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重生一九零二TXT下载重生一九零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一九零二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重生一九零二txt下载     重生一九零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题

    景物在望远镜中变得清晰,北面是玉带般的元江,其他三面则是充满在大地之间的,如山如海汹涌而来的梯田。

    元阳县境内全是崇山峻岭,梯田随山势地形变化,因地制宜,坡缓地大则开垦大田,坡陡地小则开垦小田,甚至沟边坎下石隙也开田,因而梯田大者有数亩,小者仅有簸箕大,往往一坡就有成千上万亩。如此众多的梯田,在茫茫森林的掩映中,在漫漫云海的覆盖下,构成了神奇壮丽的景观。

    革命军主动放弃通海、石屏,甚至还准备放弃建水、开远和个旧。按照作战计划,诱敌部队将节节抵抗,向滇东南转进;而龙支队主力和本部派出的援兵则隐蔽布置在元阳、绿春,待敌被调动后,伺机渡过元江,向北直插敌之后路。

    而在广西纵横攻掠并杀入贵州,完成了牵制桂、黔两省清军任务的陆支队的主力,则将星夜南下,加入滇省战局,以减少兵力上的差距。

    只是清军的停驻不前令革命军感到有些意外,不知道是诱敌深入的计划被识破了,还是清军另有打算。

    在清军意图不明的情况下,革命军不失谨慎地做出了调整。一边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加强军队的训练,生产囤积更多的复装子弹;一边再度向滇西、滇西南派出挺进队,既是扩大光复区,又减少后勤的压力,还能牵制滇省的清军。

    同时,革命军也腾出手来,开始处理与法国人的关系。随着清廷与法国的多次交涉,越南的法国人开始封锁革命军的物资供应,使复兴会河内支部利用滇越铁路的火车运输补给的途径断绝。

    参谋长葛智初放下望远镜,淡淡地笑着伸手指点,“元江虽不险,却也不失为天然的阻敌防线。敌人若长驱直进,我军可择机于上游或下游渡河于侧翼威胁其后路;敌人若分兵而进,则我军可视情况集兵打其一路。现在的局面已经撑开。滇西、滇南,还有桂西、桂西北,甚至是黔省,都有我军在活动。即便作战失利,也不致全军尽丧,局势不可收拾。”

    “当然,我军会越打越好,超额完成总部的计划和任务。对此。我是有信心的。”葛智初话锋一转,伸了伸南面,说道:“现在法人开始封锁,这是必须要打破的。对此总部已有指示,不惜与法人开战,也要尽量达到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法人最终还是不放松,我们不惮占据越北,甚至进入印度支那。”

    “与法人为敌,成为印度支那的解放者吗?”龙济光有些不解地问道。

    清军正在增兵施压,又要树法人为敌。也难怪龙济光感到疑惑了。

    “如果法人不做让步,那就不让他们安生。”葛智初冷笑道:“处处妥协,如何能打出一片天地?法人封锁,粮弹还在其次,人员如何进来?”

    滇越铁路在法国殖民时期称云南铁路(越南为清朝属国),从越南海防至云南昆明,全长854公里,分为越南段(即越段)和云南段(即滇段)。其中,海防至老街一段在越南境内,1901年动工。1903年竣工通车。1903年10月,法国与清政府签订了《滇越铁路章程》,云南境内开始兴建,现在还远未远工。

    而在两次攻占防城所进行的大规模物资补充后。滇越铁路越南段便成为革命军另一条补给通道,特别是占领河口,物资可以直抵滇南,运到革命军手中。而复兴会河内支部则发动旅越华侨华人,从湄公河三角洲购粮,以船运至海防再用火车运输。以保证革命军的补给。

    除了粮食等物资外,琼州军校的学员、复兴会海外各支部发动的会员也是经由此路进入云南,增添着革命军的实力,补充着各种人才。

    所以,法人的封锁是必须要打破的,最基本的,人员输入不能断绝,法人不能蓄意拦截、扣押。

    要想达成正式的协议肯定是不成的,革命军只希望法人能够默许,能够装看不见。当然,如果能在保证人员来往的基础上,再使法人不阻拦粮食物资的输入,自然是更理想了。

    “要与越人一起行动吗?”秋J询问道:“那个维新会,还有黄花探,不是一直想着发动河内起义吗?”

    葛智初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联合,这是咱们的事情,若是他们掺和进来,就复杂了。如果法人死硬,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总部或许会考虑大打出手的计划。”

    “法人在越北兵力很少,几百人而已,训练的越人军队战斗力差,武器也不行。”黄明堂是相当了解越北法人的虚实,听说要和法国人开战,倒是一点也担心,“凭革命军的战力,有五百人就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首批参战部队正是五百人。”葛智初笑了起来,说道:“你果然是经验丰富啊,判断得很准确,这与参谋部的估计是一致的。而且,明日,这批部队便要由红河大桥直入越境,攻占老街了。”

    ……………

    对越南法人的进攻是相当突然而猛烈的,法国人根本没有预料到革命军会作出如此大的反应,会用如此直接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要知道,此时革命军还要面对清军的剿杀,却敢于挑战法人,着实是出人意料。

    但不管是不是出乎预料,革命军首战老街,击败数量不多的法国兵,迫降上百越人警察,然后便沿铁路南下,连战连胜,战区直达太原府的左州。

    没有喊出什么口号,没有提出什么要求,革命军就是围绕着铁路作战,这很明显地传递给法人一个信号,要法人明白,革命军突然发起进攻的目的何在。

    而且,这不是那些流窜于中越边境的普通的散兵游勇,而是装备齐全、作战勇敢的正规部队,越北的法人军队不过数百,且是分散驻扎,根本抵挡不住。

    与此同地,复兴会河内支部亦是人去楼空。首脑人物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些闲杂人员在处理日常事务。

    法国驻越南总督明白了,复兴会这是有意为之,首脑躲避。就是想让法人暂时找不到解决战事的办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其中也有避祸的想法。而革命军却又派出了第二批人马入越作战,人多枪猛,更令法国士兵难以招架。

    就目前越北的形势。法人并未稳固地占领,黄花探等越人抗法武装的存在如哽在喉,是早晚要加以剿杀的。而革命军在滇越、桂越边境地区的活动,以及对黄花探等抗法武装的支援,法国人是知道的。因此实力得到壮大的黄花探联络北圻各地抗法人士,组织义兴党(旧式秘密会党),预谋在河内举行武装起义的消息,法国人也听到了一些。

    所以,法国驻越总督是希望尽快解决这场战事,以免越人抗法武装趁势而起。把本已有些混乱的局势搞得更加不可收拾。

    再有就是革命军不断获胜,势力大涨,如滇南、滇西南的马关县、屏边、绿春县、江城(现哈尼族彝族自治县)等边境地区已经被革命军所光复、控制。如果革命军被逼急了眼,印度支那(老挝)的丰沙里省,滇越接壤的莱州省、老街省、河江省,乃至桂越边境的高平省、谅山省,都可能成为革命军攻击的目标。

    到那个时候,恐怕不只是越北,而是印度支那地区都将陷入战争,整个局势都将糜烂。这万万不是他这个驻越总督能够负担得起的责任。

    革命军的目的其实也显而易见。尽管未宣之于外,但毫无疑问是针对法人禁止革命军利用越南孔道(主要是滇越铁路)运送粮秣物资,以及输送人员的。

    谈判是必须的,尽管一下子难以找到复兴会的高层干部。但驻越总督还是请出了越南侨领梁正礼出面调停,希望双方暂时停火,进行商洽,以和平解决问题。除了请出侨领外,法人还派出了一个谈判代表,欧吉罗上尉。

    这位欧吉罗上尉。隶属于法国在天津的驻屯军。他的直接上司是布加卑少校。布加卑奉了法国驻越南总督某氏之命,于乙巳年秋冬之际谒见孙ZS于吴淞口外的船中,商定以欧吉罗上尉及其他军官六人交孙ZS调遣,负责各地革命力量的调查与联络工作。

    越南总督某氏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当时的法国内阁总理克列孟梭吩咐过他。而克列盂梭之所以作了如此的吩咐,是因为其好友前任法属印度支那联邦总督杜美竭力主张。

    而杜美是热衷于中国革命的法国志士吗,恐怕也不尽然。他担任总督时,对中国怀有很大的野心,正在主持修筑越南河内至云南昆明的滇越铁路,企图将法国势力扩张至中国境内。与革命党接触,估计也多是从法国在华利益来考虑。

    虽然最后法国方面出于国际角力的考虑,拒绝了向孙ZS提供武器和军事教官的要求,但同意他留在越南境内,从事反清活动,并给予保护(见保尔向法国政府的报告)。这种状况直到清廷反复交涉,法人才将孙ZS礼送出境。

    而这位欧吉罗上尉在一九零六年畅游武昌、汉口、长沙、九江、南京、上海、福州、厦门,宣传革命。在武昌时,刘静庵与日知会的同志,开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到会的有几百人之多。欧吉罗即席演讲,畅谈法国革命的原因,世界革命的趋势,与中国革命的必要。

    就是这次在日知会的演讲,因为闹得动静太大,欧吉罗这个洋人又太刺眼,张之洞等人派了若干暗探混在听众里面。传说,第八镇统制张彪,也化了装在座。张之洞还派了一个充任“海关洋员”的英国人,尾随欧吉罗,乘机攀谈,获得了若干秘密;后来又收买了欧吉罗的中国厨子,偷去了欧吉罗的若干文件,包括各方友人写给他的信件,向法国驻华公使严重交涉。结果,法国政府不得不把欧吉罗调走,安置在越南。

    欧吉罗是不能在中国活动了,但日知会却因此遭到了破坏,日知会总计有十几人被捕,秘密机关遭到了彻底的摧毁。

    在驻越总督想来,欧吉罗怎么也算是支持并热衷于中国革命的法人,复兴会虽与同盟会不同,但都是革命党嘛,这交谈起来,应该会有共同语言,比较容易达成和解的。

    ………………

    在陈文强面前,是一片伟丽而宁静的,碧蓝无边的海。在眼光所能及的远处,与淡蓝色的云天相连。涟波反映着熔化的太阳,现出鳞比的火焰。

    苏伊士运河连接地中海与红海,提供从欧洲至印度洋和西太平洋附近土地的最近的航线。归心似箭的陈文强此时所乘的游轮已经驶进了印度洋,再穿过另一交通枢钮——马六甲海峡,便进入了南海,离家是越来越近了。

    尽管消息传递得有些滞后,但陈文强还是知道了很多正在中国西南大地进行的战争的情况,并对革命军所取得的战果感到了惊讶。

    是低估了革命军的战力,还是高看了清军,或许两者都有,陈文强对此也不敢太过确定。但他知道,声势造得越大,迎来的压力就越沉重,革命军必将遭到清廷的全力反扑。

    是顽强地坚持下去,并且越战越强,由一隅而兴起,最后席卷全国;还是**之后陷入低谷,只在史书上留下“虽然失败了,但影响却是深远的,沉重打击了腐朽、没落的清政府的统治,鼓舞了各族人民的反清革命斗争,为革命的最后胜利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这样的评价?

    显然,从整个敌我实力的比较来看,清廷还是强大的;但从西南一隅的形势来看,革命军也不是没有以弱胜强的可能。

    事实已经证明,清廷的旧式军队难以抵挡革命军的勇猛,以后的对手将主要是新军。不管是北洋新军,还是南方新编练的新军,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便是缺乏实战经验,特别是缺乏山地丛林战的经验。

    而革命军中的骨干人员在琼州经受训练,士兵又多是南洋热血青年和在本地土著,在气候水土,以及地形地势等环境的适应上,显然要高出清军一筹。特别是气候,现在是二月中旬,再过三四个月,就是西南地区的雨季,对于清军来说,绝对是极大的制约和困难。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归途杂想,不可避免的革命

    暴烈时倾盆而下,雨点如铁豆;停歇时又象怨妇,在无尽的时间中歇斯底里,欲罢不能。这就是西南的雨季,亚热带的雨季。

    蚂蝗、蚊虫以及千奇百怪的小巴虫到处皆是;破伤风、疟疾、回归热及其他传染病也大为流行;旱季作为交通道路的河沟小渠皆洪水汹涌,既不能徒涉,也无法架桥摆渡。对外地人来说,这就是残酷的雨季,比枪弹更防不胜防。

    尽管英国生物学家罗斯发现按蚊体内疟原虫的合子,并阐明了人体内与蚊体内疟原虫的发育史以及疟疾的传播方式,并因此获得一九零二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但对于当时缺乏科学知识的国人来说,瘴气依然是无孔不入,无可躲避。特别是西南一带,有民谣称:“十人到勐腊,九人难回家;要到车佛南,先买棺材板;要到菩萨坝,先把老婆嫁。”则非常生动地描述了人们对瘴气的恐惧。

    疟疾作为一种顽疾,即便在后世出现了很多抗疟药物后,也每年要杀死几十万人。无他,疟疾也分很多种,不是某种特效药便能根治的reads;。而且,抗药性、副作用等问题也一直是难以克服的困难。

    所以,在西南地区作战,特别是在雨季,即便是号称中国最为精锐的北洋新军前来,革命军也有一战之力。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战争中这三项要素。革命军恐怕能占其中两个。

    只要能坚持下去,对整个国内的革命形势便是巨大的促进,号召并鼓舞起更多革命者投身其中。

    至于清廷开始大规模编练新军。陈文强觉得威胁不大,反倒有很多可资利用的好处。

    人员渗透就不用说了,复兴会所做的工作更细致、隐秘,定时炸弹正越来越多、越来越广地分置于清廷的官府、军队。

    最主要的还是清廷的财政,根本就难以负担新军的巨额花费。编练一镇新军需二百万两银子,每年维持费用在百万左右。按照清廷刚刚颁发的《全国陆军三十六镇按省分配限年编成方案》,每个省都有编练新军的任务。而能拿出这巨额费用的省份又能有几个?

    建立一支强大而持久的军队,势必要有相应的工业基础。而军队的装备、规模及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供养他们的后勤保障。换句话说,主要由该国的经济能力来决定。按照各省编练新军的指标,仅编练及维持新军一项就要占到各省支出的四成以上。长此以往,地方上的实业、教育等新政将无法推进,军队也成为无本之源。

    而新军的编练,对于巡防营、巡防队等旧式军队来说,则是一个噩耗。他们的命运最终将是被裁撤,这样结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卖力作战吗?

    有利的条件不少,面临的困难也很多,总之是喜忧掺半啊!

    面对着茫茫的大海。陈文强用力张开双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就是人生,解决不完的问题啊!

    身后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回头看,陈文强已经分辨出是阿萱那熟悉的脚步声。

    对着陈文强转头的笑脸,阿萱抿嘴笑着,把手里的风衣给陈文强披上,被陈文强轻轻一拉,姑娘顺从地依偎在男人的肩膀。

    无须太多的语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大海,情绪也不由得平静下来。或许还有种大海茫茫、何处是岸的期盼。

    生活就是自己去探险属于自己的世界。有的人因为无所畏惧,拥有了很大的世界,心胸也随之开阔;有的人因为怯懦,永远也无法开拓出更多的空间。这个理论或思路,对于陈文强和阿萱来说,同样地适合。

    爱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爱,感觉真好。阿萱仿佛一艘迷失在人生海洋中的船,终于见到了灯塔的光,她有了希望,有了目标,有了憧憬,一个女人应该有的爱的港湾。虽然她还在飘荡,但她相信这时间不会长,她就会再与那个占据她心灵的男人成为永远。女人最后都是需要扶持和安慰的,需要一个铁锚把她碇泊在安全的港湾。

    男人的肩膀是坚实而温暖的,阿萱的热情也正慢慢涌遍全身,她轻轻咬着嘴唇,微笑着。尽管觉得还有些小小的缺陷,但被爱浸透全身的姑娘已经不在乎,她要象一只扑火的灯蛾一样,向那光辉四射的爱力冲去,即便被烧成灰烬。爱情会使一个女人失去理智,或者将她变成弱智宝宝,这并不是夸张之语。

    而对陈文强来说,紧贴自己的女孩应该觉得依靠很牢靠,而茫茫大海的另一边的目的地,还有更多的人在期盼着他的支持。他已经改变了历史,是骄傲,还是迷惘,他也不是确切地知道,但更多地是重新谱写历史的振奋和刺激吧?

    历史,究竟是凭借什么东西,才能真实的、完整的保留下来,而传之久远?你读到的历史又是怎样的呢?

    可能是口头的传说,那自然是可靠的碑碣reads;。然而,事过境迁,添添去去,叫它完全保留当时当地和当事者的心情,也会有些困难吧?

    可能是很久之后那些真正的大手笔,苦心孤诣的网罗旧闻,在别人雕成的本来朴质的石像上,进行不必要的打扮和堆砌,给它戴上大帽,穿上漂亮的衣服,登上高底靴子,使人们看来,再也不认识那座雕像;还是身临其境,听到的就是一支小曲儿,一支用笛子吹奏的小曲,而不是之后动员整体的乐队,经过改编而复杂化了的交响乐?

    在陈文强看来,他正在缔造和见证的历史可能只是由一个一个的小曲儿构成的。或许没有煽情的妙笔生花,或许也没有慷慨激昂的“高大全”,历史可能只是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在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能量。维系着整个中华民族振兴的圣火在熊熊燃烧。

    在远方,有多少人为着自己的理想和信仰,抱着最热切的国家强盛、民族崛起的信念,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或者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和热血献给了心目中神圣的事业。

    而以后的史书上会有他们的名字吗?会有后辈以他们为激励,崇拜他们、敬仰他们吗?在政权变换之后,他们会被如何定义?是仁人志士。还是乱党乱民?这茫茫无边的大海,似乎便是那艰难困苦的革命历程。所幸的是,自己相信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到达成功的彼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陈文强变换了下姿势,抓着阿萱的手从后面环着她的身子。低下头,轻轻嗅着女孩脖际发端的馨香。阿萱似乎有些怕痒,发出咯咯的轻笑。

    “到了新加坡,我要停留一两天。”陈文强暖暖的口气吹进了阿萱的耳朵,有种异样的感觉。

    “是筹资募股的事情吗?”阿萱握着陈文强的手,轻声说道:“合成氨在中国不一定好发展吧?农民能买得起化肥?”

    “估计是买不起。”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但可以赊呀,增产后再还,慢慢地有了积累。就能推行开了。”

    “赊呀——”阿萱迟疑了一下,说道:“那要是遭灾了,还不上呢?”

    陈文强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那就没招儿了。这就象从银行贷款,本来是想解决眼前的困难,可经营失败了,欠得却更多了。”

    氨主要用于制造氮肥和复合肥料,但军事用途对现在的中国应该是更加重要。目前的世界并不太平。各国在军事上都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同时期的俄*费占到全国总支出的44%,英国为38%。德国为34%,法国为31%,日本为26%。而从中国的外部状况和内在军事实力来看,形势比之其他各国更为严峻。

    当然,陈文强不能对阿萱说出心中真正的打算,甚至不会对大多数人讲。而按照与德国basf公司达成的协议,陈文强负责解决工业化的难题,而basf公司则将为中德合资的合成氨工厂提供与该公司同样的生产设备。

    也就是说,陈文强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德国制造的机器设备,能以最快的速度建成工厂,并开工生产。而基于对合作伙伴的防范,陈文强还留了一手,那就是提高氢气和氮气合成转化率低的循环法。

    如果basf公司在合作中藏私,或者拖延提供机器设备,陈文强便要与工业技术实力并不弱于德国的美国厂家展开合作,并把循环法付诸实践reads;。

    “能生产出化肥,总归是好事。”阿萱不想让陈文强太灰心,笑着说道:“这可是除了德国以外,世界上第二家能生产合成氨的工厂。仅此,就为国增光,让国人感到骄傲了。”

    “振奋民气,确实是好事。”陈文强呵呵一笑,说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可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凡事呢,一蹴而就往往是艰难的,可又不能畏难不做。只要基础打下了,就有慢慢发展的机会。”

    是啊,基础,爱情的基础。慢慢发展嘛,似乎也过了这个阶段。阿萱向后靠了靠,让自己更贴紧,更舒服。

    ……………

    其实,陈文强说不上有多么爱国,但他是黑头发、黄皮肤的华人,那种普世的价值观念已经牢牢扎根在他的心里。正如文天祥人人敬仰,秦桧人人痛恨一样,其实善恶忠奸并不难以分辨,正义与邪恶也有着明确的界限。汉奸、卖国贼如果能被称颂,被崇拜,侵略者能被欢迎,被膜拜,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而职业的习惯和技能在苏醒后,又有些渐渐疏离。陈文强能很确信地感觉到这一点。当然,他觉得很适合现在这种刺激而紧张的工作,偶尔再来一点平静的调剂,这似乎就是上天给他安排好的人生,没法逃脱。

    而时间确实是能够使一个人逐渐走向成熟并忘却痛苦的东西。但记住不要抱着等待的态度,不要把它当作一种“武器”来依赖。在这个世界上你真正的武器和能够依赖的,只有坚韧强大的自我。

    由人而至团体,再到一个国家,也同样如此。时间能使国人暂且忘记被日本占领台湾,向日本支付巨额赔款,为了国家的强大而向日本学习。但等待却绝不是能够奏效的武器,特别是在革命党人眼中,不管清廷实施的是怎样的新政,他们都是国家强盛、民族振兴的绊脚石。不彻底推翻,国家就没有希望,民族就依然要沉沦。

    从理论上讲,“开办实业,奖励发明”;“设立铁路,开采矿产”;“办理邮政,裁撤驿站”;“改革财政,编制预算”;“裁减旧军,改练洋操”;“设立学校,开办洋式学堂”等清廷所实行的一系列新政,到底好不好呢?

    当然是好得很。可这些新政看起来很美,对将来的发展也是非常有好处的,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最重要的基础不改,也就是大清王朝的既有体制不变,终究是难有大的起色,也将更大地落后世界发展的潮流。

    而在西方列强加紧蚕食、民族危机空前深重的情况下,国家利益和王朝利益的冲突是不可避免,且将是尖锐而不可调和的。

    即便是以慈禧太后为首的一批满族亲贵是真的想要“雪耻自强”,而且是“其心甚切”,但他们既缺乏远见和魄力,也不具备近代意识,在中国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候,在这个历史的转弯处,即使他们努力掌舵,也不能使大清帝国这艘破船免于沉没。

    所以,尽管清末新政是清王朝的自我挽救,却又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自我救赎。但清末新政毕竟是一场迟到的变革,甚至已经来得太晚了,清王朝已经错过了好时机。

    历史经验表明,在近代化进程中,起步越晚,困难越大,情况就越复杂,而国内的期望和国外先进国家的示范效应也越大,这或许是明治维新与俄国改革能够成功,而清末新政却难以挽救大清的重要原因。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样打似乎不对

    通常,知道了太多世事沧桑的穿越者,因为有着区别于常人的**思考的能力,便想得太多太杂。尽管他们也会努力融入现实的环境,却注定了不能完全被同化。因为他们的理念不会轻易被某种宣传或某个人的话所左右,不管对错,绝对服从谁谁,哪有那样天经地义的死理儿?

    陈文强的思绪却并不平静。处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无时不在的危机感让他比别人要付出更多的心神。

    想得多,看得远,他面临的问题就多,就要时常与别人觉察不到的恐惧和徬徨进行斗争。这种滋味也只有他自己品尝,无法让人分担。

    在新加坡的招资募股进行得很顺利,毕竟陈文强名声在外,刚刚获奖归来,华人的欢欣鼓舞、热烈欢迎是可以预料的。而且这不同于革命的筹款,实业投资,前景光明,收益是稳定且有保证的。

    但陈文强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革命军的粮饷问题。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起义,胜利,固然令人振奋,可背后没有财政的支持,则是不可想象的。而与法国人的谈判,则事关重大。

    “由越入滇的人员要限制数量,每月百人,由法人驻越机构审核放行。粮弹运输则不予许可,法人声称要保持中立,是遵重国际中立规则。”宋复华皱着眉头介绍着最新的进展,“这样的话,就只能派人员携钱款入滇。在当地购买物资。”

    “这样的花费会很大。”陈文强沉吟着说道:“如果是从泰国或者湄公河三角洲地区购粮,价格会比较低。”

    “确实如此。”宋复华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可法人不作退让。难道真的要与法人大打出手?”

    陈文强想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我对什么中立法不是很了解,但人道主义救助应该不被禁止吧?法人应该是不同意外界直接援助革命军,但换个旗号,换个说法呢?”

    “比如——”宋复华似有所悟,但还是没完全明白。

    “比如红十字会。”陈文强的思路清晰起来,“他们是可以穿越战区。为战争的受难者提供援助的吧?就象上海的万国红十字会上海支会。”

    宋复华眨着眼睛,慢慢露出了笑容。点头道:“这个办法好。那咱们也没有这样受到国际承认的组织呀?大清红十字会倒是有,可他们能为咱们服务吗?”

    1904年,日俄双方为争夺在中国的特权,爆发了日俄战争。数十万同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时,在旅顺的外国侨民都由本国政府或红十字会出面,接运撤离战区。宣布中立的清政府也派船接运中国同胞,遭到俄国的拒绝,船只不准入港。为救护中国难民,上海海关道沈敦和等人出于义愤,发起成立“东三省红十字普济善会”。这是中国最早的和红十字有关联的组织。

    为得到国际上的承认,1904年3月,清朝商约大臣吕海寰、工部左侍郎盛宣怀等人在上海邀请中立的英、美、法、德代表。共同协商成立了“万国红十字会上海支会”。当年得到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承认。清政府得知后,立即予以承认,并拨白银10万两作经费(各地绅商及衙门也劝募20万两白银)。这是中国红十字会的前身。后更名为大清红十字会。

    “先挂牌成立,再谋求国际承认。”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依我看来,法人是迫于清廷的抗议和压力,对革命军呢,也不敢彻底得罪。有个名义。他们多半会通融。这样呢,不光是粮食。救助所需的药品等物资也能名正言顺地进入滇桂。”

    “法人说是中立,也就变相地承认了革命军是交战团体。”宋复华点头赞同,说道:“好,就这么与法人交涉,成了最好,不成的话,咱们其实也达到了最低的要求。”

    “最低的要求?”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按照现在的收入和支出,恐怕咱们支撑不了多久吧?”

    “是啊,持续不断的资金支出,确实是力有未逮。”宋复华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队伍扩充得太快了,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队伍扩充得快,这是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战斗力的大幅下降。首先是对兵员的选择,革命军可不是挖到筐里就是菜,招降纳叛过来的都原班接受。其实,革命军的扩充速度要是照同盟会起事的办法,可是一点也算不上快。

    再者,革命军的骨干人员一直牢牢控制着部队,而采取的“以老带新”的练兵方式,也是尽快使新兵成熟起来的好办法。开始时是一带一,兵越来越多,便以一带二,或以一带三、以一带七,甚至以一带十。这样,便可以快速形成具有战斗力的新部队。况且,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还是带五个,对新兵的成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当然,这也许会造成某些部队战斗力强,某些部队战斗力弱的现象。可本来人马多了,战力不一也是很正常且难以避免的事情,指挥官根据战场形势合理调派就是了。

    “部队扩充得并不算太快。”陈文强比较公允地说道:“你算算军队中的骨干人员,不断补充之下,总要占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吧?这样才能牢固地掌握和控制部队。如果放松要求,原班收用那些降兵降将、散兵游勇,现在的人马还要超出一倍呢!”

    “你说得没错,可现在这人马上万,每天光吃饭便需数千元之多。”宋复华直咧嘴,“革命真是大不易,以前想得简单了。”

    “我觉得吧——”陈文强的手没有意义地挥舞了几下。边想边说道:“革命军的地盘还是太少了,以战养战难以实施。最近的行动计划我看过了,清军停驻不前。我军也是集中了兵力,说是对峙吧,总是有些被动。被动地等着敌人分兵或再深入,这怕是不好吧?”

    “如果能把这股清军消灭,或予以重创,我军在滇省便无人可挡了。”宋复华疑惑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分兵,那怎么抵挡滇省这大股的清军?”

    “抵挡。你这话就让我开窍了。”陈文强轻轻一拍大腿,说道:“原来的战略是避敌击虚。灵活机动,使敌人疲于奔命,然后再择机歼灭。可这仗是不是打得太顺了,信心膨胀了。虽然也向敌人防守虚弱的地区派遣兵将,但我觉得力度不够。而且,现在底气是不是足了,还摆开架势,要与清军大战一场,要一仗定胜负了?”

    “实力强了,自然不怕敌人。”宋复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清军的主力尽在滇省。如果………”

    “这样好象是不对的。”陈文强连着摇头,说道:“我要马上回琼州,与老吴他们好好商量一下。这恐怕不是战略战术的有意改变。而是实力增长之后,人心自然而然的变化。”

    “根据敌我形势变化作相应的调整,我看不出什么问题。”宋复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对于军事,我是个外行。你与老吴。还有参谋部仔细商议一下,应该能作出正确的决定。”

    “我也不敢说自己的猜想就是对的。”陈文强也不是很确定。微皱着眉头,“只是这和起事前的设想有很大的出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宋复华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说到了这次大起义的影响。不只是南洋有复兴会支部的地方,美洲各支部也迎来了一个发展的*。还有日本,中国留学生最多、革命气氛最浓的地方,大批的青年都在申请加入或者已经加入。甚至是同盟会中的一些会员,也转而投向复兴会。

    “本来是想借黄冈起义分散清军的兵力,减轻革命军的压力,可效果却是差强人意。”宋复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赶的时候不好,同盟会内部纷争,影响到了对起义的支援。许雪秋等会员率领着一些比较坚定的义军转进了罗浮山,能否坚持下去,现在还不好推断。”

    “多少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李准不是奉命派出人马增援潮州了。”陈文强摸着下巴说道:“这会党啊,确实不靠谱,给清廷官府捣捣乱是可以,要想成事,难。”

    “如果会党能成事,那就好了。”宋复华叹息道:“不说湖湘的哥老会,四川的袍哥,各省各地哪里没有这些江湖好汉?”

    “当初华兴会便是把发动会党作为主要革命手段吧?”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同盟会内部纷争,光复会**行动,他们在江浙应该是比较有实力的吧?让老蔡试着与他们联络一下,搞出些动静也对咱们有利吧?”

    “这样——不好吧?”宋复华觉得这个想法很象让别人去送死,明知道会党不可靠,却让别的革命团体去发动,白白牺牲就为了给革命军减轻压力?

    “嘿嘿,就是咱们不去联络,他们估计也不会闲着。”陈文强笑着撇了下嘴,“你说会党不可靠,人家还以为咱们是怕他们抢了革命的风头呢!不实际经历过,谁不觉得反清义士难能可贵?”

    “那就不是咱们的责任了。”宋复华沉吟了一下,“都是革命团体,分歧是有,但也是有弥合的可能。适当地引导也好,误导就不对了。”

    “你呀,离政客,或者政治家,还差得远呀!”陈文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弥合,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呢,可是竞争的关系。既然坚信自己的革命道路是正确的,就要当仁不让地引领革命。要引领革命,你就要依靠组织,依靠咱们的复兴会。那你就要为复兴会考虑,为追随、拥护你的同志们着想。”

    宋复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也要有个底线吧?你不是也说过,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不择手段,而且无关宗教和信仰。”

    良心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约束一个人的行动,正如佛祖、上帝并不存在,但信奉他们则能使人产生敬畏之心。托尔斯泰说过:一个不信仰神(宗教)的人,是什么样的坏事都能干出来的。而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在陈文强眼中看来,还称得上是一个人吗?

    陈文强愣怔着,苦笑起来,没想到宋复华会用自己的话来辩解。他说得当然不是没有道理,可他的设想算不上不择手段,不讲良心吧?

    …………

    陈文强对于自己的感觉,现在也不好判断是对是错,即便他匆匆忙忙坐船赶到琼州,与得到消息早已等候的吴禄贞等人开始商议时,他的语气也不是很坚定。

    “当初起事时,定下的方针是尽量‘以战养战’,也就是说已经估计到了被封锁后的困难。现在呢,革命军打得相当好,可‘以战养战’却至今难以实施。如果依然持续的话,咱们是实在是支撑不起呀!”

    对陈文强上来便表示财政支持的困难,吴禄贞等人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总参谋部不光是管作战,还有后勤供应的统计规划。

    “就地因粮暂时还是困难的。试想,现在是以一隅敌全国,那这一隅如果不够坚实稳固,几场战乱下来,民众死伤逃散,地方被毁成一片废墟,如何还能支撑下去?”万福华从百姓的角度来阐述自己的意见,“局势未定之前,向百姓征粮征款,百姓必心生疑虑,不愿遵行。”

    “局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确定。”陈文强摇着头,对此表示反对,“打败了这股清军,还会有那股,清廷岂会让革命军安稳?另外,革命军最近的行动也让我有些疑惑——”

    转向了吴禄贞,陈文强继续说道:“本来是要诱敌深入,再伺机打击,可敌人不动了,革命军就这么与清军耗着?起事前的计划不是要避实击虚,灵活机动,使敌人疲于奔命,然后再择机歼灭吗?滇省清军已经被大部调至昆明附近,滇西、滇西南、滇西北大片地区守卫空虚,革命军是不是应该实施大规模转进,在这些地区开拓根据地。既为征粮征款打下基础,又能调动清军,迫其分兵。”

    “主力实施转进,当面清军若南下攻击,抵挡的力量便不足。”吴禄贞指点着地图,解说道:“若清军占领滇南,岂不是把革命军分为了两部?”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财政困难是关键

    思路是不同的,并不能绝对地说谁对谁错,而革命军也确实具有与目前的清军进行决战的力量,且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如果真的按这个设想发展的话,革命军不仅在滇南、桂西占稳了脚跟,而且能趁大胜之威、乘敌人虚弱而掀起又一场攻城掠地的**。

    而陈文强的想法是尽快地使革命军能“就地因粮”,大幅减少对外界支援的依赖。至于已经占据的地盘,比如滇南,陈文强认为并一定要御敌于外地死守。

    “现在的关键是物资补给,就算法人妥协,使咱们能保证运输的通道,但本党的财政也难以支持太多的部队。”陈文强说到的这个问题才是核心,让你运,可没钱了运什么?

    “我记得当初的战略是尽量不攻坚、不死守,现在为什么又要把已经占领的地盘看得那么重呢?”陈文强继续说道:“把部队集中在滇南,太耗费钱粮了。而滇西、滇西南等广大地区,清军守卫虚弱,为什么不大力拓展呢?分出去三千人马,滇西、滇西南还养不起他们吗?”

    “我们都知道,财政压力是很大的,特别是对文强来说,付出的更是无法计数。”吴禄贞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但没有一成不变的战略,随着形势的变化作出调整也是比较正常的。当然,文强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是处于不同的角度,考虑的问题和困难有些差异。”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倒是很理解文强的苦衷。”万福华挠着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大家都看到最近的财务报表了。如果照现在这样与清军对峙下去,粮食物资便要持续不断。显然,即便不考虑法国人的立场,也是很困难的。而且,这还没将部队的不断扩充计算在内。”

    “敌人不动,估计是在等援兵,或者在等更厉害的武器。”陈文强说道:“据最新的情报显示。清廷正在采购马克沁重机枪,且量很大。所以,我觉得就这么与敌人对峙,寄希望于敌人露出破绽而获大胜。有些被动。”

    尽管日俄战争已经向世人充分展现了机枪战的酷烈,但那毕竟是一场发生在“遥远而神秘的东方”的战争。对于大多数欧洲人来说,真正让他们体会到机枪战的威力,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并真正成为了战场的主流。

    而现在的士兵受到的训练还是以步枪和刺刀来进行攻击。攻击一方的士兵发起冲锋。越过双方战壕间的中间地带,抵达敌方战壕,在近身战斗中消灭敌人。

    如果追根溯源,中国机枪装备得少,却跟李鸿章有很大关系,李认为机枪太浪费子弹不适合中国国情,所以,后来中国兵工厂仿制成功重机枪都很少生产。历史上到了辛亥革命爆发时,清廷所编练的新军中也只有北洋军有机枪营这个编制,南方新军则不仅仍然缺乏重装备。连装备制式都不统一。

    而现在,或者是日俄战争的触动,也或者是革命军使用机枪的震动,清廷比历史上提前了两年,开始大量采购重机枪。

    那么,1888年金陵制造局就已经开始仿造马克沁重机枪,可清廷为什么还要从外国采购呢?这就要说到晚清在军事技术方面的追逐,以及军工产业的发展了。

    1888年,金陵制造局开始仿造马克沁重机枪(不过当时并未大批量生产);1900年,江南制造局已经开始生产中国自己研制的快利连发步枪;1895年。江南制造总局仿制成功硝化棉无烟火药;1905年,江南制造总局开始生产自己的14倍径75MM管退山炮。甚至于1880年,天津机器局还试验制造了中国第一艘潜艇;1868年,江南制造局制造了中国第一艘轮船恬吉号。而且锅炉和主机也可以自己制造……

    这些取得的成就,是否能够说明晚清在军事技术方面的追逐其实已经极大的缩小与世界的差距,甚至有些已经紧跟上了世界发展的步伐呢?

    显然,这样的结论还为时尚早,还有很大的偏差。要知道,军工产业也是工业。进行规模化生产,需要的是整体产品的水准,而并非其中的单一产品性能所能代表。

    而在这方面晚清军工业在发展上由于缺乏现代管理和科学技术经验,使得军工业生产的大部分产品都是质次价高,而且价格甚至比进口洋货都还要贵很多。归根究底,晚清军工之所以存在如此大的问题,与清朝固有的体制顽疾和本身脆弱的国力难脱干系,也注定了清末军事工业发展很难走向真正的成功。

    首先,晚清时,整个全国的工业基础太差,对原材料的依赖太强,而军事工业是工业社会金字塔的最顶尖的产物。当时的清朝缺乏钢铁厂,金属冶炼,煤炭厂,电力建设,铁路交通,技术学校和相关的管理知识。金字塔的底下全部都是虚拟空间,只有那个尖是真实的。

    所以,军工厂制造所需的原材料大多依靠进口,这等于说晚清的军事工业等于是一个无根之木。这种情况应付军队的日常装备和小规模战争尚可,但如若进入在规模战争,甚至是国与国的全面战争,是断无可能形成大规模生产能力,当然也就无法应对此种等级的战争。

    其次,清末军事工业大多是以官商结合或官办的形式来进行经营的,这种经营模式在最初的短期内是较有效果的,一方面为新兴的企业获得了正统的名分,另一方面则是弥补朝廷财政匮乏的格局,动员了民间商业资本,在当时也被认为是一种制度创新。

    然而,在经营过程中一批卓有成效的商人买办阶层迅速被传统的官僚体制同化,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市场化意义,开始动用一切资源,为自己打造管家身份,用资本或者人际关系去购买具体的官阶。

    这时问题就出来了,官方的监督人也开始大面积干涉公司的业务进展,双方的利益博弈很快白热化,其结果是,一方面官僚集团不断地更换公司管理人员。另一方面,这些主要由买办组成的职业经理人则停止新的投资,公司的发展速度随之减缓,所谓的官方监督人越来越像真正的官僚。以及主要由他们主导的公司,只能依赖有限的垄断专营和国家财政拨款来维持运营。

    而庙堂之上的太后和皇帝以及大臣们只看奏章上用漂亮的楷书写的那年那月,那个厂生产了多少枪支,多少大炮。就认为这个厂长是个能干的人才。对产品的质量如何,那是无甚兴趣了解的。

    于是。职业经理人由不懂管理和科学技术的官僚经营,没有现代技术工人只有古代的官奴工匠,缺乏采矿、钢铁厂、化学厂却直接想制造大炮军舰。官商不分,缺乏创新,一味仿制,效率低下的军工厂虽然能够制造新式步枪,重机枪和大炮,但也只能是看起来很美,却难以成长为军工巨头,更无法支撑类似于国家抵御外侮这样大规模的战争。

    当然。陈文强已经或多或少地改变了这种尴尬的情形。汉阳铁厂和琼崖特种钢铁厂都炼制出了合格的钢材,只要产量得到大幅提升,造枪、造炮、造舰的原料问题应该能够基本解决;酸厂、碱厂、联合化工厂,则又是促进工业发展的牢固基础。

    只不过陈文强是潜伏在体制内的大蛀虫,不仅隐瞒了琼崖特种钢铁厂和兵工厂的真实生产情况,连接手的汉阳铁厂和湖北枪炮厂也作了手脚。现在的汉阳铁厂主要生产制造钢轨,湖北枪炮厂能制造毛瑟步枪,产量却一直不温不火,且需要现银购买。制造出的弹药数量更是只上报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其余的则都秘密囤积起来。

    听到陈文强陈述的最新情报。吴禄贞和几个参谋都有些意外。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待对革命军便很不利了。

    “不只是清廷采购重机枪的问题,还有增调援军的考虑,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陈文强继续说道:“虽然现在的情况比计划要乐观。取得的战果也要更大,但清廷的反扑无疑也会更猛烈。等,对于我军来说是不利的。一隅敌全国呀,只是滇南、桂西这块地盘,战略空间还是小了。”

    吴禄贞盯着地图沉思良久,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经有所松动,“或许,动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能因此调动敌人,歼敌的机会是不是会更多呢?”

    “或许能起到诱敌深入的作用。”一个参谋军官指着地图说道:“如果清军占领滇南,表面上是将光复区分隔开来,可也处于我军的东西夹击之下。特别是清军深入之后,从滇西或桂西都能对其侧后方形成威胁。”

    “这倒是个好思路。”陈文强受到了启发,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发挥,“清军这一大团让咱们无从下手,可咱们动起来,清军也必然要做调整。无论是分兵,还是深入,我看都容易给咱们制造机会。这就不仅仅是因地就粮了,多歼灭敌人,多得缴获,能以战养战就更好了。”

    “还是先不要急于决定。”吴禄贞谨慎地说道:“会后我与参谋军官们仔细研究、商议一下,毕竟这关系到前线成百上千的将士们的生命。”

    “我也是谈谈自己的看法,军事上的,还是以总参谋部的意见为准。”陈文强笑着摊了摊手,“不过,财政困难可是实际存在的,总参谋部也要认真考虑到这一点。”

    “当然要认真考虑。”吴禄贞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离开钱粮,还打什么仗?你呀,就是抓住了这个关键。”

    “你承认这是关键就够了。”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前前后后已经投进去多少?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够呀!何况,这也算是刚开始吧,以后呢,想起来你不头痛啊?”

    “我只管练兵、打仗,财政的事情就留着你们头痛吧!”吴禄贞开着玩笑,“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远见的,那套能生产制造复装子弹的机器设备,可比送去几十万发子弹更有作用。”

    “本来就是打着要他们自力更生的主意。”陈文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没想到打得这么顺,实力膨胀得这么快。这是好事,可也有不好的一面。总之啊,只要革命军不遭到惨重损失,些许的挫折倒也可以承受。”

    “现在的革命军确实不是一下子便能被扑灭的了。”吴禄贞比较自信,指点着地图,给陈文强仔细讲解着敌我形势,最后下了结论,“进退有据,已经不是无根之木。即便有小败,也不会溃,更不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样我就放心了。”陈文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缓缓说道:“我有自知之明,对军事是不擅长的。经你这么一讲,我就能专心于工商经营,毕竟还是要赚钱嘛!而且,这一大摊子,也够我忙的。”

    “你又要离开琼州?”万福华疑惑地问道:“我觉得你暂时留下为好,现在应该算是关键时候吧?等你说的雨季到了,战局有所松缓,你再走不迟。”

    “我留下也起不到多大作用。”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也不是非在战场上解决。我在外面活动,兴许能给革命军制造很多有利条件呢!”

    “罗浮山的那支武装怎么办?”吴禄贞看着陈文强,说道:“没有帮助,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凭你与广东官府的关系,以及在广东的势力,也只有你能帮到他们了。”

    “你得容我想想。”陈文强沉吟了一下,并不把话说得太满,委婉地说道:“如果咱们的人能掌握这支武装,就更好办了。如果还是那些会党头子作首领,我倒觉得不必着急。”

    “真金不怕火炼?”吴禄贞有些疑惑,“在逆境中倒是更能考验人,你不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陈文强嘿嘿一笑,并不直接回答。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战略转变,重回广州

    防御这种作战形式决不是单纯的盾牌,而是由巧妙的打击组成的盾牌。只是防守,怕是过于被动。若是在防御中也有进攻,就是在总的战略上实行内线的持久防御,在战术上进行外线的战役或战斗……

    其实,陈文强并没有这样精僻的军事见解,但他基于财政支撑的困难,提出了“自力更生、就地因粮、以战养战”。而要达到这些目的,革命军的战略战术就必须要进行相应的调整,却正是暗合了上面的军事理论。

    当然,从军事造诣上,吴禄贞比陈文强高出太多,但他经历的是正统的军事教育,考虑的主要是如何能取得更大的胜利。换句话说,他对游击战是有所涉猎的,但却更喜欢打正规仗,或是打大仗、硬仗。随着革命军实力的迅速扩充,这种思维在不知不觉地占据主导。

    这倒也不能说陈文强就是对的,吴禄贞犯了错误,只能说两人的思想和侧重点有差异

    。陈文强对于打仗,有更多的功利性,这也是资金紧张所造成的。同时呢,他对革命成功的迫切希望远没有那些革命者强烈。

    所以,在他潜意识里便不会奢望通过一两场大仗便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是不自觉地把时间放宽,把战线拉长。

    辛亥革命的成功不是偶然吧?或者是偶然之中存在着必然吧?陈文强并不能绝对地确定,所以总是觉得时机还不到。还要耐下心来隐忍发展,要使实力更加强悍,要使资金积累得更多。

    当陈文强重新启程。赶到广州的时候,革命军也接到了琼州总参谋部的命令。

    “以不少于两千的部队转进滇西、滇西南,与挺进支队会合,趁敌空虚光复大片地区,或迫敌分兵再择机歼灭。争取在雨季之前稳固据有以保山中心的数县之地,就地因粮,自力更生……”

    “另以陆支队主力转进滇黔交界地区。在东面形成对昆明或曲靖的威胁,并伺机向黔省发展。或使滇黔交通要道有被切断之虞,迫敌分兵……”

    “当面之清军若南攻,可倚险据坚节节防御,亦可扰袭不断削弱其实力。滇南光复区可守可弃,西南战区参谋部可依据实际情况进行选择……”

    “总部支援不会断,但西南战区要坚决贯彻‘就地因粮,以战养战’的原则,积极行动起来,军政两大工作要齐头并进,不可放松……”

    战略战术转变了!听完传达,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同时,他们也听明出了总部面临的困难。再三强调要自力更生,要就地因粮,要以战养战。

    “与法人的交涉还没有最后结果。虽然最低的要求是达到的,但即便是法人不禁物资流入,总部要支撑革命军越来越多的人马,还是力有未逮。”军政府政务总长张继知道得更为详细,说得也更明白,“从两三千人。到现在的一万三四千,光靠外部的支援是无论如何难以长久的。现在清军主力尽在北面。在昆明周边,滇西、滇西南极为空虚。而且,巡防队的战斗力如何,大家心中更清楚。”

    “抽调两千人马,再加上已经派出的三支挺进支队,三千多人枪足以纵横滇西南、滇西。敌人若分兵,那正合我们的意思;如果不分兵,那咱们就稳固占领,收粮收税,自给自足。还要攻城掠地,利用缴获来扩充人马。”总参谋长葛智初得到张继的示意,便接着说道:“以一隅敌全国,便要有长远的打算,不可能通过一两场决战便打垮清廷。”

    “从起事到现在,军政府的名号是叫出去了,但却并没有什么政府的样子。”张继苦笑了一下,说道:“虽然是形势使然,可咱们也很不重视。从现在开始,从建立滇西、滇西南根据地开始,便要象政府那样去运作。不光要有作战部队,还要有维护地方治安的警备军。县要有县政府,乡要有乡委会,村要有自治委,把政权牢牢控制住,老百姓才会意识到这天是真变了,才不会把革命军作匆匆过客。葛参谋长,你公布总部的任命吧!”

    葛智初点了点头,朗声念道:“滇西军分区,隶属西南军区;司令龙济光,副司令秋竞侠、杨文恺;参谋长宗少华,副参谋长陶雄;辖三个野战团,一个军分区警卫营……”

    “滇黔桂军分区,隶属西南军区;司令陆荣廷,副司令……”

    “西南军区本部,司令刘永福,副司令……”

    更加细致的任命,意味着军队大幅扩充后的重新调整,西南战区在地域上被划成三块,但却不是独立作战

    。王支队留少部人马继续依托十万大山牵制骚扰清军,主力则调回本部,加强本部的力量。

    而两个军分区各领三四千人马,本部则有五六千之多,以尽量确保作为两个军分区联系的中间钮带,并能继续对法人形成压力。大量政务人员则随军分配,跟着作战部队到各自的活动地区开展工作。

    总部命令下达得突然,部队展开行动也很迅速,猬集于滇南与清军对峙的革命军东分西分,只剩下了本部两千多人马。王支队主力正在奉命转回,很快便会使本部人马充实起来。而清军,却暂时对革命军的行动没有觉察。

    …………

    历史证明,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参与和支持。否则,就不可能取得改革的成功。而广大人民群众参与的前提条件,就是人民成为改革的受益者。人民在改革中或得到权力,或得到实惠,只有如此,改革才能成为全体人民的自觉选择。并为他们所拥护。

    而晚清的新政恰恰是没有做到这一点,又遇到时机不好,庚子年闹下的巨额赔款。压得清廷喘不过气来,推行新政所需的大量经费就只能取之于民。

    办什么事情都要钱哪!以新军编练为例,如果按编练三十六镇的计划估算,这一块每年的预算就达到五千多万两,而当时清廷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一亿两多一点。

    结果呢,除了北洋六镇按编制完成编练任务外,其它省份大多减少计划。或者根本就是有名无实。而北洋新军之所以得到朝廷财政支持,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负有拱卫京师之责。靠着朝廷强制摊派才得以保证经费的。为此,有人抱怨说:“征天下之饷,练兵一省,如人单护腹心。而听四肢之屠割,未有不立死者也。”

    令人惊讶的是,在清王朝控制力日益缩减、统治危机加剧的情况下,在二十世纪的前十年,它的财政收入居然还能以每年数千万两的速度增长,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了筹款,清廷只能向下摊派。而那些地方督抚们也叫苦不迭,上面催得紧了,只能层层转移。向最广大的老百姓身上榨取。原本为镇压太平军设立的厘卡制度,不但没有因为战争结束而撤销,反而越征越多,厘金由此成为清末的大宗岁入之一。

    当时,清廷和地方政府在传统的税收外,又增加了许多新的税捐。如粮捐、房捐、新捐、学捐、铺捐、膏捐、统捐、摊捐等等,这都是以前所没有的。

    由于税收加重。老百姓苦不堪言。当时因为推行新政、增加摊派而引发的民变事件愈来愈多,民众对朝廷和官府的不满情绪也越来越高涨,如各地毁厘卡、抢米风潮、冲击新设立的警局甚至捣毁新学堂。

    用民怨沸腾来形容清末的最后几年,也许有些过分,但广大民众对这个威权逐渐减弱的朝廷确实是丧失了感情。如果有人要去推倒这棵腐朽的大树,他们是乐见其成,甚至是会上前助一臂之力的。

    这也就是革命军,乃至同盟会发动起义能够应者云集、迅速扩充的原因所在。虽然不排除会党的作用,也不排除参与的民众有趁火打劫、凑凑热闹的心理,但对官府的长期不满,需要一个渲泄的渠道,也是主要的原因。

    通俗一些来讲,就是长期受压制的边缘群体有翻身的愿望,有斗争的诉求,却没有管治的能力与妥协的精神。而当社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动荡时,骚乱便可一触即发。就好比是,舞台已经搭好,只等着机缘巧合的人登场而已

    。

    而复兴会和同盟会的革命党则是要粉墨登场,在历史的舞台上表演的人。显然,复兴会的行头更光鲜,唱念作打更是样样精通,表演得更好,得到的掌声更多。

    对此,陈文强是有切身体会的。到达广州,他首先便来到粤汉铁路广东分公司,查看工程进度,召集董事会议。虽然他在外期间,电报联系也没有间断,但还缺乏更细致的了解。

    令陈文强感到欣慰的是,粤汉铁路广东段的修筑还是比较正常,工程进度并没有受到广西战乱的太大影响。从与各董事的随意交谈中,陈文强知道他们还是有疑虑的,但革命军的纪律和行动,以及复兴会喉舌的宣传,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

    相反,对于最近的黄冈和七女湖起义,大家的评价不高,甚至对官兵能够平息暴乱而感到高兴。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粤路“全系商股”,这些大股东、董事全是大商人,他们或许会为了维护自身利益,经宣传激励而参加一些比较激烈的抵制行动。但毕竟有身家,对社会动乱是恐惧的。而同盟会发动会党、绿林举行起义,商界可能对革命党人虽有一定同情,但无不惧怕会党、绿林,更不会同这些扰乱秩序的群体建立联络。

    现在,粤路由省城北向到琶江口,因为是筑路条件较好的地段,所以,这一段的八十五公里已经修筑完成。也就是说,全长二百多公里的粤汉铁路广东段几乎已经修完了三分之一还多。

    从整个粤汉铁路的设计和修筑来看,广东段、湖北段,甚至是湖南段的大部都不是难度很大,而最困难的应该是中段,就是株州至韶关这四百多公里。穿山越岭,展长过多、升高太大、隧道又多,令人头痛。

    “资金的筹集很令人欣慰呀!”陈文强暂时还要等待韶株段的最后勘测、设计结果,而广州分公司的筹款数量确实令他松了一口气。

    广东商人、百姓踊跃附股,已经筹集到修路资金的半数,正拟开第二期募股。原因呢,很简单,获利的希望源自于工程进度的不断刷新。广东商界对修筑粤路则既有爱国热情,也有筹集路款的实力与能力。

    之前广东铁路公司所欠缺的是如何管理这样一个大公司,如何聘请合格的工程技术人员,如何协调管理层和股东关系,如何组织管理施工等问题。而这些问题基本上都被陈文强给解决了,可以说,修筑铁路的困难已经所剩不多。至于工程技术上的问题,自然有专业人员去处理,股东只要坐等收益就行了。可这收益的希望,现在看来是越来越大,越为越近了。

    “资金不是大问题,只要铁路大有修成之希望,广东商民必踊跃附股,瞬集巨矣。”董事黄景棠行事比较激进,但却是与广东的铁路事业大有关系的人物,其父在潮汕铁路便有投资,对于陈文强的乐观,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恐官府朝令夕改,时局动荡不安,股金顿成泡影啊!”

    “黄兄有何高见?”陈文强觉得黄景棠话里有话,方才从有关铁路的资料中挣出头绪,用心地审视、探悉。

    “是这样……”

    黄景棠既是铁路公司董事,又是广州商会的坐办(即办理商会内部事务的负责人)。他起初很积极协助正副会长主持会务,但后来觉得总商会被一些思想守旧的大绅商把持,依附官府权势,忽视商界利益,从中谋私利。因此,他便想独树一帜,自己广泛联系一些具有学识、有新思想、办事公正的商人,重新组织成立一个《粤商自治会》。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积聚的实力,总体良好

    “粤商自治会的同仁都将是积极代表商界参加政治斗争,比如帮助大小商人免受外国人或官吏的欺负,挽救商人的损失,及解决许多实际问题……”

    听着黄景棠的介绍,陈文强模棱两可地点着头,并没有轻易发表意见。黄景棠的想法不错,但成立粤商自治会无疑是向广州总商会发出挑战,保守派绅商岂能容忍?

    而且,这个粤商自治会的章程中明确地表示了强烈的参与政治的要求,并规定该会有监督官吏之权而不必听命于官府,可谓是一反传统社会商人对官吏、官府毕恭毕敬的驯顺态度,官府又岂能坐视不理?

    当然,如果粤商自治会的主张及行动能获得广大商民的热烈支持,能顶住保守绅商和官府的刁难、控制及破坏,能拥有足够强大的经济实力,倒也可以利用经济斗争这个手段有一番作为

    。

    而且,黄景棠既然向陈文强提出来了,就已经有了把握,并不是缺了陈文强不成。这一点,陈文强还是比较清楚的。

    也就是说,拉陈文强是壮声威,助人气,作为海外粤籍商人的代表,黄景棠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而在修筑铁路的事情上,他也很积极,带头认购十万股,广东分公司能很快就筹集到四千多万元,他的带动作用也是功不可没。

    “陈兄虽有官身,但更多的还是商人。而且。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是海内屈指可数。如果陈兄能屈居自治商会名誉会长一职。这自治商会便是稳当了。”黄景棠很有些期盼地望着陈文强。

    声望不用说了,实力呢,不仅仅是陈文强手中已有大企业、大工厂,还有商团、铁路巡警这样的武装。陈文强可能还没充分估量到自己的实力已经相当强大,但别人却把他当成了一棵大树。

    “黄兄太抬举兄弟了。”陈文强思虑已定,笑着点了点头,“如此诚意。兄弟却之不恭,就忝颜接受了。不过。我事务繁忙,恐怕只能挂个名而已。”

    “会内繁琐事务也不敢劳动陈兄。”黄景棠见陈文强答应了,心情大畅,笑着说道:“只是这商团之事。还需陈兄出力帮助啊!”

    “这没问题。”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依我看来,自治商会若大力支持宪政,或在宪友会中有几位重量级人物,以后行事会更加便利。”

    黄景棠想了想,心领神会。立宪是潮流,宪政派的声势越来越大,特别是在南方,各省宪友会、同志会正走向联合。如果自治商会顶上宪政派的名头。就可能得到其他省的奥援,官府也不敢轻易打压。

    “凡事都讲究开门红,这自治商会要成立。是否也要造造声势啊?”陈文强调侃般地问道。

    “当然要有。”黄景棠笑了笑,脸色郑重起来,说道:“广东水师无能孱弱,使英人借口西江航道治安不稳,竟派出军舰深入珠江,攫夺西江缉捕权。兄弟有意在自治商会成立后。号召商界同仁群起反对,并敦促官府维护国家主权。陈兄。你意下如何?”

    陈文强想了想,用力点头,“好。英人素来骄横,此举正能涨我国人志气,增自治商会声势,兄弟一定鼎力支持。”

    自治商会对于陈文强来说本是可有可无,但黄景棠如此激进,倒让陈文强改换了心思。说起来,同是商人,也有保守绅商和爱国之商两种。特别是在抵美、抵英运动中,陈文强已经发现商人阶层的不同和差异。如果象黄景棠所说,成立的自治商会是进步、爱国的,能仗义执言、秉公办事的,并且是团结一致的,陈文强便更希望他们能发展壮大起来。

    “有陈兄这句话就够了。”黄景棠颇有深意地说道:“陈兄对英国人的态度并不是什么秘密,去年上海的会审公案蔓延扩大,可是搞得英国人十分狼狈啊!亲德抑英,虽有些无奈,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英法资本觊觎铁路久矣,若不掀起些风潮,如何能明正言顺地加以抵制?”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德国是新进强国,想与英法等老牌列强竞争,自然要放低身段,不提或少提苛刻条款。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国家积弱的无奈。”

    “是啊!”黄景棠深有同感地慨叹一声,说道:“倒是陈兄无论是在科学,还是在实业上都大有建树,说是压过洋人也不为过,可谓是大涨国人志气,大涨国家之威。”

    “黄兄过奖了

    。”陈文强谦逊地摆了摆手,说道:“人多力量大,兄弟这点小成就,还要靠同仁们多多捧场才是。说到抗议反对,我倒觉得象抵美运动那样,来场抵英运动的话,似乎更有声势。只凭英国人贩卖鸦x片,就是一个极好的理由。不光是国人深受其害,连国际上,反对声音也越来越多。再有去年朝廷颁布的禁烟上谕,不仅是名正言顺,还可能会得到官府的支持。”

    鸦x片的大量涌入,不仅使得国人健康状况恶化、意志衰退,有的甚至严重丧失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大量白银外流,国贫民弱。对此,当时的《中外日报》刊文指出:鸦x片之毒为中国亘古未有之奇祸;禁烟之举,亦为亘古未有之大事,中国之前途荣辱系于禁烟之举。

    随着各方禁烟意识的不断增强,光绪于一九零六年正式颁布了十年为限禁绝烟毒上谕,开始清王朝二十世纪第一次由政府发动的全国范围轰轰烈烈禁烟运动。

    而鸦x片在远东地区大量的倾销也导致一些西方国家国内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陈文强所说的国际同情,并不是随口乱说。

    黄景棠其实并没有这么大的设想,但他对鸦x片之害是深恶痛绝的。何况抵制英货,或者说抵制所有洋货,对大多数民族资本家和实业家来说,都是有利的。毕竟在工商业的竞争领域,民族资本还处于弱势地位。

    对于陈文强来说,禁绝鸦x片是他所希望的,抵制洋货也是有利可图的。拉德抑英更是他一直禀持的战略。

    “我想——”黄景棠还是比较谨慎,沉吟着说道:“抵英运动未必要大张旗鼓。商界同仁私下串联,先付诸实施,再慢慢扩大,也能达到实际的效果吧?”

    “这也是万全之道。”陈文强笑着表示赞同。“在这方面,兄弟倒是有些经验,或许可指点一二。”

    “在上海,确实搞得不错。”黄景棠笑得畅快,拱手道:“那就有劳陈兄了。”

    “客气了。”陈文强还礼,与黄景棠又谈了一些细节问题,便告辞而走。

    …………

    影响、吸引、拉拢、聚集……陈文强的实力越来越强,辐射的能量也越来越广。这未必是他自己本身所具有的势力,而是通过方方面面的关系。编织起来的能尽量按照他的意图发挥作用的大网络。

    陈文强在广州呆了一周的时间,按照他之前的电报通知,粤汉铁路湖南、湖北分公司、汉阳铁厂、大冶铁厂、湖北枪炮厂等工厂企业都派来了经理或副经理。携带着资料前来汇报。而陈文强这个粤汉铁路巡警总办所保举、推荐的三个省的巡警坐办也赶来向他报告。

    这就是摊子铺得太大的弊端,陈文强不可能事必躬亲,更不可能每次都要亲自去检查工作。抓大放小,作为一个领导,陈文强已经掌握了一些诀窍。再加上他的特殊能力,只要人在眼前。想有所欺瞒是很困难的。

    从汇报上看,粤汉铁路要在五年内贯通是非常把握的。三年内就有很大的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武长段(武汉至长沙)已经修筑过半,再有至多半年便能通车;长株线(长沙至株州)的勘测基本完成,设计确定后便要开工修筑。

    统筹施工、分段包干、轮班倒换、人海战术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陈文强又从德国采购了先进的开山、筑路等机械,速度还能大幅提升。虽然前期投资巨大,但早修完早收益,而且工程进度的不断提升,也为招资募股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

    全面改造完毕后汉阳铁厂,不仅钢铁质量稳定可靠,产量也大幅提升,产铁突破十万吨大关,产钢达到五万吨,除了供应国内各大铁路所需的钢轨和零件,以及湖北枪炮厂的原料外,上海厂矿、澳大利亚、香港地区、南洋诸岛也纷纷来汉订货。

    大冶铁厂的基础建设接近尾声,作为德国方投资的高炉已经运抵,预计两个月后便要投料试车,前景看好。

    对这两个钢铁厂,陈文强觉得还有潜力可挖。不仅是炼钢炼铁,还应该大力培养技术人才,并向机器制造业发展。他已经与德国企业达成了合作协议,向更深层的工业化进军。

    湖北枪炮厂的毛瑟步枪的生产制造已经平稳,日产百枝,子弹万余粒。如果实行昼夜两班倒,产量还可提升三分之二。陈文强指示枪枝生产照旧,子弹加班制造并囤积不售,剩余生产能力则投入到制造火炮及炮弹上。

    三省的铁路巡警分局设立完成,巡警也基本招募完毕,这或许是唯一不能产生效益的产业。嗯,说产业还不准确。但陈文强将其归入各铁路公司,作为各铁路公司可恃的武力,他能够只拿一半资金来供养。

    对此,各公司的董事、股东倒也没有太大的怨言,毕竟有铁路巡警在,他们就不太担心官府的刁难和压榨,不太害怕地方愚民对修筑铁路的阻挠和破坏。

    从整体上看,各项产业的运行还是让陈文强很满意的。这与张之洞等地方大员的照顾支持分不开,陈文强的知人善任也很重要,而与清廷的新政倒也有很大的关系。

    由于当时清廷的财政紧张,发展经济、把蛋糕做大便成为了当务之急。于是,很多有识之士特别是实业论者如张骞等人大声疾呼,要求朝廷制定奖励实业、扶植工商的政策,所幸这种呼声得到了及时的回应。商部的成立,也可谓是清廷经济政策转轨的重要标志。

    商部当时在中央行政体制中的地位,仅次于外交部而位居第二,这也显示了清廷对振兴工商、发展实业的重视和期待。商部的宗旨,以保护和开通工商实业为主,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政府首次公开扮演倡导和奖掖实业的角色,开创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之先河。

    《公司律》、《破产律》、《公司注册试办章程》、《商标注册试办章程》、《矿务誓行章程》、《重订铁路简明章程》、《商人通例》、《商会简明章程》等等的先后颁布实施,从法律上确认工商业者的社会地位和合法权益,并为解决工商业上的纷争提供法律依据,为工商业经济的发展奠立了良好的制度基础。

    尽管当时还有很多制约经济发展的不利因素,如强势和享有特权的外国资本,厘金和其他苛捐杂税,还有政府官员的*等等。但清政府不再愚蠢地坚持以官办或官督商办的垄断经济为路向,从而扶植和奖励私人资本,建立自由的市场经济制度,加上工资和原料低廉,市场广阔,这些有利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其他制度性缺陷带来的不利因素(如贪污*和政府效率奇低等)的影响。

    清廷在经济改革上的转轨,受到实业界人士的热烈欢迎。在私人经济的大发展和实业救国论的大力宣传下,国人对工商实业有了全新的认识,“民之投资于实业者若鹜”,工商实业界人士的社会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而各地商会的成立(每年一百个左右的速度增长),使商人越来越发展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因为他们不仅有钱,还有武装商团可以凭恃。这在清国地方守卫空虚的情况下,便显得更加举足轻重。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猛烈展开,北上会袁

    陈文强在打理着自己的产业,改进的改进,扩张的扩张,新建的新建,既是为自己增加着财富,也为革命积累着资金。同时,也使这个国家薄弱的工业基础能够坚实一些。

    对于革命军的奋战,陈文强只能是从财政上予以尽量的支持,具体的行动他不过多插手。毕竟,他更擅长的还是在工商领域,还是在交结各方人物,为将来的革命争取更多的同情和支持。

    而革命军的批亢捣虚显然是出乎清军意料的,他们没有想到革命军会置压在当头的大军不顾,转而向东西两个方向流窜。是的,在清军看来,这就是流窜。只不过,这流窜来得突然,来得猛烈。

    普洱、临沧相继被合流的革命军攻破,总兵力达到三千多、且装备精良的滇西革命军已经具备了纵横攻掠的实力,被大量抽调的地方清军根本抵挡不住这迅猛的攻势。

    而元江以南,向来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政府的控制力并不强。而土司的实力在历史上的改土归流过程中,又大受打击。这使得革命军掌控地方政权变得相对容易,只要军纪严明,不扰民、害民,甚至没有了苛捐杂税的盘剥,便少有地方武装会与革命军为敌。

    甩开了清军主力后的两路革命军,在东西两面展开了迅猛攻掠。在滇西,革命军势如破竹,地方清军非降即逃,占永德,克龙陵,兵锋直指滇西南重镇永昌(现保山);在桂西,陆荣廷率人马在左右江地区亦是摧枯拉朽,光复数县,歼敌上千。

    而就在这又一次国内震动的时候,陈文强已经由广州出发,前往上海。武汉、上海、琼州这三大地区,正是陈文强的产业之基。而上海,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则是陈文强布局江浙的重要棋子。

    西南、东南,再加上武汉的腹心地位,这就是陈文强设想的革命方略。而要直捣腹心,粤汉铁路便是关键。这也是他几乎倾尽全力的原因所在。

    只要铁路修成,从琼州出动人马便可攻袭广州,然后乘车北上。再加上西南、东南的呼应行动,在长江以南掀起革命**,并吹响埋葬清王朝的号角。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而在回上海之前,陈文强还要先到天津。诚挚的邀请已经由人送达了。而对袁世凯,袁老四,袁大头,对这位历史上的“窃国大盗”,陈文强的感情是复杂的。

    德国著名的《历史学报》提到当时大清王朝的四个人,除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外,一是袁世凯,另一个则是端方。

    不可否认,老外的眼光很独到。而袁世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确实与他的能力有关,绝不是投机取巧。一个没有功名的家伙,靠着事功扶摇直上,你能说他全靠钻营和运气?

    而现在,袁世凯虽未失意,但却不如意。

    清廷于一九零六年十一月正式发布新官制上谕。新的官制没有采用袁世凯、奕劻等人所希望的责任内阁制(因为在责任内阁制度下,皇权要受制于内阁,万一慈禧太后去世而光绪有了出头之日,届时也不能把出卖化皇帝和维新派的袁世凯怎么样。实际上是为他自己留后路),而是继续保留了旧的内阁和军机处,各部院的设置则基本采用了奕劻提出的方案。

    这一次,慈禧再一次支持了守旧派。奕劻和袁世凯的如意算盘都落空了,特别是袁世凯,他最希望的陆军部居然落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而从各部长官的人选上来看,虽然清廷标榜不分满汉,在十三个部院的长官中。满汉在人数上看似平分秋色,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满人占据的大都是要害部门。

    由此也可以看出,预备立宪后,满族亲贵**化的趋向不但没有扭转,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这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先例,而后来慈禧太后死后,摄政王载沣后来组织的“皇族内阁”更是把这种情况推到极致。

    官制改革的硝烟虽然散去,但奕劻、袁世凯与瞿鸿禨、岑春煊等人的矛盾已经完全明朗化,双方已是势不两立,都想去对方而后快。

    两派的分歧其实并不是立宪与否的问题,而是什么时机推行的问题——也就是说,立宪是远期目标还是近期目标的问题。

    缓行立宪的一派认为,一个国家的立宪要取得实效,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如政府对社会的有效控制能力,各种资源(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的相对充沛,国民的教育程度,吏治的清廉和有效等。

    这种观点姑且称为“条件论”,他们由此认为,在不具备这些条件就贸然速行立宪,不但事与愿违,反会给国家和民众带来灾难。更有甚者,他们对改革者的动机表示怀疑,认为大清的国情和欧美国家有很大差别,仅仅是一些人为了追求立宪的虚名,结果恐怕不能于国有利,反导致“执政者无权”,那些别有用心的“神奸巨蠹”倒“栖息其间,日引月长,为祸不小”。

    而主张速行立宪的一派也承认当时的现状,但他们反过来认为这种现状是因为没有变革的结果。因此,只有通过立宪的刺激和引导才能改变这种危机。而且,速行立宪派对立宪后的推论相对乐观,他们认为立宪制度一旦建立,缓行立宪派说的那些条件是可以在这种制度下逐渐创造出来的。这种观点也就是所谓的“危机论”。

    尽管两派都各有道理,但在清末的民族危机日益深重的情况下,“危机论”显然更有市场,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从陈文强的角度来看,他已经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不可能回头。所以,即便“危机论”更倾向于一种非理性的情感层面,即便“条件论”更具有理性,对他来说,也全都不重要了。

    但这并不妨碍陈文强从中取利,他的揣摩,他的探悉,他的左右逢源。将是他值得信赖的武器。而且,不管是什么派,日后都有成为革命的同盟军的可能,推翻满清。也少不了他们的力量。

    革命军与北洋军难免有一战,并不一定要打得你死我活、分出胜负,但北洋军要显示出力量,革命军也要展现强军的风采,重要的是敢战的精神。最后解决问题还是要在谈判桌上。军事永远要为政治服务。

    是的,没错,陈文强并没有抱着革命成功等同于武力统一的念头。除非北洋军倒戈,而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从当时的中**力来看,北洋军与革命军打得两败俱伤,打得持续不断,伤害得不仅是国家的元气,更会招致列强的干涉,比如日本,那是肯定会趁火打劫的。

    最后将是一个谈判达成的妥协。才能尽量地保全国家的武力,包括北洋军在内。特别是中国的北方,没有了北洋系的军队,最直接受害的便会是东北。而革命军的实力被消耗太多,也无法稳固占领和控制某些省份,也就无法实现革命者心中的国家建设的理想。

    一场大战,一场谈判,一场妥协,然后是一段相对平和的发展时期。至于统一嘛,除了武力。恐怕还有别的办法吧?

    所以,陈文强才要去见一见袁老四这个中外皆知的大人物,希望能从他的思维中寻找到可资利用的东西。不一定非要现在发挥作用,可作为一个长远的准备。也是很好的。

    “袁大人对陈先生是慕名已久,今番能在天津相见,终于是圆了心愿,必然心中大慰啊!”张一鏖作为袁世凯的亲信幕僚,此次携信邀请陈文强成功赴津,差事可谓办得圆满。心情也很畅快,对陈文强更是唯恐有触犯之处。

    “袁大人抬举,张兄客气了。”陈文强淡淡地一笑,说道:“兄弟官卑职微,实是当不得如此谬赞。”停顿了一下,他盯着张一鏖缓缓说道:“恐怕袁大人邀兄弟会面详谈,并不只是有关北洋机器制造局,以及修筑津镇铁路之事吧?”

    津镇铁路,也就是后来改名的津浦(天津至南京浦口)铁路。一九零二年,清政府改派袁世凯督办津镇铁路,袁世凯又委派唐绍仪、张翼等人与英国中英公司及德国德华银行代表进行谈判。

    但清政府与英、德关于津镇铁路借款的谈判遭到直隶、山东,江苏三省京官、地方绅商及留日学生的反对,认为“津镇一路,北接畿甸,南贯江淮,扼江海之咽喉,握三省之命脉”,地理位置和战略意义十分重要,要求将津镇铁路收回自办,事情由此搁置。

    一九零七年年初,清廷又加派张之洞会同办理津镇铁路。张、袁几经协商,认为废约自办困难很大,借款自办虽切实可行,但合同必须不甚苛刻,方可为国人所接受。

    而陈文强在粤汉铁路修筑中的筹资募款显然是可以借鉴学习的,工程进度也令人惊讶赞叹。但陈文强却知道,袁世凯邀其见面,并不是修铁路这件事情,至少不是主要的。北洋机器制造局呢,专为北洋军制造枪炮子弹,与湖北枪炮厂似乎也不是什么竞争关系。

    张一鏖想了想,委婉地说道:“当然还有别的要事,只是制造局和铁路,哪敢劳动陈先生大驾呢!”

    “言不由衷。”陈文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叹息道:“政争我是不管的,京官我也不会干,至于英国人,我对他们印象不好,能不用就不用。”

    张一鏖略有些惊讶,但城府也深,瞬间便恢复正常,岔开了话题,象是闲聊般地询问道:“最近乱党在滇桂两省闹得很凶,湖北新军虽然赴援,却上奏朝廷言说装备不强、力有未逮,请调北洋新军南下剿乱……”

    陈文强噗卟笑出声来,打断了张一鏖的讲述,看着张一鏖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他赶忙表示抱歉,然后解释道:“北兵南战,实是可笑。气候水土、环境地形皆不适应,连我这军事外行也知道这不是好办法。”

    “袁大人也是此意。”张一鏖赞同道:“南方潮湿多雨,又有瘴疠难防,北兵赴南,水土不服,未战而先病弱,史上是有记载的。”

    “我却不知这史上记载。”陈文强装傻充愣地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只是迁民至琼州垦殖,亲眼所见水土不服及瘴疠之疫病。这还是淮北、上海等地的灾民穷人,若再往北的地方,估计更难适应了。”

    “原来是陈先生亲眼目睹。”张一鏖信以为真,想了想,说道:“那可有防治之法?”

    “倒是有一些,但要适应却颇耗时间,不可能立竿见影。”陈文强沉吟着说道:“比如在山林中行走,如何防范蚊蝇毒虫,如何辨识瘴树毒气……”

    其实,陈文强所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在东南地区,除了最主要的疫病——疟疾外,还有很多致命的因素,具备山地丛林的生存常识是很必要的。比如在南方湿热的丛林地区,树林内常有甲烷等可燃性气体聚集;地面落叶腐烂,湿度大并且孽生大量的病毒、细菌以及山蚂蝗和蚊虫。不知如何预防,如何规避,确实很危险。

    “瘴江西去火为山,炎徼南穷鬼作关。从此更投人境外,生涯应在有无间。”张一鏖倒吸着冷气连连发出慨叹,“古人诚不欺我。”

    显然,对于张一鏖来说,陈文强约略的描述便足以使他悚然心惊,视东南滇桂两省为畏途了。

    对于陈文强呢,不管能不能达到目的,他都要尽力阻止北洋军南下,为革命军的发展壮大争取时间,尽管他所说的这番话未必会成为清廷或袁世凯作出决策的依据。

    当然,陈文强的办法不只是靠他的一张嘴,复兴会所掌握的媒体也会加以反面的宣传和诱导。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津会袁

    妥协即有商量、有退让,无论是在经济领域,还是政治文明中,都是个有趣而重要的话题。●⌒,

    而从自己的视角出发改善现状,在协议中牺牲一些东西,而这些牺牲至少部分地符合了其他人的意愿,由此达成共识应该是一个崇高的目标。

    陈文强最重要的特点之一便是懂得有原则的谨慎和互相尊重,这与当时大多数人所显露出的固执和不信任是大不相同的。也正是这种妥协的精神,使他能够与众多商人、实业家,乃至德国的工商企业进行一系列的双赢性质的合作。

    而当把这种妥协精神转用于政治领域上时,表现出来的特点就是陈文强很少把某些人视为绝对的敌人,不管现在是哪个阵营,在他看来,都是有可能成为助力或盟友的对象。哪怕是满人的官吏,他也并不是非除之而后快,反倒有争取并利用的想法。

    由此及彼,袁世凯这个现在的清廷官僚,陈文强就更不会将其视为死敌。而从历史上来看,袁老四虽可称之为枭雄,但他对民国建立是有大功绩的。

    封建体制的和平演变,即在尽量避免流血的情况下,建立了中国第一个共和国,这是北洋、革命党与清政府三方博弈的最优结果。否则,大规模内战可能导致国家的分崩离析,后果实难想象。

    况且,陈文强对袁老四是有些鄙视的。别看袁世凯现在权势喧赫,却只是封建王朝的一条狗,朝廷要杀他,不过是一纸圣旨的事情。而陈文强呢,似在体制内,却又在体制之外,想用“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来迫他就范,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琼州、海外,甚至是西南战区。陈文强被逼急了,哪里都去得,不过是损失些产业罢了。而袁老四呢,拖家带口的。他倒是可能跑掉,可家人眷属却是难逃。

    况且,北洋军虽然是袁老四掌握得很严密,但到底还不是他的私军,他要举兵造反也是不可能成功的。这就是枭雄的特点。应势而起,势消而亡。显然,现在的势还不是袁老四呼风唤雨的时候。

    天津,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与上海相仿,其中也有很多外国租界。而北方的满人也特别多,神情作派也与南方不尽相同。

    “满人”阿萱轻轻皱了皱眉,隔着窗户望着外面。

    陈文强也看到了这个满族的老贵妇,没有缠过的脚上穿着平底鞋,脸上擦满了脂粉。还抹了胭脂,唇上抹了口红,脖子下面挂了个小镜子。她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梳到后面,挽成一个象是硬缎子做成的扇子。

    吸引人注意的是这个老夫人走路时的那股傲气。她的手分得开开的,好象被一个绕着臀部的看不见的东西隔开了似的。

    陈文强看着,似乎在看另一个世界,各种有关皇族生活的传说也在脑海中翻腾起来。一百道菜的宴席,画有禽兽的朝服,饰有孔雀翎的帽子。被用鞭子抽打的仆佣,可笑、可鄙的尖声说话的太监……

    不管立宪是真是假,这个朝廷是必须被推翻的。满人亲贵已经丧失了锐意进取的精神,更是一群不了解世界大势。不明白现代文明政治精要的蠢货。

    “我们去逛一逛吧!”阿萱觉得陈文强的情绪有些低沉,便笑着说道:“见识一下北方的风土人情。”

    “好啊!”陈文强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女人喜欢逛市场,这恐怕不是时代所赋予的本能和特质。即便是不买什么东西,但阿萱还是精力旺盛,兴高采烈。慢慢的。陈文强似乎也被她所感染,开始留意起这不一样的景色,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买卖……

    他们在人流中穿行,看见竿子上吊着的红色的喜烛,还有玩具和手杖;剃头的咔嚓咔嚓地耍着剪子;磨刀的哇啦哇啦地吹着喇叭;旧衣商用小木棍敲着木鱼;代写书信的老头儿缩成一团,蹲在一顶大布伞下;拔牙的把一些牙齿串起来挂着;还有挂着各式各样皮衣和豹皮、狐皮的皮货店。

    尽管陈文强愿意为阿萱花钱,可阿萱更愿意充当一个游客的角色,而不是去买些并不是真正需要的东西。但陈文强给她买的东西,她都珍爱着,不管贵贱,她把它们看成是一个丈夫送给妻子的信物。

    当来到一家鸟店时,陈文强和阿萱都畅快地笑了起来。屋里一片鸟叫声,到处都是鸟笼子,日本夜莺、金丝鸟、画眉。店老板殷勤地笑着,向他们介绍着他那些宝贝鸟。

    “丽莉会喜欢吗?”阿萱看中了一只八哥,并不是因为它美丽,而是它会学话。

    “恐怕气候和温度并不合适吧?”陈文强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带着它也会很麻烦。”

    “不麻烦,这鸟儿养起来很省事儿。”店老板在旁打消着陈文强的顾虑,而阿萱的神情告诉陈文强,她真的很喜欢这只鸟儿,也认为丽莉一定更喜欢。

    走出鸟店,阿萱看见一群孩子在巷子里玩耍,他们在满是灰尘的场地上滚着木环。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想起了曾经看过一幅古画,好象叫小儿嬉戏图,画上的孩子们也把头发理得象倒扣在脑袋上的碗。

    陈文强并不用时刻探悉别人的心思,更何况是自己的爱人,所以有些误解了阿萱的微笑,轻声说道:“喜欢孩子?还是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什么呀,我想到了一幅古画。”阿萱笑着摇头,说道:“画得虽好,却没有眼见得生动。”

    陈文强被阿萱孩子气的动作和语言逗乐了,阿萱也显得很快活,大胆地挽着陈文强的胳膊一路走回,那对买来的小鸟儿叫得挺欢实。

    ……………

    似乎是知道陈文强很忙,或许也是不想失礼而让陈文强生出不好的印象,到达天津的第二天,陈文强便在利德顺大饭店见到了袁世凯。

    五短身材,颈粗腿短,走正八字步,颇似传说中的鳌龙。但就是这个几乎矮陈文强一头的袁老四。与他站在一起,竟然也不显得低下。而胡须是模仿德皇威廉二世的八字牛角须,看上去倒也挺威风。

    一个高,一个矮;一个有辫子。一个是洋头;一个老,一个年轻;一个是封疆大吏,一个是闲散官员。相同的是两个人都很有自信,都身着便服,都透着那么热情和气。

    宴席很丰盛。尽管没有一百道菜。双方的随员不多,大家不停着“请,请”,气氛很热烈,但每个人都老于此道,都在观察着欢饮的假象下面每个人扮演的角色。

    斟词酌句的碰杯劝酒,言不由衷地应酬笑谈。陈文强虽然有些厌烦,但更感兴趣,因为他并不能完全探悉到袁老四的心理活动,只是丝丝缕缕。有时候还是猜测。

    “或论洋务之娴熟,学识之渊博,陈大人可谓是国内第一人,比于洋人亦不遑多让。”袁世凯的饭量很大,在陈文强面前似乎也没有作假,似乎要给人一种坦诚相待的印象。

    “袁大人谬赞了。”陈文强不再将精神集中在袁世凯身上,既是枭雄,自然是城府极深,若被一眼看穿,袁老四也爬不到今天这个地位。“修筑铁路、兴办学堂、建卷烟工厂、创办实业,袁大人行新政、办洋务的成就才是国内瞩目,中外皆知。”

    “比不得,比不得。”袁世凯轻轻摇头。不掩赞赏地说道:“袁某拿着朝廷钱财,又有地方管辖之权,方才有些许成就。陈大人算是白手起家吧,短短数年之内已经名扬中外,实力雄厚,才是真正干才。袁某自愧不如啊!”

    “你捧我,我捧你,这样客套下去可就假了。”陈文强举杯遥祝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强强联合,兄弟此番前来,便是本着此心,希望能与袁大人携手合作,再创佳绩。”

    “强强联合,这个词用得好。”袁世凯颌首赞叹,“陈大人在南方人脉广、资本雄厚,袁某在北方也有些影响。诚邀陈大人至津一唔,袁某与陈大人算是不谋而合啊!”

    其实,陈文强此番前来,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合作的愿望,他相信袁老四也是如此的想法。广泛的探讨,彼此的试探,将是双方最主要的目的。

    而陈文强和袁老四在某些方面还有着共同点,那就是比较务实,酒宴之后的谈话自然也是偏向于实际问题。

    “津镇铁路的修筑应该比较容易,因其所经地势大多较为平坦,不象粤汉铁路的地势复杂。”陈文强对此是有些准备的,张之洞之前曾与他说过川汉、津镇两条铁路的大致情况,希望在粤汉铁路修筑完成后还是由他来接手。

    “资金是最大的问题。”袁世凯苦笑着说道:“自陈大人于粤汉铁路借外债之后,若是诸项条款条件稍苛,便难免引来物议,官员、绅商、百姓都会反对。之前屡议不成,便是出于此原因。”

    标杆作用吗?陈文强不敢确定,但对此却有些欣慰。看以后谁还敢乱签协议,丧失国家权益?

    “众列强都想承办铁路,或提供贷款,这便是竞争关系。”陈文强冷笑着说道:“择其最优,拉此抑彼,使他们的竞争更激烈,自然也就有降低条件的可能。粤汉铁路独借德资,便是因德国急于进入英法势力范围,主动提供诸项优惠。津镇铁路的修建嘛,似也可借鉴。”

    “说到列强,陈大人似乎对英法印象不佳,特别是英国。”袁世凯颇有深意地微笑道:“听说英国新任驻华特命全权公使朱尔典邀陈大人面唔,却为陈大人所拒。”

    “他若来拜见,我倒有可能见上一见。”陈文强面带不屑地揶揄道:“英国佬,不是鸦x片贩子,就是吸血鬼,我确实极厌恶。”

    “这个,也不尽然啊!”袁世凯并没有继续深入,讪笑着岔开话题,问起了有关银行的事情。

    随着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对新式银行的问世发出了急切而又微弱的呼唤。尽管此前已有中国通商银行和户部银行的设立,但它们的产生基本出于政治需要或财政目的,而非金融目的。所以,根本不能满足实业发展对巨额资金的需求。当时的中国,迫切需要一个真正发展实业的银行。

    更为直接的原因是,赎回京汉铁路路权已经迫在眉睫。按照借款合同,如果在一九零七年九月一日以前清政府不能将借款全数还清,那从一九零九年起,则由比京总银行分二十年期拨还。这样的话,便使贷款方比利时能够长期霸持路权。

    因该京汉铁路纵贯中原,意义十分重大,加上因粤汉铁路掀起的收回利权运动愈演愈烈,清政府决定筹款予以赎回,具体由主管轮、路、电、邮四政的邮传部承办。

    于是,一个新银行便呼之欲出。在当时社会舆论提倡兴办新式工商企业、挽回利权和人民反对铁路借款,要求自办铁路的运动推动下,成立交通银行便进入了议时日程。

    显然,袁世凯是想在交通银行上插一手,使北洋得到更有力的财政支持。不管他保荐的人选能不能得到朝廷任命,他想听听陈文强的意见。甚至他还有这样的想法:如果陈文强能被拉拢,他可以保荐陈文强来掌管交通银行。凭陈文强的声名,以及合资银行日益雄厚的实力,倒也是个很有竞争力的人选。

    而陈文强对此是不感兴趣的。他可不想被束缚在京城,那本来就是他极力回避的地方。但他还是很中肯地向袁世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其中不少都是合资银行在运作中的经验,以及所吸取的教训。

    “滇桂乱党猖獗,东南震动,陈大人半数产业在广东(琼州当时属于广东省),不知有何影响?”

    袁世凯突然问起了革命军的事情,这让陈文强不得不认真思索,小心应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陈袁会

    其实,袁世凯只是随口一问,他当然不会想到陈文强竟是革命党,竟是复兴会的核心领导。

    “乱党嘛,虽是折腾得厉害,但僻处一隅。兄弟的产业在琼州,倒是没有什么影响。”陈文强探悉着袁老四心理的丝丝缕缕,比较谨慎地说道:“况且,乱党的策略和宣传很到位,不劫掠、不滥杀,保护工商,广东的富商地主也不是很恐惧。原来我还担心粤汉铁路的集资募款会有些麻烦,可实际上呢,比预期的要好很多。”

    “广东富庶,铁路募资已过半数,这个我是知道的。”袁世凯很自然地点着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复兴会很厉害呀,在海外必有强大援助,方有此实力。也是朝廷立宪推进缓慢,倒给了乱党以革命之理由。如果速行立宪,情形怕是不一样了。”

    见识啊,也不过如此。立宪与革命并不象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此进彼退,改革难道不是革命吗?

    在陈文强眼中,立宪派不过是温和的革命党,他们同样要满族亲贵让出权力,使他们能够参与到国家管理中。而从人心苦不足的角度来看,即便是清廷加速立宪,立宪派也不会是一步到位的满足,必然将是“得寸进尺”的不断倒逼施压,以攫取更大的权力和施展空间。

    这一点,相信包括慈禧在内的满清亲贵都看得清楚。所以,才在发布的新官制上谕中,使满族亲贵**化的趋向不仅没有改变,反有愈演愈烈之势。就这样的立宪,就这样九年预备,岂能不让急吼吼的立宪派感到灰心丧气,革命派更是一分钟都不能等!

    而中国的事情,说起来也的确是古怪而复杂,很多事情看起来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当中;有时候一个好人,但未必对社会进步有帮助。而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无意中却促成了制度的变革,虽然他当时的想法未必是出于公心。

    譬如说奕劻,他是贪官而且中庸无能。但他在袁世凯鼓动下——当然也包含了他的利益,却也做了中国政治结构转型的努力。而荣庆、瞿鸿禨等人,你不能说他们不清廉刚正,不是个好官,但好官却未必能促进社会的进步。

    即使是袁世凯。你也无法说他当时推动立宪,真的是出于私心。而且,在当时的环境下,袁世凯想要办成点事情的话,又不得不玩弄些手段,或者必须用钱铺路或者笼络私人,因为不这样,很多事情在当时根本就做不成。

    而说到立宪,陈文强作为立宪派新秀,自然是要发表一番言论的。

    当时很多人嘴里虽说“立宪、立宪”。但宪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其实还是不甚了然。就连袁世凯,也知之不多,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的辛亥革命之后被革命党忽而总统制,忽而内阁制给忽悠了。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实行宪政,政府的权力将由宪法授予并受到限制,皇帝也将不能为所欲为。这对于国民来说,自然是好事。因为生命、财产将由法律保障,而不是什么封建社会的生杀予夺。”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看着袁世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就算是袁大人这样位高权重,恐怕也心怀忐忑,担心朝廷的随意处置吧?换句话说。只要不是皇帝,其实宪政对人人都有好处。”

    对此,袁世凯是明白的。如果皇权要受制于宪法或内阁,万一慈禧太后去世而光绪有了出头之日,届时也不能把出卖过皇帝和维新派的袁世凯怎么样。他或许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朝中保守派势力很强大。太后此次也偏向于他们。”袁世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在野的立宪派能够施加影响,或许能够加速立宪也未可知。而且,各国立宪,大多由于下层民众之要求,求而不得就要争,争而不以就要乱。若是立宪搞好了,也就不会有类似法国革命之惨事,祸害几十年了。”

    “鼓噪呐喊,这是肯定的。”陈文强想了想,说道:“朝廷若无诚意,一味延宕敷衍,恐怕乱党更有口实,甚至会有很多中间派转而同情并支持革命一途。”

    “这就需要陈大人多费心了。”袁世凯抚着光光的额头,叹息道:“说到立宪,陈大人亦是行家,有颇多独到见解。不象旁人,于西人政治只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那个《国际时事报》是陈大人主办的吧,真是不错,读之令人开眼界,长见识。特别是欧罗巴洲的国际形势,令袁某受益匪浅哪!”

    陈文强认真地看着袁世凯,然后伸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下胡子的形状,笑道:“袁大人对德国也是颇有好感吧?小站练兵,袁大人请的德国教习,装备也多是德国的吧?”

    “不错,袁某很是崇拜德国这个新晋列强。”袁世凯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但与陈大人的亲近德国又所不同。”

    在袁世凯波的一生中,青岛两度成为话题。他曾就任山东巡抚,在此期间,德军始终占领青岛,如何处理对德关系成了一大问题;在他就任大总统后,一战展开,青岛问题再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在小站练兵时,袁世凯看到了德国在普法战争后的崛起,认为“公法非御敌之具,铁血为经国之谋”,开始效仿德国的铁腕治军。他不仅研究了德国的军国思想,搜集了德国陆军的兵制、操典、法令、战略战术原则等资料,还聘请了众多的德国教官主持教练。

    无疑,小站练兵给了袁世凯接触德国的一个良机。通过聘请德国教官、引进德国装备、仿效德**队思想、学习德军操典等一系列行动,显示出了对德国的崇拜。这使德国开始注意到袁世凯这个人物,并对他产生了好感。同时,这也为袁世凯在以后的历史时期得到德国的帮助,起到了重要作用。

    但袁世凯在“仿德”的同时,也在“防德”。尽管德国在小站练兵时对他襄助良多,但袁世凯对德国虎视齐鲁的野心是甚为防备的。能够保持高度的军事警惕和政治敏感,表现出了此时袁世凯还有着军人的胆识和气魄。

    而这与陈文强的“亲德”是不同的。首先是领域不同,陈文强偏重的是工商经济,就算是兵工厂、造船厂吧。也是属于洋务实业的范畴,涉及到军政的不是很深。

    其次呢,陈文强与袁世凯的眼光不同,说是穿透历史也不为过。更准确地应该是知晓历史大势的投机取巧。所以,陈文强与德国的合作是比较大胆的,只要不是丧权辱国,甚至对德国加强军力有所禆益,他都不惮去做。

    最后一点则是陈文强的手段比较多样。接触的方方面面也不是袁世凯那么狭窄。上至德国皇帝、皇储,下至工商企业,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关系,或者说是拿出诱惑,使德国方面的支持来得越来越广泛和深入。

    “两害相权取其轻,袁大人觉得对中国威胁最大的应该是哪两个列强?”陈文强对袁世凯话的微词并不以为意,缓缓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俄国和日本吧?英日联盟虽然本意是针对俄国在远东的扩张,但却壮了日本人的胆,给了日本觊觎中国的狼子野心。我知道袁大人与朱尔典私交不错。但英国能在中日冲突时站在什么立场?德国呢,与英法不睦,作为新兴列强又对现在的国际格局深怀不满,不失为我国抑制英日联盟的一个助力。”

    停顿了一下,看袁世凯认真地听着,陈文强继续说道:“从地缘关系,以及列强在中国的势力强弱来看,德国虽据青岛,虎视齐鲁,却并没有那个实力。首先是海军力量不强。远渡重洋来作战难度极大;其次是德国在亚洲并没有殖民地,不象英法,能就近调兵。况且——”陈文强故意沉吟着,“日本的崛起。在太平洋上已经威胁到了德国和美国,而扶持中国这个大而弱的盟友,对德美两国都是有利的。这也就不排除德美两国会主动放弃些利益,而中国正可以借机争取。”

    “中德美结盟?”袁世凯对此感到新鲜而惊讶,“挟洋自重”的思想是有,“仿德防德”的思想也有。但他对国际形势的分析和判断显然不如陈文强这样精到。

    “姿态,现在只能作出这种姿态。”陈文强轻轻摇动着一根手指,有些鄙夷地笑了一声,“凭朝廷衮衮诸公的见识和能力,要想结盟成功岂不是笑话?事情张扬开来,倒要遭到其他列强的破坏和打压,徒然坏了长远大计。袁大人,你以为对否?”

    袁世凯若有所思,好半晌才微微一笑,说道:“看来陈大人欧洲一行,主要是德国一行,收获颇丰啊!德国皇储宴请,德国皇帝召见,这得到的消息显然是很可靠的喽!只是不知陈大人以为何时可启动结盟事宜,或者说怎样的联盟才对中国最有利啊?”

    “立宪走上正轨,建立起真正精明强干、通晓国际形势的内阁再说吧!至于具体事宜,非有一杰出之外交家不能成事。”陈文强此番是秘密来津,他不怕袁世凯把事情兜揽出来,“交结外援”可是朝廷大忌,更是慈禧所不容的。连与张謇等在野立宪派人士的交往都极为保密,更不用说他这个能量更大、交结更广的闲散官商了。

    也正是因为闲散,因为亦官亦商,陈文强才有更大的自由度,而不必象袁世凯这样小心翼翼,夹在满族亲贵和汉臣中间受气。

    “受益匪浅啊!”袁世凯似真似假地慨叹着,“我原以为美国不断示好,是因为抵美风潮的影响,却没有想到其应该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太平洋,日本真的会威胁到美国和德国吗?”

    “已经威胁到了。”陈文强嘿嘿一笑,说道:“去年,日本因美国旧金山学校委员会宣布将对所有的日本留学生采取隔离政策,掀起了激烈的反美示威……”

    当时,消息传到日本,日本公众视之为奇耻大辱,日本政府也强烈要求美国政府对此作出解释。日本舆论甚至叫嚣:“整个世界都知道,装备很差的美国陆军和海军不是我们有高度战斗力的陆军和海军的对手。”日本的《每日新闻》咆哮道:“当我们伟大的海军将领出现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时,要打破美国固执的梦想是很容易的……为什么我们不坚持派出军舰呢?”

    尽管事件最后以美国的退让而平息下去,但双方的敌对情绪更加严重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但显然,袁世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或者说,他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关键。

    “竟有此事啊!”一贯警惕日本,甚至是仇视日本的袁世凯终于能够正视,能够认真思考了。

    袁世凯与日本发生关系,可以追溯到袁驻朝鲜时期。为抑制日本势力在朝鲜扩张,袁孤立和排挤打击亲日派,甚至派人到日本刺杀亲日派头子金玉均,“遇事挑唆”日朝关系。后来的甲午战争,袁对日也持强硬立场;日俄战争,袁“以夷制夷”,偏向于俄国,也引起日本的强烈不满……

    所以,日本人仇恨袁世凯,袁世凯也敌视日本,陈文强这一番说辞,自然引起了袁世凯的心动。而在对待日本人的态度上,陈文强显然与袁世凯是一致的,有着很多的共同语言。

    作为一次试探性的交流会面,陈文强和袁世凯谈论了很久,尽管缺少实质性的东西,但都是相当满意的。

    着眼于长远,两个人都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也不是胸无城府之人。合作嘛,以后多的是机会,关键是两人都觉得有建立长期联系的必要,也都表示愿意互相扶持、帮助。最主要的是两人在利益上有交集,可以互相利用。

    ……………(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印象,国路

    readx();    一个半新半旧、亦新亦旧的人物。

    在经济文化上,包括宪政、新式教育在内的新政建设上有着极大的热情,并有着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尽管成本昂贵。但在政治方面,却还缺乏雄才伟略,更擅长中国封建社会的“权谋”,而不是对近现代社会的政治习惯的熟悉。

    一个汉人,说不上对清廷如何忠诚,更多的应该是戒惧。这当然是满族亲贵一直以来对汉臣的不信任和处处防范造成的。

    比如,为了避免一方坐大,清廷决定以北洋军和湖北新军为主干,使南北方平行发展,以便互相牵制。比如军官的培养,清廷便命令河南、山东、山西各省选派军官前往北洋学习操练,而江苏、安徽、江西、湖南各省则选派军官赴湖北学习,练成之后在发回原省管带新兵,加以训练。

    深谙人性,却还称不上洞悉;了解些国际形势,却不是那么透彻……

    金色的阳光照在湛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恍若蓝色绸缎上镶嵌着颗颗闪亮的金星。海水一眼望不到边,在地平线上,渐渐与蓝天合为一体。

    陈文强串联着脑海中的丝丝缕缕,拼出了他心目中袁世凯的大概形象。虽然还不是很完整、细致,但已经足以让他在与袁老四打交道时有了策略和办法。

    不管历史上如何评价袁老四,南北和议,避免了大规模内战,以和平方式推翻满清,这是袁老四的功绩,也是陈文强所希望的结果。

    所以,袁老四是可以争取的,或者说是必须要争取的。没有他统辖、控制北洋六镇,这中国最精锐的军队如果被满清所驾驭,最坏的情形便可能出现。别的列强可能还力有未逮,日本这个恶邻是肯定不会消停的。

    “大人——”随从冯义走近过来,低声说道:“北京的兄弟没见着。是不是?”

    “不必了。”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就是秘密来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北方呢,现在暂时还用不上。但工作呢,要继续加强。人员是否精干,也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定论。所以,不急见面。”

    北方的势力,陈文强是最弱的。但也在不断发展。虽然重心依然是在南方,可在北方多几个落脚点也是好的。

    “天津的帮派不少,可都不成气候。”冯义接着汇报道:“如果咱们堂要统一江湖,也费不了多大的劲。”

    “混星子?”陈文强有些鄙视地撇了撇嘴,说道:“先不管他们,咱们的重心还是要放在长江中下游。江浙、皖、湘鄂,这才是要投入大力量的地方。”

    “那里的帮派一样繁杂,象皖地,有终南会、龙华会、金华会、九龙会、平阳党、乌带党,以及青帮、洪帮等各路豪杰。谁也不服谁,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不知道天高地厚。”冯义有些鄙夷地哼了哼,“不过,听说最近他们有了什么大元帅,还分了五个协领,弄腾得挺欢实。”

    “欢实啊,恐怕就离败亡不远了。”陈文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江湖汉子啊,干点大事就不知道低调些。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多刺探一下,看看这个大元帅是谁?”

    “还大元帅,名字倒是挺威风,哪赶得上大哥一根手指。”冯义呵呵笑着。“乌七八糟的十几万人也不顶事,还能折腾出多大动静?”

    “如果能让他们折腾得好,折腾得是时候,对咱们也是有利的。”陈文强虽然瞧不起江湖会党,可也不想不理不睬,如果可资利用。倒也不错。

    “兄弟多派人打探,看这帮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冯义停顿了一下,又汇报道:“江南巡防营帮统徐宝山,原出身青红帮,为官府招抚后,对帮派山头大加砍杀,江湖上为之切齿,有一些人竟希望本堂能主持公道。”

    作为上海滩的帮派老大,并且势力向江淮扩展的兴义堂,名声在外,自然免不了有江湖人物慕名而来。只是,对这种主持公道,陈文强却不以为意。

    按照史载,徐宝山接受招抚后,竭尽全力帮助清廷控制水陆地方治安,对其他青洪帮山头会党大加砍杀。1902年,他领兵剿灭高资镇陶龙翔、陶龙丙二人,被晋升为参将。1903年,徐宝山又听从清廷指令,会同清军将他以前的绿林盟友曾国璋剿杀,并因功而擢升为江南巡防营帮统。以后,他又剿灭匪魁王正国,江北积年巨枭朱盛椿、朱羊林等,为清廷再立了一功。

    陈文强不以为然的原因是看重的社会正常秩序,看重的是社会治安。什么感恩戴德,甘心充当鹰犬,为清廷卖命立功?难道盐枭遍地、帮会林立、土匪丛生的乱象就好了,难道民间缙绅、盐商的一片颂扬是错的?反正,他对那些江湖会党是没有好印象,徐宝山呢,维护社会秩序稳定,陈文强倒是挺赞赏。

    “如果没有徐宝山剿灭那些盐枭、土匪,咱们也会受到影响吧,我记得盐酸厂新建时,购买盐等原料,有商人抱怨水路不靖吧!”陈文强淡淡地说道:“现在呢,咱们虽然还挂着堂的名义,也算是江湖帮派,可兄弟们多已经走上了正道经营。上海滩是个特殊的地方,只是正道还吃不开。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把兴义堂解散了。”

    “兴义堂是镇住上海滩的龙头老大,解散不合适吧?”冯义对兴义堂,或者说是龙兴堂还十分留恋,虽然他正在远离江湖营生,可从感情上还以兴义堂为荣。

    “那得看以后的发展。”陈文强沉吟着,也不敢确定,这是一把双刃剑,虽然他在努力使其向现代社团的方向发展,但还脱不了江湖帮派的本质,既可以为革命服务,也能成为扰乱社会的潜在危险。

    对陈文强的思路,冯义不是很清楚,兴义堂现在只是个旗号,核心已经是龙兴堂。势力则分散于旅沪华人公会,但这是外人所不知晓的。所以,在上海滩,在周边。提到兴义堂,还是鼎鼎大名,无人敢惹。仅此,冯义便觉得很满足,更不要说他还知道陈文强的其他势力。比如上海的商团。

    革命对冯义来说还不明确地知道含义,他只知道陈文强是要干大事的人,以后或许是改朝换代的开国功臣,甚至可能是一代帝王。他相信陈文强的本事,相信陈文强的实力,心中也期待能在追随陈文强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日后有个更光明的前程。

    “你喜欢常遇春?”陈文强突然饶有兴致地转头看着冯义,微笑着说道:“明朝的开国大将啊,有万夫不挡之勇。”

    冯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嗫嚅道:“俺没读过多少书,这见识能多是听评书得来的。徐达是帅才,常遇春呢,骑马冲杀,建功立业要容易些。”

    “有这个想法好,人哪,有野心才能有进步。”陈文强拍了拍冯义的肩膀,沉吟着说道:“可这建功立业的路也危险得很哪,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知道自己最后能成为功成之将。或是一把枯骨?有家有业的人了,倒不一定非要豁出命去战阵厮杀,还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听我的安排,总不会亏了你。”

    “是。我听大哥的安排。”冯义用力点着头,“大哥文也来得,武也来得,跟着大哥混最有前途。”

    “呵呵,别人说这话,我觉得是拍马屁。你说呢,我却知道是真心的。”陈文强笑得畅快,心中却油然而升起一股责任感。

    奋斗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业,周围的人不断聚集,团体的利益已经让他不容后退。不管是复兴会,还是兴义堂,都是推动他的力量,不管他愿不愿意。

    ……………

    “……余得《国路》,如幽室见日,枯腹得酒,沾沾自喜……”

    “……《国路》乃迄今为止国内最为系统介绍西方,研究西方的书籍。与之相比,《海国图志》仅涉皮毛矣……”

    “……观《国路》方知西国政体形成之原因、究竟,盖与历史、文化、人文、地理等密不可分,单羡其政体如何,谬矣,错矣……”

    ………………

    当陈文强回到上海时,正值一本名为《国路》的书出版发行,苏报、万国公报、大公报、申报等上面基本上作出了正面的评价。

    是啊,在十九世纪末最关键的二十年当中,中国竟然没有一本系统介绍西方,研究西方的书籍问世!大多数人还在抱着魏源的《海国图志》,这本不仅仅是只涉及了西方的一些皮毛,更重要的是谬误极多。就算有了《点石斋画报》,郭嵩焘的日记,星星点点有一些介绍西方的内容。但是也都流于表面,反而更热衷介绍那些海外奇谈类的东西。

    难道是不需要这类书籍吗,绝对不是,一九零三年戴鸿慈那本出使欧洲九国的日记就曾卖得洛阳纸贵。当然,走马观花般的记载根本不能与这本《国路》相提并论。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一点也不奇怪。

    这本书不仅系统,而且深刻、透彻。英国的君主立宪体制,美利坚的合众国体制,法国的共和国体制,如何由来,历史传承,民族风俗,军队特点,地理文化,全部都展现在读者面前,由此带来的震憾思考以及这其中的指导作用,也就不言而喻了。

    “有反响就好,我还以为没人当回事儿呢!”陈文强却没旁人那么激动,只是微笑着将报纸扔在桌上,说道:“这以后看谁还敢动不动就拿什么民主共和或者君主立宪说事,那不仅仅是口号和唬人的招牌,更要有深层次的思考和比较。”

    急着赶来与陈文强见面的查理宋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此书一出,对流于形式的立宪派是一个打击,对共和派又何尝不是,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应该是共和派,羡慕并想学习美国。”陈文强笑道:“但是,任何重大社会事件的发生都不是无中生有的,它们都有其深厚的背景,这种背景反映的可能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这绝不是只要推翻满清便可以达到的,要知道,没有清醒的头脑,再快的脚步也会走歪;没有谨慎的步伐,再平的道路也会跌倒。”

    查理宋应该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多血汗型,好冲动,虽然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比某些革命党人要高尚,更要执着。自一**四年他与孙逸仙相逢相识,到被其政治鼓动家的口才所倾倒,认为孙逸仙确实比他接触的人物站得高,看得远。便将其视为中国的华盛顿、林肯,一直是全力相助。

    但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觉得孙逸仙在理论上有了长足的进展的同时,也少不了与他的观念有冲突之处。比如孙逸仙和他曾着重研讨过开展外交活动,争取国际援助的问题,并说明他已经在日本结识了宫崎寅藏、平山周、萱野长知等一批浪人,并即将与一些日本政要如大隈重信、犬养毅等相识相交,这些人对中国革命都颇为热心。

    查理宋对此却是有不同意见的,他很反感日本浪人在上海的流氓表现,也认为让外国人卷入中国革命事宜,一定要慎之又慎。而且他对孙逸仙有教无类似的争取各种人物也颇有微词,一些人很明显是草莽之徒,是野心家吗!

    而复兴会的飞快崛起,以及在琼州,在西南起义的成功,不得不让查理宋有所思考;反观同盟会,几次三番地起事,几次三番地失败,难道不能证明江湖会党不可靠,难道不能说明仓促起事不能撼动清廷吗?

    但基于对革命的北辰的崇拜,使查理宋产生了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撮合复兴会与同盟会,使革命党的力量联合到一处,也使北辰能够向他心目中的成为中国的华盛顿、林肯的道路上大步迈进。

    查理宋相信,因为才华而获崇拜、因为爱国而受尊敬、因为发明的奇药而受景仰的陈文强,还有声名鹊起的革命家宋复华,都将是北辰和革命成功最有力的、不可或缺的助手和战友……(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争高下,中国红龙

    但陈文强的表态却令他失望,还是以前的那套说辞,尊重而不服从,革命方略的差异不可弥合,至少在短时间内不可弥合。联盟可以,联合不行,总的原则就是联而不合。

    “北辰将是中国的华盛顿、林肯,宋先生和你将是中国的本杰明?富兰克林或者托马斯?杰斐逊,难道这样不好吗?”查理宋叹息着,“同样是共和的理想,同样要推翻满清,同样是激情四溢、视死如归的勇士,难道就没有联合起来,共同努力的可能?”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不适宜谈这个问题。”陈文强耐心地解释道:“而且,谁是华盛顿、林肯,谁是富兰克林,或者谁将是拿破仑,过早断言也是草率的。”

    “说到底还是要争个高下。”查理宋目光咄咄地望着陈文强,“复兴会实力雄厚,便以为能独力完成革命,不需旁人相助,或者说是排斥异己,想要唯我独尊。”

    “唯我独尊这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查理兄已经失了冷静。”陈文强轻轻摇头,说道:“复兴会想要占据革命的主导地位,这是勿庸置疑的;同盟会呢,想争个长短高下,也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形势下,复兴会还不想掺杂进别的势力,别的思想。正在打仗啊,要取得胜利,靠的就是精诚团结,思想一致。

    “正是因为在打仗,革命党更应该联合起来,互相呼应。”查理宋缓和了下语气,说道:“同盟会的起事,难道不是对清军的牵制,难道不是分散革命军所面临的压力?”

    “呼应是有,但作用不大。”陈文强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七女湖,黄冈,时间持续的太短。几乎没有调动多少清军。”

    “论实力,同盟会当然没有复兴会强大。”查理宋皱了下眉头,说道:“如果资金充足,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资金对于复兴会也不充裕。打仗的消耗已经让我们竭尽全力,拿不出多余的来支援同盟会。”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而且,同盟会发动会党,不过是花钱买通。实在是有些不可靠。”

    “那同盟会的人员呢,都是为国不恤的革命志士,有很多已经为你们所争取了吧?”查理宋撇了撇嘴,说道:“这算什么,挖墙角吗?”

    “既是革命志士,他们愿意投身到革命当中,又何分复兴会和同盟会呢?”陈文强狡辩道:“我们可没强迫他们,难道同盟会是只进不许出的,还是他们入了同盟会就失去了人身自由?”

    “狡辩。”查理宋有些无力地翻了翻眼睛,停顿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双方的高层能进行接触和交流,看看有没有求同存异的可能。同盟会虽然实力不如复兴会,可我相信也有很多能帮到复兴会的地方。”

    “这当然可以。”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而且我们复兴会从来没有关闭大门,在南洋,在日本,想接触也很容易呀!”

    “高层,象你这种级别的。”查理宋盯着陈文强,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可以居中联络。促成此事。”

    “我就是个小卒。”陈文强说完,看查理宋依然紧盯着他,讪笑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我可以出面商谈,但要指定同盟会中的人物,比如——”他想了想,轻轻一拍手,“黄兴,我愿意与他会面。”

    “好。我来联系。”查理宋略微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你在上海能呆多长时间,不会突然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有电报,想找我也容易。”陈文强呵呵一笑,“只要你联络好了,我来定时间地点,反正不能是在上海。”

    “那——”查理宋指了指桌案上的书,疑惑地说道:“这本《国路》是不是你们复兴会搞出来的,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国路》看书名象是一部描写乌托邦的幻想小说,其实却是涵盖了宪法、宪政、法律条文等在内,一个民主国家应该具有的大多特征的理论性书籍,也确实是复兴会集中了很多人才所写出的集体智慧的结晶。

    清末以来,大部分中国思想家对这些都缺乏一个系统的认识,只是停留在肤浅的阶段,而对于革命者来说,先干了再说,更是一种通病。

    世界上历来的宪政,不论是英国、法国、美国,或者是苏联,都是在革命成功有了民主事实之后,颁布一个根本**,去承认它,这就是宪法。

    而陈文强一直想要反其道而行之,首先在世人面前描绘出了一个宪政国家的形象,指出了建立宪政国家的具体方案。并且将把这个宪政国家要采取的针对社会各阶层的政策以法律的形式一一列举出来,针对商人的有《商法》,针对工人的有《劳动法》,针对农民的有《土地法》,针对士兵的有《兵役法》,针对学生的有《教育法》………

    当然,这是一个相当浩繁的工作,也确实经过了两年的准备才算大致完成。至于全部完善,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但这却是必须的,复兴会中的精英人物认为要避免近代中国社会及其变化的悲剧轮回,那就是变的是朝代,是政权的名称,是社会的皮毛,不变的是社会的黑暗、压迫、**和不公。另一方面,这本书将从此奠定复兴会在革命中的指导地位,至少也应该是革命设计师或最权威的革命理论吧!

    当然,任何人都可以草拟一部宪法,但只有在与政府有关者可能遵守它的时候,它才能成为宪法;如果他们不遵守它,那它就不是什么法。可复兴会的目的是要展示一个切合中国实际的,具有操作性的宪政国家的框架,其中的宣传、指导和规范意义才是巨大的。

    再者说,这部集体智慧结晶所拟定的宪法和那些法律、法规可不是照搬照抄,它参考了英、美等国成法,还结合了一些中国的实际,尽管还很不够,还需要长时间的完善。但这又什么呢,要知道。光美国宪法从诞生到一九七一年,还产生过二十六条宪法修正案,也可以说是修改了二十六次呢!要说是一次到位,那就太不现实了。

    何况。这部《国路》是让更多的国人明白真正的宪政国家的大概情形,明白建立宪政国家后对自身的影响。而再好的法律条文,最终还是要落到执行上,没有廉洁为民的政府,也是空谈。

    “好就是好。查理兄不要恶意揣测。”陈文强并没有正面回答查理宋的疑问,而是转而岔开了话题。

    “我在美国曾拜访了容闳容先生,他给同盟会捐助了一笔钱款,还答应帮北辰同美国的大财团拉上关系。”查理宋缓缓说道:“但是,容先生对康、梁有很深的感情,于他这样同两派既不完全反对,又不完全相同的人物,在革命派和保皇派公开分裂之后,自然是难以自处到了极点。”

    “容先生吗,他到底是老了。想改变自己的思想模式,有些晚了。”陈文强沉吟了一下,笑道:“查理兄,你以为在美国我们没有四下联络,没有发展吗?”

    “我知道你们复兴会的发展很强劲。”查理宋微微一笑,说道:“可你们并不知道容先生有一个宏大的计划,如果成功,革命的胜利是毫无疑问的。”

    容闳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外交家和社会活动家,还是第一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是中国留学生事业的先驱。被誉为“中国留学生之父”。

    而在清末洋务运动中,他因促成并且经理了两件大事而彪炳史册:建成了中国近代第一座完整的机器厂——上海江南机器制造局;组织了第一批官费赴美留学幼童。

    维新运动失败后,容闳冒险潜逃出京,避居上海租界。之后因唐常才的自立军起事失败。容闳侨居美国避难。在美期间,容闳仍积极活动,联络了美**事专家荷马李和财政界重要人物布思,计划筹款,训练武装力量,支援中国革命。

    一千万美元。十万支枪和一亿发子弹,在中国广东地区发起大规模的武装起义,推翻清朝政府。这就是所谓中国红龙计划的大概。听起来很令人振奋,但陈文强却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无利不起早,美国财团凭什么要支持中国革命,还不是为了利益,且这利益不丰厚都不行。如果光是经济利益还可以认真考虑、讨价还价,但涉及到其他的呢,比如国家的权益。

    荷马里,嘿嘿,果然有荷马史诗的风范,军事计划太富有浪漫主义气息了。十万条枪,一亿发子弹,一千万美元的资金……我的乖乖,先让我吐口血吧,要是有这实力,还要什么计划?陈文强暗自冷笑,耐着性子听查理宋在讲述。慢慢的,他的神色郑重起来,因为他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

    荷马?里出生于1876年,他天生驼背,体重不到45公斤,身高只有5米。虽然先天不足,但李荷马从小就渴望成为一位军事巨人。他饱读军事名著,对历史上的著名战役如数家珍。他几次报名参军,想在战场上实现自己的将军梦,但都被军方拒绝。

    几番碰壁之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中国,决定到那里实现自己的梦想。1900年曾到华,支持康梁保皇活动,被任命为“中国维新军总司令”。在山西组织了一支“保皇义勇军”,准备向北京进发,事败被清政府悬赏通缉。

    他不肯认输,将残余部队召集在一起,进行了短期强化训练后继续向北京进发。到达北京时,正赶上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出逃。李荷马带兵追击,想救回光绪,但他的乌合之众很快被清兵击溃,他只身逃到香港,然后辗转回到了美国。

    回到美国后中,荷马?里担负起一个新的任务:为保皇党训练军官。他在查飞将军的帮助下,聘请前美军军官奥白朗来帮助自己,组建了西方军事学院,训练反清的美国华人青年,该学院现在已成为中国保皇军的总部。1905年,康有为访美时,荷马?里陪同他一起拜会了罗斯福总统,同年六月的《洛杉矶时报》还报道了荷马?里陪同访问纽约的康有为检阅保皇军的情况。

    如果能作通荷马里的工作,将一部分复兴会会员派入学院,在保皇军中发展,让其中的一部分华人转变思想,投身革命,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呢?

    陈文强摸着下巴思索着,而查理宋的讲述中突然出现的内容,更令陈文强吃了一惊,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荷马?里的《无知之勇》只是个初稿,但观点已经明确:日本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侵略者,而美国则是一个最容易被打倒的敌人,“我们的勇气,乃来自无能和不愿对于我们的弱点的承认。”该书还将猜测日本进攻美国的路线:“美国的海上防卫力量当首遭摧毁……日本当已占领了菲律宾……下一个目标就轮到夏威夷……”,同时还绘制了一些日军进攻路线的地图。

    别人看这本书大多会认为纯粹是危言耸听,但陈文强却知道,书中所绘制的日军进攻路线竟与二战时十分相似,这不能不让他感到非常震惊。

    一个瘦小、驼背、面色苍白的家伙,陈文强简直有些肃然起敬了。当然,这本书问世肯定会被看成是痴人说梦,可那是他们的无知。荷马里给陈文强的感觉好象是肩负着整个欧洲大陆的重任,并且天才地预见到了日本发动对美国的战争。而美国陆军和海军军人,却肯定不会花时间来思考他的观点和理论,这是美国人的悲哀。

    一个投机取巧的穿越者,一个有远见卓识、精准地预言两次世界大战、才华并不见容于他所身处时代的怪胎,如果携手合作,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两个疯子吧,估计在世人眼中便是这样的评价。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战局变换,再会张之洞

    在旧上海,除了英商美商开设的证交所外,还没有华商设立的交易所出现在证券市场上。

    洋商在上海证券市场“反客为主,越俎代我”,自然令陈文强感到不满,况且他也觊觎上海证券业这杯“佳羹”呢!

    但现实的困难却不仅仅是资金问题,而是中国还没有一部《证券交易法》问世,没有具体的条文规定和监管程序,这令陈文强感到无措。

    当然,规避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在租界内开办交易所,并且冠以洋商的名头。虽然这可能只是表象,实际上可以由华商控制,但这终究留有隐患,不能不让人感到担心。

    而诺依曼其实只是个桥梁,恐怕连他也不是很清楚犹太人财团的具体组成和最终的目的。陈文强呢,自然也不会探悉到太多的情报,谨慎小心也是必然的事情。

    不是谁的钱都可以花,都可以用的。陈文强送走了诺依曼,又仔细思索了很久,才上床休息。

    在上海,陈文强已经呆了数月,不管是自己的产业,还是隐蔽的事业,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便启程赶赴汉口。

    “……法国革命十年战成,其间不知流过多少热血。革命之初创阶段,亦当不惜流血以灌溉革命的花实。吾已准备好流血牺牲,文强兄不必挂怀,望身后诸革命同志亦不可引以为惨而存退缩之念……”

    陈文强派去安庆送密信的手下带回了徐锡麟回信,几乎同时而来的电报便是安庆起义失败的消息。

    恩铭还是死了,徐锡麟还是被抓了,竺绍康、王金发等江湖会党还是溃灭了。历史发生了改变,但只是大势,而并不是全部,一些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发生、发展。

    陈文强无奈而痛惜地慨叹,按照徐锡麟的家庭出身与资质,如果没有参加革命,他完全可以是一个锦衣玉食、前途光明的人。但他却为了民族大义放弃了家庭。成为了一个义无返顾的激进革命家。

    不管做法是否欠妥,不管起义的影响如何,这个激情燃烧的人,一定会深深刻进历史!

    勿庸置疑!陈文强闭目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在徐徐开动的船上,把手中的电报抄纸撕碎,撒了出去。细碎的白纸片纷纷扬扬,承载着他的哀思和崇敬,也祭奠着革命志士的英魂。

    ……………

    晨雾在阳光的驱逐下散去无踪。大地在马蹄和大脚的践踏下,沉闷地哼着,长长的队伍,后面是大小车辆,咯吱咯吱地响着前进。

    反清复明,这个口号更可谓历史悠久,传之深远。几百年后,民间尚有很多百姓这样认为。说其深入人心,或许有些过,但历史上的事情确实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比如现在的刘恩裕。虽说是听了些革命的宣传和道理,但在心里还认为这是改朝换代,反清复明的口号喊起来更响亮,更能激起老百姓的共鸣。

    三那墟被占领,县城被攻破,就在清军布置完毕,向左右江的革命军逼近围攻之时,在广西的钦廉州却又爆发了一场大乱。

    所谓三那墟,指的是钦州所辖的那黎、那彭和那思三个“墟”,墟这个字的意思类似于村镇。总之是人烟不算是太稠密的工业区,这里主要是出产糖,当地百姓都是以种植蔗糖为生。

    清末,官吏不断提高糖税。百姓苦不堪言,就推举出几个代表,去知府的衙门请愿,请求官府减轻糖税。那几名代表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被官府直接送进了大牢里。

    三那墟百姓愤怒异常。组织“万人会”,推举富豪刘恩裕为首领,又请梁建葵,梁少廷到龙州、高平联络革命军。

    革命军总部接到抗捐百姓代表的求告后,立刻派出王和顺率一个营,并在十万大山活动的游击支队,帮助百姓抗捐反清。于是,群众性的抗捐斗争由请愿发展成为了武装暴动。

    刘恩裕是三那墟有名的富户,家里购买了许多新式的步枪,养了许多家丁,隐隐有与当地官府抗衡的架势。当地百姓暗里常把他与《水浒传》中的托塔天山晁盖相比,又称托塔天王。

    乡亲们的拥戴,革命军的助阵,使刘恩裕心气大盛,聚起两三千人,占领了三那墟。又亲自带领人马,在革命军的援助下,杀入了县城,将百姓代表全都抢了出来。

    而此时正赶上钦廉等州府缺粮,谷子价格飙升。革命军击破县城,席卷周边后,不仅开官仓平抑谷价,并号召各富绅平价出售家中的存谷,此举大得人心,军队迅速扩充。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这虽然是评书中的夸张之语,但在刘恩裕眼中,三千兵马的浩浩荡荡,依然使他目张神驰。

    “叔父——”刘显明是刘恩裕的侄子,也是他的左右手,此时倒显出了几分心神不宁,“这闹腾得如此大,与官府势同水火,若是大业不成,咱家怕是要受牵累……”

    “富贵险中求,乱世之时却也正是举勃之机。”刘恩裕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眼睛一瞪,猛然转过头来,须发苍苍竟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刘显明咧了咧嘴,被叔父的豪言壮语顶得无话可说。

    “天下要大乱啦!”刘恩裕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放缓了一些,说道:“几百年了,满清的气数也该尽了。我看这革命军哪,能成气候。”停顿了一下,他又压低声音说道:“当然,咱们也得留条后路,把家眷、钱财先送到越南。嗯,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叔父高明。”刘显明想了想,说道:“那咱们不如就守着三那墟,这攻城掠地、杀官杀兵的事情便让革命军去干。以后呢,说不定与官府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呀,总是少了那么点狠决。”刘恩裕数落了一句,却沉吟着点了点头,“好吧,咱们的乡亲子弟,少些死伤,也是好的。只不过。这功劳——”

    “叔父不必着急,这功劳以后有的是机会。”刘显明微笑着解说道:“依侄儿看,官府是必定派兵来攻打,且看这结果如何。再做定夺,最为稳妥。”

    刘恩裕轻轻颌首,虽未明确表态,但已经是认可了侄子的意见。

    尽管参加到革命运动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和目的,但在此时却也在所难免。刘恩裕带着人退守三那墟。王和顺却率领革命军继续转战钦廉、上思三个府州县的隆雁、陈塘、那悮、马路墟、柳绿、凤冈等地。

    五月三日,革命军进抵小峰,击败清军六百余人,管带(营长)杨某被击毙,只剩下五十余人逃脱。

    五月五日,革命军与清军另一营遭遇,清军战败,死伤一百多人。

    五月日,革命军进抵大桥,有清军两营来战。清军又败。阵亡了一个“营官”。五月十一日,革命军布阵于马笃山,伏击来攻的清军三营。清军指挥官龙管带被击中,坠马而亡。另一个营官廖丁遂弃军而逃,清兵大败。

    半个月的时间里,革命军连获四次胜仗,缴获步枪千余枝,而伤亡仅有二十一人。随后,王和顺率已三千多的人马先是向西佯攻,威胁粤西。调动了防城、钦州的清军后,突然转而回师北上,直逼南宁城下。而在百色周边活动的陆荣廷所部主力也在接到命令后甩开清军,隐蔽南下。星夜兼程、翻山涉水,忽然从北面迫近了南宁。

    革命军两师会合,六千多人马猛攻南宁。一日后,南宁西城墙在轰然爆炸中坍塌,革命军蜂拥而入,南宁告破。全歼守军三千余,于官库中缴获巨量物资。

    重镇南宁失守,广西震动,清廷震惊。

    …………

    院墙上有一圆形窗口,透过它,陈文强可以看见隔壁院落中的巨石。

    “窗口象一个画框,那巨石就是框中的画。看起来是不是很美,很和谐?”阿萱很是惬意地倚在竹椅中,笑着问道。

    “很美,很和谐。”陈文强附和着赞美,其实他倒觉得利用这种视差造成的效果是为让那些无所事事的阔人消遣取乐而想出来,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他也不禁感到了难得的恬适和安宁。

    旁边是一个池塘,青蛙在水是中鼓噪鸣叫。他和阿萱身处池塘边的一个眺望台上,可以一览庭院阁楼的远近景色,看见九曲回廊蜿蜒穿过座座木桥,伸向一堆堆怪石砌成的假山。这些石块经过不知几百年的流水冲击,已经变了形。

    而这里是武昌两江总督府的后花园,陈文强携阿萱前来拜见张之洞,张之洞正接见官员,他俩便被引到这里消遣等候。可见,陈文强在张之洞心目中的位置已经非同一般。

    “要是以后咱们也有个这样的花园,我和彩凤姐,陪着你悠然而乐,该有多好。”阿萱有些陶醉其中,或者说是在上海订了婚,使女孩子身上充满了幸福和憧憬。

    “一样的景致早晚有看腻的时候。”陈文强淡淡一笑,走到阿萱身后,伸出双手抚摸着未婚妻的脸蛋儿,“我带你们去见识各地风光,可比这人造的景致更美、更妙呢!”

    “你有那么多空闲吗?”阿萱顺从地享受着男人大手的温暖,微笑着说道:“我看怕是没有,你呀,只是想想罢了。”

    “人生几十年,只要去想,去做,总会有空闲为自己活着的。”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笑道:“你呀,还真别把我想成是身怀远大理想的高尚的人。其实呢,我是个懒家伙,只不过现在还容不得我偷懒罢了。”

    “哪有自己贬自己的?”阿萱微嗔着握住陈文强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看看外面都怎么评价你的,再看看你取得的成就,一点都不成份呢!”

    “呵呵,那倒是真的。”陈文强俯下身子,在阿萱发际额头轻轻一吻。

    “自然是真的。”阿萱喜欢这种亲昵,带着骄傲的口吻说道:“在上海订婚,可是让很多人羡慕、嫉妒呢!比如叶子,她嘴上不说,我却看得出来。”

    叶子?陈文强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女孩的面容和身影,但随即又消逝不见。一个生命中偶遇的人,还不能让他念念不忘。

    “来人了。”阿萱的耳朵灵敏,轻轻地将陈文强的手拉开,从椅中站起了身。

    张之洞在辜鸿铭的陪同下,不急不徐地走了过来,陈文强赶紧和阿萱迎了过去。

    “见过大人。”陈文强没穿官服,却假模假样地要打个千。

    张之洞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却郑重地伸手向正常行礼的阿萱示意,“免礼,董小姐快快免礼。”

    辜鸿铭冲着陈文强促狭地挤了挤眼睛,陈文强一笑应之。

    “大人,民女去周围看看景致,您们慢慢叙谈。”阿萱懂事地告便回避,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远去。

    “这都要有家室的人了,还是不够稳重。”张之洞往椅子中一坐,先斥了陈文强一句,才开口说道:“文强啊,你欧洲一行,本督是关注着,你为国、为华人争光,老夫也甚感欣慰。嗯,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经营得不错,粤汉铁路的进度更令人钦佩赞叹。”

    “大人所托,文强竭心尽力,不敢辜负。”陈文强伸手示意了一下,和辜鸿铭一同坐下,沉吟着说道:“至于欧洲一行,别的倒无关紧要,在德国可谓收获颇丰。”

    “德皇接见,皇储宴请,确实很是风光啊!”辜鸿铭笑着调侃道:“要我猜呀,文强兄所说的收获定不只此而已。”

    “算是其中之一吧!”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开始详细地把在德国的招商引资,与德国工商企业的合作,讲述出来。

    “这个合成氨——”张之洞不太确定地扇子敲击着手心,“化肥,也就是肥料喽!”

    “主要是肥料的功用,还可以是其他产品的原料。”陈文强避繁就简地回答道:“如果推广使用,粮食产量能大幅增长。哈伯便是因此被称作解救世界粮食危机的化学天才。而生产设备已经运抵掠州,我估计有月余时间就能组装调试完毕。”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繁琐杂事,清廷的两难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xshuotxt/△↗,”辜鸿铭轻轻抚掌,赞道:“民以食为天,若是无缺食之忧,岂不国泰民安。”

    “琼州,为何不在湖南建厂?”张之洞略有些不满,“湖广是粮食输出大省,正是适用之地嘛!”

    “在琼州只是试验性地生产,工艺熟练后自然会在全国各地建厂生产,湖南是首选之省。”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岔开了话题,“其实,要说更重要的,我觉得还是德皇对我国的态度……”

    这回张之洞听得认真仔细,不时询问几句,等陈文强说完,不禁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文强,与德美联盟倒是颇合我意,你觉得成功的希望大吗?”

    “我觉得德国方面似无问题,关键还是在美国。”陈文强斟酌着字辞,认真地说道:“若只中德结盟,恐怕不得其利,反倒令英法日等列强徒生敌意。若是拉上美国,才算是势力平衡。”

    “嗯,你说得不错,光只一个德国,恐怕势力是不及英法等列强的。”张之洞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得从长计议,慢慢筹划啊!可惜朝廷诸公,有此眼光、能力的寥寥无几。若是由他们去办,恐怕必然败露,事不成反招自损。”

    “大人高见。”陈文强点头称是。

    “你们在上海成立了宪政会,显是要团结起来推动立宪,朝廷也给各省督抚发来电报,商议立宪之事。”张之洞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各省督抚得电后,纷纷复电表示赞同,唯有本部堂认为仿行立宪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大人所见也无不妥。”陈文强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微笑着说道:“且不说国情、民智等问题,便看欧美各国之宪政,哪一个不是经历了上百年才逐步完善起来的?可话虽如此。若是畏难而一步也不向前,却也不是进步之道。”

    “文强这话说得有道理。”辜鸿铭赞同道:“大人之意呢,亦不是反对立宪,而是认为立宪事关重大。须详慎参酌,不可草草定案。”

    “大人之意,文强明白。上海宪政会成立,大人去电祝贺,出钱赞助。宪政会诸同仁皆感念于心。”陈文强拱了拱手,以示感谢,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然朝廷空言立宪,官制改革却行加强皇权、削弱地方之实,实在令人失望。”

    张之洞嘿然不语,神情却有些落寞。

    “朝廷此举确令人失望。”辜鸿铭皱着眉头说道:“只恐这不是最后结果,而是收权集权之开端。”

    “难道朝廷还敢对湖广伸手?”陈文强有些诧异,望着张之洞问道:“大人一举一动,关系重大。牵扯极广,不可不慎啊!”

    “本部堂知道你担心什么。”张之洞手中的扇子向陈文强点了点,似乎示意他不要着急,“铁厂、枪炮厂,还有铁路,被你经营得很好,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投了那么多钱,借了那么多债,本部堂也断不会坑害于你。放心,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本部堂即便有调动,也会安排好一切的。”

    看来,这是朝廷有风声了。陈文强点了点头,脑子却迅速转着。判断着这其中的利弊。

    张之洞坐镇湖广十几年,威望无人可比,陈文强虽然有在武汉三镇发动起义,完成腹心革命的计划,但只要有张之洞在,他还是不敢放手施为。从这方面来看。张之洞若调离湖广,倒算是件好事。

    但陈文强也有些顾虑,在湘鄂的产业和经营,在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张之洞的支持。若是换了人,失却了政治上、官场上的靠山,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当然,这还要看张之洞如何安排。

    “西南动乱,国势不稳哪!”张之洞带着忧虑的神情,说话也低沉起来,“乱党能屡败官军,皆因旧军已不堪战,练成之新军又太少。再有就是朝廷财政紧张,屡屡向地方加码索取,以致民众怨恨,为乱党所蛊惑。”

    “大人说得极是。”陈文强貌似感慨地说道:“琼州万宁民乱,便是官府出尔反尔,使会党有机可乘,民众蜂起响应。”

    “抚民哪,万宁民乱最后不是以安抚平息了?”张之洞重重地叹了口气,“湖北新军被抽调过半,然西南之地瘴疠丛生,士兵水土不服,伤病颇多,将领已多次来信诉说种种困难。朝廷呢,却还要催调,真是”

    “湖北新军乃大人竭心尽力方才练成,又是南方新军编练之根基,岂能屡番抽调、异地作战?”辜鸿铭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滇、桂、粤、黔,再加上川、赣,六省军队、数万之众,食粮拿饷,却皆不堪战,谁之过也?”

    “旧军不堪战早已明了,所以才要大力编练新军嘛!”张之洞苦笑一声,摇头道:“然朝廷无钱,地方又能拿出多少资金?新军,实在是太耗费了。”

    “旧军既不堪战,便当全部裁撤,省下钱财编练新军。”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西南动乱可否以安抚之策平息呢?若能暂时安稳,也算是一个缓兵之计,为新军编练腾挪出时间。”

    “此乱非彼乱,怕是很难啊!”张之洞沉吟着说道:“复兴会可是革命党,是要推翻朝廷、取之代之的。势不两立,如何能安抚呢?”

    “那停战议和呢?”陈文强试探着说道:“给复兴会一块地盘,可名为‘自治’或‘特区’。只要争取到时间,以全国之人力物力对一隅,岂有不胜之理?”

    辜鸿铭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陈文强,若有所思。

    “很难,很难。”张之洞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粤汉铁路的进度很快呀,听说再过半月,武长线便可贯通?”

    “应该是没有问题。”陈文强自信地笑道:“这以后呢,在湘省怕是看不到成千上万的民众大修路基的景象了。”

    “也不见得。”张之洞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粤汉铁路修完,还有川汉铁路呢!看起来。川汉铁路若是不由文强这样精明强干之人去主持修筑,是没有筑成之日啦!”

    “川汉铁路公司的水太深太混,我是不太敢接手的。”陈文强苦笑着摇头,“还是集中精力把粤汉铁路先修完吧!”

    “也好。”张之洞也不勉强。沉吟了一下,说道:“文强啊,本部堂之前曾许诺,把铁路巡警编成一标新军,以减轻铁路公司的财政压力。现在呢。恐怕还要你多出力,再编练一标新军,以保湘鄂两省之稳定。”

    “钱呢?”陈文强一摊手,诉苦道:“大人是练过兵的,定然知道这新军的耗费,即便是平时的维持,也需巨款支撑。大人许给我的一标新军尚没有眉目,这又加一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若你肯出力相帮,等新军练成。对你也是一种保障嘛!”张之洞循循善诱,轻轻摇着扇子,看着陈文强。

    “大人在说笑了。”陈文强狡黠地一笑,说道:“编练的是新军,又不是私军,说调走就调走,还不是朝廷和官府说了算。对我来说,又何来的保障?”

    “这个可以稍做变通嘛!”张之洞老脸一红,急摇扇子,“那你有什么要求呢?湖北兵力不敷。万一湘鄂有乱,你也要遭到损失嘛!况且,这也是本部堂为你日后着想,所做的安排呀!”

    “那得容我仔细想一想。现在可答复不了。”陈文强摸着下巴,并不肯轻易表态。

    “可见你还是有力相助的,只不过”张之洞微微撇嘴,“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大人哪,我现在可是负债经营。”陈文强叫苦道:“铁厂的赢利差不多全投进铁路了;枪炮厂呢,只是微利销售;还要扩大生产。购置设备,新建工厂,用钱的地方太多。要是没有银行支持,我早就破产了。”

    “那你在上海的药厂呢,纺织、制衣厂呢,还有琼州的产业。”张之洞语重心长地教导道:“这天下要是大乱了,你的这些产业经营不全都要毁之一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不要斤斤计较,不要小家子气嘛!”

    陈文强苦笑不答,心中却不以为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道理是不错,可他的产业是依附于满清,需要维护满清统治才能存在并兴旺的?显然,张之洞是错得离谱,根本不知道陈文强已经附在了革命的“皮”上。

    “这个,你若出资编练,这个新军可以用别的名号,并由你推荐军官。”张之洞边想边缓缓说道:“你不是与德人交好吗,聘请德国教官很方便;枪炮厂呢,正好为军队提供装备,也可以节省很多。”

    “不仅要出钱,还要搭上枪枝弹药。”陈文强笑得更苦,“大人哪,您不给点政策?这个地方不分担点?”

    “当然不会让你全包。”张之洞见有转机,笑得畅快,“地方会出一部分,政策呢,也会有的,咱们可以商量嘛!”

    “那容我回去召人研究一下。”陈文强看似有些无奈,“毕竟这不是个小花费。而且,而且这是没有什么赚头的生意。”

    “为国为民,就不要把钱看得太重。”张之洞大义凛然地教育陈文强,“何况,这是长远利益。社会安定,对工商经营是长远的好处。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的品格,你的……”

    陈文强听得直咧嘴,不停点头称是。等张之洞说教完了,才正色问道:“大人,朝廷要调您回京城,这消息确实吗?”

    张之洞一下子沉吟起来,辜鸿铭并不确定地回答道:“只是有些风声,朝廷中枢可能会有人事变动。但这还未确实,文强也不必过于担心。”

    陈文强摇了摇头,低沉地说道:“朝廷虽标榜不分满汉,但在官制改革后的十三个部院的长官中,满人占据的大都是要害部门。若再调总督大人入中枢,满人亲贵收权之举便昭然若揭。这样一来,满族亲贵专制化的趋向不但没有扭转,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立宪岂不是假的,是在掩人耳目。”

    “还不能这么看。”张之洞赶忙打圆场,“文强啊,你可莫要鼓动宪政会胡闹。国家多事之秋,还是要谨慎稳重才好。”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大人若是托辞不走,想必朝廷也没有什么办法吧?”

    “这个”张之洞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道:“到时候再说,总之是不会让你没着落的。”

    ……………

    无论改革和新政会给中国带来多大的好处,但都要让满族亲贵这个主要既得利益团体付出沉重的代价,还是相当困难的。他们不仅可能丧失自己的特权,更有可能丧失三百年来一直把持的政权。

    这最终的结果便导致了一个两难困境。新政启动之后,清廷既无力阻止变革的运行和深化,又无法有效应对变革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和矛盾,但要试图回归到传统的统治秩序中去的话,那更是自寻死路,加速死亡。如此一来,清廷既没有勇气继续推行宪政,又无力重走老路,新政和立宪的结果反而是引火烧身后的双重煎熬。

    所以,清廷一方面在朝野呼声和内忧外患中实行宪政,一方面呢,满人亲贵又想削弱地方督抚的权力,加强中央集权的专制。而作为地方督抚中最有影响和权力的,非直隶总督袁世凯和湖广总督张之洞莫属。况且,这两人都是汉人,更让满人亲贵感到凛惧和不安。

    看来风声很可能会变为现实,谁让满人亲贵那么自私、短视、愚蠢呢!如果不是他们之后的一系列举动让立宪派灰心丧气、怒不可遏,立宪派又怎么会倒向革命,或者说是乐成革命成功?

    陈文强一路思索,慢慢捋出了头绪。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猛烈攻击

    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使所有的建筑物和人都被照亮了有一秒钟。M接着,就是一响暴烈的雷声,它几乎要把整个的宇宙震碎了似的。沉重的飚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竟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

    雨季虽然还未真正来到,可也不是就不下雨,只是没有连绵不停而已。而这场大雨,使清军攻剿的步伐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仗没法打了!”湖北新军第二十九标第一营管带俞锐志一头扎进屋内,未脱雨衣便大声抱怨起来。

    标统张景良皱着眉头横了部下一眼,继续研究着桌上的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

    俞锐志挂好雨衣,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看了看张景良,开口说道:“大人,标下不是畏死怯战,而是这仗没这么打的。”

    “那该怎么打?”张景良头也没抬,哼了一声,反问道。

    俞锐志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忿忿地说道:“若是咱们新军两个标一同行动,不敢说能击败乱党吧,可也不致于这么疲于奔命啊!您看看那些巡防营巡防队,简直是畏敌如虎。不敢分兵,不敢急进,不敢离咱们太远。这弄得堵截不是堵截,围剿不是围剿,处处是漏洞,任乱党来去自如,何时能获得胜利?”

    张景良抬起头,吐出一口长气,沉声说道:“凭巡防营的战斗力。分兵急进都很冒险。一旦被乱党伏击围攻,他们是顶不住的。徒然给乱党增加缴获。”

    “可这样怎么能与乱党开战?”俞锐志往椅子里重重一靠,“自调来滇桂,堂堂正正的战斗没打,士兵伤病已有数百。要是这样下去,早晚把咱们拖垮。”

    “这个拖字用得好。”张景良轻轻一拍桌子,“乱党打的正是这个主意。才不与咱们堂堂正正地作战。但对上巡防营就不同了。乱党是避强击弱,寻找机会专拣软杮子捏。巡防营再不济,也是拿着枪的,和咱们离得近,乱党也就不敢轻易行动。若是只剩下咱们,尽管战力强,恐怕乱党也要下手了。”

    “大人,您是说咱们与巡防营这帮累赘在一起,是靠着人多势众才能维持到现在?”俞锐志脸上的肉动了动。似乎想笑又忍住了。

    “你低估了乱党的实力,也被他们避战的假象迷惑了。”张景良瞪了俞锐志一眼,郑重地说道:“就算乱党与咱们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胜败亦在两可之间。你以为乱党不堪一击。你以为咱们就稳操胜算吗?别忘了,咱们湖北新军已经阵亡了多少官兵?能攻下南宁,乱党又岂是江湖草寇可比?”

    俞锐志眨巴着眼睛,这一番话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神情也慢慢严肃起来,但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乱党摆出避战的架势,所谋为何?”

    张景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几个月过去了,你看看咱们湖北新军,两个标被分开,官兵伤病减员近一成,东奔西跑,新锐之师已是疲弊之旅。所以,我刚刚才说与巡防营在一起是好事。如果我军孤立,你以为乱党不会集师来攻吗?我看很危险。”

    “官军是攻剿乱党吧,怎么听起来倒象是——”俞锐志的手在空中划了几圈,一下子想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形容。

    “官军正在被乱党牵着鼻子走。”张景良嘿然出声,“他们先暂避与我军正面作战,却专挑巡防营这样的旧军来打。一边打,一边扩充人马,一边训练士兵,一边还拖着咱们疲累不堪。等到他们觉得胜券在握了,便——”他停下话语,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俞锐志轻轻点头,似有所悟。好半晌,才沉声说道:“大人这一番分析,标下可就全明白了。乱党果然狡诈,所谋既深且毒啊!”

    “虽知其计,却难有破解之道。”张景良有些愁闷地叹息,“上面是纸上谈兵,咱们是疲于奔命。若都是新军,也还好办,该堵则堵,该追则追,分兵合击,将乱党逼退或者围而歼之。可惜只有咱们这两标能战之兵,余者聚在一起只能自保,却难委以重任,只能任乱党东杀西闯。”

    “是啊!”俞锐志点头称是,“虽然人多势众令乱党退避,但堵又堵不住,追又担心孤军深入,跟在乱党后面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雨季要来了。”张景良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口,听着外面的风雨之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得有个喘息的时间,乱党估计也想着休整。等到雨季过了,就已经入冬了,各省的新军多少能编练出来一些吧?总督大人兴许会再派援军,那时候才是与乱党真正交手的时候吧!”

    …………

    一声可怕的霹雳,闪电象利剑一样直插下来,天空被彻底砍裂了,震碎了。

    战斗就在这谁也没预料到的时候打响了。清军没想到革命军突然把打击目标对准了滇南集团,革命军也没想到计划已定,却来了场大雨。

    没有万炮齐轰的场面,趁着雷雨和狂风,革命军的攻击部队不顾风雨,按照原定计划展开了行动,反倒使清军措手不及。等到敌人惊觉,战斗已经在数个阵地上同时打响,一场激烈的短兵相接的厮杀在雷电轰鸣,暴雨如泼下展开。

    这样的战斗,清军没见过,革命军也是经验不多。火炮没有作用,手榴弹刺刀长短枪枝才是最顺手的兵器,决定战斗胜负的因素也更取决于双方的作战意志和精神。

    一个事后被俘的清军军官许多年后还心有余悸。“……摸上来的敌人简直是一群魔鬼,等到我们发觉。已经有很多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他们的匕首和刺刀下。他们是勇猛的,有些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而我们,就象一群被吓傻了的鸭子,胡乱打枪,瞎嚷嚷,暴露自己。然后被敌人打死。刺刀。匕首,子弹,炸弹,象暗夜的索命阎罗,太可怕了……”

    夺取外围阵地的战斗并不激烈,但很残酷,喊叫声惊呼声却几乎全是清兵发出的。突然而猛烈的袭击,凶狠残酷的厮杀清兵崩溃了,他们或者举手投降。或者象疯了似的四下逃窜。

    从越南境内高平突然杀出的两千革命军光复麻栗坡,光复马关县,兵锋指向河口;光复南宁的革命军一部三千余人星夜兼程,由龙州进入高平。成为前锋部队的后援;滇西军区的三千余人马由镇沅渡过元江,光复新平,再克石屏,作出切断滇南清军退路的态势;另两千军队沿元江南岸攻击前进,光复墨江绿春,从西面攻击滇南清军集团。

    战役刚打响,滇南清军对外联系的有线电报便被切断。靠着原始的信使传送,不仅使昆明的清军总指挥部情况不明,判断迟延,也使周边的友军得到消息赶来支援变得缓慢。

    由旧军巡防营巡防队防守的阵地和城镇相继失守,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一方面是旧军的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另一方面,革命军的猛攻蓄谋已久,且参战各部都接到了坚决严厉的命令,“不要计较损失,关键是赢得战斗”。

    这是一场决战。不仅是军事上的,其政治意义更加重大。清廷将承受太平天国以后最大的一次挫折,且在雨季结束前,再无力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而击败滇南清军集团,也会让法国人重新衡量利益得失,从而打通由越南进入根据地的通道。

    也就是说,此次战役不仅要消灭敌人,更要让敌人感受到革命军旺盛的战斗**,以及不畏牺牲的战斗精神,为革命军争取到在滇桂经营壮大的时间。

    法国大革命时代一位著名战术家拉萨尔?欧什说过:“如果剑短,就多冲一步。”这个命题的逆命题是:“如果剑长,就后退一步。”

    在起初的战斗中革命军尝到了甜头,便屡屡发动夜战近战,战果巨大。而清军,无论是战力低下的旧军,还是比较自负的新军,都不适应这种战法,以致于对黑暗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惧。而对近战夜战的畏惧,也说明了他们的作战意志的欠缺。

    在当时的中国,新军确实是有别于旧军的近代化军队,战斗力也大大强于旧军。但历史上的评价也很客观,那就是“新而不强”。

    所谓的“新而不强”,应该是多方面的衡量和原因。

    比如与当时的世界强国相比,新军仍是差距甚远。要知道,西方的军事体系经过近代的一场场国际性战争,体系已锤炼成熟。这时建立一支现代军队是需要强大的工业和经济基础的,人口数量已不再是决定性因素,工业力量和动员能力才是一国战争能力的真实体现。

    因此,处在农业社会的清国根本就不具备建设一支强大新军的能力,别说拼消耗拼钢铁拼工业的战争形态是清国所不敢奢望的,即便是固有的制度问题也让新军本身是弊病一堆。

    曾有人便对新军中的混乱与**大发感慨:“国家花了许多钱,练了多年的兵,到头不过摆摆样子!”校阅如同儿戏,靡费如同流水,军中内部也是问题多多,譬如赌博之风,譬如官兵关系,等等。更为惊心的是,有的军中买官买官明码标价,公开出卖,乌烟瘴气。

    当然,这不是专指湖北新军,而湖北新军中也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晋升机会太少,比如革命党隐藏其中。

    可若说失利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湖北新军不适应水土环境,缺乏山地丛林的实战经验。

    克劳塞维茨,这个生前落魄,死后殊荣的普鲁士军事哲学家说得好:克服敌人的现有手段和意志力,就可以打垮敌人。而杨开甲率领的湖北新军第三十标现在又有多少手段和多大的意志力呢?

    布防周边的滇省巡防队的十个营相继败退损失惨重,千余残兵败将向河口蒙自聚拢,寻求湖北新军的保护。杨开甲一边派人急报,请求援军,一边急令驻防河口的两个营回师蒙自,准备集兵坚守,以待援兵。

    东路革命军不战而取河口,继续追击,一路光复坝洒龙膊新街蛮耗古林菁;中路革命军相继夺占泥巴黑车河南溪老范寨三岔河白河;西路革命军则攻破建水个旧,逼近蒙自。

    杨开甲眼见革命军兵力占优,坚守蒙自将被完全包围,失去退路,便率军北撤,向开远后撤。

    但革命军各部队象一群群恶狼,从三面兜杀过来,死死地粘着清军。现在已经不必再节省弹药,也不必再调整什么战术,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彻底歼灭清军,这极有可能就是决定性的一战。

    终于,杨开甲率领的撤退部队遭到了强硬的阻击,负责切断清军退路的一支革命军部队在匆匆挖成的战壕里,泡在齐腰的泥水里向仓惶奔逃而来的清军猛烈射击,向清军宣布,此路不通。

    困兽犹斗,清军经过整顿后,向阻击阵地发起了一次次的猛攻。极端困苦危险,而且无路可退,竟使清军似乎也具有了背水一战的拚搏精神。

    前几日的那场大雨给敌我双方都带来了困扰,阵地一片泥泞,壕沟均成泽国,革命军的阻击部队异常顽强地守卫着阵地,用机枪步枪手枪刺刀手榴弹,甚至枪托拳头牙齿,将冲入阵地的清军士兵一次次反击出去。在犬牙交错的阵地上,清军数量不多的火炮反倒不敢胡乱轰炸,以免误伤自己人。

    枪炮声打成了一片,清军以营为单位,轮番向革命军的阻击阵地发起冲击,喊杀声惊天动地,双方都在拚死争夺,阵地得而复失,阵地前躺满双方士兵的尸体。

    杨开甲举着望远镜,前方是两军士兵疯子似地狂叫着,在战火中扑跌腾跃。他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冲动和烦乱,喃喃道:“同胞相残,我们这是在为自己的荣誉而战斗吗?”

    ……………(未完待续。(LWXS520。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军心之胜,暗杀影响

    readx();    四千对一千五,如果以攻守之势来比较,兵力相差并不悬殊。○以装备来说,双方相差不大,清军有两挺马克沁,革命军则有五挺轻机枪;清军火炮不多,革命军在近距离则有手榴弹。

    但革命军有简易工事,选择的阻击阵地正面也较窄,使清军难以展开兵力,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激烈的战斗使巡防队先丧失了战斗下去的意志,千奇百怪的避战方式出现了。有的趴在泥水里装死,有的在拼命后退,有的已经脱离而逃。

    一阵混乱之后,杨开甲不得不命令巡防队撤下去,完全靠湖北新军来打通道路。

    战斗愈加激烈而残酷,革命军也不断地投入兵力,确保阵地不失,或是进行反冲锋,重新夺回失去的阵地。几乎全部是复兴会会员的中下级军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的狂热,他们的勇敢,他们的身先士卒,使阻击部队犹如惊涛拍击的巨石,浪潮过后,依然是岿然不动。而革命军中招募的大部广西士兵,在军官的鼓舞下,也显露出了悍勇的本性。

    战斗是残酷的,这令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的杨开甲也心神震撼,他用非常奇特的数字来记录战斗的激烈进程:一个营三百多人,一次冲锋过后就变成了二百人;然后是一百人、几十人。远道而来的湖湘子弟就这样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异地他乡的泥泞污水之中,很可能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同胞们,别为满清朝廷卖命啦!”

    “想想你们的妻儿父母,他(她)们在等着你们回去呢!”

    “投降不杀,优待俘虏!”

    “你们埋骨异乡,家人如何生活?”

    …………

    革命军阵地上传来了阵阵喊声。在屡屡受挫、尸横遍地的情形下,这种劝降式的宣传相当具有杀伤力。

    杨开甲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他看到了周围士兵的表情和眼神,不仅仅是惊惧,还有惶惑。同胞,都是汉人。确实是同胞。而即便是勇敢的士兵,在提到埋骨异乡,提到远方的亲人时,心中也不得不升起犹豫和迟疑,被触动起亲情的怀念产。

    对杨开甲来说,此时的生死功名恐怕都无足轻重。但他却觉得愧疚,对不起那些把鲜血流在异乡的小伙子,他们有父母兄妹,或许还有妻子儿女。他不是也一样有怀念,有眷恋……

    但是——杨开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次握紧了拳头,准备下令再度冲锋。

    枪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杨开甲大吃一惊,以为是追兵已至,那可就是覆灭之灾了。不等他派去的人回来,已经有几个士兵仓惶奔来。向他报告,队后的工程营发生叛乱。管带阮荣发为叛兵所杀,叛军冲垮巡防营等旧军,前往投奔乱党了。

    果然是余孽未除,终成大患。杨开甲不用想,便知道是日知会所发展的党人趁机作乱。杨开甲知道士兵中党人的数量不会很多,但这个时候还真是选得好。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形势恶劣之下,难免军心摇动,惶惑的士兵极易受到煽动。看吧。工程营可能只有十几个,甚者几个党人,干掉长官造反,竟能裹胁差不多一个营跟着走。

    而工程营反叛造成的影响是极恶劣的,杨开甲看到起初的劲头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窃私语,脸色变幻,忧惧于形。

    杨开甲有些恐惧,谁知道士兵中还有没有党人,会不会有人向他打黑枪。他赶紧将警卫队唤来,加强自身的安全保卫,又狠了狠心,命令三营开始进攻,突破对面敌人的阻击。

    枪声、爆炸声又响了起来,但杨开甲吃惊地发现,这一次进攻完全没有了悍勇拼命的样子,在对面的枪弹射击下,只是稍付出伤亡,部队便卧倒在地,对射而不前进。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如果杨开甲知道后世这句话,肯定会脱口而出。但他心中有些发毛,老是担心再起内乱,也不太敢死命相逼。

    时间,就这么浪费了。绞索越勒越紧,当激烈的枪声从后面传来的时候,清军不可抑制地骚动、混乱起来。

    追击部队赶到了战场,克服疲劳,立刻投入到战斗中。虽然缺乏重武器,但革命军的喊杀声惊天动地,猛烈的攻击终于打碎了清军最后的战斗意志。

    凌晨五时二十分,清军崩溃了,准确地说,是巡防营的崩溃带动了新军的崩溃,是反正的工程营士兵的喊叫劝降引起了新军的骚动、厌战。

    “……虽然士兵和军官们都曾象勇士一样战斗,但战局已经无法挽回,敌人越来越多,而且悍不畏死,而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或者说是被他们所欺骗了。我下达了命令,停止无畏的抵抗,以便让更多的士兵能够保留生命,回家去见他们的亲人,这可能是我最后的责任……”

    杨开甲颓然地坐了下去,苦笑着挥手命令警卫放下武器。战斗意志被消磨,被摧垮,强令抵抗也不过是多增加死伤。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革命军在装备上并不弱于新军,在作战意志上则要更强一些。而那些中下级的军官,他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说是狂热也不为过。

    ……………

    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取胜之道,再完美的战术也难免会出现纰漏,然而正是有这些未知的因素在里面,才让战争变得绚丽多彩,涌现出无数的名将名帅。

    战争还是一张复杂的连环扣网,有的扣结无足轻重,有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

    滇南的清军集团遭到毁灭性打击,十个巡防营,新军一个标,五六千人,逃出去的寥寥无几。

    而革命军调动了近万人马,其中无线通讯大显威力。数支部队配合得相当默契,进攻、阻击都打得坚决勇敢。

    至此,滇桂形势发生了逆转性的转变。在广西的清军集团虽然能够击退负责牵制阻击的革命军一部,甚至能收复南宁,但这已经无关大局。重新联成一片的革命军,再度威胁昆明。

    在锡良气急败坏且惊惶失措的急令下。清军集团转调昆明;告急电报接连报送清廷,请求增兵再战。

    …………

    雨季要来了,革命军终于争取到了近半年的休整、训练、经营、巩固的时间。经此一战,与法国人的谈判很快便会重新开始,人员和物资的输送通道很有可能都获解决。而且,广东清军独木难支,恐怕也会有重新的调整和布署。

    陈文强放下电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结果呢,说意外也意外。说不出所料也有道理。

    要知道革命军中的骨干都是坚定的革命者,而当时坚定的革命党人,几乎都是坚韧不屈、百死不挠,“抛头颅,洒热血,以身殉志,以命酬国”的英雄志士。他们充满激情,不畏死亡。甚至渴望以血荐轩辕,为国为民而英勇献身。

    而革命军招募的士兵又多是老实、厚道的农家子弟。能吃苦耐劳,也有一惯的服从,还有广西人特有的悍勇。所以,在一群狂热、勇敢的军官带领下,即便训练时间还短,还有所欠缺。也依然不是几千新军能够击败的对手。

    几个月的缓冲时间,革命军应该能在战力上更加提高一个层次,也基本能实现稳固根据地、因地就粮的战略意图,陈文强对此是比较有信心的。

    急攻进取,当然也是一个套路。但陈文强是一贯反对的。革命军到现在为止,充满朝气、锐气,这是可喜的优点。同时,无论是军事、政治、经济,复兴会会员又都是欠缺实践经验的。

    占据一块地盘,不仅是树立起一面旗帜引得四面八方的革命者来投,也是给复兴会会员提供了学习治理地方、发展经济的试验田。由一地至全国,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光复了大片土地,也难以使其成为革命的后勤基地,为革命军提供足够的资源,甚至连地方稳定都要占用很多的兵力。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尽管陈文强还不能称之为复兴会的经济基础,但最大的金主却是当之无愧。所以,他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他的想法只要是具有实践意义且是有道理的,便基本上会被复兴会所采纳。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在陈文强的设想中,革命要总爆发,至少要满足几个条件。

    首先,张之洞不能坐镇湖广。在湖广十七年执政,他的威望太高,无论是军队,还是政府,只要他发话,往往比圣旨还好使。所以,发动新军固然在进行,但在新军中的党人是很难占到多数的,同情革命或随波逐流的官兵能不听从张之洞的命令或安抚?

    其次,清廷的立宪进度或措施要引起立宪派的反对和义愤。要知道,宪政派不仅多是工商巨子、实业家,财力雄厚,更在地方具有稳定人心的巨大影响。没有立宪派的响应和支持,革命很难以最小的军事代价完成各地政权的转移。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条件,比如清廷中枢变化,政局动荡;比如突发重大事件,可为革命军所利用等等。但这些,在陈文强看来并不是必须的。

    综合以上的考虑,陈文强是有些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希望张之洞被调离湖广,以便日后在此发动时能够顺遂;另一方面,张之洞调离之后,对他的产业和布置会有多大的不利影响,他还不无顾虑。

    在当时的中国,尽管清廷推出了鼓励民间投资近代企业的《奖励公司章程》、《华商办理实业爵赏章程》等条例,但积习难以骤改,没有官府的支持,或者说是遭到了官府的打压和刁难,工商企业是很难经营的。以厘金为例,如果不是张之洞的政策优惠,陈文强在湘鄂的诸项产业便要多支出很多的金钱。

    所以,正如张之洞所说,陈文强也觉得投资编练新军,并借此加以控制,对他和他的产业,未尝不是一种保障。有人有枪,就算换了领导,也要掂量着办。

    只是这毕竟不同于私军,张之洞也不会任由陈文强这么去做,总要加些限制和防范。所以,陈文强要想达到目的,还要费些心思,认真筹划。很自然,他把目光集中到了宪政会,集中到了湘鄂两省的宪政分会上。

    钱,不能由他一个人出;权力呢,也不能由他一个人独揽。这样才能解除张之洞的猜疑,编练出表面上是立宪派的武装,实质上却是更加倾向于革命的军队。

    难吗,有一点,但陈文强还是有信心,有把握的。而且,形势的发展对此比较有利。

    首先是安庆起义、恩铭被杀的影响。一位四品官员(徐曾捐有四品道员),潜伏在体制内,刺杀了一位二品巡抚,这在清代是前所未有之事。

    当两江总督端方用电报将此事告知北洋大臣袁世凯时,他用了“事奇极”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难以理解——在此之前,这些朝廷大员们始终以为革命党不过是江湖草莽,百一旦当他们意识到革命党同样也存在于体制内,与自己近在咫尺,其惊骇与恐惧,是可想而知的。

    但更让朝廷惊骇的,应该是徐氏临刑前所交代的——他的暗杀名单上不但有恩铭,还有端方、良弼等人。这不能不让朝廷回想起两年前吴樾的那枚炸弹,那枚炸弹所针对的五位重臣——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中右丞绍英——正准备出洋考察宪政。

    “吾等自此以后,无安枕之一日”,这是端方所发出的惊叹。而京城的宫苑衙署,则迅速“添派卫兵及巡警队兵,驻扎防护”,如临大敌,官员们则“惶惧异常,有草木皆兵之象”;慈禧太后也通知了军机大臣,让他们以后将各衙门的引见人员带去内阁,不要再带到自己跟前。

    恩铭的死,第一次让清廷产生了一种革党人无处不有,无时不在,防不胜防的危机感,当时流行的说法是:“革命军不足畏,惟暗杀实可怕”。

    …………(未完待续。。)u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74/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一九零二最新章节! 作者:样样稀松所写的《重生一九零二》为转载作品,重生一九零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一九零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一九零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一九零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一九零二介绍:
上海滩龙蛇争霸!大时代风起云涌!!
社会江湖,江湖社会,乱世如江湖;文人曰社会,武者曰江湖,又有何不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除了不断强大又有何途?
一九零二年,一个新的灵魂穿越重生。是仇恨女神的使者,还是上天钦派的法官,抑或是划破黑暗的闪电?斩邪去恶,狂杀猛砍,一路淋漓之血,一生势不低头。
重生对阿发来说,是幸运,也是自我救赎。哪怕——这救赎之路将由血染成,哪怕——自我救赎的终点是国家、民族的命运,他也要勇往直前。因为,只有践踏着罪恶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获得成功这唯一的救赎,以及得到梦想中一个光明来世的承诺。
血路救赎
重生一九零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一九零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一九零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