑,军装笔挺且另类,正是郑老三,跟随陈文强已久的龙兴堂骨干,还在琼州参加过征战。
郑老三以威风凛凛的姿态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确实有先声夺人的效果。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和想法,尽管不敢说出来,但表情各异,也能多少表示出一二。甩蹬下马,郑老三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过来。而后面的陈文强等人却不紧不慢,下马旁观。
“敬——礼!”带队的青年军官拉长声音,高声喊道。
刷,围着闹事老兵痞的宪兵率先收枪立正行礼,这些老兵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不知是否该效仿,敬礼是小事,可有几个家伙认为这样做便没了气势,还想硬挺。
郑老三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闹事的家伙,是的,事情不大,但他需要这个借口来发挥。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稀稀拉拉地有老兵痞行礼,有人带头,硬挺的家伙也没有底气,尽管勉强,尽管不情愿,但最后所有人都敬了礼。
郑老三将各人的表情记在心中,冷然一笑,缓缓回了个礼,低沉而简短有力地喝道:“全体集合!”说完,转身直奔操场。
哨声响了起来,军营里的士兵闻令而出,时间不长,队伍便完成了集合列队。闹事的老兵痞被押在队伍前面,心中浮起了不祥的预感。
郑老三在队伍前慢慢走着,不时眯起眼睛,挨个打量着闹事的老兵痞。论杀人,他的手上有鸦x片贩子、帮派会党的血,在战场上更是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不知不觉,那种肃杀血腥之气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身体。
杀气听起来好象很虚缈,但确实存在。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说,这属于人的第六感,只是大多数人常久的脱离自然,这种感觉会慢慢弱化,但是没有消失,比如说那些战场上浴血征战的老兵,或是那些一辈子都生活在森林里面打猎的猎人,这些长久穿越生死的人,能够慢慢的激发这种感觉。(未完待续。)u
第二百二十三章 血腥震慑,筹谋深远
郑老三停下了脚步,低沉而含有威压的声音从他口中流出,“军令如山,但今天你们却故意违抗,擅自外出。谁给了你们这狗胆敢藐视军法,还是你们自以为本官治不了你们?”
没有人回答,很多士兵有怨言,但没有犯错,可也感受到了暴风雨的前奏,感受到了来自郑老三和所率宪兵的威压。老兵痞有的尽管心中不服,但这里是郑老三操着生死大权,也就不敢冒头顶撞。
“打仗、剿匪不行,你们这群王八蛋就只会欺负老百姓。”郑老三爆着粗口大骂起来,“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妈x的,草蛋怂包,还敢胆大包天地闹事。我呸,还真是不要脸。你们是什么,是兵,是五尺高的汉子,当兵吃粮、扛枪打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他x妈x的什么可显摆的…………”
一顿连珠炮似的臭骂后,郑老三走到未犯错误的士兵队前,稍微缓了口气,说道:“你们不错,没受煽惑,这一点就值得表扬。”
郑老三再走到老兵痞队前,又是满脸的冰霜,冷笑道:“你们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以为来到这里,就应该捧着、供着
。嗯,可惜呀,你们这几头烂蒜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是,是。”赵灵光比较奸滑,赶忙点头哈腰地认错,“大人教训的是,我们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却不是有意违犯军令,还请大人饶恕。”
郑老三歪着嘴冷笑了一声,迈开大步,然后跳上了指挥台,大声宣布道:“军法无情,将这些违犯军纪的混蛋就地枪决。以儆效尤。”
稍许的沉默,完全是震惊所致,无论是兵痞。还是未犯错的士兵。
“大人,饶命啊!”王老蔫出人意料地反应最快。扑通一声跪倒。
求饶声纷纷响了起来,即便是傻子也看出这是要杀人立威了。既然如此,那随便一个错误,哪怕针尖大,也会成为借口。
“杀!”郑老三冷冷地挥动手臂,声音中没有一点感情。
四个如狼似虎的宪兵扑上来,先抓起一个,不顾哀嚎和求饶。架到队伍前按跪下,一名宪兵端枪,在后面抵着脑袋便扣板机。
稍有些沉闷的枪声响过,死尸颓然栽倒,鲜血和着脑浆汩汩流淌,很快便形在尸体下形成了泊。
轰的一声,队伍中起了阵骚动。杀人或许见过,但如此狠辣,如此干脆,却让人心生寒意。
在嘶声的求饶声中。一个个兵痞被抓出、架起,就在操场上被枪决示众。
“老子和你们拼了——”祝和尚垂死挣扎,猛地冲出。扑向围着监视他们的宪兵。
明晃晃的刺刀迎面捅来,祝和尚身手还算灵活,侧身闪过,伸手抓住了枪身。然后,他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两把刺刀从侧面扎入了他的身体,力气随着血液的奔涌而迅速消失。他的手松了,刺刀向回一拉,猛地前刺。刺进了他的胸膛。
惨叫声中,最为悍勇的祝和尚又被捅刺了几刺刀。带着喷溅的血花重重地摔倒在地,进行着最后的抽搐。
这个场面更加血腥。兵痞中有被立时吓得瘫倒在地的,身体发抖、脸色刷白的更多。未犯错误的士兵也是目瞪口呆,心神摇荡,股腿战栗。
哀嚎、惨叫、求饶、痛哭……乱七八糟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震动着在场人的心灵。
陈炯明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偷偷看了一眼陈文强。
陈文强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发生的事情,听到这杂乱的声音,还微笑着和旁边的三位巡防营管带说着话,却不管这三个管带已经面如土色,声音颤抖。
“治军就要严嘛,自古以来莫不如是。”陈文强还掉着书包,笑得自然,“要说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啦!只要提高待遇,要当兵吃粮的还不好找?这些兵痞呀,论作恶,比盗匪也不差,该杀。三位管带,你们觉得如何?”
“这个,大人,所言极是,极是。”杨管带胖得象头猪,汗出如浆,一边擦着,一边有些结巴地说道:“害群之马,该杀,该杀。”
张管带目瞪口呆,被杨管带偷偷捅了一下,方才有点清醒,赶忙附和道:“该杀,该杀。”
陈文强笑得出声,点着头非常满意的样子,说道:“三位管带平日里操练人马,维护治安,都非常的辛苦。此番清乡呢,三位就在广州城内休息,让年轻人锻炼一下吧!至于这功劳,是少不了三位的。”
“多谢陈大人体恤。”周管带瘦得象猴,一副大x烟鬼的样子,谄媚地连连点头,“大人尽管安排,卑职完全照办
。”
“是,是,完全照办。”
“多谢大人体恤。”
…………
“清乡可以提前了。”陈文强勒了勒马头,对有些走神的陈炯明说道:“准备工作要抓紧,三五日后便要行动。”
陈炯明愣了一下,刚刚他还建议过,陈文强并未同意,现在突然反转,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严格保密。”陈文强冷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加重语气强调道:“这是成败的关键,绝不可轻忽懈怠。”
“是,大人。”陈炯明知道多问不合时宜,在马上微微躬身,表示领命。
陈文强轻轻颌首,转过头去,纵马而行。
三个巡防营汰劣留强,应该有七百多人马,有宪兵监督弹压,有新任的军官指挥,可以勉强算作堪用之军。
武装警察和治安警察经过补充、招募,此次可以出动四百多人。而一千二百左右的部队,对一个县的清乡是能够完成任务的。
而各方面的情报也足以使第一次清乡不致糜费而无功。顺德的劣绅、盗匪,陈文强准备一举解决,因为顺德县很有典型性,差不多具有了广东盗匪的全部特征。比如“劣绅庇匪”,比如“匪势甚猖”等等。
要完成对顺德的清乡。整肃“扰民如盗匪”的巡防营便是必要且必须的。没有教不好的学生,也没有练不好的军队。以血腥手段震慑,严苛纪律约束。杀一批。裁一批,补充一批。再加上有力的军官指挥,以及宪兵队常驻弹压监督,这支军队便暂时能够满足要求。
陈文强当然不能每个县的清乡都参加,也知道剿匪将是一个比较长期的工作。但他要在顺德建立起一种模式,一种行之有效的先清乡后稳固的模式。
而这要靠什么,靠的是常驻地方的年轻、有朝气的清乡委员,靠的是警察,靠的是民团。靠的是正绅,靠的也是不想再受盗匪骚扰的百姓。
“竞存——”陈文强放慢马速,招了招手,陈炯明赶紧跟上。
“剿平盗匪非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任务。”陈文强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清乡委员常驻地方是综合措施之一,最好是按照本乡本土进行安排,这样比较熟悉当地情况,与当地士绅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
“大人高见。”陈炯明恭维了一句,又谨慎地说道:“我觉得还应有秘密访查,以防所派人员渎职。”
“这个建议好。可以施行。”陈文强赞赏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有意把清乡委员的家眷都迁到广州城内。或者安置在琼州居住,以免盗匪报复或以此为要挟。”
“大人想得周到。”陈炯明发自内心的钦佩,但又不无顾虑,“只是这经费?”
“马上就会有的。”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清乡不只是花钱,也能赚钱。当然,本官不会做鱼肉百姓的事情,可对劣绅恶匪却不会手下留情。剿匪平乱的费用,花红悬赏的支出。就全都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抄家灭……”陈炯明猛然收住了话,有些惴惴地看了陈文强一眼。
“抄家迁人。”陈文强恍若未觉。沉声说道:“盗匪之直系亲属全部迁往琼州,家产充分。庇匪之劣绅也是如此处置。”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还有裁撤的巡防营士兵,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全部迁走,绝盗匪之根源。”
陈炯明咽了口唾沫,陈文强杀伐果决的一面他是了解了一些,但如此有魄力的行动,他还是头一次听闻
。难度很大吗?那倒不是,而是花费的问题。之前广东省曾经把裁撤下来成为散兵游勇的人迁往琼州,但费用无着,自然无法安置妥当。而陈文强看似信心十足,想必在琼州方面已经有所安排,那倒是不失为一条根绝盗匪的好计。
果然,不待他开口询问,陈文强已经作了解释,“琼州那边的盗匪、会党已经被打击得不成气候,地方民团也颇具规模,完全能够看管、弹压住这些不安定分子。再者,到了陌生地方,他们想再纠集作恶,也相当困难。”
陈炯明钦佩地拱手,诚恳地说道:“之前清乡,弊端百出,民未见利,先受其害,兴言及此,良足痛心矣。大人雷厉风行,标志兼治,广东盗匪之乱定能在大人手中得以根除。”
“现在言根除,还为时尚早。”陈文强谦虚地摆了摆手,“再者,此也非我一人之力能为之。竞存,还有清乡委员会诸委员,你们的协助至关重要啊!好生去做,前途我可以为你们担保。”
“谢大人赏识,竞存敢不效犬马之力。”陈炯明停顿了一下,又试探着说道:“我有意回家乡海丰督办清乡,并办报推进地方自治,大人以为如何?”
陈文强颇有意味地看了陈炯明一眼,微笑着说道:“你以为咨议局议员的前途比跟着本官好吗?本官已舍弃议长一职,你又何在意一个议员?”
陈炯明脸色一红,被陈文强说穿了心事,一时沉默不语。
“先把顺德、番禺等县的清乡工作干好,你若愿意,再回海丰不迟。”陈文强意味深长地说道:“放心,不过是晚一点到地方而已。清乡若干得好,你的名望和影响比在地方办报什么的,来得更大。”
陈炯明心领神会,连连点头。陈文强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会帮他扩大影响、增加名望,做好竞选咨议局议员的准备工作。凭陈文强在宪政会的地位,凭他的影响,陈炯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
权力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当你不曾拥有时,也许会事事被拥有她的人控制,有时甚至是完全不合理的控制,但你却没有办法;当你对权力的追求有了一点收获之后,你一定会体会到她给你带来的满足,这时你一定会拿这时的你跟以前相比,从而更加坚定了自己要为取得更大权力而努力的目标。
这是前世网络上对于当时社会上对于权力的迷恋的一种解释,也是对社会里,权力主宰一切,对权力的迷恋造成畸形的人格,人际关系全面扭曲。权力系统攫取了所有社会资源财富,并支配着无权势的弱者的批判。
权力本身的魅力在于有很多人会把你说的话当回事,可以调动指挥别人,自身价值得到体现。而且会带来的另外的利益,比如金钱和其它物质享受。
对于陈文强来说,却有所不同。他尽力保障自己权力的完整性和权威性,只是执着于一个穿越者的优势和自认为正确的心理。他害怕别人会把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当然,这种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
尽管陈文强也懂得适度的妥协和退让,只要不触到他最后的底线,只要他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在他能彻底掌控的局面下,他的霸气便显露无遗。狠辣绝决,雷厉风行,强势得令人瞠目结舌。
所以,一方面陈文强表现出了自己的风度和学识,那不是能深入了解他的人们的印象;另一方面还要表现出自己霸气的一面,顺便让那些想歪心思的家伙有所顾忌,不要以为自己是软弱可欺的。
如果不是有强力的支持,不是有充足的把握,陈文强就宁肯不去做,以免干得费心劳力却一事无成。而当他拥有了成功的条件后,他就不会因循、懈怠,而是倾尽全力把事情干得漂亮。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开诚布公,雷霆清乡
readx(); 从黯然放弃,无奈离开,到进入滇省根据地的新鲜、震撼,黄X的心情经历的起落恐怕无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地简单参观,却也使黄X郁闷的心情得以消解,重新感到了振奋和激动。
从出身看,黄X的家族是湖南长沙的一个名门望族,宗族中世代都有出仕为官者。满清入主中原,给这个家族的生活带来了变化,即这确立了个家族成员跟政权的距离意识。数百年的坚持,恐怕很少有像黄家那样具有历史情怀了。按他自己的理解,读书不是为了求仕,而是为了求“真知识”。
再从学识上分析,黄X本人中过秀才,在留学日本之前,即已“字习东坡,文宗韩柳”,旧学的根基不浅。在这种家庭背景和文化背景下,黄兴的历史使命意识几乎是注定的。他参加革命,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历史的召唤。
而黄X从历史教训中认定了革命事业“不能有丝毫私意、私见、私利、私图”,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同盟会的革命党人中,他的执行力、威望一度凌驾于北辰之上,却始终不愿取而代之。
谦让自然有一个原因,不想重蹈太平天国当年的覆辙,或许是更重要的因素。但这并不表示黄X是狂热的个人崇拜者,他忠于的应该是革命事业,为了革命事业而甘当配角。对黄X这个以建立现代民主政体为宗旨的革命党人来说,是绝不可能效忠于某一个人的。
而在西南的革命根据地,黄X看到的是装备齐全、纪律严明的军队,看到的是年轻、朝气蓬勃的革命青年,看到的是政治、经济、军事都在逐渐有条不紊的运作体系,看到的是革命的希望之火,看到的是他为之奋斗的事业正在复兴会的领导下走向光明的前途。
这难道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情景吗,这难道不是他要达到的目的吗,这难道不是他要投身其中的事业吗?
从小处看,他在同盟会中谦让。以免分裂;从大处看,他又何必执着小团体的利益,而置革命理想和革命这个大目标于不顾呢?
既然革命之牛耳已为复兴会所执,既然复兴会领导革命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难道非要争所谓革命之正统,而不顾此间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势,另起炉灶,去进行劳师费财、成功希望却渺茫的起义?
“克强兄若为革命,便不必有门户之见。革命之大目标。我等是相同的,可谓是殊途同归。”宋复华端起酒壶给黄X斟满,桌上四样小菜,两个老朋友终于能坐在一起,轻斟小酌,坦露心迹了。
东京同盟会与复兴会的联合,黄X已经获悉。走到这一步,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北辰。而那些东京同盟会的成员,黄X在看到了复兴会的实力。以及革命成功的希望后,倒觉得他们也选择了一条更光明的革命道路。
“钝初多虑了。”黄X收拾心情,举杯与宋复华一碰,苦笑了一下,说道:“若不是为了革命,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明白我的人自知我的革命之志,不了解的人却要把我看成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毁谤又何惧之有?”宋复华轻轻抿了口酒,淡淡一笑,说道:“革命大势已成,克强兄公而忘私。毅然投身其中,方是大丈夫所为。”
“革命大势确实已为贵会掀起,革命成功已见曙光,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欣慰且振奋的好事。”黄X赞了一句。转而又强调道:“可我不会加入贵会,以免……”
“以免又有人毁谤克强兄是贪图权位,是为本会所收买。”宋复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联合阵线的成立便是为此,本会并不强迫其他革命团体的成员加入,也要成立联合委员会来统一指挥、调派。”
“想得周全。谋划得深远,也有些……”黄X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宋复华,试探着问道:“这恐怕不是出于你的手笔吧?是不是贵会的陈胜先生,倒是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呵呵,这是集体智慧。”宋复华狡黠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克强兄,你在革命战略上的设想,以及部署之缜密,弟向来是钦佩的。就今天这个把酒畅谈的机会,咱们好好商讨一番如何?”
这就是私下的交流沟通,黄X对此是明白的。他表明了不加入复兴会的态度,自然便要列席于联合阵线的委员会。宋复华先与他商讨,也是尽量避免以后的纷争。
要做革命事业,得有革命的意识形态。对现代社会思想资源的重视上,黄X的认识是很正确的。
当同盟会成员回国策动会党起义时,黄X便嘱咐他们多注意思想上的指导:“今之倡义,为国民革命,而非古代之英雄革命。洪会中人,犹以推翻满清,为袭取汉高祖、明太祖、洪天王之故智,而有帝制自为之心,未悉共和真理,将来群雄争长,互相残杀,贻害匪浅。望时以民族主义、国民主义多方指导为宜。”
在这一点上,黄X与复兴会的策略是相近的,都认识到了会党不经思想教育,不经组织改革,是难以成事的。
说到具体的革命方略,黄X并不完全同意北辰一直以来主张的于边远地区起事的观点。“图广东之事,不必于边远,而可于省会”。革命一经在一省爆发,各省将闻风而动,“必有谷中一鸣,众山皆应之象”。
根据黄X当时的设想,如果能于广东省会一役中胜利,则可唤起全国革命之力量。革命一旦在广东获胜,革命军便可北上,直捣湘鄂。
当然,黄X并不知道复兴会已经有了类似的战略计划,他根据现在的革命形势对自己的设想作出了一些休正。
既然革命已经在西南展开,便以此为基,招兵买马,力图光复广东,再北伐……这后半部分与他的设想又是相同的了。
“实行革命之同志自当讨论发难之地点与方法以何为适宜?吾辈革命,既不能借北京偷安无识之市民得以扑灭虏廷。又非可与异族之禁卫军同谋合作,则是吾人发难,只宜采取雄踞一省,与各省纷起之法。”
黄X最后的结论与复兴会的战略可谓是相差无几。对会党的态度也与复兴会相近,这让宋复华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是了解黄X的性格脾气的,既然已经决定投身到西南革命,必然会将满腔的情感与满腹的智慧,化作无以伦比的行动力。留在奔向理想的路上。而黄X不争名、不争利的意识,也为二人以后的配合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雄踞一省,练出精兵,克强兄与本会的策略正是不谋而合啊!”宋复华把酒杯往桌上轻轻一墩,说道:“想当年,咱们意气风发,可却把革命想得简单了。有了亲身体验,才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说军队吧,以会党、草莽组织的肯定不可靠,现在的革命军都是招募的。没有一个是强拉来的。而且训练时间较长,采取的是循序渐进的办法,非有两三年,不能练出数万强军。”
“钝初,你说得详细些。”黄X对军事颇感兴趣,专注地听着。
“首先是基本的军事技能和体力的训练,再是小战斗的洗礼,最后才会参加大规模的战斗,这样循序渐进,就保证了在残酷的战斗中很少有逃兵的出现。也相对保证了部队的战斗力。根据总参谋部的统计,一个老兵相当于四、五个新兵的战斗力,如果拿起枪就算兵,那革命军很快就可以扩充到两三万。甚至更多。可这种虚有其表的扩充,不仅会增加后勤的压力,更会使指挥部对各部的战斗力的判断出现失误。”宋复华不懂军事,但记忆力很好,把总参谋部的方案和理由基本上复述出来。
“后勤,也就是钱粮和武器弹药。”黄X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是组织并参加过起义的实行者,对此的认识比较深刻,“贵会在西南发动,所筹集的巨量的物资钱财实在令人惊叹。放眼中外,贵会的实力独占鳌头,引领革命风潮也当之无愧。”说着,他略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下,“与贵会的财大气粗相比,其他革命团体可以算是穷光蛋啦!会员去国内发动,费用都要自己想办法。”
革命筹款,本就是风险投资。复兴会干得风生水起,俨然是“绩优股”,吸金自然比其他团体顺利。再加上陈文强这个大金主的支撑,其他团体肯定是望尘莫及。
“革命大不易,以前咱们也不会想到最困难竟然就在钱上。”宋复华轻轻颌首,感慨道:“本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实在是有贵人相助,有一个人居功至伟啊!即便如此,革命军以后也要以自力更生、以战养战为长期坚持的策略。”
黄X对此也很理解,别说革命军已经上万,就是上千的人马,一天的耗费又是多少?如果全靠外援,金山银山也不够啊!
“不管怎么样,革命火焰是不会熄灭的,只会越烧越旺。”宋复华的神情又自信坚定起来,向着黄X再次举杯,“以前是老朋友,从今往后就是老战友,让咱们精诚团结、并肩作战,为革命大业而努力奋斗吧!”
“努力奋斗,早日成功。”黄X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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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牛毛,细不可闻。阴沉沉的天空,高高挂在县城城门的人头,却使顺德笼罩着恐怖、肃杀的气氛。
“查劣绅冼瑞衔、洗瑞端,与盗匪沆瀣一气,庇匪滥保,坐地分肥。由是盗匪猖獗,清乡无益,实属罪不可恕,今将其正法以儆效尤……”
城门旁边的墙上,贴着官府告示,两个衙役不时敲响铜锣,把告示大声朗读给过往百姓听。
在顺德清乡是突然而猛烈的,事先并没有风声传出。等到清乡行动全面展开,盗匪想逃窜已经很困难。
陈文强从琼州调拔了两百支毛瑟手枪,又从上海急运了三百支左轮,由警察和巡防营混和,武装了几十队便衣,五人一伙、十人一队,伪装成各色人等,秘密潜至顺德周边的交通要道。而几十条内河巡船在江上巡弋,同时,拦截缉捕可疑人等。等到行动展开,武装警察和铁路巡警才携带长枪、机关枪兼程赶来,加强各交通要道口的巡逻拦截。
率领清乡委员会和一路武装警察,陈文强甫至顺德,便将通匪的劣绅冼瑞衔、洗瑞端拿下,严刑审出口供后立即就地正法。两个劣绅的家眷被赶出宅院,统一看押,家产全部没收充公;按照口供,警察为主、民团配合开始按图索骥,抓捕盗匪。
“速缴私藏之枪枝弹药,以三日为限,逾期不缴者以盗匪论处……”
“窝藏、包庇盗匪之人速向官府自首,逾期按盗匪论处……”
“捆拿、击杀盗匪者,如原系盗匪,则前罪尽免;若为良民,则按盗匪之罪论功行赏,最低赏金为千元,且可于琼州、湖湘择地另居,官府予以安置……”
“凡盗匪于期限内自首,则其罪可恕;若逾期不归案,则尽没其家产,亲眷尽迁至琼州安置……”
一道道告示广布于顺德县,各交通要道的盘查、控制随着巡防营、武装警察、铁路巡警的不断增援,而变得更加严密。
在清乡中,早有规定,土匪、会匪、游勇、盐枭、斗匪、洋盗这七种罪犯,其情节与寻常盗贼迥异,可就地正法。但庇匪劣绅被抄家、杀头,却还是第一次,震动可想而知。
“凡做绅士者,如系绝不理事,固不至于保匪。即不肯攻匪,亦不过不主张杀人而已。而保庇盗匪,坐地分肥,则实属可恶,罪不容诛。贼匪所以能藏匿乡中,地痞之包庇十居**,劣绅之包庇,十居一二。若不铲其根由,则日日杀贼而制造盗贼之人逍遥,盗匪之患何日可除?”
陈文强慷慨陈词,顺德知县及各乡绅凛然倾听,不少人有股栗抖战之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标本兼治,明暗结合
外面拷打声、惨叫声不时传来,陈文强却面不改色。∏∈∏∈,
县城内的地痞流氓在封城之后尽被缉捕,他先甄别判断,有庇匪窝匪、私藏枪械之罪的也不废话,拖下去拷问口供。都是有罪的混蛋,陈文强才懒得费神去慢慢探悉,反正没冤枉良民就够了。
至于弄得这样残酷、惨烈,自然是陈文强有意为之,增加震慑的效果。
县设局,乡设分局,村镇设所,警察常驻地方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但数量不可能太多,作为辅助力量的乡团、民团是否堪用,则要取决于派驻到乡团的教练,以及当地士绅的配合。
把冼瑞衔、冼瑞端就地正法,抄家迁人,是杀一儆百。其他劣绅如有改过,陈文强也是准备放他们一马的。而民团、乡团的整肃也在计划之内,打压劣绅,扶持正绅,再有民团教练的训练整治,作为本乡本土维护治安的力量,民团必须要负起责任,才能确保清乡的成果,把秩序保持并稳定下去。
“再说,民团、乡团,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员组成,最是熟悉地方情况,如能严加训练、奖惩公平,正是维护治安的重要力量。”陈文强停顿了一下,扫视着众人,淡淡一笑,说道:“诸位绅耆,在办团之事上还要多多出力啊!保一方平安,也是于己有益的好事嘛!”
“陈大人所言句句在理,恢复乡局、妥办团练、以助守望,这些本已有《捕盗章程》规定,却一直未能彻底落实施行。”知县陶绍忠赶忙附和道:“积弊所致,使清乡之效难以持久,匪势再炽。所以,以后要积极去办。诸位绅耆。可要多多倚助啦!”
“自有庇匪劣绅出现,清乡已成具文,实是到了不杀不可的地步。”陈文强的声音又显严厉,冷森的目光挨个打量在座乡绅,“真是利令智昏。匪可远遁,劣绅可带着宅院、田产逃窜吗?之前处置不过是罚些钱财。我看非杀个血流成河,不能遏止此歪风邪气。”
气氛沉重起来,在陈文强的冷厉注视下,很少有乡绅敢与他对视,这倒不是所有人都做贼心虚。
“当然——”陈文强缓和了下语气,说道:“有些人或许是被逼无奈,若幡然醒悟,改过自新,本官不仅不赶尽杀绝。还会有所激赏。”
“陈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啊!”后面一声非人的惨叫吓了陶绍忠一跳,稍微定了定神,又恭维了陈文强一句。
陈文强笑了笑,冲着陶绍忠略点了点头,转头接着说道:“咱们接着说这个民团、乡团的事情。本官觉得首先是招收时严格把关,身家清白、忠厚纯朴的要优先考虑;其次是待遇问题,要让民团团员后顾无忧。才肯卖力,才肯认真。才敢与盗匪厮拼嘛!要做到这些呢,其实并不难。这里是本官拟定的章程——”他把文件递给身旁的陈炯明,“竞存,你给大家念一下,然后再细细商议。”
陈炯明接过文件,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凡民团团员,若其家租种田地,则租主所收地租不可超过三成;租主为绅耆者,自当有些维护乡里之责任,亦是响应号召、妥办团练之善事;租主不为绅耆者。超出地租由乡局筹款负担……”
平常呢,让半脱产性质的民团团员少些生活压力;若是万一被盗匪所害,乡局要发放一大笔抚恤;若是在工作中致伤致残,也要有相应的优抚措施。总之,陈文强便是要调动民团团员的积极性,并尽量打消他们的顾虑,切实尽到自己的责任。
信息量比较大,规划得也较细致,但根本的一点没有变,那就是需要绅耆筹款出力。
陈炯明读完,下面一时没有反应,都在思考着利益得失。
陈文强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剿平匪乱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到那时民团自然解散,治安转由警察负责。本大人又不勒缴花红,全部由查抄、禀封劣绅及盗匪之赃产充抵;清乡之兵丁亦是整肃过,如有扰民劫掠,就地正法。你们可以算一下,花费能有多少?再者,从长远看,盗匪息了,治安好了,受益最大的应该是各位身家不菲的绅耆吧?”
“大人所立章程细致周到,小民愿出资襄助办团。”团绅卢天骥拱手表示支持,他比较正直,因指攻盗匪还受过奖励。
“卢先生深明大义,值得表彰。”陈文强点头赞扬,“这民团的县局局董便由先生担任好了。”
“多谢大人。”
陈文强把目光转向了龙江乡的几位士绅,眼中慢慢透出了阴冷,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大声道:“来人,将龙江乡庇匪劣绅简佩和、简鸣仪拖下去。”
几个警察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此时闻令而动,扑上去抓住简佩和、简鸣仪就往后面拖去。
“大人,小民愿出资襄助,小民愿自首啊……”伴着一阵哀号求饶,两个劣绅被拖了下去。片刻后,杀猪般的惨叫便响了起来。
“劣绅,该杀。”陈文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忿恨地骂道:“现在拿钱买命啊,本官还嫌脏呢!给脸不要脸,真是个贱骨头。”
“贱,贱骨头。”一个士绅看到陈文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不由得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句。
“筹款办团之事,就交与陈委员了。”陈文强伸手一指陈炯明,说道:“本官想啊,若是对此事敷衍拖延,多半便与盗匪有所勾连,意欲破坏本大人剿平匪乱的大计。嗯,多半如此。陈委员,你以为如何?”
“下官觉得甚有道理。”陈炯明点头赞同。
“那你们继续商议,本官还有事情要办。”陈文强起身摆了摆手,示意站起的士绅坐下,向知县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
在历朝历代,都有招安土匪的事例。以匪制匪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准确地讲,这应该叫分化、瓦解。
陈文强既然是要综合治理,多管齐下,自然在武力手段之外,也有一套收买、招降的办法。
或暗伏眼线,或以官禄、金钱相诱。一方面剿匪行动的目标更明确,一方面也使盗匪团伙内部互相怀疑、内讧分崩。
而从庇匪的劣绅和地痞入手,再加上迁移罪犯亲眷,陈文强可算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一来能抄家夺产,提供所需的资金;二来则破坏了盗匪藏身乡中的基础;最后一点则是使乡局、民团能为正绅所把持,对清乡的善后,以及巩固清乡成果,极有好处。
转过厅堂,陈文强来到了后面的院落。这里是冼瑞衔的宅院。现在是临时的警察总部。轻咳了一声,屋内有了响动,门一开,陈文强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有五个人,两个是龙兴堂的干将,其余三个则是陈文强招降收买的眼线。简亚良,股匪首领;何春海,顺德县三点会三当家;陆满。有名的地痞。
“大人。”三个家伙躬身施礼。
“免了。”陈文强语气和缓,摆了摆手。往椅子上一坐,示意这三人也落座。
扫视着还有些忐忑的三人,陈文强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有官身的人了,前途如何,却还要靠你们自己。”
“是。小人定卖力把差使办好。”何春海率先应承,另两人也赶忙出声附和。
陈文强笑了笑,伸手指点着,开始逐一安排,“简亚良。你先去武装警察部,从中队长干起。手下有一百多人枪,装备好,战斗力也没有大问题,能立多少功劳,能升到什么官职,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小人明白。”简亚良赶忙拱手躬身,罪被赦免了,家产保住了,亲眷不被强迁隔离,又吃上了官家饭,虽然还有些小要求,但基本上是满意的。
“何春海——”陈文强伸手一指,继续说道:“你的身份暂时不要暴露,具体的工作我还没想好,等下再交代。”
其实陈文强不是没想好,而是要避开简亚良和陆满,使他们不要知道得太多。何春海是三点会的首脑,不仅在顺德大有帮助,他的身份还能使他与其他地方的三点会有相通之处,方便潜入卧底。
最后是有些猥琐的陆满,所谓三教九流,各有用处,这种鼠摸狗窃之徒,如果运用得当,消息将是极灵通的。连后世的警察都有线人,陈文强自然也会为自己的警察部队设置一批眼线。
“你的身份也不要暴露。”陈文强边想边慢慢说道:“我会指定专人与你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你只需要告诉他。你还要多多发展下线,警局提供资金,用钱买消息,这样搜集得才更多。你呢,还是要装成以前的样子,稍微收敛点也就是了。”
“大人,那小人什么时候才能……”陆满很想穿上官服,人五人六地耀武扬威,便壮着胆子问道。
“待顺德、番禺两县盗匪基本剿平。”陈文强看了陆满一眼,说道:“别跟本官说你跟番禺的那个‘镇三街’没有亲戚关系。你能把他拉拢过来,算是你首功一件。”
看着陆满面露苦色,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拉拢不到,本官亦会帮你在番禺打响名头。嗯,还有一件事情,本官已经把冼家那个叫翠红的丫环保了出来,你若有意,便去把她领走,本官给你这个面子。”
陆满愣了一下,随即滚爬着从椅中跪到地上,向着陈文强叩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感恩戴德,这条命便,便交给大人了。”
“起来吧!”陈文强抬了抬头,笑骂道:“好好做事,本官要你的命作什么?”
这个翠红是陆满的表妹,亦订了娃娃亲,后来因家贫被卖进了冼家。冼家有钱有势,又与盗匪勾连,陆满这个地痞哪里争得过。此番陈文强成全了他,死心塌地也就并不意外了。
“你们有什么后顾之忧,尽管说出来。”陈文强转向简亚良和何春海,和颜悦色地说道:“若是怕亲眷遭到报复,本官可安排他们去琼州暂住。同样是琼州,地方很大,各地的状况也大不相同。比如崖州,条件比广州还要好。你们为本官作事,自然不同那些罪犯和他们的家眷,要分派到荒僻之地垦殖。”
“多谢大人体谅。”何春海迟疑了一下,说道:“小人有老母和三个兄弟姐妹,还请大人妥善安置。”
简亚成想了想,说道:“小人的家眷也想请大人安置,待局势平定后再回来居住。”
陈文强点了点头,对着手下挑了挑眉毛,“给他们每人一千元搬家费,不搬的自由花费。”转过头,他又说道:“本官马上给琼崖兵备道吴大人写信,请他派兵派船至广州接人护送,这下你们便可放心了。”
三人忙起身要道谢,陈文强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管是明是暗,都是有官身的人,以后行事可要收敛着。若是为非作歹,本官也是绝不轻饶的。”
“至于何春海和陆满,为了掩饰身份,可适当放宽一些,但伤天害理的事情也绝不许做。”停顿了一下,陈文强的声音严厉起来。
“明白了,大人。”三人互相看了看,躬身答应。
……………
陈文强再度回到厅堂时,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简佩和、简鸣仪刚刚被拖走,地上还残留着血渍,口供已经问出,筹资办团的事情也已经并不多商议完毕。
“本官向来是嫉恶如仇。”陈文强拿起口供随便看着,淡淡地说道:“可也廉明公正,不滥杀,不冤枉无辜。看这两个劣绅,竟犯下如此多的罪,实在是死有余辜。”
“陈大人说得是。”卢天骥忿恨地说道:“有此劣绅,乡团便形同虚设。正绅害怕报复,亦不敢出头办事。劣绅不除,盗匪不平。”
“仅龙江一乡,官府便能列出二百多名盗匪名字,匪势猖獗,原系劣绅作恶,实在是该杀,该杀呀!”知县也有些震惊,生怕影响到自己的官帽,也加入了声讨行列。
“该杀,该杀!”一片附和之声响起。
……………(未完待续。)u
第二百二十六章 狂风暴雨的清乡
readx(); 清乡以狂风暴雨的方式横扫顺德全县。
由于行动隐秘,顺德县的交通要道基本被卡住,封锁、盘查得严密,稍有嫌疑便予以羁押,待清乡委员审讯;陈文强在县城的杀伐、狠辣令士绅为之胆寒,不管是劣绅还是正绅,还有各族绅,都害怕被盗匪牵连,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指攻、捆拿变得积极起来。
先是封城清盗,收缴私藏枪械,通过劣绅、地痞这个突破口,警察光在县城便捕拿正法近百名盗匪。随后,陈文强带人马直扑匪情最严重的龙江乡,如法炮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下乡清剿与封城严捕又有所不同,不光是要通过劣绅、地痞缉拿盗匪,还要设乡、镇警察分局,整肃乡团,劝谕各乡绅董,筹款办团;还要绅耆和乡团清查户口,“取具十家互保,以后如有为匪之人,互保者不能举发,即予连坐”。
在强大的攻势下,有不少盗匪自首归案,而逞凶顽抗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匪首陆领、邓江率众数百在顺德乐从与官兵接仗,接连冲破两道关卡,最终为左近赶来增援的武装警察击败,在轻机枪的扫射下,两匪首毙命,匪众伤亡惨重,溃散于野。
这是顺德清乡最大的一场战斗,其余小规模的战斗更是不可计数。近一个月的时间,清乡在顺德反复进行,各乡、镇至少都经历了两次以上。
所谓除恶务尽,陈文强就是要干得彻底,不给盗匪再起留下一点的机会。而坚强的决心和雷霆般的行动,也确实带来了人心的改变。
一批批官府在案的盗匪被抓捕、正法,亲眷被强行迁走,家产被抄没入官;一批批地痞流氓被举家迁走,房屋、财产被禀封充公;一个个劣绅被从乡局剔出,依罪论处……犹豫、迟疑的士绅和百姓开始转变态度,指攻盗匪、捆拿归案的越来越多。陈文强也没令他们失望,所有以这种方式缉捕的盗匪一律就地正法。彻底消除士绅和百姓担心报复的顾虑。
要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要做就希望官兵做得彻底,斩草除根。对一些士绅和百姓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心理。而以往的清乡。或有劣绅、地痞庇匪,或盗匪闻风先遁,难以做到铲除干净。待官军一走,匪势再猖,一些指攻盗匪的便惹来了杀之祸。
这个积弊早有人洞悉。且登载于报端,“正绅悬红购缉,或侦悉匪踪,密报营汛,则劣绅反通消息,使匪得以衔恨报复。焚烧屋宇者有之,劫掳杀害者有之。士绅为顾身家性命,只好敷衍塞责,甚至匿迹家居,噤口不谈公事……”
现在则完全不同。劣绅、地痞都在严厉打击之列,最轻的处罚也要强行迁走,可谓是绝了盗匪藏匿的根基,断了盗匪获得消息的渠道。而盗匪一经抓获,多是就地正法,少数罪行不彰者也被押到琼州服苦役,基本上失去了报复的机会。
后顾之忧一除,为了以后的平安,士绅和百姓的积极性自然高涨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此番清乡的焕然一新。年轻精干、认真负责的清乡委员,少有借捕匪而抢掠扰民的官兵。诬良为匪、滥杀无辜的事情也非常少见,使民众对清乡的反感和怨恨降到了最低。
而陈文强的亲自参与,利用他的异能则使清乡工作的效率大为提升。是良是盗,是否私藏枪械。是否窝匪庇匪,经他审问的嫌疑人很快便有结果,且惊人的准确。
巨盗区新、区和落网;著名匪首李福林被击毙、匪众或死或降……仅龙江一乡,清乡官兵便捕获官府列名的盗匪一百余名,迫使盗匪自首归案者数十名,另有庇匪劣绅、地痞百余名被锁拿问罪。收缴枪械上百,抄没充公匪产数万……
清一乡、巩固一乡,警察分局设立,乡团整顿组建,扶持正绅入乡局办事,加强保甲,清查户口,外来人员登记备案……这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极大地保证了清乡的善后。
而对盗匪和庇匪者最有震慑力的措施则非强行迁移、抄没家产莫属。这可以说是釜底抽薪的毒计,尽管有株连的诟病,但效果确实很好。不少盗匪便是顾及亲眷,不得不自首归案,寻求宽大处理。
其实这项措施倒也不是陈文强的独创,之前广东在安置散兵游勇时便有过类似的政策,只不过缺乏安置资金,琼州官吏又不愿接纳,散兵游勇也吃不了垦荒拓殖的辛苦,最后不了了之。
在两广总督张人骏看来,只是此项政策能够实施,清乡剿匪便已经显示出了成功的希望。更何况,清乡的费用不仅全由陈文强筹措负担,还给他送来了数万元,以解官府燃眉之急。投桃报李,张人骏很痛快地上奏朝廷,一面夸大在他领导下的清乡剿匪的成果,一面保举万福华为琼崖道,以奖其安置莠民之功。
琼崖兵备道,琼崖道,这两个官职到手,全琼州的行政和军事大权便落到了复兴会的手中。而这种可能性,现在来看是非常大的。
……………
“我之前便说过,清乡也是能赚钱的。”陈文强翻看着资料统计,意味深长地说道:“龙江乡、大良乡、容奇等地,盗匪众多,可咱们的收获也丰啊!若是治安稍好的地方,怕是就没这么多匪产可抄没充公啦!”
“大人高明。”陈炯明点头赞同,“起初属下还担心清乡费用不敷,现在看来,以清乡养清乡,以剿匪助剿匪,大人的设想已变为现实。”
“非如此,清乡不能持续啊!”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本官的声名在外面怕是会传得很不堪,可这也顾及不了了。”
“大人绥靖地方,剿平盗匪,功在万民,些许非议不必介怀。”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陈文强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炯明。
“是的,大人,属下不惧流言非议,只以剿匪利民为己任。”陈炯明迎着陈文强的目光,作了坚决的表示。
“很好。”陈文强低下头继续翻看着资料。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本官保举你为清乡委员会副主任,兼清乡善后委员会主任,以后这清乡重任,便要你挑起来了。”
陈炯明赶忙躬身施礼。保证道:“谢大人提拔,属下定竭心尽力,不负大人栽培之恩。”
陈文强抬头笑了笑,说道:“清乡的模式基本建立起来了,只要能够坚决地贯彻实施。剿平盗匪是可以期待的,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警察要继续招募,民团要继续兴办。本官还从琼州又借了数百人马,都是精兵强将。这些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够你使用了。至于武器、弹药,本官亦会提供,只不过要分期付款。”
“大人不亲自主持清乡工作了?”陈炯明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有时间,本官或者会亲自出马。”陈文强模棱两可地说道:“但清乡工作以后主要由你和清乡委员会负责,毕竟这是个长期持久的工作,本官事务太多。时间、精力都很有限。”
“属下明白了。”
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陈炯明明白什么,他所想的与陈文强所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你要把精力暂时放到广州城周边,特别是珠江三角洲这盗匪猖獗之地。清乡要反复进行,民团、乡团要不断加强,治安要不断巩固。”陈文强谆谆教导道:“不要因为贪图速度而使清乡不彻底,留下隐患。只有清一地,稳固一地,把具体的规章制度贯彻实施下去,才能杜绝盗匪再起。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广东全省范围内逐渐压缩盗匪的生存之地,最后方竟全功。”
“大人,这样的话,若盗匪之间联络集结。岂不……”陈炯明收住了话,因为陈文强笑得出声。
“竞存啊,你还没洞悉这清乡剿匪的关键和困难之处。”陈文强收住笑声,耐心地解释道:“盗匪之所以是盗匪,人数虽众,却未有攻城掠地之事。便因其难以与军队正面抗衡。而剿匪之难不在其集中,却在其分散;不在其互通声气,而在于互不联系,各自成股。若是各盗匪联合集结,看似势大,却是乌合之众,动用军队可一鼓击败,岂不更加省事?化整为零,分散活动,倒是更令人头痛,剿灭起来更麻烦啊!”
“属下愚钝,多谢大人教诲。”陈炯明脸有些红,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而羞愧。
“不必妄自菲薄。”陈文强摆了摆手,说道:“这清乡剿匪的工作,对你和那些清乡委员来说,都是要逐渐熟悉适应的。本官暂时选了四个地区派驻清乡委员,江门、肇庆、惠州、清远,皆是广州周边,匪患又比较严重的地方。以后呢,再视情况继续派驻,大致的方针便是以广州为中心,逐步向外扩展。”
陈炯明认真听着,知道陈文强的布置肯定不止这些。
“先清劣绅、地痞等庇匪嫌犯,勒缴枪械;再整肃民团、乡团,用咱们的人加以掌握;依靠些正绅,把诸项政策制度贯彻下去。这样也就差不多稳固了根基,然后才是反复的清乡行动。”陈文强继续面授机宜,“清乡之初,先灭股匪,再清剿分散的盗匪。剿匪的人马可以根据盗匪的情况集中或分散,先是以中队为单位,后可以小队为单位,划区包干,分兵驻剿……”
“本官还要组建一支全便衣的强悍部队,以奔袭战术对全省的大股盗匪进行重点清剿,助你一臂之力。”陈文强最后交代完毕,把身体向椅子上一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大人谋划周全,可谓是面面俱到,属下钦服万分。”陈炯明这回是心服口服了,按照这样细致的布置,剿平盗匪真的是大有希望。
“再好的谋划,再好的政策,也要看实施的人。”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对你的最大考验其实不是清乡,而是知人善任。因为你是领导,是关键。”
“属下明白。”
……………
随着西南革命军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最后一次的物资补给便成为了工作的重中之重。陈文强因此不得不暂时放下清乡剿匪,进行筹划和布置。
按照革命军秘密调集的兵力,重新夺回防城、打通出海口,是很有把握的军事行动。陈文强所担心的是广东水师的舰船,如果与运输船在海上遭遇,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因此,他要调开广东水师的那两三条能够远海航行的破军舰,伏波号、琛航号、振威号。
要说这三艘广东水师目前最大的军舰,不仅舰龄差不多已有三十年,材质、装备也实在是寒碜得很。伏波号,木壳炮舰,排水量1258吨,航速10节,装炮7门;振威号为武装运兵船,木质船身,排水量572.5吨,航速9节,装备6门炮;琛航号为木壳运输舰,排水量1358吨,航速10节,装炮8门。
若以排水量和坚固程度比,联合航运公司可是有排水量三千吨以上的铁壳轮船数艘。且舰龄不过十几年,轮机比较新,航速也超过伏波、振威、琛航三舰。可到底一个是商用运输船,一个是军用舰只,临时安装火炮、架设机枪,也未必能够占据上风。
况且,陈文强现在也不想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海战。对李准的判断,使陈文强一直没断了争取、劝降的念头。
或许陈文强有些多虑,因为清廷及广东官府还根本有封锁海面的意图,西南的战事还是依靠着部分新军和巡防营的陆上兵力。而广东清军以钦州、南宁(革命军主动放弃)构筑了新防线,以防革命军杀入广东省(当时广东行政区划包括现在广西的钦州地区)。其中南宁更驻有重兵,由李准亲自坐镇,作为整个防线的中间据点和指挥中枢。
也就是说,清军并没有意识到出海口对革命军的重要性,又被革命军在南宁西北方向的佯动所迷惑,防范重点还处在内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南澳海盗,转守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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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由琼崖出发,一路向东,在广州稍作停留,便直驶目的地——南澳岛。
没错,这就是陈文强的理由,这就是他调动广东水师三艘主力舰船的借口,剿灭南澳岛盗匪。
南澳岛位于广东潮汕地区附近海域,面积一百多平方公里。因为其孤悬于闽粤之交,岛上地形险要,舟楫方便,历来便是海盗、土匪盘踞的巢穴。
国家多故,动乱不断,而南澳岛偏居一隅,岛上少有驻军,官府亦鞭长莫及。于是海匪复起,膛渐形成了以吴品三、陈顺、曾伯崇为首的海盗团伙。这伙海盗抢劫掳掠,杀人越货,令商旅、渔民毛骨悚然,切齿痛恨。
陈文强打着剿灭海匪,平靖广东海疆的旗号,堂而皇之地能过张人骏调动了广东水师这三艘军舰,又有两艘大型运输轮船、数艘近海小之火轮和平底沙船随行,从琼崖兵备道借兵五百,开始了远途奔袭的剿匪行动。
亲自带队,一来是撇清嫌疑;二来是速战速决,尽可能地彻底铲除海匪;最后一点心思则是要把南澳岛掌握在手中,依他的官职,行事比较方便。
接近南澳岛时,陈文强命令船队停止前进,招来苦主蔡少颜,再次询问匪情。
蔡家是云澳的富商。因为请求官府派兵剿匪而触怒海盗。一天夜里,匪首陈顺率三十多名匪徒包围了蔡家。蔡少颜之父蔡等元本有一支手枪。但考虑到势单力薄,恐连累家人,便主动开门就擒。当天夜里,蔡等元即被拖到沙坡残杀。
“大人,潮音寺乃为匪首常聚之所。”蔡少颜眼见报仇在即,不免激动。话也说得有些着急。“只要秘密包围,定能将匪首一举成擒。”
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本官要最稳妥、最保险的办法,登陆控制渡口,以及所有船只。只要此举成功,海盗便插翅难逃。”
蔡少颜眨着眼睛想了想,稍有些不甘地说道:“南澳岛大小港湾极多,想要尽行控制,很是困难。”
“那你且说说停泊船只较多的港湾渡口。或者是海匪常驻之地。”陈文强示意旁边的手下拿来地图,铺开在桌面。
蔡少颜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有些看明白,伸手指点着开始介绍。“宴屿,凤屿,霞飞礁,竹栖肚,草寮居。大人若要登陆,则可选西澳、三义女庙等处……”
陈文强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秘密征召的南澳岛的向导,两人轻轻点头。表示认可蔡少颜的说法。
等蔡少颜介绍完毕,陈文强心中已经有数。这与制定的计划出入不大,只要临时作出些调整便可以了。依着海匪的人数和规模,吴品三有一百多人,曾伯崇、陈顺各辖数十人,陈文强将人马分成五十人的小队,分头行动,基本控制渡口和船只后,再在全岛展开清剿。
海盗穷凶极恶,也有不少枪械,在商人和百姓眼中,自然是难以抗拒。但陈文强带来的这五百人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兵强将,五十人的小队便配备两挺机枪,还随身携有手榴弹,可谓是武装到牙齿。按照这样的人员、装备、作战技能,陈文强认为五十人的小队足以击败数倍的海盗。
调整分派已毕,各部乘坐船只靠近南澳岛,在接近目标的海面隐蔽待命。陈文强则命令三艘军舰在南澳岛的前江海面巡弋,盘查、截击漏网的海盗船只。
日近黄昏,在晚霞金光中,各部队始起渡。主力百余名战士乘船抵前江湾登陆隆澳,控制渡口、船只,即向纵深发展。陈文强也在一个小队的保护下,登上海滩。
涟波在细沙上呢喃着,在陈文强的脚边缓慢爬行。此时他的心思却并不在此,而是飞向千里之外。按照计划,攻打防城的战役早已打响,如果顺利的话,此时应该已经第三次光复此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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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边吹来一股凉气,仿佛那即将被吞没的太阳向天空舒出一口满足后的叹息。
差不多与陈文强同时踏足陆地的姚洪业,却与陈文强有着迥异的心情。几番转折,他终于可以投身到真正的革命战场,激动、振奋是难以言表的。
只不过,姚洪业还有点小小的失落,或许也是与他同来的百多名军校毕业的军官的共同感觉。
没有热烈欢迎、期盼若渴的场面,码头、渡口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却全是在往来驳运、搬抬物资。他们这些穿着崭新军装的只得在领队的哨声中跑下码头集合,被向导引领着向防城赶去。
“嘿嘿,这身军装啊,倒让人家把他们当成是新手呢!”一个小军官苦笑着抱怨道:“看刚才经过的那支人马的眼神,就是那个意思。”
“经历过战阵厮杀的,自然有些傲气。”姚洪业咧了咧嘴,似是安慰,又似是解释,“更别小看了那些士兵,说不定人家还得过勋章呢!”
“要不咱们的军衔前要加个见习呢!”另一个军官似有所悟,心态倒显得很平和,“不打一仗两仗,这见习是摘不掉的。别看是军官,这实战经验还要虚心向人家老兵学习。咱们哪,不过是比人家多读了点书,多认识些字罢了。”
“没说不虚心哪!”第一个抱怨的军官讪讪一笑,赶忙辩解,“只是,只是这个,没有想象中那么受重视。嘿嘿。有点小不舒服罢了。好啊,我是不怕这个的。日后用实打实的表现来证明。”
“等咱们成熟起来,对新人大概也是这样的态度。”姚洪业收住了话,打着手势,示意大家专心赶路,带队的军官已经皱眉看了过来。
不说这些新人的想法和猜测,也不说物资的抢运。在防城县衙内。军事会议正在进行,商议讨论得也正热烈。
此番革命军秘密调动了六千人马,又在桂北以疑兵作了佯动,为了接收这事关重大的物资输送,可谓是使出了全力。正因为是以猛狮搏兔之势,光复防城方才有了十足的把握。
而围绕着下一步的战略走向,连总参谋部也没有确定,而是提出备选方案,由西南革命军参谋部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选择。
第一。接收完物资,再次收缩回主根据地,休整、训练到雨季结束后,着力在滇西和广西发展;
第二。作坚守、保有防城的准备,看清军如何动作;
第三,继续进攻,锋锐直指钦州,拓展海岸线,并攻入广东,打破清军的围攻之势。
可以看出。前两个方案有些保守,相对也比较稳妥;而第三个方案虽显积极,却也有操切冒进之嫌。
当然,谁都希望通过几场决定性的大战而打开局面,或者是取得更有利的态势。这样的想法,连陈文强也不例外。能够使西南革命军长期拥有出海口,这自然是非常有利的结果,但同时也要看到革命军缺乏海军、无法掌握制海权的被动。
换句话说,革命军拓展了海岸线,方便了人员、物资的输送;可也会牵制占用数量可观的部队,防备清军通过海路进行的登陆袭击。从另一方面看,也就必然会降低革命军向滇、桂两省内陆发展的力度。
而陈文强和吴禄贞之所以没有明确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更主要的原因是革命军此时的形势是比较乐观的。无论采取哪一个作战方案,革命军遭到重大挫折的可能性都很小。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们两个虽未确定,但还是有所倾向,也就是更希望革命根据地能保有对外的畅通。至于以后的什么海上登陆,海上封锁,到时候再说。
西南战事持续到现在,虽然设在琼州的总参谋部还是处于遥控指挥的地位,但所制定的计划却越来越粗疏,给予革命军参谋部的指挥权是越来越宽松。毕竟在前线的将领更加了解敌我情况的变化,远比总参谋部看着地图指挥要灵活正确。
也正因为总参谋部的逐步放权,以及给予革命军参谋部以灵活执行的空间,参谋部内的争论也就不可避免。
“南宁的清军主力不过是二十个营的巡防军,防守钦州地区的广东新军亦不过五营,即便全部集结,我军若调动兵力,也有战而胜之的可能。何况现在南宁的清军尚未南下,我军趁热打铁,击破钦州可是大有把握的。”
“拓宽海岸线有利有弊,虽然说方便与外联系,方便人员和物资的补给。但此番大批物资输送之后,在短时间内恐怕再难筹措,拓展的海岸线几乎无用,却要占用兵力防范清军从海上的袭击,且有碍于我军其他方向的发展,弊端不小。”
“击破钦州可不只是拓展海岸线那么简单,从另一方面看,也就打破了清军的包围企图。两者,广东富庶,于我军因地就粮、自力更生,也是大有好处。”
“广东虽富庶,也只是钱粮上有所帮助。若要招兵买马、壮大军队,还是要以广西为主。广东狼兵,自古有名。这么时间的战斗,相信大家对广西兵的悍勇也有了很深的认识。所以,我的意见是着力于在广西发展,拓展海岸线可以放到以后再考虑。”
“着力于广西发展,这一点我同意,但同时也不要忽略了滇省。滇西、滇南发展得好,可直接威胁昆明,能牵制大量的清军,对于我军在广西的行动也是有力的策应。”
……………
总司令赵声和参谋长葛智初对视了一眼,又交头结耳细语了一番,初步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从与会军官的发言来看,听起来好象都有道理,但仔细分析之下,却也能捋清脉络。很简单,这应该是滇、桂两个军区在争取兵力和资源,都唯恐此消彼长,影响到本军区的发展,影响到本军区的战绩。
但有主有次,或者说有先有后,这是必然的事情。革命军的实力还不能做到多面出击,只能是择其重点,个个击破。
葛智初敲了两下桌子,众人的讨论声渐渐停息下来,目光都投注过来。
“雄踞一省或两省,发展壮大实力,再等时机一到,便北伐推翻满清,这个总战略是没有变的。”赵声缓缓开口说道:“滇、桂两省便是我们的目标,这也是确定无疑的。但依我军现在的兵力,在某个时期有主有次,有先有后,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暂时的次要,并不意味着忽略,这一点你们要清楚。虽然分为两个军区,但都是革命军,利益是一致的,不必要非争一时之功。”
停顿了一下,赵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总参谋部并没有把作战计划定死,但倾向性还是有的,那就是重视海路的畅通。既然给了我们灵活指挥的权力,那我们也就采取灵活的战术。我和葛参谋长商议了一下,有了初步的设想,请葛参谋长讲一讲,然后大家再就此讨论吧!”
葛智初向赵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番部队的秘密集结非常成功,且又接受了大量物资补给,弹药充足,武器装备也有极大加强。而清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如果不趁此狠狠打击敌人,机会就白白丧失了。赵司令和我的初步设想是打钦州,争取调动南宁的敌人来援,我军在野外歼灭来援之敌,再视具体情况来确定是否光复钦州的问题……”
以相对集中对相对分散,这是革命军所禀持的作战原则。从清廷的布置,以及参与围攻西南根据地的清军总兵力来看,是大大超出革命军的。但清军的弱点便是防线太宽广,兵力显得分散。
重要城市要守,堵截围困要做,数万清军分布在滇、桂、黔,实在是体现不出太大的兵力优势。甚至在某些局部地区,一旦革命军集力出击,攻守之势便会逆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