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激励的目标,在人不在枪
阵亡八十七人,伤一百四十六人。
而这是起事之后的全部伤亡,与将近二十天的战斗和取得的战果比,这个数字显然并不算多,甚至算是比较轻微。
如果武器装备齐全的话,就算是江湖会党、游勇也能击败同等数量的巡防军,就更不要说是经过训练、战斗意志旺盛的革命军了。
陈文强虽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却不想就此放宽扩充军队的条件。打败了清军,却很可能搞出纪律松驰、不听号令的武装,显然是急功近利,不顾长远的做法。
要知道,任何一个政府都会努力维持社会秩序的安定。而帮派会党因为没有髙尚、神圣的信仰,恰恰是难以控制的社会力量,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是社会鼎革之际的投机分子。
所以,革命军的扩充一直是谨慎、有序地进行,尽管随着战事的影响逐渐扩大,前来投奔的人员络绎不绝。
“此战结束后,部队有进行整训的必要。”看到问题并提出建议的是参谋长葛智初,“起事之初,革命军是一千五六百人,是完全忠诚可信的。现在新兵已经招收了近三千,看似人多势众,却在运用兵力上不敢放心了。”
这是实际存在的问题。以前一个连能够完成的任务,现在呢,对扩充的队伍的战力缺乏准确的估计,就不能再派出一个连,可能要派两个连才能放心。
“我同意你的建议。”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不光要整训,弹药物资也要补充。清廷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广西清军败了,还有广东,还有其他省的清军。不休整积蓄下力量,革命军无法连续作战,击败一波一波的来犯之敌。那种认为在一地起义成功,便能得到四下响应,一举推翻满清的想法。是过于乐观了,至少也是错判了当前的国内形势。”
“陈执委,我一直想问,总部是基于什么样的根据。做出五年内革命必定成功的结论的。”已经是营长的秋J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陈文强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了望着炮台四周的景色。巍巍群山,连绵起伏,站在金鸡山顶。不出国门,异国一百多里范围内的土地尽收眼底。再转方向,则是镇南关的关城,以及更远的中国土地。
“希望,在黑暗中绽放的希望!信心,用血与火埋葬**王朝的信心!”陈文强沉声说道:“还有主导革命、舍我其谁的勇气,五年,不必考虑是什么根据,只要奋勇前进,五年也嫌长。”
心理学家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组织三组人。让他们分别向着十公里以外的三个村子进发。
第一组的人既不知道村庄的名字,也不知道路程有多远,只告诉他们跟着向导走就行了。刚走出两三公里,就开始有人叫苦;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几乎愤怒了,不断抱怨为什么要走这么远,何时才能走到头,有人甚至坐在路边不愿走了;越往后,他们的情绪就越低落。
第二组的人知道村庄的名字和路程有多远,但路边没有里程碑。只能凭经验来估计行程的时间和距离。走到一半的时候,大多数人想知道已经走了多远,比较有经验的人说:“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于是,大家又簇拥着继续往前走。当走到全程的四分之三的时候。大家情绪开始低落,觉得疲惫不堪,而路程似乎还有很长。当有人说:“快到了!”“快到了!”大家又振作起来,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第三组的人不仅知道村子的名字、路程,而且公路旁每一公里都有一块里程碑。人们便走边看里程碑,每缩短一公里大家便有一小阵的快乐。行进中他们用歌声和笑声来消除疲劳。情绪一直很高涨,所以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心理学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当人们的行动有了明确目标的时候,并能把行动与目标不断地加以对照,进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进速度与目标之间的距离,人们行动的动机就会得到维持和加强,就会自觉地克服一切困难,努力到达目标。
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大年代,以乎所有革命者都象第一组人那样,不知道黑暗何时能结束,黎明何时到来;好象前面是悬崖,但又只能往前走。叫苦、抱怨、愤怒、放弃,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煎熬中,各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时期,有着不同的选择。
所以,陈文强要发动起义来鼓舞士气、平抑革命者的激情,并且要给革命行动定下明确的目标,让他们知道何时会彻底胜利。每过一天,便是向最后的胜利迈进了一步。
有了希望,有了奔头,人们就会利用短暂的欢乐来消除疲劳,在困境中不断地开动脑筋,渡过难关;在前进的路上也会不断地激励自己,使自己保持高昂乐观的情绪,不屈不挠地向目的地前进。
葛智初和秋J相视一眼,有些无奈,但也颇为振奋。对于陈文强,他们不知道该是怎么形容,但这一段时间以来,陈文强在用人方面显得极为准确而自信。王和顺、陆荣廷是代表人物,虽然也采取了制约的措施,但能大胆使用,且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降将也是如此,陈文强只是交谈片刻,便能在小本本上作出准确的评价,是小心使用,还是谨慎提防,或是调离军队。别以为这事情不大,这么一番调整布置,却尽可能地剔除了不安定因素,维护了部队的稳定,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
很多人与陈文强交流攀谈的时候并不多,但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似乎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陈文强能够切中要害,直指内心。对真正的革命者来说,是如沐春风,想得周到细致;对投机和动摇分子来讲,则是悚然惊心,凛然而惧。
而且,有时候是不用交谈的,陈文强只是莫测高深地观察、审视,便能够得出准确的用人意见。
宋先生长于革命理论。陈先生长于知人善用,吴先生长于军事指挥。就目前复兴会这三驾马车,都可谓是盛名无虚。至于其他神秘执委,外界和复兴会会员便知之甚少了。
“在革命成功这几年中。我们要打好基础,而不是猛冲猛打,寄希望于四方响应,推翻满清。”陈文强用力拍了拍炮台的垛口,继续说道:“就象这炮台。坚固异常,可历百年而不毁。但修建时却耗时耗力,非短期可完成。如果我们急于求成,那是不是会有悬军万里、旌旗当当、一呼百应的可能呢?我首先是觉得现在时机未到,而即便有这种可能,那响应我们的会是一些什么人呢?是真正的革命者,还是见风使舵的投机者?这样得来的成功,是表面上的胜利,还是换汤不换药、只换了旗帜的统治呢?依我们现在复兴会的实力,能切实地掌握、控制多少地方。使其按照我们的理想去建设呢?”
半晌的沉默之后,葛智初试探着说道:“可能是一个省,或者是两个省。我们目前的军队规模,估计只能保证维持这么大的地盘。还有我们的政务人员,数量并不多,也缺乏经验。”
“如果只是表面上的易帜,地方政府依然由旧官僚、旧军头把持,这革命的胜利来得便很勉强了。”秋J 似乎也有所醒悟,皱着眉头说道:“更不要说实现我们的理想,强大国家、振兴民族了。”
陈文强点了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不一定非要使全国统一于我们复兴会的领导之下,才能去实现建设、发展的计划。你们可以比较一下版图,日本或许不如中国的一个省大。英国的本土面积又有多少?有一两个省先牢牢掌握,充分发挥人力、物力,在工商业的发展上或许更有利。贪多嚼不烂哪,人员、资金,恐怕都不允许我们把摊子铺得太大。而且,要统一全国。武力是一种方式。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办法,造成的动乱和国家损失的元气最小。”
“什么办法?”秋J直统统地问道:“不打,敌人会乖乖投降?”
“现在还不好说,只是——”陈文强手指着脑袋划着圈,说道:“只是一个想法,一种担忧。如果非要执着于武力统一,内战打得旷日持久的话,外面的敌人恐怕要趁虚而入了。比如日本,俄国,还有其他的列强。所以——嗯,不能再说了,机密啊,我可不想违反组织纪律。”
葛智初和秋J愕然,这怎么又扯到机密了,明明是分析大势嘛!
“确实不能说了。”陈文强伸手一指,苦笑道:“越南人,追到这里来了,真是贪得无厌。”
葛智初摇了摇头,试探着说道:“要不,再给他们些枪枝弹药?想在越南立足,还是需要他们的帮助的。”
“他们帮咱们,可也在帮自己。”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适用的。已经给了他们数百条枪了,虽然老旧一些,可也有一百多新枪啊?法国人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他们未免也太心急了。还想发动河内起义,胡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在越南维新会领导潘佩珠等人的努力下,黄花探加入了维新会,并和很多越南的抗法领袖达成了彼此建立联络,特别是北圻各地的爱国志士。因为与复兴会的秘密援助协议,又得到了很多枪械物资,觉得实力大幅增长,就开始筹划在河内举行武装起义。
而与革命军相比,黄花探却深觉武器装备还不够,不仅是数量,质量上也相差甚远。除了一百枝汉阳造,五十架十响盒子炮,其余的枪枝不少,但都有些老旧。这也不奇怪,陈文强看到革命军发展的势头不错,便把计划中支援黄花探的枪械大多换成了缴获巡防军的装备,连汉阳造都不舍得送了。
维新会干事邓子敬在几名武装越人的护卫下,走上了炮台,笑着先向陈文强拱手致意,“陈先生,在下又来麻烦您了。”
陈文强虽然腹诽,但脸上却笑得热情,还礼之后,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革命军在越南有立足之地,又蒙贵方支助粮草,岂不也是麻烦你们?”
“呵呵,那就是我见外了。”邓子敬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革命军打得风生水起,我们的抗法运动也想掀起个**。河内起义,正在紧张的筹备。现在所缺的,主要还是武器装备。如果贵方能再支援一批崭新的枪枝弹药,我方将感激不尽。”
“崭新的?”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现在我军正与敌人苦战,弹药物资消耗很大,即便是老旧的缴获,也是尽最大努力支援贵方的。况且——”他拉长了声音,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军是以新枪进行训练的,突然更换,肯定不适应。而贵方呢,刚开始扩充人马,从训练开始,再到实战,使用同一种武器,哪怕是老旧枪械,也能适应,并发挥出不俗的战力。”
“这个——”邓子敬苦笑了一下,说道:“老旧枪枝肯定没有新枪威力大,还是希望贵军能够……”
“我要纠正你的这个错误认识。”陈文强打断了邓子敬,正色说道:“再好的武器也是人来用的,威力不取决于武器,而是取决于使用者的素质。就比如——”他四下看了看,伸手叫过一名越人,把他背着的老式步枪要了过来。
简单看了看,陈文强又检查枪枝,并没有别的毛病,便推弹上膛,调整标尺,估测距离,然后指点着说道:“看见那块石头了吗?黑色的,上面有块小的。”
足有三百米的距离,眼力差的人需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清黑色大石上的那块石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越人急躁,撤退的条件
等众人都知道了目标所在,陈文强拍了拍手中的步枪,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拿到手里吧?如果是刚刚训练或训练时间不长的士兵,要在这个距离打中那块石头是很困难,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别说是新兵,就是老兵,具有这样射击水平的怕是也没有几个。
陈文强端枪靠肩,屏住了呼吸,轻轻扣动了板机。并不意外,子弹没有击中目标,但却给了陈文强重新调整的依据的标准。又是一枪,离目标更近了一些;陈文强想了想,又调整了枪枝,再次稳稳地地击发。子弹击中了目标,石屑迸射,位置也被改变。
“好枪法。”邓子敬放下望远镜,冲着陈文强伸出了大拇指。
“我打了三枪。”陈文强把枪抛还给越人,沉声问道:“你们呢,你们觉得要练多长时间,要打多少子弹,才能准确击中目标?”
邓子敬看了看自己的护卫,都苦着脸不作声,显然是没有把握,或者是不知道上如何回答。
“这就是长期训练的结果。”陈文强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在,“武器不在新旧,熟悉了,掌握了,就是杀敌利器。反之,再好的武器到了新兵手里,也发挥不出威力。”
“这个道理呢,我们也懂。”邓子敬一边表示赞同,一边做着最后的争取,“加强训练是肯定的,但枪械弹药的数量,对于要发动河内起义来说,还是很不够的。”
“在我看来,要在今年发动河内起义很有些仓足,很容易引起法人的大规模报复。”陈文强微皱起眉头,耐心地解释道:“准备得要充分一些,联络的力量要广一些,在明年发动比较好。那个时候,革命军应该已经打败了当面之敌,将有更大的余力来支援你们。”
“明年——”邓子敬沉吟着。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道:“那陈先生能不能说个具体的数量,如果不够的话,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外购一些。”
陈文强盯着邓子敬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道:“一千枝,至少一千枝。”
邓子敬暗自松了口气,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但他还想——“那个。机关枪和手榴弹呢?如果再有这两件利器,我们能把法国佬赶出越北。当然,我们希望革命军能在保证自己够用的情况下,适当地供应一些。”
“如果有富裕,当然会供应友军。”陈文强答得干脆,心中却不以为然,按照目前的战斗情况,机枪和手榴弹是越多越好,哪里会够用呢?
至于法国人,陈文强不想与他们冲突。但真要冲突,他也不怕。而且给部队下了命令,若有法人干涉阻挠,不必退让,以强硬的姿态予以坚决还击。
要知道,在越北,丛林、山峦、河谷纵横,地形地势极为复杂,成为法国人难以切实占领的最大障碍。同时,兵力不足。不熟悉丛林游击战,也是法人很大的缺陷。如果真的交战,革命军在人数、装备上是占有优势的,且没有清军畏洋如虎的毛病。
而革命军跨境作战。法国人不可能不知道,但却未敢贸然采取行动。中越边境的游勇尚且摆不平,何况这支实力强大的武装。
“如果贵军需要我们帮助,我们也可以派兵助战。”邓子敬显然是觉得出力多些,得到的也多。
“感谢贵方的热情,但借外兵革命。是我们复兴会所严禁的。”陈文强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倒是贵军哪,我们是可以提供教官,加强军事训练的。另外,虽然不需要贵军前来助战,但多派些向导,多提供些便利,对我们双方的真诚合作也是极大的促进。”
“这没有问题。”邓子敬痛快地答应下来,又与陈文强客套地谈了一会儿,得到了五十枝短枪后,带着满意的笑容告辞而去。
看着邓子敬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弯处,陈文强不由得摇头,颇有深意地说道:“又是急躁的毛病,民众的觉醒还不如中国呢,就想着发动起义,赶跑法国人。就不能隐忍发展,等待更有利的时机?”
“心情可以理解,行动却是仓促。”葛智初比较中肯地接口说道:“或许之前法国人奈何不了他们,也给了他们一种错觉。”
“可他们的行动若是引来的法国人的增兵进攻,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不好处理的事情。”陈文强有些为难地摊了摊手,“帮是肯定要帮他们,但就影响了咱们的计划和行动,牵扯了咱们的精力。”
“如果能在国内打下稳固的根据地,可能就不需要越人的帮助了。”葛智初说完又摇头自己否定道:“恐怕不容易。击败了广西的清军,还有广东的,还有南方其他省的。战斗可能会一直持续,不会停止。”
“所以说,能够长期坚持,能够越打越强,是很困难,也很严峻的任务。”陈文强伸手指了指远远的镇南关,“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要在战场上加以解决。比如龙济光,我已经放回了两个伤兵,给他带信儿。如果他上当了,那我们就有了一举解决当面全部敌人的机会。背靠越境,建立以龙州、宁明为核心的根据地,便有了很大的把握。”
秋J看了葛智初一眼,见他轻轻摇头,便把想询问的话头咽了回去。显然,若论洞悉人心、搞阴谋诡计,这位陈执委是个行家,陆荣廷不是着了道,在压力下乖乖地反正了。而且,陈执委还是个玩枪的高手,可见其能刺杀满酋成功,确实是凭着真本事。
………………
增援炮队在途中遭到了打着荡虏将军旗号的武装的伏击,火炮或丢或毁的消息,令苦盼转机的龙济光如同冷水浇头。
如果能对峙下去,他当然不必如此烦闷,可朝廷和巡抚的严令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当面的革命军又是如此难啃。虽然由于陆荣廷的反叛,使得巡抚有了向朝廷宽限的理由,可争取到的几天时间又哪里够用?
坏消息还在传来,陆荣廷投降革命军,不仅成了将军。还带着一哨人马潜过边境线,杀入了龙州。此时各地清军相继调动,地方守卫十分虚弱。陆荣廷这个广西地头蛇在接到家眷后,在他熟悉的边境地带可谓是如鱼得水。或奇袭,或潜入,或说降,连破大新、天等、靖西三县,队伍发展到一千余人。震动左右江地区。
什么荡虏将军,还有荡朔将军陆荣廷,这就是革命军的牵制力量啊!龙济光有些明白过来。清军集兵于镇南关,可侧后两翼却有敌人的伏兵,截杀信使、伏击辎重,形成了越来越不可忽视的威胁。
按住了葫芦,浮起了瓢。本以为在镇南关已经困住了乱党,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是全部,还有余力在其他地方骚扰袭击。
军队、装备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龙济光之前还觉得自己的人马很厉害,起码在广西是擎天之柱。但现在,他的信念动摇起来。即便不说战斗技能和装备优劣,乱党顽强、不畏生死的战斗意志,更是巡防军所万万不及的。
这么不怕死的战斗,该有多少金钱在后面悬赏,又该是多少严酷的军法啊?龙济光本着自己的治军理念,胡乱作着猜想。但猜想和感慨救不了他,上压前顶,使他愁闷不已。
而恰在此时,两个被俘的伤兵被放了回来。带着乱党头子“陈胜”的书信。书信的内容,似乎给了龙济光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
两万银元,三百条枪,五万发子弹。陈文强的要价看起来并不高,起码是龙济光能够拿出来的。只要物资交接,革命军便撤进越境,不再与龙军作战。
艰苦奋战,身先士卒,收复失地。龙济光付出了代价。但也会得到更多。巡抚的奖赏,朝廷的赏赐,金钱、官位都能到手。至于以后——还是先考虑眼前吧!
“可信否?”龙济光招来心腹,进行了紧急商议。
半晌的沉默之后,心腹龙海山试探着说道:“若是乱党狮子大开口,定然有诈。现在这条件,咱们马上就能拿出来,或许乱党也急于脱身,转进他地。”
“乱党急于脱身?”龙济光想了想,恍然道:“以一隅敌全省,敌全国,乱党就算能打,又岂能扛住不断的攻击。不说人员,单说物资,他们也供应不上吧?”
“其实,这倒与万宁的暴乱有些相似。”龙江也依自己的理解,作出了分析,“之所以能够平息,不是乱党被打败了,而是他们不想打了,或者打不下去了。所以,才体面脱身,再图他举。”
“嗯,确实很相似。”龙海山连连点头,说道:“谁知道平息万宁暴乱花了官府多少钱财,才买了个平安。”
龙济光本来就有接受条件的心思,只不过还有些狐疑,听心腹如此讲,便差不多已经决定下来。
“陈胜是乱党的大头领,杀伐果决,比那个宋复华更厉害。想来,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应该不会出尔反尔,自损声名吧?”龙济光这样说着,想寻求最后的安慰。
“既是亲笔书信,应该不会虚言欺诈吧?”龙海山却不肯作出确切的回答,眼珠转着,也用了疑问的语气。
“估计乱党已经作了撤退的准备,想在临走捞一把。”龙江抚着额头,也模棱两可地说道:“毕竟他们打了这么长时间,声势已经作足,避实击虚也是合情合理。”
龙济光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咱们也花钱买个平安。先送走这伙煞神,以后再说以后的。”
“大人英明。”
“大人高见哪!”
龙济光苦笑一下,摆了摆手,慨叹道:“弟兄们死伤太多了,不少人都是从云南带来的老人儿。唉,无奈之举啊!可我想着,明天再试探性地打一打,没准乱党弹药已经不足,会抵挡两下就撤退呢?”
“大人睿智,卑职竟忽略了这一点。”
“大人此计甚妙,试探两字正合兵法要义。”
………………
轰,轰,轰……哒哒哒……
望着革命军阵地居高临下的猛烈反击,龙济光的脸都绿了。试探啊,佯攻啊,你们到底懂不懂啊?一开始倒是枪不鸣、炮不响,连人影也见不着几个,自己还以为得计,没想到人家是在憋着劲儿爆发呢!
“撤退,撤退!”龙济光又悔又急,赶忙下着命令。
轰!巨响震耳欲聋,残肢断臂在尘烟中飞上半空,炮台上的大炮也没闲着,炮弹落地,立刻在清军败退的队伍中炸出了十几米的空地。
龙济光咬牙切齿,气极败坏。这就是惹恼乱党头子的下场,轻重火力全开,真是往死里打呀!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咱们就商议一下这个物资交接的事情吧!龙济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四下打量着,寻找着那两个心腹。
……………
广东新军第二标,自从前来援助平乱后,几乎是没打过仗。可人家会捡便宜,钦州、防城可是兵不血刃就收复了的。人员没有损失,还立了功,标统赵声还得了体恤士兵的好名声。
而龙济光的部队占了镇南关,向着金鸡山等炮台发起猛攻,新军第二标则驻在不远的凭祥,不慌不忙地看着。看似不争功,但龙济光曾提出让新军来攻打,赵声带着些军官观摩了实战后,却以缺乏火炮,攻坚甚难,需等待增援为借口拖延了下去。
不动是不动,可赵声还是派了些人在镇南关,或是侦察,或是表示对战斗情况的关注。
谁也不知道赵声与谋刺出洋五大臣的党人吴樾是知交好友,同是暗杀团成员。从加入北洋陆军任队官,后到江南江阴任参谋官、江阴新军教练,后又至广西任管带,再回宁任三十三标二营管带,不久升任标统;及至萍浏醴起义爆发,赵声又随主官徐绍桢前往镇压,赶到萍乡时义军已败。赵声遂走广东,任新军二标二营管带,因治军有方升为标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潜伏,里挑外掘
赵声的经历可谓丰富,而他除了曾是暗杀团成员外,还是复兴会的秘密会员。当他在南京任管带、标统时,“尝率部至明孝陵,痛叙朱明兴亡故事,清军残杀汉人罪行”,以此激励新军将士,有反满排满的倾向。而发展他的,便是他部下的一个小军官,奉复兴会命令加入并潜伏在新军之中的会员。
而象这样的复兴会会员,在其他省刚组建的新军中也有很多。“积极加入,长期潜伏,秘密发展,隐忍待机”,这便是他们现在的任务。
这一颗颗炸弹散布于各省突击化、大跃进式组建的新军队伍中,或升官掌兵,或发展官兵,只待时机一到,便会轰然而响,顺应着有利形势引导新军的倾向和行动。而这样的四方响应,才是陈文强所期待的。
现在,引爆赵声这颗炸弹的时机到了。不是那种振臂一呼,亮明身份的号召和影响,而是周密筹划,引人入榖的巧妙布置。
毕竟,赵声在第二标中的时间尚短,虽然也有先行加入的复兴会会员的帮助和支持,威望和势力也不足以有绝对的把握控制部队。
当时,广东编练的新军共有十营,其中步队六营,炮队两营,工程、辎重各一营,编为两个标。虽然叫新军,但士兵有约三分之一人员是原有旧式部队的基础上整编而成,其余则是从粤北江与皖北招募的。所以,新军不仅保留了很多旧军队的陋习,训练时间也不到一年,战力并不强大。
对这样的“新军”,陈文强打的算盘是瓦解,而不是全部收编。在革命形势尚未达到**,尚不足以改变人心时,这样比较纷杂的军队,士兵的家属亲戚又远在清廷统治区,强行纳入革命军。势必会在日后造成很多问题,且未必会使战斗力有多大的提升。
三支清军已去了陆荣廷,再利用广东“新军”除掉龙济光,革命军便有了反攻取胜的把握。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计划安排得也紧凑周详。龙济光要花钱买失地,这如果摆在明面上,倒也能与巡抚张鸣歧一起把朝廷敷衍过去。但要改换一种说法,并且有内奸的话,却可以大做文章。
现在。广东新军的营地里,标统赵声便召集了各营管带,进行着秘密的商议。事情的起因呢 ,便是由他所派至镇南关的一个小队(当然是心腹人马、复兴会会员完全掌握的)抓到了乱党密探,并且拷问出了令人心惊的口供。
“龙济光竟然与乱党勾结,暗通款曲,真是令人震惊。”赵声拿着传阅过的口供用力晃着,神情既气愤又恼怒,“如果不是碰巧侦悉此等阴谋,咱们恐怕要落入圈套。被叛军和乱党夹击惨败了。”
各营管带面面相觑,虽然震惊,但心中已经信了大半。打得半死的乱党密探是见着了,身上搜出的乱党的标志物很明显,再加上龙济光前有阻力,后有压力,象陆荣廷那样生出异心也很正常。
“尽管有口供,但我们依然要谨慎从事。”赵声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伸手一指管带胡兆琼,说道:“胡管带。你带两个手脚利索的兄弟,秘密前去口供上所说的地点,离得远远的侦察一下。如果事情属实,那咱们就要早作布置。小心提防,莫要中了诡计。”
胡兆琼是巡防营出身的军官,是总督张人骏比较信赖的人物,赵声派他出马,似乎是看中了这一点,以便取信于张人骏。可谁又知道除此以外的原因呢?
“大人恕罪。末将在操练时伤了大腿,行走不便,不如派亲兵队长杨如周带人前往吧!”胡兆琼咧着嘴,抚着大腿,似乎真的疼痛难忍,其实他是不放心赵声,想着张人骏的嘱咐,要留在军营内监视。
“这样啊——”赵声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就派杨如周去。另外,从现在开始就要严加戒备,诸位军官不可松懈。”
“是,谨遵大人命令。”众管带齐声应喏。
…………….
事情的发展按照陈文强的设想在顺利进行,亲兵队长杨如周前往镇南关,并潜至隘口附近的伏波庙,在“口供”所提供的时间,目睹了龙济光派出的人员与革命军代表交接物资、亲近交谈的情景。然后,杨如周怀着震惊的心情连夜赶回了新军营地,如实报告了侦悉的情况。
“龙济光这个叛贼,世受皇恩,不思竭尽臣职,以报朝廷,却与乱党勾结,实是可恨,可杀。”最为气愤的是胡兆琼这个忠清奴才,对亲信杨如周的报告自然是深信不疑。
赵声皱着眉头,拍了拍桌案上的书信,说道:“龙济光要我军接济弹药、物资,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继续发起猛攻,不收复炮台便以死报圣主,真是厚颜无耻。”
“叛贼与乱党合流,我军恐怕难以抵挡吧?”管带马锦春有些惊惧,开口说道:“不如后撤到防城或钦州,请总督大人增派人马,再剿灭叛贼乱党。”
“后撤自然是稳妥,但乱党趁机而出,这个罪名也不好担哪!”赵声说得自有道理,别人也很正常地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官位,有所顾虑。
“那大人想如何处置?”胡兆琼疑惑地问道。
赵声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趁着龙济光还不知道咱们已经觉察了他的反叛,打他个措手不及。占了镇南关,先封堵住乱党窜入的道路,然后向总督大人呈文,增派人马、火炮,再剿灭乱党。”
那就是偷袭了。众人对这个设想都没有轻易表态,在心里盘算着、思索着。
“什么时候打呢?怎么打呢?”马锦春有些顾虑,说道:“龙济光做贼心虚,若是我军突然靠近,恐怕会生出疑心。有了准备的话,只要拖点时间,乱党就会来增援。要打龙济光措手不及的话,怕是不容易。”
“你就是胆小。”胡兆琼仗着张人骏的宠信,说话并不客气,白了马锦春一眼。对赵声说道:“大人,末将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叛贼和乱党,咱们可能打不过两下的联手,可要只偷袭一个的话。还是很有成功之望的。如果偷袭不成,咱们再退回钦州也不晚吧?”
“要想偷袭成功,自然需要好好谋划。”赵声转向一直没发表意见的三营管带戴庆有,那可是隐藏的复兴会会员,“戴管带。你有什么想法?”
戴庆有早与赵声进行过沟通商议,装着思索的样子想了想,说道:“末将觉得可以在接济弹药物资上做做文章。比如运送的民伕可由兵丁假扮,再加上押运的士兵,一举夺取关门,还是有希望的。大队人马呢,可在后面远远缀着,胜则增援,败则接应。”
“好。”赵声一拍大腿,赞出声来。
“老戴此计甚妙。”胡兆琼伸出大拇指。冲着戴庆有比了比。
“就由你部担任先锋,袭击叛贼龙济光。”赵声干脆地做了决定,“本大人率全军在后为你押阵。”
……………..
一张针对龙济光的大网张开了,可他还茫然不觉。幻想着收复失地,钱财、晋升会接踵而至,还能从广东新军那里把损失再捞回来一些。
如意算盘同样是打得啪啪响,但也正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作法却掉进了陈文强预设的陷阱还不自知。
早晨的空气挺新鲜哪,天空也晴朗。龙济光虽然还有些忐忑,但还是比较乐观的。已经与乱党商量好了,上午十点开始佯攻。枪炮齐鸣之后,主帅身先士卒,济军勇猛地冲杀,收复失地。这样。午饭还不耽误,挺好的安排。
既然是表演,那就演得真实、完美一些,不要被新军的小队看出破绽。所以,龙济光布置得很齐全,大部分人马都拉了上去。作出全力猛攻的姿态,也屏蔽了战场,使外人看不到究竟。
作为主将,龙济光也是精神抖擞,亲自出马指挥。在前线,他不停地看着怀表,等着“总攻”时间的到来。
而就在他殷殷地期待当中,镇南关的关口来了一队大大小小的车辆,管带戴庆有率领着手下按时赶来了。
偷袭?戴庆有心中有些好笑。别人以为龙济光是做贼心虚,他和赵声却知道龙济光正做着收复失地、升官发财的美梦,根本不会防备来自后背的袭击。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他来打头阵,不管龙济光如何解释申辩,就是狠狠地打,坐实龙济光是叛贼的罪名。
果然,镇南关的留守济军看到友军送来弹药物资,立刻毫无戒心地开关放行。两百多新军一进小小的关城,立刻翻脸并展开行动,枪口、刺刀齐逼,将济军士兵缴械。戴庆有率一队士兵直扑关城内的官署衙门,他准备见着龙济光便不由分说,乱枪打死,让济军和新军结下死梁,只有死拼一条路可走。
可惜,龙济光已经亲临前线指挥了,戴庆有等人扑了个空。可这也不影响计划的实施,将官署内的济军缴械看押,他又指挥士兵抢占西关,把准备攻**台的济军给夹在了炮台和关城之间。
关城内留守的济军本就不多,主将又不在,群龙无首之下,被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有不肯乖乖缴械的官兵反抗挣扎,枪声响起之后,龙济光还不明所以,派人回来查看究竟。刚到西关,便被刚抢占了关城的新军披头盖脸的一阵乱枪打得死得死、伤得伤、逃得逃。
“怎么回事?”龙济光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难道新军反叛了,不太可能吧,他狐疑着又派出人去询问打听。
关城上又是乱枪齐发,时间不大,只有一个家伙带着伤逃了回来。这回新军更加阴险毒辣,把人放近了才突然开火。
“开炮,呐喊!”陈文强在炮台上露出了讥嘲的冷笑,就让新军与济军的误会更深,打得更凶吧!
轰!轰!轰!三座炮台上的克虏伯大炮发出了怒吼,砸向正满心做着轻松收复失地的美梦的济军。
“投降吧,你们被包围了!”
“欢迎新军反正起义,消灭龙济光!”
“新军兄弟干得好,龙济光完蛋了!”
………….
坏了,坏了。龙济光听着隐隐传来的喊声,不禁大吃一惊。时间到了,可看这架势,乱党还会如约退走吗?显然,美梦该醒了,他被人耍了。
“大人。”龙海山凑到跟前,惶急地建议道:“赶紧回师吧,夺回关城还有一线生机。”
“新军——怎么会反叛?”龙济光直愣着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管为什么,新军反叛,与乱党前后夹击,已经是事实。”龙海山咧着嘴,苦着脸,“大人,要当机立断啊!迟疑延宕,咱们可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龙济光叹了口气,眼睛一轮,似乎恢复了些生气,咬牙道:“没错,新军就是反叛了,咱们也只能回头杀出血路。传令,回师攻城!”
将近两千清军还处在迷糊之中,军官的命令已经传了下来,“新军反叛,全力反攻,夺回关城”。
枪声响了起来,越来越密集。占领关城的新军在戴庆有的指挥下,不由分说、毫不留情地向任何敢于靠近的清兵猛烈射击。死伤之下的清军也被打出了真火,更火更愤怒的自然是龙济光等军官,指挥着、督促着,对镇南关的西关开始了越来越凶猛的进攻。
“打得好啊!”陈文强放下望远镜,兴高采烈地转头吩咐着:“好了,该为龙济光喝彩加油啦,让他们打得更猛一些。”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喝采加油,从来没干过这话儿呀,怎么喊呢?
“嗯,就喊济军兄弟加油,龙将军干得好,打死新军这帮王八蛋!”陈文强翻了翻眼睛,说道:“让新军以为龙济光是在为咱们打先锋,急着反正立功就对了。”
在炮台上阵阵齐声呐喊中,关城下的战斗是越打越激烈,戴庆有所率的新军人数不多,渐渐有不支之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将以有为?当头棒喝
枪声骤然密集起来,城关上人影跑动,火力也猛烈了。
战斗已经被戴庆有的不由分说而挑起,赶到增援的新军自然就只需简单地加入就行了。
“打,狠狠地打。”标统赵声是唯恐打得不够狠,打得不够乱,让龙济光有了分辩的机会,连声下着命令,“这伙叛贼,吃着朝廷的,喝着朝廷的,不思报效,倒与乱党勾结,忘恩负义,该杀,该杀。”
戴庆有听得直想翻眼睛,这不是说自己人吗。不过,火已经点着了,援兵的到来算是又浇上了桶油,想靠言语扑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枪如爆豆,虽然没有什么机关枪,但几百条步枪射出的子弹依然密集。关门下倒下了更多的人,济军的攻击势头被硬顶了回去,只得缩回隘口和关城之间。
“完了,毁了。”龙济光气极败坏,在地上转着圈,他知道上了当,可还不知道新军不是反正了,而是在打他这个朝廷的“叛逆”。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他除了投降,便不会再尝试去做什么分辩。
隘口有炮台,有革命军坚守,机关枪、手榴弹,火力比新军还猛,战斗意志更是强于新军;关城上呢,新军应该是全部开来了,仗着城墙,也难突破。济军如同风箱中的老鼠,被困在了这狭小的地域内,进退不得。更可悲的是,辎重、粮草都在关城内,竟然连顿饭也吃不上了。
死地啊!不用说打了,就是饿上一天,这军队也要垮了。龙济光想得清楚,一阵阵无力和绝望涌上心头。
几个军官和亲信眼巴巴地看着龙济光,有什么心思也不敢轻易说出,生怕触犯正处于情绪爆发临界点的龙济光。其实,他们都等着龙济光发话,除了投降,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他们为什么朝廷尽忠殉身。显然是没有这个觉悟。
而在金鸡山炮台上,陈文强也关注着济军的动静。现在的困境下,如果派人去招降,成功的希望很大。但陈文强却犹豫、迟疑着,并没有马上这么做。
龙济光这个人,陈文强是知道些资料的。龙氏兄弟三人,其兄是龙觐光,原云南纳更土司。因为龙济光心生篡夺纳更土司权位的念头。曾两次谋害长兄未遂。龙觐光不愿兄弟相残,便离家前往昆明参加会试,后转北京另寻靠山,使得济光取得了纳更土司职位。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为了权位竟谋害长兄的家伙,品质可谓是恶劣。更何况,济军的纪律败坏,在镇压滇南、广西的会党游勇暴乱时,屡有抢掠害民之事发生。
所以,陈文强对龙济光和陆荣廷的态度是不同的。陆荣廷读书虽少。却奉行“盗亦有道”的宗旨,力求在先贤们的明训中寻找做人的模式,讲义气,诚实笃信,气量宏达,很有人缘。或许也由于他是广西人的原因,对部队“以军法勒之”,很少扰民害民。
龙济光和他的济军,如果反正投降,无疑是给陈文强出了个难题。杀之。则使后来者惊惧,给革命军增添阻力;留之,却不能放心使用,且要处处防范。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是不是派人下去趁机劝降?”葛智初不知道陈文强在想什么,眼见得计谋得逞,革命军又去一敌,怎么却是皱眉苦思的样子。
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等他们主动派人来,这种境地。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为清廷死战到底,我想是不可能的。”
停顿了一下,陈文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龙济光不可用,济军军纪败坏,但他手下颇多云南出身的兵丁,若能收编改造,对我军开辟滇、桂、越边根据地是很有帮助的。”
背靠越南高平,以中越边境地区的滇南、桂西为根据地,是革命军既定的大目标。广西有陆荣廷、王和顺两个本地人率领的部队,云南则缺少类似的合适人选。龙济光既然不行,退而求其次,其手下的云南籍士兵倒也不无裨益。
不可用,军纪败坏!葛智初稍一沉思,便明白了陈文强为何有些犹豫。而如何安置降兵降将,确实有些令人头痛。
“若是投降,便不以反正给待遇。”陈文强思索着说道:“龙济光不可派出领兵,也不会给太高的衔职。留在参谋部任个副职,还要时时加以防范。以后,如果他犯了错,严加惩处。只要时间不是太短,应该不会让咱们落个言而无信的坏名声。”
“这样处置正是万全之策。”葛智初点头赞同,“参谋部可以说全是咱们的人,龙济光没了军队,没了亲兵,一个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若是老老实实,便保他个身家平安;若是心怀不轨,嘿嘿。”陈文强冷笑两声,伸手断然下切。
这边有了章程,龙济光那边也差不多做出了决定。他想得很好,用一句古话来说就是“将以有为也”。通俗地讲,先忍辱不死,以后能凭借这个有所作为啊!
陆荣廷投靠时的人马并不比现在的济军多,都能得个将军做,自己又能差到哪里去?只要实力犹在,以后是继续“革命”,还是再“弃暗投明”,看着形势决定又有何难?
龙济光当然想不到,革命军的“招降纳叛”是怎样的做法,更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品行和济军的军纪,陈文强等人已经给他下了断言“不可用”。
既然选择“忍辱投靠”,龙济光肯定会选择向乱党的主力或者乱党头子表示诚意,而不可向刚刚“反叛”新军低头投降。
条件是不用多讲了,处境如此,哪里有太多可抬身价的资本?第一次派出的求降使者在革命军那里碰了个钉子后,龙济光只好再降条件,再派使者。三番谈判之后,龙济光无奈地同意了革命军开出来的条件,率部开向隘口,在革命军的枪口戒备下弃械投降。
没错,名为反正,不过是照顾一下面子,也便于对外宣传。但实际上与投降无异。革命军既不是金钱收买,也不是大义号召,龙济光却已经没有了选择。势穷而投与主动易帜,待遇自然不同。
降兵被集中关押。降将则无论大小,都被另外软禁。给吃给喝,不打不骂,革命军这边的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龙济光等人被请至陈文强面前,进行了第一次会面交谈。
“诸位能放下武器,不与革命军为敌,我们复兴会是欢迎并赞赏的。”陈文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挨个审视着这些刚刚报过名的降将,声音低沉有力,“以前你们镇压会党、游勇,这也并非全是罪,有些匪贼就该镇压,就该还百姓安定。但有一件事——”伸出一根手指。强调的语气突然加重,“扰民害民,滥杀无辜,这是革命军绝不能容忍的。而你们济军,军纪败坏是众人皆知的。看看你们的手,哪个没沾着无辜者的血,哪个没背负血债,把你们全杀了,也不冤枉。”
猛然起身,目光咄咄。陈文强的气势明显强大起来,森冷的杀气,必杀的意志,稳如铁铸的姿势。只有见惯生死的人才能散发如此威压。
即便是龙济光等经历过战阵厮杀、见过无数血腥的人也感觉到了陈文强那利剑般的目光,冰冷无情的杀气。冷汗不断从身上冒出,后背发凉,如坐针毡。
“你,龙济光,是真的要投身革命?还是首鼠两端。势穷无奈?”陈文强毫不客气地伸手指着龙济光,冷笑道:“将以有为也?可笑、可恨。你以为革命军会在乎你那点乌合之众;会把你奉为上宾;会给你高官厚禄;会继续让你带着军纪败坏的原班人马;会让你寻机再做满清的帮凶,屠戮同胞吗?做的春秋大梦。凭你的用心,就该杀。”
龙济光脸色刷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从气势威压到直刺内心,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和精神。坐不是坐,站不是站,他艰难地从椅子中挪起身体,嘴唇颤着,想辩白几句。
“哼,为了荣华富贵,你能不择手段,我没看错你。”陈文强微微眯起眼睛,真有一股子冲动想掏枪打死龙济光,但他还是忍住了,哼了一声,他转向其他人,盯着龙海山、龙江好半晌,在两人汗如雨下、面如土色的情况下,才不屑地骂道:“两个狗头军师,该杀。”
“饶,饶命!”从龙海山的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变声,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
龙江抖抖嗦嗦地站起来,扶着桌子才使自己不倒,颤动着嘴唇想说什么。
“坐下!”陈文强的断喝吓了众人一个激灵,龙济光和龙江立刻软瘫在椅中。
陈文强轻篾地一笑,坐回椅子,用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子,声音却象重锤般敲击在降将的心上。生杀予夺,这样的权力着实使人心悸;无力反抗、坐而待毙的感觉,也着实令人惊惧。
“我不杀你们!”叩击声停止,陈文强沉声说道:“不算旧账,因为你们是弃械投降的。”没等众人放松下来,低沉有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你们也甭想再象以前那样,不管是继续当兵,还是裁撤为民,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没有什么条件可讲,你们必须绝对服从安排。”陈文强把身体放松,斜倚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扫视着这些可任意处置的家伙,“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嘿嘿,杀人放火受招安,这规矩从现在起,便没有了。有罪必罚,死罪必杀!你们,听明白了吗?”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的,从牙缝中一个个迸出,如同一声声警钟。
“明,明白。”龙济光知道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稍微放松,拱着手对陈文强说道:“陈先生宽恕,兄弟感激不尽。这以后绝不敢再犯,更不敢生出异心。我龙某对天发誓。”
陈文强抿了抿嘴角,微微颌首,脸上稍露出赞赏之色。等众降将乱七八糟地表示明白,表示痛改前非,表示忠心追随后,他才向下压了压手,再次开口说道:“嘴上说得容易,可这日后的表现咱们还得走着瞧。若无异心,我保你们平安一世;若不老实安分,我杀起人来也绝不手软。”停顿了一下,陈文强伸手挨个指着,进行了安排。
“龙济光,现委你为归义将军,坐镇总部,指挥滇南支队作战。”陈文强的安排很有趣,滇南支队归龙济光统率,可龙济光却是遥控指挥,至于能不能指挥着,那便看龙济光的日后表现了。
“龙海山、龙江,你们在参谋部任职。”两个狗头军师也算是按专业分配,担任有职无权的参谋,既把他们与龙济光分开,又尽量能发挥他们所长。
“龙明、叶超,你们编入滇南支队,任随军参谋。”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又微笑着补充道:“革命军奖罚分明,你们好好干,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其时。公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上的将军、元帅,有多少是出身低,却靠着自己的努力而成就的?”
龙明原是纳更土司统治下的奴隶,叶超则是被土兵劫掠上山的汉人。两人出身卑微,却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和机智勇敢,逐渐在军队中混出名堂,当上了小军官。但也因为出身,两人在济军中并不得志,经常受到欺压嘲笑。
没有人知道陈文强为何对这两个不入流的小军官青眼有加,对其他人却是谨慎安排。而陈文强也并不是立刻便放心使用,先从有职无权的参谋干起,表现得好再付以兵权,也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毕竟在滇南,在三江以外,各民族混杂,土官林立,若不熟悉,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冲突。有这两个能放开手脚的小军官,再加上收编几百济军中的云南兵,滇南支队的人马就算凑齐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展望:既艰苦又乐观
(); 革命军从起事到现在,已经屡经分薄,也进行了屡次补充。分薄的是骨干,思想坚定,勇敢无畏;补充的则多是淳朴厚道的农家子弟,以及挑选出来的降兵降将。
而革命军的扩充有自己比较独特的做法。为了更好地让新兵成长,也为了牢靠地掌握部队,一直贯彻的是以老带新的方式。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补充,没有成建制的新兵,而是老部队不断地注入新鲜血液,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再成建制地拆分。
有老兵带着,新兵能最快地掌握老兵的经验;有老兵带着,新兵在战阵上便有主心骨。这样拆分的部队,经过一两次实战,新兵就会很快成熟,甚至步入老兵行列,对真正的新兵蛋子开始言传身教。
经过这种形式扩充的军队,战斗力在初期肯定有所下降,但骨架犹存,下降的程度便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这种扩充对老兵来说,则是一个比较容易提升的机会,多数班长、排长都是经年老兵。如果你再上进,多学习,多识字,便可以申请去随军军校学习,向中级军阶迈进。
而即便身为老兵,又没有得到提升,但军饷待遇等方面也会有所不同。最起码,军饷和抚恤是按服役时间和军功递增的,退役后的安置待遇也按年头和功劳有很大增加。
是的,虽然名为革命军,但却在走正规化建军的道路。毕竟革命是大家的事情,是为了国家强大,民族崛起,生活富裕且安宁;毕竟革命军的将来是维护国内安定、抵御外侮的国家军队;毕竟不能奢求每一个战士都是充满激情、全无私心的革命者,只要他们有朴实的、正当的要求,也就不悖于革命后要实现的目标。
《革命军人伤残抚恤法》、《军人家属优待法》、《兵役法》等等,已经开始在革命军内部通告实施,只等着根据地建成,时机成熟,便以“西南革命军政府”名义公之于世。政府对政府。这是拉开正式抗衡的帷幕,占据道义的正统,与清廷展开名正言顺的战争。
而“西南革命军政府”要颁布的还不仅仅是关于军人的法律法规,还将有其他一系列的法律条文和通告。关系到国内各阶层民众利益的。关系到外国人的利益的。为的便是最大限度地减少阻力,减少恐慌,增进了解,减少列强干涉的动机和理由。
而一个不仅仅是**武装,而是志在天下的政权。必须有稳固的根据地,必须有具有号召力和诱惑力的政策、宗旨。然后才能在占领区恢复生产、发展生产、招徕民众,再从不断扩大的占领区获取源源不断的赋税和士兵。
所以,这次在广西起事,复兴会便不满足于外界所认定的一次起义,一次暴动。而是要逐步亮明车马,开始与清廷争夺道义和正统的高点。而广泛的合作、争取是不可避免的,“不劫掠,不勒索,不伤百姓。不强征民伕,不夺正当私产,公平买卖,保护工商,保护外国人生命财产……”,诸项政策随着革命军的不断胜利,通过报纸媒体广为宣传。
没错,这不是太平天国或义和团式的暴乱和叛乱,而是有组织、有领导、有秩序、有智慧的反对清廷统治的革命斗争。
“说起来,劫富济贫是很容易引起底层百姓的共鸣。因为仇富仇官在中国是一种普遍的情绪。但这不符合我们的长远目标,且很容易被贴上土匪、暴徒的标签。”
“对百姓的施恩应该是逐步的,而不是一步到位的。感恩的边际效应,什么?你们不懂?那就用古话来解释。升米恩,斗米仇。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要把清廷的苛捐杂税减除一些,老百姓就感恩戴德了,剩下的留到以后。”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先把这个革命军政府的架子搭起来。政务人员既是工作,也是学习,更是增长实践经验。”
“要长期坚持并且要不断壮大,关键便是形成能基本自给自足的运作体系。注意,我说的是基本,也就是说总部会尽力支援。但你们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开辟各种渠道,来进行补给。以战养战是一个办法,缴获可能是最直接的;生产呢,制造呢,比如复装子弹、自制手榴弹,甚至是黑火药,都要非常重视。你们要有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要有面对各种封锁依然能坚持下去的精神意志。”
“战斗是不可避免的,但却是可以选择的。要尽量进行有价值的战斗,有利于物资缴获,有利于队伍壮大,有利于扩张并稳固占领的。这方面是要你们灵活掌握的,毕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你们是最直观了解的。最重要的便是谨慎,不冒进,不冲动,不打无把握之仗。”
“将决定性的战役分解成若干次战斗,积小胜为大胜,这是稳妥之道。如果某次战斗失利,主力尚在,也容易进行调整,以利再战。换句话说,你们不要奢望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决定胜负,也不会因为一次挫败而崩溃。要留些余地,留点弹性空间,不做孤注一掷的豪赌。”
“责任重大啊!你一声令下,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那些人也有父母妻儿,一招差错,毁了多少人家,添了多少孤寡。后悔,有个屁用,人死了还能再活过来?你们,还有革命军的所有将士,是我们复兴会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骨干,是精英。革命要牺牲,这不可避免,但不是无谓的牺牲。死,要死得其所,要绽放出最耀眼的光采。”
……………
会议整整开了半天,大小官员能到的全参加,有提问,也有回答,更多的则是陈文强在语重心长地告诫提醒,阐述着注意事项和路线方针。
虽然广东新军打跑了“叛逆”龙济光,占领镇南关关城,与革命军对峙。但击破新军的计划已经制定完成,与琼州也联系完毕,大反攻马上便要展开。而陈文强也要走了。
一个月过去了,已经超出了预期的时间。陈文强给革命军留下了什么呢?是琼州参谋部经过反复商议研究的方针政策。是精准的选人用人,是三大支队的建立,是根据地建设的雏形,是有底线、有原则的招降纳叛。是建立不以战争中抢掠杀戮平民百姓为寻常之事的标准……
叱诧风云,决战沙场,指挥如神,万敌莫挡。嗯,这样的梦想离陈文强是越来越远了。恐怕也是不切实际的梦想。名将啊,那得用尸骨堆积起来的经验,无数死亡之中锻炼出来的冷酷,血肉横飞中磨炼的勇气。他虽然也指挥过几仗,但还远远不够。何况,他的目标不是这个,他也自认不是那块料。
尽管陈文强不得不离开,对革命军的将士们还有着不少的担心,但也有着乐观的期待。这到底是一支新生的力量,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不那么复杂。而以年轻人为主的部队,总是充满朝气,充满着建功立业的渴望。随着不断的扩充,装备的加强,以及军校军官的涌入,思想理论、战术观念和眼界见识的提高,这支军队将是充满希望、前途光明的铁军洪流。
公平,这是革命军中最大的特点。有很多军官是凭着勇敢和战功而得到提拔擢升的,年龄不大,也没有什么背景。完全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越是这样,越会激起其他人的干劲儿,对战斗充满着渴望,这样蓬勃向上的精神状态让陈文强感到欣慰。
所以。不管你是热心革命,还是吃粮拿饷,只要你好好干,尽到军人的本分,就总会有你的好处。当然,对于违纪、怠战、怕死畏缩等的惩罚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恩威并重。赏罚分明,从来便是一支强军所具有的特点。
而且,另一个能使革命军成为强军的优势则是广西兵。从两千多年前西瓯国君译吁宋带领五万岭南土著士兵,令秦军伏尸数十万开始,广西兵一直是广西军队战斗力强悍的标志。而一个地方出精兵的传统,历经数千年不变实为中国所仅有!
同时,广西也是最具反抗精神的地区,面对着朝廷、官府的苛待压榨,广西民众经常掀起“抗捐减粮”等反抗运动。这无疑为革命军的扩充壮大提供了有利条件。
穿草鞋、善爬山、会游泳,能吃苦且个性勇悍,在陈文强眼中,这绝对是好士兵的上佳人选。
“能练出三至五万精兵,革命也就成功在即了。”陈文强颇为感慨,在夜色中,在炮台上,了望着远处的镇南关关城,“任重而道远,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是的,良好的开端。”葛智初重复着,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打败了广东新军,广西再没有成建制的清军,东拼西凑的各地巡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蚁多能吃象,还要考虑到其他省调来的清军。”陈文强谨慎地说道:“不过,军队纷杂,人心不一,倒是最大的弊端,如果打得好,岂不成了革命军的运输队?”说着,他笑了起来,“没有枪、没有炮,清廷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清军送上前。呵呵,满顺口的。”
“清廷**无能,清军战力低下,革命军还真的需要从他们手中缴获物资,这也是能够长期坚持并且发展壮大的一个有利条件吧!”葛智初笑了两声,说道:“总部的支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以后随着清军的封锁,会越来越困难吧?”
“你能有这样的考虑,很好。”陈文强赞赏地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这就是我要留给你们巨量钞票的主要原因。虽然暂时还不能花用,但以后或许有机会。其实,无论是弹药、粮草、军饷等等,最终都要归结到钱财上。总部会想方设法,使中侨银行的钞票在广西、云南进行流通,以方便你们的财政运行。”
“中侨银行?”葛智初欲言又止,终于是没有询问。
陈文强看了他一眼,也不想多作解释。全是金银的话,他支应不起,而以钞代银,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况且这其中涉及到的机密太多,也不是葛智初应该知道的。
“这个赵声,革命意志坚定,军事能力也是有的。”陈文强岔开了话题,谆谆提醒道:“练兵有一套,且能扎硬寨、打死仗。但就是这样,才要参谋团多加注意,特别是你这个参谋长,更要多引导。毕竟,现在的革命军是不适合与敌人硬打硬拼的。”
“我明白了。”葛智初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为何总部不把赵声同志调走,先到军校学习一段时间?”
“因为他是新军标统。”陈文强简短地解释道:“他的反正将给清廷很大的震惊,并产生对新军不信任的根由。嗯,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你只要尽职尽责,再有吴帅的遥控指挥,革命军就不会行差走错。我呢,也会与赵声长谈一回,使他了解革命军以后的作战要点。”
葛智初点了点头,对这些他是有信心的。毕竟赵声虽然将被委任为西南革命军的总指挥,但按照革命军的职权划分,他也不能独擅专权。一来是参谋团的制约,二来则是因为有了电台,军事行动的上报批准得以成为现实。
“开始了——”陈文强微微抿起嘴角,望着镇南关西关突然冒起的火头。
火头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枪声、爆炸声隐隐传来,对广东新军的内外夹攻开始了。
堡垒最易被从内部攻破。有了赵声、戴庆有等潜伏人员,击败广东新军便成为了比较简单的事情。
管带戴庆有带领亲信在夜半开城,引领着革命军直插城内各个驻军营地,战斗进行得迅猛而不激烈。完全没有防备的新军在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下,混乱不堪。再加上赵声等长官的命令和劝降,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只有管带胡兆琼督促部下拼命顽抗,最后以身死而告结束。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离去,秘会
海风舒缓,舰船起伏。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又是那么清,然而它又是那么深。在风的轻轻吹动下,它在抖动,一层细密的皱纹,耀眼地反映着太阳的光彩。
岸上的人,早已看不见;甚至是海岸,也逐渐脱离视线。很快,在眼中便会只剩下苍茫无际的大海。
平静吗?平静的是视线之内,而不是内心,更不会是那离开了视线的大陆。陈文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再次抬头注视那看不见什么景物的方向。
革命军接连挫败了陆荣廷、龙济光和广东新军这三支前来围攻的清军部队,使广西清军的机动力量丧失殆尽。三千多人马杀出镇南关,轻松恢复了凭祥、龙州、宁明州,然后南下再次攻取防城。
清军主力被击破,桂越边境地区的防守兵力非常虚弱,革命军比起义时的攻掠更加顺利。占领防城后,早已接到电报并做好准备的琼州,立刻将一个月以来加班生产和外购的物资运来。
汉阳造一千五百枝,毛瑟步枪三千余枝,手枪五百枝;马克沁重机枪三挺,麦德森轻机枪十挺,子弹数十万发,手榴弹三千多枚……另外还有马可尼猝灭火花式无线电机三台,机器设备若干。
可以说,现在广西的革命军的装备是最好的,也是被寄予了最大的希望。要知道,现在琼州的马克沁重机枪一共只有四挺,一多半都配给了西南革命军。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大规模运输了,并不是生产能力的问题。而是趁着清军新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调整,更谈不上什么海上封锁。
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怎么也能占据一块稳固的根据地,并且长期坚持下去吧?这可是把琼州“巡防营”和商团装备的枪枝弹药也拿出大半,很多兵都空了手的付出啊!
在阳光下,飘荡在光坦而微波稍泛的海面上,本来应该是轻松而自在。但陈文强思绪百转。既憧憬又担忧,很久才重新收拾起心情。
……………
一九零六年年底,复兴会发动的广西起义震动中外,鼓舞了革命者的信心。掀起了革命的**。
“清军战力低下,已不堪战!”
“官府**,民怨沸腾,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各人的看法不同。但确实有很多人因为革命军的接连胜利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和判断。
东京,同盟会发起的论战算是获得了胜利。事实上,从论辩开始,梁启超就注定落于下风的,且不说人数和文风,光“保皇”和“革命”观点的交锋,梁启超也必败无疑---革命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的理由?任你梁启超说破嘴皮也没用。
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往深层里看,论战的原因还是因为两派要争取的主要对象均为留学生及海外华侨。因为当时两派在国内都无立足之地,他们活动经费的募集以及运动的基本力量都要在留学生及海外华侨中争取。其发展空间极为狭窄,几有水火不相容之势。
两派互相把对方看作自己生存与发展的最大障碍,难以相容。正如梁启超说的:“我党与政府死战,犹是第二义;与革党死战,乃是第一义。有彼则无我,有我则无彼”。梁氏此语,一般人以为是主义之争,其实也是经济基础所决定。
但现在却已经不是两派了。复兴会是属革命党,却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干出的大事更是一件比一件轰动。影响力和号召力也随之直线上升。当然,也包括筹款集资,形势也是不断好转。
说到底,改良与革命。是当时中国前途的两大选择,均属“风险投资”性质。要有人追捧,你得拿出业绩来吧,连年亏损,前景不明,谁能拿钱打水漂?而同样是革命。你也得看谁的“公司”实力更雄厚,业绩更优良吧?
义捐,当然有,但不能全部指望人人都有这样的高风亮节,都是忧国忧民的无私爱国者。
这一波行情,不,应该说这次广西起义,在声势上,在组织上,在投入上,在战绩上,都创造了历史之最。峥嵘一露,中外皆惊。无疑,这对于复兴会各分会发行革命债券是很大的利好和助力。同时,复兴会的声望也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也包括复兴会倾力打造的大革命家宋复华。
革命的北辰——孙ZS先生名满天下,固然是人所皆知。但宋复华借复兴会之威,却有后来居上之势,业已成为了知名度极高的人物。连带着,他的有关革命的思想理论,也为人重视,为人研究,为人所熟知。
在当时的形势下,“革命之说,血气未定膂力方刚之少年,辄易为其所惑”。愤青多出自少年,诚然是特定年龄段易犯之病。对于高深的思想理论,很多年轻人并不了了,却高喊着“革命,革命”。而复兴会的成功之举,却恰好成为了他们的指路明灯,给他们“投身革命”创造了机会。
只在东京,报名参加复兴会的热血青年便连日不绝,使复兴会支部门前喧嚷拥挤,如集市般热闹。海外各支部也同样是热烈的景象,连刚开辟的美洲各分会也得到了迅速发展,声势大振。
此消彼长,虽然同是革命党,但同盟会与复兴会倒也是竞争关系,陈文强所说的互动,其实本质上也差不多。复兴会势盛,则同盟会势衰,筹款更加不易。所以,在压力下,同盟会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武装起义,以振作士气,重振革命影响。
而北辰在河内设立同盟会分会时,也是准备在广东、广西或云南这三省发动起义。因为这些省份地处边陲,群众基础较好,易于发动;地域宽广,便于迂回作战;尤其有利于从国外输送武器和人员。
按照原先的设想,同盟会是要在钦州、廉州与东部的潮州、惠州四府同时起义,使清军疲于奔命,救援不及。但复兴会已经先行一步,在广西发动,连战连胜。声势浩大。没办法,那只好在潮州、惠州搞了。而且,复兴会的发动,也给同盟会有潮、惠两府发动起义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要知道。当时的两广是以广东为主,连钦、廉两州都属于广东。这边的清军损失惨重,广东清军势必要调来围攻剿灭,也就造成了广东的兵力不足。
而且,潮、惠一带。正是洪门三合会的势力范围,黄冈的会首有余丑、余通,丰顺之罗飞雁,饶平之丘松,揭阳之林鹤松,惠来之黄德胜,海阳之陈芸生……这众位会党英雄,也各怀有抱吞天下之志,结盟联络,共图大举。是比较容易的事情。
说容易,其实也不容易。要想广罗会党人士,只需一样东西,那就是钱。只要有钱,立志“反清复明”的江湖好汉可是不缺。
钱,在神圣的革命大业中是如此重要,广罗会党,购买枪械物资,发放饷粮……没钱就干不成革命,没钱就没那么多人来革命。虽然俗。却是现实。
…………….
为钱而想方设法的便不仅仅是同盟会,北辰等人,复兴会也是如此。而陈文强大多数的时候,脑子里也是在想如何赚钱。如何更快更多地赚钱。
新加坡,南洋华人华侨的主要聚居地之一。
陈文强由防城坐船先至越南的西贡,然后便直接来到星城,参加已经因为他而推迟的复兴会秘密会议。
宋复华、陈文强、杨笃生、蔡元培这四大执委,除了吴禄贞在琼州坐镇,关注广西革命军的作战行动外。复兴会的领导核心基本上算是聚在了一起,商议复兴会今后的发展大计。
继续发行革命债券,继续加大宣传力度,为革命筹款集资;改会为党,完善宗旨和规章制度,向一个成熟的政党迈进;细分工作,培养干部,使各种人才更加专业化、全面化;加强国内的发展、渗透,特别是清廷将大力组建的新军;建立并稳定起多条支援广西革命军的人员和物资的通道;除越南外,随着革命军向云南的扩展,暹罗、缅甸也将是合适的跳板,且这三国的华侨华人将是复兴会发展的重点人群……
“钝初,目前你是不适合前往广西的。固然有鼓舞士气的作用,也显示了你无畏的革命精神,但安全的需要可能会拖累革命军的行动。”陈文强作为刚从广西出来的权威人士,他的意见至关重要,“在广东的李准被争取,或被革命军击败前,你还是在海外继续宣传、筹资,最为合适。”
“继续当远距离革命家?”宋复华皱了皱眉,说道:“要说重要性,应该是你才对。”
“人傻,钱多?”陈文强撇了撇嘴,翻着眼睛说道:“你成为大革命家,这是复兴会赋予你的任务,也是你的责任。花了多少钱,要是你想扛枪打仗,那把钱还我。”
“呵呵,说的什么话呀!”杨笃生笑道:“钝初呢,别急着去危险的地方,你有你的使命;文强呢,也别象讨债鬼似的。现在咱们复兴会正蒸蒸日上,一点小小的分歧,何必认真呢?”
“再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分歧。”蔡YP并不十分在意,轻轻呷着茶水,缓缓说道:“文强说得有道理,钝初有些性急了。要占据革命的高点,要引导革命,领袖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什么远距离革命家,不过是闲言而已,何必理会呢?革命军在桂、滇、越的根基尚不稳固,这个时候确实不合适。”
宋复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文强,据你的估计,革命军要打出一个局面,比如奄有一省,需要多长时间?”
“占据一省作为根基?”陈文强摇头,沉吟着说道:“那样影响太大,招致的攻击也会很猛烈。可要说打出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总要在一年左右吧!”
“相对稳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宋复华接着问道。
陈文强斟酌了下字眼,缓缓说道:“有一块稳固的根据地,也就是落脚点,能够使部队进行休整训练,使伤员有安定的养伤之所,使生产制造也能够稳定进行。通俗地讲,就是使革命军不用老是转移撤退,形似流寇。或者也可以把根据地称之为武装割据,复兴会能够公开的、合法的存在,各自执行自己的职权,比如法令、纪律、各种制度等等。”
“意义呢,就是树立起一面不倒的旗帜,使革命者不断聚集而来,既武装训练出一支忠诚可靠的军队,又培养出革命之后的所需要的各种人才。”陈文强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便是压制会内的躁动情绪,使会员能够安心于组织分配的工作,隐蔽地发展力量。最后——”他作了个有力的手势。
“倾力一击,改天换地。”宋复华点了点头,精神也振奋起来。
“同盟会那边也要发动起义,很可能是在广东。”杨笃生并没因为往同是革命团体的盟友那边派卧底而感到不安,说得很是平淡自然,“这对我们也是有利的。我在想,是不是帮他们解决些困难,以尽快发动,牵制住广东清军。”
互动?陈文强愣了一下,又陷入了思索。
此消彼长,在某种方面来看是这样的,但也有互相促进、配合的一面。
“此次广西起义,我们已是倾力而为,要帮同盟会,恐怕力有未逮吧?”宋复华了解这次起义的投入,除了咋舌,还是咋舌。按照现在复兴会的财力、物力状况,短时间内很难再拿出大笔的资金。
“大概需要多少?”陈文强有些迟疑,显然还没有最后确定,“钱,还是武器弹药?”
“具体数字——”杨笃生摇头,又含糊地说道:“钱财呢,应该不少于五万吧?武器弹药呢,弄个几百条枪,应该够了吧?”
“这么少?”蔡YP有些诧异,他显然是被复兴会发动起义的投入误导了,直觉这些钱财和物资怕是掀不起大风浪。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海上,领奖,抵德
挟获诺奖之声名,参加完秘密会议的陈文强与早已等候在新加坡的众人,以公开的身份乘坐德国游轮前往瑞典。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文强感觉自己已经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但残酷的现实,脑海里的黑色记忆,坚持锻炼所维持的强健体魄,在需要的时候,将会使他很快重新象一台好机器那样运转起来。
迎着海风,陈文强伸展开双臂,感受着身上充沛的力量。但他需要的还有精神上的——充实,没错,就是充实。
风不大,海浪也平静下去,无际的沉寂笼罩了整个空间,在大自然的交合中,一切都静默了。大海在天空下挺露出光润起伏的胸腹,逐渐把太阳吞没下去。
天边吹来一股凉气,使海面激起一阵颤栗,仿佛被吞没的太阳向天空舒出一口满足的叹息。
阿萱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茫茫无际的大海,说枯躁也枯躁,但也让人胸怀一阔,不由自主地生出对人生的新的感慨。
作为陈文强的秘书,却不是陈文强选的,而是彩凤派来的。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总得需要照顾,她的身份不合适,在崖州纺织厂已经成为高管的阿萱便进入了她的视线。
由于出身和身体的关系,彩凤没有成为太太的奢望,能给她个妾的名分,她便很感满足了。她看到了陈文强与洋人的关系好,连带着那个艾米丽,就跟陈文强跳过好几次舞。如果陈文强娶了洋女人,那她不仅没有名分,还需要淡出或远离陈文强。所以,在彩凤心里,是希望陈文强娶个中国女人,最好是温柔、娴淑,不会介意陈文强纳妾的。
显然,在纺织厂的工作中。彩凤已经比较熟悉阿萱,觉得似乎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而且阿萱与陈文强也有过几面之识,互相也没表现出什么厌恶的情绪,如果相处一下。还是很有感情发展的空间。
彩凤并没有直说,但阿萱多少猜到了一点,心情也挺复杂。陈文强呢,功成名就,长得也是高大威猛。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上佳的人选。就象当初阿萱的母亲卖力推销一样,这回却换成了彩凤的有意撮和,这让阿萱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而且,在船上没过几天,姑娘就有些脸红了。
“达柯”号游轮可乘坐千人以上,加之航行的时间很长,百无聊赖之下,外国游客们在船上组织了很多丰富多彩的活动。每到晚上,船上都要举行舞会。洋男洋女们在音乐的伴奏下,成双结对的翩翩起舞,以打发时光。
乘坐头等舱,且有德人相陪的陈文强自然也接受了邀请,带着女伴阿萱去参加。开始还只是倾听那些美妙的舞曲,放松下身心,后来便拉着阿萱转入舞池。由生疏到熟练,不仅是舞步,还有两个人的关系。
轻轻搂抱,四目相对。身体接触,低声细语,这在跳舞中很平常的事情却给了阿萱完全不同的感觉。
而对于陈文强来说,其实并没有太热烈的感情。兴许是相处的时间还短。关键是跳舞这种亲密的程度,对他并不算什么。当然,如果从朋友的角度来看,两人的关系确实是拉近了很多。
“如果不是德国游船的话,可能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陈文强伸手打了个响指,已经有侍者端过酒盘。他取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阿萱,微笑着说道:“怎么有点沉闷,坐船久了不舒服吗?”
“不是。”阿萱回过神儿来,接过酒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晕船的毛病,从小就是这样。德国有求于先生吧?看那个什么公司的,对您很恭敬呢!”
“也许吧!”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不用为语言的事情担心,德语我也很精通了,只是平时不常说而已。”
“我真的很笨,这么长时间也不敢说精通。”阿萱有些赧然,“只是勉强能对付。”
“多说多练,你还是与德国人接触得少了。”陈文强举杯示意了一下,说道:“要有自信,不用太看起起洋人,把他们看成未进化完全的猴子,在心理上就能占些优势。”
“凭先生的声名,哪个国家都会以礼相待。”阿萱笑得弯了眼睛,说道:“这是不一样的。”
“是啊!”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如果他们不认识我,还不是照样看不起。国家贫弱,连国民都直不起腰。”
“这,这虽然无奈,可也不是个人能改变的。”阿萱叹了口气,眼光一扫,撇了撇嘴,说道:“看那几个日本人,不就打赢了场战争,趾高气扬的。洋人呢,也是势利眼。”
呵呵,陈文强不由得笑了起来,摇头道:“你瞧不起战争,但每个强国的崛起差不多都是通过这个手段。中国,嗯,也不应该例外。至于你说的势利,国与国之间,比人与人更厉害。那可是不讲什么感情的,只有冷冰冰的利益,翻脸比翻书还快。”
阿萱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诧,也有些不解。虽然上过西式学校,但她的阅历和知识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
陈文强也不想说得太多,洒然一笑,又谈起了比较轻松的话题。
航行在茫茫大海之中,落日西沉,天水一色的时候,都不免有些思乡之情。陈文强是比较有经验的,说说笑笑,以缓解海上的枯燥气氛。比如谈谈在船头看日出,看随船翱翔的海鸥,还有海中出来换气的鲸鱼和喷射出的高大水柱。而浩浩大洋,波涛滚滚,果然不同于一般风景。
而事情的发生发展就是这样的无法预料,冥冥中是命中的注定,但却无人事先能告诉你。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发生了就是事实,就是真理。尽管它们与你近在咫尺,或远在天涯。尽管事情的发生有时不合逻辑,但也总能顺理成章。
不知不觉,陈文强的阿萱的关系日渐亲密起来。男人哪,用“世上没有不偷腥的鱼”来形容是十有**不会错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绝对不会成为男人学习的楷模。海上孤独寂寞。男女朝夕相处,不产生感情才是令人惊讶的事情。
船在洋面上行驶着,在时间上已经入夜,但是太阳依然不饶人地迟迟不落。把夜变成半透明体的酡红,仿佛陶醉于这金红色的光芒。
甲板上只有三五对男女,都离得很远,在那里各自喁喁情话。而陶醉的又何止是酡红的夜,阿萱立在陈文强身旁。低声细语地说着话。一个浪打来,船身晃着,阿萱有些站不稳,陈文强忙扶住她的腰,抓了栏杆稳定。柔软的身体依须着,本来还有些匆忙、粗率的动作,慢慢却变得自然起来。
凝视着阿萱也不知是夕阳所染,还是喜悦兴奋而变得红晕的俏丽脸庞,陈文强有些出神了。
………………
瑞典,清朝在这个国家没有大使馆。公文往来都是靠驻俄国使馆联络。但五大臣出洋考察时,瑞典也发出了邀请。
考察期间,国王一再强调两国当年的贸易盛况,光从哥登堡出发到中国的商船不下百计。而且,瑞典的林业非常发达,由此带来的家具业也很兴盛,如宜家家居。后来考察团回去后也向朝廷提出创办林业,大概也是受到瑞典的启发。
而宪政考察团在考察过程中,基本上都受到了各国的礼遇,有的规格还很高。美国、法国、德国、比利时、丹麦等等。而多数国家的考虑则是政府为商业开道。
象比利时,是希望多拿几个中国铁路建设项目(如之前的卢汉铁路);丹麦的“大北电报公司”,是大清电报行业的供货商和合作伙伴,当时正和德国西门子公司展开竞争;德国也是如此。知名企业如克虏伯公司、西门子公司和拜尔公司等,都想扩大在中国的业务。。
其实呢,五大臣出洋考察,名为宪政考察,实际上则是政治法律、经济产业、教育文化、军事科技、社会福利、公共设施乃至礼教习俗等等,几乎无所不包。由于时间有限。加上要考察的国家和内容如此之多,难免会产生一种蜻蜓点水、走马观花的感觉。客观的说,这次五大臣的出洋考察,很大程度上更偏重于形式上的观察而难以提出实质性的、有效的操作建议。
而语言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五大臣中并无一人精通外国语言,他们在和外国政要或相关人员交流的时候,往往会遇到很大的语言障碍,而双方的沟通往往都需要随行的翻译人员或者在当地的中国留学生。如此一来,双方的交流不但难以深入,反而经常出现误会及曲解之处。
当然,看了就比不看强,收获还是很大的。细读这些大臣的考察日记,很难想象是当年熟读圣贤书、经历封建科举考试而走出来的官员们所写的。在当时传统文化气氛如此浓厚的环境下,这些人在考察后的见识,即使放在现在,也未必落后。
而陈文强显然连走马观花也不是,计算的时间也刚刚好。因为他此次欧洲之行的主要目的地是德国,参加诺贝尔奖的颁奖仪式对他来说,只是顺路为之。作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华人,陈文强觉得目的和影响已经达到了,让华人感到骄傲,提振起华人的自信心,这便已经是极限。毕竟,个人的成就与国家的强盛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洋人能够尊敬他、礼遇他,但因此就能改变国家的形象?改变洋人对中国的篾视?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在瑞典呆了一周,领完奖,陈文强便赶赴德国。这多少显得对获得诺奖有些敷衍,有些心不在焉。
而一到德国,陈文强便被BASF公司(巴斯夫股份公司,缩写BASF是由以前的全名巴登苯胺苏打厂而来)殷勤地请到公司总部,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合成氨无疑是哈伯一生最大的成就,可它没有马上得到工业界的青睐,他收获的是冷眼和怀疑。而BASF公司对固氮显然有着浓厚的兴趣,但经过了反复的实验后,对合成氨的工业化前景也表示疑虑。
这就是很多发明创造无法或很久之后才会应用于实践的关键所在,实验室为工业化生产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但要实现工业化仍面临许多棘手的难题。
在参观了以化工专家波施为首的工程技术人员按照哈伯的工艺流程所设计制造的设备后,陈文强心中有了底。BASF公司的合成氨工业化尝试还处于第一阶段,也就是说,三大难题他们一个也没解决,或者说他们还正在第一个难题上进行艰苦、繁重的挑选和实验。
“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最多不超过三个月。”陈文强非常自信地限定了时间,而历史上的合成氨工业化进程足足花了六年,只是第一个难题——催化剂的挑选便进行了两年多。
“陈先生如此自信,应该是已经研究实验过吧?”波施身为化工专家,他认定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只是耗时而已。这当然无可厚非,他采用的是科学界的规范方案,如果不是陈文强能够投机取巧,也同样要走这条路。
“是的,我在实验室做过很多次实验,按照哈伯先生的工艺流程,我们在实验室制取出了合成氨。”陈文强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对于工业化生产,也进行了一些尝试,有了一些收获。”
波施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追根究底,毕竟双方是合作关系,一些机密人家不会现在就合盘托出。
而陈文强呢,确实也做过一些实验,但按照强卓实验室的设备和水平,是无法制造出合成氨的。他把投机取巧做到了极致,直接就从高效稳定的催化剂开始实验制取,因为他知道是什么。而波施呢,完全是摸索、挑选,历史上,他和他的团队可是进行了多达6500次试验,测试了2500种不同的配方,才找到了合适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开辟滇南,首个突破
微露的曙光笼罩着村庄、树丛、水田和枯茅封遮的田塍路,也照出了映在田边的急移人影。一路上,只有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夹杂着被惊动的犬吠和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跟上,快。”
在一声声的命令催促下,队伍不停不息地飞速前进。士兵们步履急促,直奔奇袭的目的地。
按照总部的计划,是建立桂、滇、越三边根据地。广西战事的顺利,使革命军能够加快实施向滇省的渗透和攻势。
其时,革命军在越北抗法武装的帮助下,已进入越南高平地区。这里山高坡陡,地势险要,天然石洞、岩缝多。山上丛林茂密,道路稀少。且道路多沿山脚、河边、峡谷穿行,路旁沟深壁陡,沿途隘口极多。正是因为地形复杂,可耕作土地少,经济十分落后,也是法人难以顾及,而越南抗法武装(包括日后的越共)能够存在的重要原因。
但对于革命军来说,以高平为基,则进可西窥云南、东攻广西,退则于国境之外,清军徒呼奈何!当然,现在的革命军正趁着广西清军残破,挟大胜之威,奋力向外拓展,以扩大地盘,增加战略回旋余地。
王和顺支队依托十万大山,活动于上思、扶绥,以及钦州、防城地区,作为根据地的东面屏障。
陆荣廷支队进入百色直隶厅(厅治驻今百色镇),在其管辖的恩阳州判(今田阳地)、恩隆县(今田东县)、上林土县(今田东思林镇)、下旺土司(今平果县海城地)等地活动。这里不仅是典型的山区,还处于桂滇贵三省边界,地理位置也很理想。
冠以龙济光之名的龙支队现在则在越境内疾行,直扑云南河口,开辟在滇省的光复区,使三边根据地实至名归。
而袭攻河口的有利条件还有刘永福态度的转变和明朗。他虽已古稀,仍明确表示参加民主革命营伍,为创建民国“贡献余力”。在复兴会的安排下,刘永福和家眷已经秘密抵达根据地。在高平安定下来。而通过他的关系,云南河口清军管带黄茂兰(刘永福内弟)已经答应起义反正。
只待袭攻河口胜利,复兴会便把刘永福的名号抬出来,西南革命军的总指挥。大将军头衔,对刘永福的待遇可算慷慨优厚。但连刘永福都清楚,他这般年纪,不过是以名望来坐矗增大革命的影响,至于实权。或者是领兵打仗,革命军未必给,给了他也自知年迈体弱,难以胜任。
太阳升高了,直射到山谷深处,山象排起来的一样,一个方向,一种姿态。这些山谷正腾腾的冒出白色的、浓得像云雾一样的热气。就好象在大地之下,有看不见的大火在燃烧,有神秘的水泉在蒸发。
队伍正在翻越一座高山。前边的人们不断的停下,用手挥着汗水,有的飞到后面人的脸上,有的滴落在石头道路上。山谷里没有一丝风,小块的天,蓝得像新染出来的布。
不久的工夫,脚下的石子路宽了,平整了,两旁并且出现了葱翠的树木,他们转进了一处风景非常的境地。这境地在高山的凹里。山峰环抱着它。四面的山坡上都是高大浓密的树木,这些树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叶子都非常宽大厚重,风吹动它。它就发出小鼓一样的声音。
穿过林间小道,沿着曲径出现了几片稻田,不远处有几处土屋和竹草房,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住在这里的越南老百姓生活非常贫苦,在越南向导的沟通下,村子里的人并不十分害怕。反倒十分热情。几个老年人,相约出来,和这些略显疲惫的军官和士兵交涉。那些妇女和小孩子们的惊奇的脸,从土屋和竹草房的窗户露出来。
“这里我来过一次,离边境不远了。”新近加入革命军的黄明堂象是在表现似的对副支队长秋J说道。
黄明堂的出身经历与王和顺比较相近,也是统领会众和散兵游勇举旗起义,反清抗法,常年活动于桂滇与越南边境。尽管革命军对旧式会党有自己的看法,但对他们也有一套吸收安置改造的措施。而开辟滇南根据地,象黄明堂这样熟悉边境地区的情况,象收编的龙济光的原籍滇省的士兵,都将是大有用处的。
秋J点了点头,脸上微露笑意,说道:“你熟悉这里的情况,以后要多发挥自身优势,整个支队也要多倚重你呢!”
“凭咱们的装备和士气,清狗根本不是对手。”黄明堂咧开嘴,自信满满地笑道:“清狗只能欺负老百姓,真打仗的话,个个都是怕死的鼠辈。”
秋J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嘴,本来是豪爽的性格,不知道何时起却对这江湖口吻有了些反感。但她没有直说,她已经学会了沉稳,知道了大局为重,知道了革命要成功的话,非复兴会莫属。
放眼海内,谁有复兴会这么强大的实力?宗旨、口号或许温和,可行动起来却是雷厉风行,一点也不含糊。知易行难,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正了解其中的艰难。绝不象想象中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摧枯拉朽,轻而易举。
旧式会党不可恃,降兵降将不可信,训练、装备、教育,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军队才是忠诚可靠,足以挑起革命重担,并最终实现革命的伟大目标。而且,革命军至少要有数万,才能与清廷最倚重的武装力量——北洋新军相抗衡。至于什么说服、争取北洋新军反正革命,显然是过于理想化的奢望。
起义、战斗,面对的有满人吗?还不都是汉人组成的清军,他们想到过同胞、同族相残吗?他们是一经宣传、劝说,便幡然醒悟,反戈一击了呢?
什么异族统治,什么汉人觉醒,什么民族义愤,显然并不象一些人想象的那样普遍。革命,甚至是会党的造反,到现在为止,或许到革命成功。也可能只是少数人的口号和行动。而广大的中国民众是没胆量、没机会参加,或者是没能力参加的。
试想,整天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吃上饭,能够以最低的物质条件生存下去。谁还有革命的时间和心思?不用说别人,就是秋J自己,不也曾有过困窘之时,要先想办法糊口,然后再谈革命嘛!
“清军战力低下。兵无战心,这对我们有利,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秋J耐心地教导道:“广东新军、湖广新军、云南新军,这是革命军要重视的对手。他们不同于旧式的巡防营,装备、训练都比较好,也颇有战斗力。你呢,要勤加学习,革命军的规矩多,军纪严,作战方法也与你以前的大不相同。”
黄明堂眨着眼睛。虽然没全听懂,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长官的话,我记下了。”
“饭做好了。”秋J笑着伸手一指,“革命军里提倡官兵平等,走,咱们一起用餐吧!”
“荣幸,荣幸啊!”黄明堂挂了个参谋的名头,但他也知道要融入革命军,还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还要看自己的表现。
起义的气势足,战果丰,也必然要遭到清军的围剿进攻。秋J说得没错,总参谋部确实假想了清军的来路。并把广东、云南、湖广新军视为大敌,旧式的清军肯定也会有,但威胁还在其次。
广东新军不用说了,离得最近,虽然被瓦解了一半,可还有步炮辎共五个营的人马。再加上李准的二十个巡防营。总兵力有七八千。
而云南新军在严格意义上还处在旧式清军和新式军队之间,名为“绥靖新军”,在一九零五编成三营,还有炮兵一营,训练时间短,战斗力不算很强。至于滇省的三十多个营建制的“巡防队”,革命军并不太看重。
最可虑的便是湖广新军,由于张之洞的努力,无论是组建、训练的时间,还是装备、军官的配置,都是国内仅次于北洋军的军事力量。当时,湖北已练成一镇即后来陆军第八镇新军,有士兵一万余人,军官七百余人。而湖南新军,只练成一标,暂时可以排除在外。
这样算下来,能够前来围攻革命军的光新军就能有万余,再加上巡防营,数万军队是可以预计的。
而革命军呢,反正的、迫降的、招募的,再加上骨干人马,现在也不过五六千人。虽然随着光复区的扩张,兵员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但训练、整编也需要时间,清廷会坐视其稳步发展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不分析不知道,不讲明也没有紧迫感。革命军分兵四掠,积极拓展腾挪的空间,壮大自身的力量,同时也尽量消灭日后的敌人。对此,秋J等高级军官是清楚明白的,也更有一份急切的心情。
但革命军是否会陷入苦战,最后因损失惨重而被迫退出国境呢?这倒也不能够最后确定,因为革命军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但也有优势在手。首先是武器装备,重机枪、轻机枪、手榴弹、电报机,这是新军也没有多少,甚至是全然没有的;其次是地形地势,在山地为主的地区,大兵团的会战很难实现,革命军也不会采取硬碰硬的战术;最后便是清军分路而来,即便能统一指挥,但分属各省各军,也难免有配合不力、呼应不灵的弊病。
以少胜多,历史上的战例比比皆是。所以,革命军中的紧迫感是有,但胜利的信心也不缺。
起码,现在领导指挥冠名“龙支队”这支人马的几个军官,对袭攻河口,在滇南占住脚跟,并与桂西根据地联成一片,是相当自信的。
……………
成功似乎来得很快,这不仅是陈文强在实验室里取得的,还有复兴会内部通报的国内最新战况。
龙支队一千二百余人从越南边界渡河向河口进攻,清军防营黄茂才率部起义响应。革命军趁势猛攻清军汛营,清河口督办王玉藩负隅顽抗,为守备熊通击毙。汛营管带蔡元贞在革命军政治攻势之下首先反正,清军六个营相继投降。革命军占领河口后乘胜北进,趋曼耗,拟取蒙自,一路连克巴河、田防、安定、新街、万河等地。
清军旧式巡防营太弱了,陈文强虽然早有这个判断,但如此大的战果却还是令他感到些许的意外。不仅仅是迫降了大批的清兵,龙支队还缴获枪枝千余条,子弹七万余发,自身便拥有了扩充一倍的资源。
按照这样的形势,开辟滇南应该问题不大,且战果还完全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
“陈先生,这么短的时间便寻找到了合适的催化剂,实在是令人钦佩。”波施根本不相信这是陈文强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搞出来的,他认为陈文强肯定在中国国内作了千百次实验,已经研究完毕,现在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陈文强收回思绪,淡淡一笑,说道:“这算不得什么,我们还有下一个困难需要解决呢!”
根据哈伯的工艺流程,巴登苯胺和纯碱制造公司已经找到了较合理的方法,以生产出大量廉价的原料氮气、氢气。但实验室制氨所采用的催化剂锇却是工业化生产的一大障碍,因为锇难于加工,它与空气接触时,易转变为挥发性的四氧化物,另外这种稀有金属在世界上的储量极少。哈伯建议的第二种催化剂是铀。但铀不仅很贵,而且对痕量的氧和水都很敏感。
而陈文强却找到了高效稳定,且价格不高的含铅镁促进剂的铁催化剂,并使实验室制法所需的600℃高温降到了现在的五百度,可以说是完美地解决了这个困难。
至于下一个困难,陈文强也心知肚明,那就是适用的高压设备,合成氨工艺的关键。要知道,当时能承受得住两百个大气压的低碳钢容器,却因为氢气的脱碳腐蚀,而不难够使用。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德皇接见
革命军在滇南取得胜利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但支持胜利的准备却持续了一年之久。这是一个厚重的基础和保障,再加上有了高平这个越境内的基地,现在的革命军固然可能打败仗,但只要基础存在,想要彻底击垮革命军,已经不是很现实。
而陈文强自诩不是领军征战的人才,但他还是想尽快回国,能就近关注革命军与反扑清军的血战,或许还能想到别的办法予以帮助。只是,从时间上来看,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尽管德国的工业制造水平高,但工艺、设备的改进,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工作。
利用宝贵的闲暇时间,陈文强参观了克虏伯、西门子等公司,达成了继续深入合作的意向协议。除了老客户外,陈文强还与一些新客户进行了会面、洽谈,比如德意志飞艇运输公司(齐柏林创建),那是世界上第一家商业性民用航空运输公司。
尽管此时的齐柏林飞艇还有很多需要改进和完善的地方,但技术水平已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产物。而重于空气的飞行器则是一个丑陋的新生儿,只能搭载一到两个人。飞艇则可轻而易举地搭载数吨的物品。比起如同恐龙一般高傲地雄踞天空的飞艇,重于空气的飞行器只是些不起眼的、无害的小哺乳兽。
空中飞的,还有陆地上跑的。陈文强与德国戴姆勒汽车公司也进行了接触,并达成了意向性协议,筹划着在中国建立合资汽车公司。汽车产业刚刚兴起,这个时候是容易迎头赶上,拉近差距的。而且,汽车工业是高度技术密集型的工业,集中着许多科学领域里的新材料、新设备、新工艺和新技术,这对其他的附属产业也是一个很大的促进。
当BASF公司按照陈文强的建议和设计,在低碳钢的反应管子里加一层熟铁的衬里,解决了氢气的腐蚀的问题。并且对生产设备进行了相关改进后,合成氨的工业化终于成为了现实。而这比历史上提前了三年。
在十九世纪以前,农业上所需氮肥的来源主要来自有机物的副产品,如粪类、种子饼及绿肥。一八零九年在智利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硝酸钠矿产地。并很快被开采。一方面由于这一矿藏有限,另一方面,军事工业生产炸药也需要大量的硝石。
实现大气固氮,将空气中丰富的氮固定下来并转化为可被利用的形式,一直受到众多科学家注目和关切。实验室制取的成功当然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使人们看到了固氮的曙光。而工业化生产的成功,则使其变为现实,意义也非同一般,化工专家波施在历史上也是因此而获得诺奖。
BASF公司欣喜若狂,这不仅是加速了世界农业的发展,能用“空气制造面包”的问题,还迎合了德国政府乃至威廉皇帝的心理。尽管现在德**政要员还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吞并欧洲、称霸世界的野心,但对军事方面的重视却是有目共睹。
当哈伯的工艺流程展示后,连德国皇帝也屈尊下驾请哈伯出任德国威廉研究所所长之职。BASF公司完成了工业化,前景一片光明。政府的支持,军政要员的重视,以及源源不断的订单,又怎能不让BASF公司兴奋激动?
庆祝酒会的热烈气氛还未消散,陈文强便得到了德皇威廉二世的接见。这应该算是第二次皇室召见了,刚至德国时,皇太子便接见并宴请了陈文强,对陈文强所推进的中德的大范围合作加以感谢和赞赏。而这次的规格再次提升,陈文强也决定拿出些实质性的东西,取得更大的利益。
一个新兴的帝国主义国家。蒸蒸日上的国力显然与其在世界上获得的利益是不相称的。当威廉二世对全体德国人慷慨激昂的表示:“德意志帝国要成为世界帝国。在地球遥远的地方, 到处都应当居住着我们的同胞。德国的商品, 德国的知识,德国人的勤奋要漂洋过海??”全世界,尤其是欧洲的英国、法国、俄国。惊悸地听着这称霸世界的宣言,感觉到一个庞大的火药桶就在身旁,随时可能爆炸而祸及自身。
而德皇威廉要为德国寻找“一个太阳下的位置”,并且摒弃了俾斯麦推行的欧洲大陆政策,转而奉行所谓的世界政策时,不光是瓦德西、提尔皮茨、霍尔斯泰因等人狂热捧场。以斯土姆为代表的一大批资产阶级工业巨头们更是欣喜若狂,他们垂涎欲滴地注视着海外市场。
显然,当德国由封建社会直接进入帝国主义社会后,以俾斯麦为代表的旧官僚阶层已无法适应生产关系的变革,以及由此引发的社会变革。而威廉二世作为德国帝国主义阶层的最高代表,推和的世界政策,虽然具有强烈军国主义的色彩,但却符合当时德国统治阶级的需求,是得到了大多数资本家的支持和拥护的。
但威廉二世可能因为患严重疾病,导致脑部功能有问题,使他性格变得充满野心而且冲动鲁莽,以及待人接物方面表现得有些骄横,故此未能在德国的对外政策上保持理性。
“德国贸易应当是‘国世界贸易’,德国与世界的含义是一致的,因为世界各地都应体现德国政策……”
“对此我深表赞同。德国领先世界的科技水平,德国人严谨敬业的工作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迄今为止,我一直不断扩大与德国企业合作的主要原因。而皇帝陛下所推行的世界政策,我也以为是非常正确的,德国应该具有与其强大国力相称的国际地位和生存空间。”陈文强半真半假地恭维着,戴高帽嘛,谁都高兴。
威廉二世显得很振奋,用力挥了下手,强调道:“确实是这样。而中国,是一个大国,德中两国的合作,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中国是一个大国,也是一个弱国。”陈文强沉吟着说道:“但加深与贵国的合作,优势互补。却是两国都得利的好事。因为,现在是国际分工大发展的时期。德国的管理经验和先进科技,中国则有千百万朴素、驯良、惊人地节俭、聪明的工人。两者结合起来,中德合资企业制造的产品将有极大的竞争力。从而占领更大的国际市场。”
国际分工?优势互补?威廉二世对这新名词感到好奇,但陈文强话中的主要意思,他是听懂了。
“我知道一些中国的情况,中国工人为取得可以使他们舒服生活的报酬,而努力不懈地愉快地工作。而那种报酬是西方人不能用以维持生活的。”威廉二世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而西方工人每天力争少劳多得,却老想着加工资,真是缺乏理性。”
按照中国的现状,走劳动密集型的经济发展之路,是不可避免,也是最好的选择。而作为“世界工厂”崛起,显然更加贴近现实。
“陛下知道一些中国的情况,但显然并不全面。”陈文强有删有增,把中国国内的政治情况给威廉作了介绍和解释。“中国的面积很大,即便是一两个省,发展的空间和余地也是很大的。而目前的政府对外省督抚的控制力正在降低,换而言之,中央的威权正在衰弱。所以,陛下可以暂时不追求与代表中国的中央政府的结盟,而着重于在几省之地建立稳固的势力。”
“比如湖广,还有广东和——琼州。”威廉对陈文强摆出的地图很感兴趣,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通过陈文强的介绍。他才有了更直观、准确的了解。
“只是一两个省的面积,便已经与日本相当。”陈文强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嘴,伸手指点着说道:“也正因为中国幅员辽阔,各地的差异性也很大。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适合现代经济发展的。但如果有数个省发展得好,整个中国也就能逐渐具备抗衡日本的实力。”
日本!威廉二世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他所提出的“黄祸论”的根源。而积贫积弱的中国即使想成“黄祸”,也不可得。在远东,德国要想遏制日本,似乎只能扶持弱而大的中国。陈文强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确。国与国之间的结盟是很困难的,但并不妨碍德国扶中遏日的最终目的。
“甲午战争过后,中国的海军毁于一旦,日本又强割台湾,国人无不切齿痛恨,待机雪耻报仇。”陈文强又加上了一把干柴,表情也变得忿恨狰狞,“从人口数量,从国土面积,再从资源矿产,中国无不胜日本多多。现在只是在科技和工业上差之甚远,必须迎头赶上。所以,贵国的无私帮助是至关重要的。”
提到日本,自然就牵扯到了英国。英国与德国之关系,早已因军备竞赛而变得甚为紧张。在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领导下,德国由1890年开始大量制造战列舰,并于1900年通过了一项使德国海军力量加强一倍的议案,而英国则视之为企图挑战他海上霸权的举动。
尽管威廉的性格和主张,使德国对于英法俄三国的外交政策始终摇摆不定,目前也没有与任何一国开战的心理和准备。但他大力鼓吹军国主义,支持德**扩,又支持军事工业的发展(尤其是克虏伯公司),已经令德国陷入与周围国家之间的军事竞赛。当这场军事竞赛变得难以收场的时候,战争也就在所难免,不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了。
对于陈文强比较直接的陈述,威廉二世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日本是个极富野心和侵略性的国家,而岛民的心理更是狭隘偏激的。”陈文强继续不露声色地述说着:“他们绝不会满足于现在的地位,特别是日俄战争后,日本在太平洋地区充满了扩张的**。这一点,美国也意识到了。而且,美国也不得不采取了退让……”
随着美日两国在太平洋地区对峙局面的形成,双方的敌对情绪越来越严重。1906年,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学校委员会宣布,将对所有的日本留学生采取隔离政策。消息传到日本,日本公众视之为奇耻大辱,立即掀起了激烈的反美示威,大肆诋毁美国人,日本政府也强烈要求美国政府对此作出解释。
日本舆论甚至叫嚣:“整个世界都知道,装备很差的美国陆军和海军不是我们有高度战斗力的陆军和海军的对手。”日本的《每日新闻》更咆哮道:“当我们伟大的海军将领出现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时,要打破美国固执的梦想是很容易的。为什么我们不坚持派出军舰呢?”罗斯福见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立即亲自说服旧金山学校委员会撤销了上述排日规定,事态才得以缓和下来。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日本的狂妄,以及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力量的薄弱。”威廉二世对此表示赞同,“日本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咄咄逼人的扩张势头已经威胁到了美国的利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遏制日本应该是德、中、美三国的共同愿望。”
“我们正在做着准备。”陈文强适时地说道:“悄悄的,尽量不引起日本警惕的战争准备。比如编练新军,比如制造枪械火炮,比如——”有意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比如通过怎样的手段来抗衡日本海军,还有其他一些有益于战争的辅助性措施。”
说着,陈文强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还有一张包裹药瓶的德文说明书,递给了威廉二世,说道:“就象这个,如果战争爆发,对我**队来说,也将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
威廉伸手接过,简略地看过说明书,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重要意义,但还是礼貌地收入,与陈文强继续谈话。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先下手为强,互动
中国的物质条件很落后,对德国的经济互助和科学指导当然要寄以厚望。同样的,德国国内的过剩资本也急于寻找渲泄的渠道。而且,对于中国这样落后国家的庞大的廉价劳动力,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资本家的认识更加明确而深刻。
陈文强不奢望通过一次接见会谈便能实现所有的希望,但他却成功地埋下了伏笔。当然,他也获得了相当的利益,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
这就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目的,一蹴而就有些过于想当然,有些不切实际。他已经让威廉半信半疑地认为他是代表着清廷,至少是代表着中国的地方实力派,加强合作对德国来说不仅是商业上的赢利,从长远考虑,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政治和军事意义。
合成氨的工业化算是搞完了,这也就是在德国,工业制造水平和实验设施都是顶尖一流的,要是在国内,陈文强觉得不弄个一年半载,肯定是没有成功的希望。
与德国工商企业的合作再次拓展加深,与德皇威廉二世的会面交谈也取得了进展,陈文强此番欧洲之行算是划上了比较完美的句号,便急着启程回国,准备为国内的武装斗争增添一份助力。
……………
一九零七年新年的钟声已经敲过,中华大地的西南边陲,正在进行着一场新旧势力的战争,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首先是龙支队,继袭攻河口大胜后,北上连克巴河、田防、安定、新街、万河等地,深入云南腹地两百余里,直逼个旧、蒙自、曼耗,气势大振。清云贵总督锡良闻警,一面急调署蒙自关道增厚及开广镇总兵白金柱共十营人马南下围剿,一面频电清廷告急。
而就在清廷派出刘春霖前往云南帮办军务,人刚刚出京之后,龙支队又连获大捷。先是在老范寨地区伏击了由蒙自南下的清军。接着又急行军百余里,袭击打败了开广镇总兵白金柱所率的五营巡防队。
至此,滇南的清军机动力量丧失殆尽,再无力阻遏龙支队的纵横攻掠。铁路(滇越铁路)工人、农家子弟。再加上甄选吸收的散兵游勇、降兵降将,龙支队迅速扩充至两千三百余人。随后,龙支队转为向东拓展,接连光复守卫虚弱的马关、麻栗坡、西畴、那坡四县,以越南高平为基地的革命军本部人马也适时出动。光复靖西、德保、天等、富宁四县,与龙支队胜利会师,所占地盘也联成一片。
其次是陆(陆荣廷)支队,挺进百色地区后,接连光复田阳、田东、巴马三县,部队扩充至三千二百,并继续北上,逼近黔省。
王(王和顺)支队则依托十万大山,在上思、钦北、灵山、扶绥接连出击,不仅迫使清军在南宁、钦州、防城等地要驻兵防守。还不时切断这些州、县之间的道路联系,牵制了由广东增援而来的大部清军。
革命军第一阶段的作战行动十分迅猛,训练、士气、装备是占有很大优势,清军的战力低下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究其原因,还是清廷的失策所致。所谓的巡防营、巡防队,根源都是来自绿营。而自同治年开始,便成为大规模裁汰的对象。同治二年至光绪十九年(1863-1893年)三十年间,共裁员17.3万余人;到了一九零零年,各省陆续起练新军后,清廷终于不再对绿营有丝毫眷恋。一九零六年,下谕八年内将绿营全部裁尽。
于是,绿营,或者改称巡防营。这个福晋抱养的二儿子,便成了人嫌狗憎的对象,多给一个子儿也让人心烦。各省也千方百计地裁减,以节约经费,支撑新军这个吞金兽。
本来呢,清廷能用极少的费用。维持一支维护国内秩序的常备军,也对新军是种制衡的力量。结果在误以为掌握了新军,且急于改变落后军事力量的心态下,匆匆发起了军事改革。
对于前途的悲观,拖饷欠饷的忿恨,旧式军队的陋规劣习,使巡防营清兵普遍缺乏战斗的**。不要说面对的是装备齐全、士气旺盛的革命军了,就是历史上同盟会发动的河口起义,起初不过是二百多人,在“凡带枪投诚者给银元一枚”的号召下,设有督办和炮台,且有四个巡防营把守的河口,不到两个小时便被攻占。
但也正是因为粮饷不继,起义军虽急剧扩充至三千余人,可那些投降的清兵个个抱怨,不肯前进,有的又反降过去,最后居然一哄而散。
为了钱而“革命”的变兵,自然不可依靠;而用钱收买的江湖会党,也同样的不靠谱。
所以,革命军纵横攻掠,声势很大,但扩充的速度却一直刻意地加以控制,招募士兵的标准也没有降低。这便使得武器弹药和粮饷物资能够发放到相对可靠的士兵手中,既不产生过大的浪费,又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每人每天需要三毛钱做伙食,全支队将近三千人,仅伙食费用日支出便超千元;再加上每人每月两元的军饷,以及一些杂费,每月便需要近四万元……这还没算上战斗消耗的弹药物资,以及士兵伤残、阵亡的抚恤。”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秋J身为副支队长,支队的财政情况她不想管也不行,一算细账,不由得连连咧嘴。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要革命,要使革命大旗立而不倒,要长期坚持,有多么的困难。
这还只是一个支队,整个革命军已经接近万人,复兴会会员还在不断地从五湖四海赶来,军队的扩充也远没有结束。那又需要多少资金、粮弹的支持?缴获是有不少,越南的黄花探等抗法武装也能供应(武器换物资)一部分,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粮饷就是现在革命军需要长远考虑,并且加以解决的重要问题。
“按照现在革命军的规模,按照现在每天的花费情况,如果不算外援的话,我们的财政只能再支撑一个月。”革命军副总指挥赵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总部正在全力筹措,再加一个月是可以保证的。但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外援。还要立足自身,想方设法,排除困难。”
“我得承认,之前对革命是满腔热忱。但确实没有想到革命会是如此复杂、高深的工作。”赵声苦笑了一下,说道上:“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不用敌人来打,只要围上几个月,这军队也要饿垮了。”
“古之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确实是金科玉律,与思想的坚定与否无关。再革命的军队也不能空着肚子打仗嘛!”赵声把目光转向总参谋长葛智初,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赵总指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把目光放长远,解决粮饷问题,至少也要解决半数左右,再加上总部的支援,才能够长期坚持下去。”葛智初拿出一份电报抄纸,向着众人晃了晃。说道:“清廷正在调兵遣将,要扑灭我们。既要击退敌人的反扑,又要筹粮措饷,形势严峻啊!而要想两件任务都完成,我们就必须主动出击,不能等在这里空耗粮饷,等着敌人完成包围封锁的布置。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完毕,并经总部批准,各部要立即展开行动,争取在一两个月内彻底粉碎敌人的围攻。然后才能抓紧时间、集中精力来完成第二项工作……”
面对革命军的节节胜利,清廷十分惊恐,派刘春霖帮办云南边防事务,湖广出动新军一协。云南出动绥靖新军三营、炮兵一营和巡防队十营,广东派遣新军一标及巡防营八个营前往围剿。清廷又命两江总督端方、湖广总督张之洞接济饷械,四川、贵州亦有谕旨派来军队协助。再加上广西拼凑集结的地方部队,清军总兵力有三万之多。
“集中整训的时间是没有了,三分练、七分战,除了抓紧一切空闲时间提高战士的技能外。就是要在实战中锻炼。”葛智初继续进行着布置,“集中兵力,先弱后强,个个击破。参谋部决定,首先打击滇省清军,使川、黔远道而来的敌人陷入孤立。然后,回师击破两广清军……”
从兵力数量上来看,龙支队再加上本部出动的人马,与滇省清军相差仿佛,但在装备和士气上,除了湖广新军,革命军已经有信心战胜数量相当的清兵。而滇省绥靖新军虽有新军之名,却没有新军之实。况且,参谋部制定的计划也不是硬攻硬打,而是有较完整的计谋。
“龙支队编成两部,一部为诱敌前锋,兵力为一千五百人,即刻出发,佯攻个旧、蒙自,能取则取,若城池坚固,则扫荡周边,制造声势;另一部晚一日出发,或支援,或接应;本部人马两千余人,则再迟一日出发……”
能战则战,若敌势大则后撤相诱,或埋伏,或夹击,或合兵反攻。敌人若不中计,只是倚坚城而待后援,革命军便沿元江西进,绕过坚城再北上,攻石屏、窥玉溪,威胁昆明。
总之,革命军尽量不攻坚,而是想方设法地调动清军,争取在野外予以歼灭。为了策应滇省的军事行动,王支队、陆支队和本部留守的人马,将进行佯动牵制,使清军难以判断革命军的主要动向。
兵贵神速,军事会议一结束,各部便开始整装行动。秋J亲率前锋再回滇南,向个旧、蒙自进军,后面则是两支人马接应、掩护,滇南战役徐徐拉开了帷幕。
……………
互动,这个新名词是陈文强发明并首先使用的。但一直以来,大家并没有什么切身的认识。如果说互动只是竞争,只是互挖墙角、争出风头的话,那还有什么积极的意义呢?
但就在湘、鄂、滇、黔、桂、粤等省清军纷纷调动,向革命军的光复区开来的时候,互动终于产生了,就在广东省的潮、惠州。
许雪秋,早年居新加坡,习武,任侠好客,有“小孟尝”之称。一九零二年结识黄乃裳,受黄影响,倾向于反清革命。后来,许雪秋邀黄乃裳等回国,与潮梅会党头子何子渊等人集众密议起事。众人举许为革命军司令,准备借承筑潮汕铁路之机,广招工人,发动起义。事泄,许雪秋只身赴潮州府自辩,因与道台旧识,获释。旋重返南洋筹款,伺机再举。
一九零六年十一月,北辰至新加坡筹款,策划起义,许雪秋由此结识北辰并加入同盟会,述其早年发动潮州起义之经过,及其在各地之潜势力。北辰深为嘉许,即委任之为中华国民军东军都督,授命在粤东相机举事。
许雪秋领命之后,带着两名助手积极运作,联系会党首领余既成、陈涌波、何子渊、萧惠长等人,做组织发动工作。又自筹款项,购长枪百条、短枪两百支、子弹若干,由同盟会顾问日本人萱野长知雇日轮偷运至汕尾,由会党接应藏匿。
无私革命,既出钱,又有人脉,真是干将啊!北辰大喜,又派萱野长知往日本购置军火,并将筹措之两万六千经费交给许雪秋,嘱其趁着广东清军虚弱,加紧起事。
谁也不会想到,许雪秋在一九零四年便经徐壮师介绍发展,加入了复兴会。他的两名助手更是从琼州派来的军事人才。在积极谋划、无私捐献、勇敢行动的背后,最终却是为了复兴会的大局,为了革命军的利益。
一九零七年一月六日,许雪秋联络已毕,发动了黄冈起义。这次起义堪称一次完美的策划,起义的攻击目标是潮州府城。黄冈、浮山埠及揭阳方面的会党共同发动,兵分三路,此外各交通要道均有兄弟埋伏,连揭阳炮台都考虑在内了。
正所谓一呼百应,千余名会党兄弟聚于黄冈三里之外的乱坟岗上,每人身上挂一条白布,上印鹰球徽号,齐声宣誓完毕后,许雪秋并宣布军法十九条,然后兵分四路,杀向黄冈城。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同盟会内讧,龙济光复出
黄冈起义再次暴露了旧式清军的不堪。
候补千总蔡河宗反正,掉转枪口,冲入协署,擒杀司官巡抚王绳武,守城把总许登科,并俘虏了黄冈同知谢兰馨,都司隆熙等,义军大获全胜。
其时,水师提督李准已经率广东巡防军大部前往廉州、钦州、防城,参与封锁围剿复兴会的革命军。广东清军的兵力不足,地方防守虚弱,只有潮州镇总兵黄金福能够就近剿攻,但他手下只有三个巡防营九百多人,兵力亦不充裕,并不敢轻易出动。
而攻克黄冈的义军在旧都司衙门成立军政府,举许雪秋为司令,陈涌波、余既成为副司令,以“广东国民军大都督孙”的名义布告安民,宣称“为官府苛税,民甚难堪,专欲除暴安良”,并颁发纪律十余款。同时,军政府又要地方殷富交银献米,“富室均被勒提军费,为数甚巨”。
潮、惠、梅等地向来会党林立,黄冈起义立时引得周边会党成员纷纷前来,一些贫苦百姓也来参加义军,很快便发展到五、六千人。许雪秋坐镇黄冈,其他义军则兵分两路,一路由陈涌波率领,直趋汕头;另一路由余既成率领,直接奔向潮州,攻击黄金福部清军。
余既成所部抵达潮州时,天已黎明,而黄金福部清军早有准备,攻城失利。进攻潮汕之义军,得知潮州失利,即改变计划,转援余部义军。两路会攻黄金福清军,由于义军的土炮威力不大,枪械弹药亦是不多,依然无法攻破潮州。
黄冈的许雪秋闻讯,又派人至香港,催促购买枪械、速速接济之事。但事情显然并不象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因为同盟会内部正经历着一场内讧,在日本购买枪械之事已经搁浅。
……………
萍浏醴起义被镇压后,两江总督端方、湖广总督张之洞纷纷上奏朝廷。声称起义与北辰有关,清政府遂向日本提出来逮捕并引渡北辰的要求。日本西园寺内阁接到清廷的照会之后,经过一番紧急协商,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一方面。日本向清政府表示宣布驱逐孙中山出境;另一方面,考虑到革命党人将来革命成功后,要与中国继续保持友好关系,便不宜得罪革命党人。于是,日本政府通过黑龙会首脑内田良平和宫崎寅藏等人通知北辰。要求他迅速离开日本。同时日本政府又答应资助孙中山五千元,另有一日本商人铃木久五郎也愿资助一万元,作为北辰离日的经费。
北辰接受了赠款后,便偕胡汉民等人离日南下。由于他未向同盟会本部公开赠款的问题,以致于引起一些会员的不满和怀疑,围绕着经费问题,掀起了第一次倒孙风潮。
离开日本时,北辰留下两千元给章太炎,作为《民报》的经费。但章太炎嫌少,认为应该将日商资助的一万元全部留下。由此对北辰产生了意见。后来又得知北辰还接受日本政府资助五千元一事,立时开始大闹起来。
“受贿!孙W被收买了!”
“此举有损同盟会的威信!”
章太炎更是火气冲天,撕下挂在民报社的孙ZS相片,然后批上了“卖《民报》之孙W应即撤去”等字。这还不解气,他以为孙ZS在同盟会香港分会,便又将批了字的相片寄到香港,以示羞辱。
同盟会内部的“反孙”声浪进一步高涨,章太炎、刘师培、谭人凤等人纷纷要求主持同盟会本部工作的刘揆一召开大会,罢免孙ZS的总理职务,改选黄X继任。
内部纷争终于还是影响到了外部起事。此时正值孙ZS派萱野长知赴日购枪械。在宫崎寅藏协助下,本来已洽谈购得村田式快枪二千支。但是章太炎等人却认为武器陈旧不宜作战,以《民报》社名义发明码电报给香港《中国日报》,说是“械劣难用。请停止另购”。因而,购械计划搁浅。
这次倒孙风潮虽然因孙W的自我坚持和黄X的反对而没有发展下去,从表面上看,似乎得以平息了。但在革命党内部,一些反对或者不满孙W的情绪还继续存在。而由此带来的负面效应很是明显,孙ZS后来也不太过问同盟会本部事务。而同盟会组织也渐有涣散之势。
首先是光复会退出了同盟会,仍以本会的名义独自进行活动;其次是不满孙W把运动革命的重心放在华南,对于长江流域的革命未给予足够重视的一批同盟会会员,如张伯祥、邓文恽、焦达峰、方潜等人,成立共进会,改平均地权为平均人权,另行设计十八星旗,在某种程度上与同盟会作了很大的区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盟会成立之初便有着先天的不足和缺陷,革命团体之间宗旨异趣,“弥隙难缝”,终于还是逐渐涣散。
尽管黄冈起义没有得到外部饷械的支援,颓势渐显,但却得到了另一场起义的呼应。
兴中会已故会员郑士良的助手邓子瑜,奉北辰之命联络三合会陈纯等首领,纠合了二三百人,一举占领了七女湖镇,并夺得该镇巡防营的械弹。而后,克泰尾、杨村、三达,攻占杨村西南,夺得博罗东北。旋又在八子爷打败清营管带洪兆麟,转而向南,横行于归善之东。清军四个营,对此无可奈何。
……………
潜伏的战士们瞪大了双眼看着进入伏击地域的清军,更多的是临战时的兴奋和紧张。这时每一颗心脏的跳动都非常有力,仿佛已经带动整个伏击地域一起在跳动。
“轰!轰!轰……”随着枪响,一排手榴弹从山坡上的草丛、树林中飞出,在土路上接连炸响,一股股黑烟裹着泥土、弹片、碎石、血肉飞上半空。硝烟弥漫中,清军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陷入了混乱,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所有武器一齐开火,两道火舌向敌人无情的噬去,刮起了一片金属的风暴。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清军完全被打晕了,有的向前冲,有的向后跑。有的举枪射击,有的张惶四顾。
子弹在空中乱三绞四地发出尖啸,一个个清兵惨叫着倒下,预谋的伏击。凶猛的火力,使这支号称新军,却并没有多少新军特点,且未经历过战阵的清军很快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和意志。
秋J跃出掩蔽所,猛的一挥手。大声吼叫道:“冲啊,杀呀!”
作为指挥官,她很想以身作则,身先士卒,这应该是对士气是最好的鼓舞。但她的警卫员已经抢到了前面,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周围是战士们高喊着口号,奋勇地向着小路上的清军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冲啊,杀啊!”对面同样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呐喊,另一支部队也冲下山坡。对敌人进行猛烈夹击。
损失惨重的清军惊慌失措,稍作抵抗,便被血腥的白刃战吓傻了,惊叫着四下奔逃。溃逃的败兵在迅速的扩大,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起来。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战场上士兵在冲锋的时候都很容易头脑发热,在同伴狂热气势的影响下,也就是说一旦进入状况了就会不顾一切的冲锋。
当然,只有新兵才会这样,狂热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而老兵才会冷静的判断。灵活主动地寻找战机。
而对溃败的敌人,喊杀声震天的战士们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打算。队形已经散乱了,但战士们的状态不可阻挡,不断有人兴奋的喊叫着。射击着,向清兵们追去。然后,猛烈的撞击在清军队伍中。
战士们猛然间爆发出一阵阵滔天的怒吼声,清军心理完全崩溃,面对着明晃晃的刺刀,有的胡跑乱窜。有的惊呼尖叫,有的脚都软了,跪地磕头求饶。
战士们越发加快了脚步,有战士掏出手榴弹向近在咫尺溃退的人群甩过去,“轰!”手榴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了,清军们哭爹喊娘的丢下十几个或死或伤的同伴继续狂奔。
杀气腾腾的战士们胆子越来越大,往往一个战士就敢杀入几个清军的人堆里,甩出去的手榴弹的爆炸距离也越来越近。
战士们满脸的硝烟、凶狠的表情、愤怒的吼叫、染着鲜血的刺刀让清军们感觉到一阵阵毛骨悚然,溃败变成了逃窜。然而到处都是喊杀声、枪声、爆炸声,清军徒劳的四处狂奔,哭叫,哀嚎。
走投无路的清兵们东一头西一头不断的改变逃跑的方向,每一次又都不得不又转头向别处逃去。 战士们步枪上白晃晃的刺刀非常刺眼,刺刀格斗是非常血腥的,也是最能瓦解敌人斗志的一种手段,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清兵们又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缴枪不杀!”迎面又一支队伍猛然间截断了清兵的退路,当头几个跑得比较急的清兵们来不及反应过来,纷纷撞到战士们的刺刀上,惨叫声后让跟在后面的敌人戛然止步。
战士们纷纷大声喊道:“放下枪!缴枪不杀!”
“他妈的,人模狗样的还敢不老实?”
“再不老实就枪毙了你们!”
“瞅什么瞅,再瞅挖出你个王八蛋的眼珠子。”
……………
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战士已经将清军逃窜的路封死了,将他们压缩得越来越紧,有清军军官带头跪在地上投降,其他清军如同推倒骨牌般的纷纷缴械投降。
太阳将落未落的挂在西面的天际,绚烂的晚霞映照着满地的鲜血、残肢、尸体和散落的枪弹。
一群群的清军俘虏扶着、背着伤员垂头丧气的被押解到一个大洼地里,周围是荷枪实弹的革命军士兵看守。受伤的清兵咬着牙忍着痛,竭力不使自己发出声音。革命军对待俘虏的态度并不是太好,战士们杀红了眼的时候,有几个跪地投降的清兵也被他们收不住手给捅死了。
支队长龙济光在警卫员的陪同下,巡视着战场。能在短时间内把他放出参谋部,军政府自然是有了牢固控制龙支队的信心和力量。龙济光也是心中明白,手下的亲信旧将几乎是全部调离,连警卫员也全是新人,虽然让他这个支队长出外征战,但没有两个副支队长,以及参谋团的合议,他的命令根本不会传达,也没有哪个中下级军官会听从他的号令。
没办法啦,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前程,也只能压在革命军身上,压在这要改朝换代的“革命”上了。就象那帮年轻得过分的军官,没准日后就成了开国名将呢!
形势比人强。龙济光虽然无奈,但确实被陈文强给震慑住了。革命军又安排得当,使他根本没有再反复的机会。而当他真正清楚了革命军的装备和实力,又见识了革命军勇敢无畏的作战风格,心理也在慢慢起着变化。
马克沁重机枪、麦德森轻机枪、火炮、手榴弹……龙济光终于明白当初作战时,革命军是隐藏了实力,并没有全力以赴。看吧,这滇省的绥靖新军被打了个稀里哗啦,虽然说是伏击,但也能看出双方的装备和士气的差距。
那重机枪一发射,杀人如割草一般。龙济光低头看着一具清军军官的尸体,连人带马被打得血肉模糊。
蠢货呀,骑着马,还穿得与众不同,就是个活靶子。龙济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好在这场胜利也有自己的功劳,要不是自己派人运动清军巡防营,散布假消息,想要伏击成功还真不容易。
嗯,这也是放自己出来的原因吧!龙济光既是纳更土司,又曾任广南县团总,因剿灭云南的“彝乱”有功,在文山、蒙自、建水、金平、屏边及个旧等地招兵买马,势力也是在那个时候迅速扩大的。有名声,有人脉,地方巡防队中有他的很多旧识,很有些影响和号召力。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急攻进取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正如那句外国谚语所说,一只狮子带领的一群绵羊能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从后世的标准来看,刚刚招收进来的革命军士兵的体质或许有些差,但农民那非凡的身体忍受力,却让人很惊讶。稍加训练,他们就能够每天进行长达四十八到五十六公里的急行军,而且攀登山路时几乎和在平坦弯曲的田间小路中行军一样毫不费力。
曾有外国人对中**队各阶层有一概括性的观察:一般士兵温顺、有纪律、能吃苦耐劳、服从领导;低级军官对于命令,每能迅速执行;管带、标统或者营、团长级的个别差异极大,不过也不乏优秀之士。
换句话说,那就是官不如兵。士兵多为农家子弟,具有朴实、勇敢、服从、坚毅以及吃苦耐劳等良好品性。如果中国的士兵能被适当地领导、能吃饱,再经过训练和装备,他们的战斗力将和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的士兵一样。
而中国士兵之所以优秀,正因为他们原始的适应力。特别是“坚韧”的中国脚。那双只穿草鞋而不穿皮底鞋子的硬茧横生的大脚,绝对令人感到神奇。而且,他们十足的“农民劲”,在严格的训练后,会成为动物般的野劲,使他们成为出色而凶狠的黑夜杀手。因为这些士兵令人难以置信的夜视力每每令人感到无比惊讶,他们完全象一只猫那样能在黑夜里看得清清楚楚。
“防左刺。”“杀!”“防右刺。”“杀!”……
随着一声声口令,士兵们在军官的示范下,圆睁双目,齐声呐喊。
“杀!”“杀!”“杀!”,喊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嘹亮,几百把明晃晃的刺刀映着阳光,不停地发出耀眼的寒光,更显威势。
秋J头上见了汗。依然一丝不苟地做着示范,并不时停下来,边纠正着战士们的动作,边讲解着。
“你们在学练过程中。不仅要千百次地重复,更要不断揣摩总结。”她大声说道:“练一次,就进步一次,扎实一次,没有尽头。要拳不离手,绝不能松气。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反复练习,是巩固已掌握的技术的一种重要手段。每练习一遍,就应有一遍的效果。通过不断复习,巩固已学会的动作,使已经掌握的技术规格形成正确定型,逐渐形成正确动作的动力定型,然后在巩固的基础上提高,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
因为。冷兵打斗是血腥而残酷的,两人相互碰撞的刹那,也就是分出高低上下的瞬间,根本没有“想”的时间。
虽然现在的革命军接受了大量的物资补给,又有缴获,又有制造复装子弹的机器设备,弹药还能够支撑作战。但从万宁起义得出的经验,清军在白刃战中却是最容易崩溃的。
对于士兵来说,拼杀训练中能使他们不自觉地就提高了一种精神威慑力和一种无畏的气概,尽快地走向成熟。有着更深一层的意义和实战的价值。
时间很紧,当然对于无所事事,心无大志的人来说,时间在什么时候都很宽松。形势是个看不见的东西。要有所成就,就必须顺应它的变化,抓住稍瞬即逝的机会。
击败滇省的绥靖新军后,龙支队趁势攻占个旧。个旧有锡都之称,清廷在此设有衙署,管矿务。专收锡、银课税。这使革命军缴获了十余万两白银,如果长期占据的话,也可以课税以补军用。
另一部革命军则急速兵进蒙自,围攻城池。中法战争结束后,按照《中法续议商务专条》,指定开广西龙州和云南蒙自为通商处所,蒙自成为中法之间的“约开商埠”。由此,蒙自成为云南近代史上的滇东南军事、政治中心,也成为近代云南第一个海关。
蒙自关道增厚拥兵四营,面对来势汹汹的革命军却不敢出战,倚城而守,急派人前往开广道(现开远),向开广镇总兵白金柱求援。
而龙支队在留下一哨人马驻守个旧后,主力开至草坝镇附近的山林中埋伏,准备与围攻蒙自的友军上演一出围城打援的好戏。
即便是这短短的时间,按照参谋部的指示,军中依然抓紧一切空闲时间进行学习和训练。尽管击破清军预期的大围攻已经见到了希望,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胳膊会练肿,消了;再肿,又消了,最后,就只剩下一疙瘩一疙瘩的肉块了。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煎熬,经历过的人对此有着深深的体会,先是会感到浑身的肌肉酸痛,以后就不痛了,时时感到血在身子里到处冲撞,热得象着了火,这就是在长劲儿了。
两百次突刺,这个目标达到了,士兵们也已经是汗流浃背。
“收势,集合。”随着一声声口令,队伍集中变成了两列纵队,一个个战士也都喘起了粗气。
“长官,有军报,请您马上去参加会议。”一个传令兵不待秋J擦汗休息,便跑来通报。
“好,我这就去。”秋J点了点头,快步向支队指挥部赶去。
到了指挥部,秋J便觉察到了气氛的紧张。如果是开广镇清军出动,那应该是又一场胜利,而不应该是现在的凝重。
龙济光虽然有职无权,但已经被交代过的各级军官还是给他表面上的尊重,并由他通报了刚刚送到的紧急情报。
面对革命军的迅猛势头,清廷恐慌之下已不惜重金,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五万、三万、两万,犒赏激励在前线的清兵,又拨了五十万两交给云贵总督锡良,作为增募新兵与供应广西客军的开支。而且,从汉阳,从广州,从上海,都正在运来枪枝与子弹。
同时,清廷早又与法国外交部及法国驻华公使函电往来,交涉了不少次,指责法国在越南的官吏纵容革命军在越南境内集合。并利用滇越铁路的火车运粮运弹。法国外交部给驻越总督下令,禁止了革命军利用火车运粮运弹。
另外,滇省清军开始大规模调动各地方巡防队向昆明集结。其中有中路统领王正雅,统辖十一个营;西路统领贺宗章。率领十一个营。当然,现在清军还未集结完毕,但时间已经很是紧迫。
“参谋本部已经给友军下令,不管开广镇清军是否出动,立刻开始猛攻蒙自。”龙济光晃了晃手中的电报。沉声说道:“而后合兵一处,攻打开广镇。时间,参谋本部再三强调了时间的重要性。趁着清军尚未集结完毕,尽可能地消灭孤立之敌,削弱敌人日后参加围攻的军力。而且,陆支队也将展开策应行动,以配合我军……”
显然,敌情的变化使革命军必须加快攻击的速度,不能坐等敌人集结、围攻。尽管滇省的巡防队战力低下,但人多势众之后。再加上外省的清军开来,也能够对革命军构成一定的威胁。
除了开展革命军之前所尽量避免的攻坚战之外,参谋本部还要求龙支队分兵一部,以三、五百人为准,组成滇西南挺进中队,西进普洱、临沧地区,趁着清军地方守备空虚,另行开辟革命根据地,并牵制滇省清军。
“虽然我军缴获了绥靖新军炮营的十几门火炮,但口径既小。又比较老旧,弹药亦不多,实不能为攻坚城之倚助。”龙支队参谋长周华扫视着众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我们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仿效太平军的穴攻爆破,或用炸药实施外部爆破,并辅之以火炮。这样一来,即便是黑火药也能派上大用场。而只要城破,清军必丧胆。”
太平天国革命运动波及全国十八个省。坚持斗争十四年,几乎席卷整个中华大地,而穴地攻城则是太平军最富有特色的一种战术。由于太平军穴地攻城的广泛实践,这项战术得到广泛运用,到了战争中后期,湘军也几乎全靠穴地攻城,直至更为快速有效的西洋开花大炮轰垮城墙的战术的产生,穴地攻城才退出历史舞台。
但退出历史舞台并不见得就要舍弃不用,缺乏重炮,又不想多牺牲人命,穴地攻城或是炸药爆破便顺理成章地被提了出来。而炸药爆破对于革命军来说,并不陌生,从万宁起义时便使用过,城墙不够坚固、厚实的话,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
而城墙是一道实体的防线,也是守军的心理防线,特别是旧式清军。一旦被摧毁,多半会军心动摇、斗志丧失,顽强抵抗者会变成少数,多数人都会惊惶失措,自寻出路。这从历次的战斗中已经得到了验证,清军没有巷战的经验,也根本没有巷战的心理准备。
攻坚从蒙自开始,也因为蒙自是中国二十四个海关之一,其中有大量的关税银两,对革命军的长期坚持大有禆益。
在发动起义之初,革命军便定了很详细的革命方略,其中规定了“就地因粮”的办法,也随军带着很多可以主办“因粮”事务的人才、干部。负责作下列的几件事:接收一切官产;没收反抗军政府之清吏或豪绅的财产;用两月限期付现之“给价券”购买粮食货物,期满按五厘计息;用“债券”向富户借银,于三个月内无息偿还,期满按二厘计算;向人民征捐,捐税额度不得超过清廷官府统治时期的七成……
没错,章程制定得很完善,政务人员也都配备,但在何时开始施行却是一个问题。来了就收捐税,老百姓知道你们这革命军是不是一阵风。赋税是比清廷的少,但你们走了,清廷官府回来,不是又要收一回?
所以,不管是否废除了清廷的不少苛捐杂税,关键是革命军要占得住地盘,起码要在清军的第一次大围攻中获胜,哪怕是对峙,也要展现出革命军的实力,让老百姓看到长远的希望。
既然不能用“白条”来购买物资,也暂且不能收捐纳税,革命军就只能使用真金白银。而要缴获更多的钱财粮秣,就要占领象河口、蒙自、开广这样的殷实之地。
军议很快结束,龙支队继续埋伏,不管开广镇总兵白金柱来不来,此地是卡断开广至蒙自的必经之路,围城打援也好,堵截蒙自的溃兵也罢,总之是不能无人防守的。
革命军从起事到现在,面对旧式的清军是越来越有信心,兵力布置也放宽了许多,一对一,或者是一比一点五,也敢于作战。
“总部是不是要将战略重心转向滇省了?”秋J有些疑惑,散会后与另一个副支队长杨文恺边走边谈。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杨文恺思索着说道:“相对来讲,云贵的清军比较弱,或许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吧?”
“清军是弱,但地方也不富裕。”秋J皱着眉头,猜测道:“或许总部还有其他的考虑,毕竟他们看得比较全面。”
“不管怎样,这番布置的格局很大,咱们要更加努力了。”杨文恺停下脚步,微笑着说道:“我整顿人马,明日便要开赴滇西南了。独领一军,够威风,够神气吧!”
秋J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去,“祝你马到成功,在滇西南打出咱们革命军的威风,打出一个局面。”
“一定的。”杨文恺与秋J用力握手,转身离去。
或许是胜利后的喜悦重逢,也或许是战友的最后一次相见。秋J凝望着杨文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这就是革命,有分别,也有牺牲;今天还活生生地在眼前,明天就可能倒在革命的征途上。
秋J庆幸自己能投身到这火热的洪流中,庆幸自己能加入复兴会这个实力强大、团结一致的革命团体中。也只有复兴会才能组织起如此气势的反清斗争,并能在清军即将大兵压境时还有开拓进取的信心和力量。
太阳更低了,灰蒙蒙变成了淡红色,给树梢也染上了一层浅红。在秋J眼中,那不是夕阳晚照,而是染血的辉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滇省震动
凌晨三点,天空刚刚有些发灰,却正是人们熟睡正酣的时候。
强烈的白光一闪,比太阳还要刺眼,比炸雷还要震耳。大爆炸“轰”地一声在蒙自城下猛烈爆发了。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爆炸区域内的清军被震得七荤八素,离得稍远的也在一瞬间丧失了视力和听力。
浓重的硝烟升腾而起,蒙自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碎砖乱石和里面的灰土腾空而起,好似一头怪兽从城墙的肚子里猛然钻出,咆哮着向半空窜起。
随后,烟尘把这段城墙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城墙被炸开了,进攻便在鼓号声中开始了。
一队一队的革命军在军官的指挥下,呐喊着向前奔跑冲锋。城外革命军的阵地上也响起了“轰,轰,轰……”的声音,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炮弹从冲锋的士兵头上掠过,飞向了烟尘弥漫的城墙。片刻后,一个个闪光迸现,爆炸声此起彼伏,掀起了更多的硝烟和尘土。
“冲啊,杀啊!”
前后左右都是同样的呐喊,尼哦也不例外,无疑,这样的喊叫能让人更加地兴奋,更加的狂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跟着战友们冲进了刚刚有些稀薄的烟尘之中。
在火药呛人的气味中,混杂着伤者的哀叫,脚下磕磕绊绊,尼哦眯起了眼睛,努力在破砖碎石中前进。终于,眼前蓦然一亮,已经冲出了烟尘弥漫的区域。
虽然还象细雾般模糊,但视线已经基本不受阻碍。他看到了清兵,稀稀拉拉,似乎还未从茫然中醒来。他也看到了战友,前面的一队正向敌人射出一排子弹。
“二排跟我冲啊!”熟悉的长官的声音在嘶吼。
尼哦随着战友循声而聚,向着城中冲杀而去。开火射击,刺刀捅杀,尽管只是第二次参加战斗。但尼哦却并不怎么害怕。而追杀狼狈逃窜、失去战心的清兵,显然在心理上也占有优势。
作为一个苗族汉子,尼哦还并不明白革命是什么,但他参军有饭吃有饷拿。且脱出了土司的人身控制。而且,那些平日里如狼似虎的清兵、巡警都完蛋了,这让尼哦感到分外的快意。
当兵吃粮。尽管尼哦的思想暂时还停留在这个水平,但并不妨碍他已经对革命军的一些奖惩和善后办法的认识。
颁发奖章、勋章是军队的一项重要奖励制度,对于激发官兵的上进心和荣誉感。鼓舞士气,巩固和提高部队战斗力,具有重要作用,历来受到各**队的重视。
革命军便逐渐在建立这种制度,冲压的勋章,制造很方便,也不断地授予作战中的有功人员,相信这种新鲜东西会对官兵造成不小的震憾。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两句揭露了封建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将军的战功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换来的。
风渐起。吹皱秋水,也吹翻着历史的画册。一页又一页地往前翻,白骨蔽野,血流成河,有多少功成名就的将军不是踩着千万士兵和百姓的尸体建立起来的?史册上只有将军的丰功伟绩,那些流血牺牲、抛家弃子的普通士兵的又有谁能记得?
仿照着外**队的办法,革命军已经逐步在改变这些军中陋习,从新兵参军入伍时开始,资料便要求写得尽可能详细。如果牺牲,那就不是无名战士。而是将被镌刻在石碑上,存档于文字,日后将供奉于烈士墓的鲜活人物。
纸上留名,这是一个军士或百姓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正在慢慢变成现实。虽然赶不上青史垂迹,但能让子孙后代感到自豪骄傲,为亲人眷属脸上增光,无疑比漠漠无闻地死于荒檄要好上千万倍了。
善后和抚恤固然要消耗很大的财力、物力,但却是近、现代军队所必须具有的。不能使将士心无旁鹜,又怎能焕发出更英勇的斗志?靠抢掠和烧杀吗。革命军就是革命军,可不是一支“兽军”部队。
“杀!”尼哦大吼着将刺刀捅入一个逃跑清兵的后背,在敌人的惨叫声中,他抽回刺刀,在鲜血迸溅中,他感觉更加的振奋。
……………
城就这样被攻破了,连半个小时都不到?由西城开始,告急的旗号已经传到了南城。城内钟声大作,一声紧似一声,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这钟声中的惊慌之意。可以想象得出敲钟的那些清兵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一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正疯狂地鸣钟,向全城发出警报。
疯狂摆动的旗号,惊慌急促的钟声,惊骇恐慌得说不出话的清军官兵,被革命军的凶猛击溃的败兵,蒙自陷入了一片混乱。
反正,投降,清军最擅长表演的两部曲,在城墙这道实质的、也是心理的防线被摧毁后,毫不例外地再次上演。
不到三个小时,革命军已经占据了全城,除一部清军出北门逃窜外,其余的全部被歼。而这股逃窜的清军将遭到龙支队的截击,并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蒙自海关是云南历史上的第一个,在县城东门外设立正关,蛮耗设分关,县城西门外及河口、新街三处设分卡,并将蒙自东南的马白(今文山州马关县)划归蒙自管辖。正关有办公室、稽查处两个办事机构,海关税务司均由欧美籍外国人担任,掌握正关及分关进出品货物的关税征免、收支、拨解税款大权。
对于蒙自的法国领事馆,革命军没有攻击,但对蒙自海关却不客气。管你什么欧美外籍,还不是隶属于清廷任命的海关总税务司,而海关则属于敌产之列。
几万两的关税银,对革命军来说是笔不小的财富,但却不是攻占蒙自城的全部。逃入法国领事馆的蒙自关道增厚为了以防万一,还提前转移了一些。
虽然法国领事馆只有十几个法国兵守卫,但武力攻取是不合适的。革命军不能给外界一种义和团式的暴民的印象,而应该是文明的、有组织、有领导的正规军队。
法国武官勒内?阿贝尔紧皱着眉头,看着数百革命军士兵堆筑街垒、树起栅栏,把占地五百余平方米的领事府封锁围困起来。围而不攻,勒内?阿贝尔心中清楚。革命军不想公然违背国际法,但也不是就害怕了法国人,或者说是洋人。只不过革命军采取了更加老练、成熟的做法,逼迫法国人作出选择。
革命军甚至没派人来交涉。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法国人不主动,便被围困在这里吧!至于时间长短,谁知道呢?苦思良久,勒内?阿贝尔似乎做出了决定。派出了使者与革命军接触。
“你放心,我们不是匪徒盗贼,而是堂堂正正的革命军。”在蒙自的哥胪士洋行,宗少华正温和地对希腊商人哥胪士宣讲着政策,“洋行的货物我们照价购买,不会少给你一两银子。而且,如果你有意建立长期的商业往来,我们革命军也是欢迎的。”
歌胪士洋行由希腊人歌肿士在蒙自开设,以达到通商的目的。洋行起初主营五金器材、日用杂货;后于越南海防设总店,于蒙自、昆明设分店。进口五金、百货、食品罐头,出口豆类和蔬菜等。
将来的封锁是不可避免的,多建立一个物资补给的渠道,便多一分支持下去的力量。革命军政府对此早有章程,利用洋人的商人本性和发财心理,也利用他们的方便条件,显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哥胪士本来还想摆洋人的臭架子,可看到革命军从官到兵都是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根本没有清兵那种畏缩、谄媚的神情和表现。商人的圆滑立刻使他认识到该如何面对,只要不是义和团式的暴民。只要不加以触怒,洋人的身份还是能够充当护身符的。
“没有问题,这些货物我将按成本价全部卖给贵军。”哥胪士很敏锐地听出了宗少华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至于长期的商业往来?不知道贵军需要什么?只要不是违禁的物资——”
“要是能运进来违禁物资。你还能赚大钱呢!”宗少华微微一笑,说道:“粮食、布匹、药品、棉花,以及其他的日常用品,我们都需要。至于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也表示感谢。但第一次交易嘛,不能让你亏了。所以,成本价就不必了,我们还是按照标价付款。”
“非常感谢,希望我们以后的商业来往也会如此顺利。”哥胪士微微鞠躬,脸色变幻,不知道是想着日后赚大钱呢,还是想着关店歇业,离开这是非之地。
宗少华安排完毕,转身出来,正碰上赶来报告的士兵。
“蒙自关道增厚政治避难?”宗少华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可以,法国人可以容许他政治避难。但他侵吞了国家的税银,必须交出来。否则,革命军将围困到底。”
在西南起义之前,陈文强等人便考虑到越南法国人的干涉。要打呢,越北的法军肯定不是革命军对手,人太少嘛!但大打又偏离了起义的目的,而任由法国人与清廷勾结,又对革命军十分不利。
所以,计划中便有几套备用的方案,看具体的形势而采取。理想的情况自然是革命军示之以威,迫使法国人保持中立,对革命军在越北的某些地区建立作战基地并进行备战。
另外,如果能迫使法国人承认革命军为交战团体,则是更为理想的。按照国际法,交战团体指一个国家内从事武装斗争,控制部分地区,并得到外国承认的集团。也就是说,革命军如果被承认,就摆脱了“乱民”或“叛乱”的标签,并且享有与清廷(交战国)同等的权利,承担同等的义务。
而一旦得到国际上的认同,革命军的地位和影响便是质的突破,革命军政府也就具有了政权的性质。
当然,要实现这个目标是很困难的,但你不向这个方向努力,永远也不会成功。
……………
蒙自光复,四千多革命军北进开远。
滇南城池多已老旧,清廷财政紧张,地方资金匮乏,根本无力整修。革命军围城而攻,用火炮轰击守军草草修补的缺口地段,不到半小时便炸塌数丈。在机枪的掩护下,革命军士兵冲锋入城。
开广镇总兵白金柱得知城池被破,无奈下令停止抵抗,率部投诚。
滇南重镇接连而下,革命军气势大涨,西攻建水、石屏,守军虚弱,或弃城而逃,或反正投诚。
革命军兵力达到五千六百余,北上通海,不战而下,离昆明只有一百多里,滇省震动。云贵总督锡良急电清廷求援,并急招湘鄂黔援军转赴昆明。
至此,革命军在滇省发动攻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清军来不及合围,只能转救形势似乎危急的昆明。而从大的方面来看,革命军光复了滇南的大部分地区,虽是偏远、各民族混杂,但也拓展了战略活动空间。
同时,为保昆明,并且剿攻革命军,滇省的地方清军被陆续调动,造成了很多地方的守卫空虚,这也为挺进支队进入滇西开辟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袭普洱、克景谷,兵逼临沧。清军李开美全营降,临沧不战而下。挺进支队稍作停留,继续向西,兵锋直指龙陵、腾冲、保山。随后,又有清军胡华甫一哨降、王玉珠一哨降,挺进支队利用缴获的枪枝弹药,在清军中择优汰劣,再加上在当地招兵买马,由五百人扩充至一千二百余人。
似乎是尝到了甜头,但更多的是看清了滇省其他地区守卫空虚的弱点。革命军以主力在通海继续牵制清军,却再次分兵五百,组建滇西北挺进支队,溯元江而上,向镇沅、景东、南涧、大理攻击前进。
在桂越边境发动起义,现在却主攻云南,革命军的战略似乎做出了重大转变,但实质上却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纵横桂省,袭扰战
清朝军队起源于清太祖努尔哈赤首创的满族八旗兵,后增设蒙、汉八旗,合为24旗。因民族歧视、养尊处优、生活**、制度落后等原因,八旗兵逐渐走向衰败。
而绿营兵是以归附的明军和收编的汉族地主武装改建而成各省驻屯军,用绿旗作标志,以营为建制,故称绿营兵。随着被用于缉捕、缉私等地方差役,训练不实,纪律松弛的绿营兵不久也无可挽救地走向了衰落。因太平天国的兴起,八旗和绿营已腐不堪用,清政府急令各省官绅兴办团练助剿……
湘军、淮军、练军……改来换去,终究是“汤老药杂”。到了晚清,旧军已不堪用,在体制上互不隶属、指挥混乱,军官欺上瞒下、庸劣无能;士兵素质低下、毫无斗志,以致每战一触即溃,遇敌望风而遁。
要提升军队作战能力,必须裁减旧军,编练新军。对于人数达百万之众、每年耗银千万两的旧式陆军,这无疑是釜底抽薪、去腐滋新之策。
而清末军制改革的思路,大体上是由新军扮演国防军的角色,而各省旧军改编为巡防营,负责地方安全。这一安排不能说不合理,但行事过于操切,加上中央与地方的财赋划分未能清理,这在之后的风云突变之际,那些朝廷亲贵也就尝到了无尽的苦果。
按规定,地方上的巡防营平时置于各省总督巡抚管辖之下,战时则置于陆军部的指挥下。巡防营只有步兵和骑兵两个兵种,每省不得超过五路,每路不得超过十营。
但巡防营是过去无用的绿营、练军、防军和团练的一个替代,而且毫不客气的继承了前辈们的大部分弱点,比如统领们大多为旧式军官,士兵也大半来自之前的绿营、团练等,各方面素质都很差。这些队伍尽管练过洋操,也大部分配备了西式武器,但精神散漫。军纪废弛,战斗力十分低下。
从历史上来看,清军对外敌的作战屡屡惨败,并不能单纯地归咎于武器装备上的差距。比如甲午战争。清军装备是超过日军的,但由于军队长期钝化,训练既跟不上,更缺乏和敌人面对面“刺刀见红”的肉搏意志,看到别人端着刺刀时只是掉头就跑。而这也恰恰是自鸦片战争以来。外**队打垮清军最为有效的战法。
综上所述,类似于清军巡防营的旧军,即便是对上勇猛的、以冷兵器为主的民间暴动队伍,也很难说稳操胜算。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历史上同盟会发动会党所进行的起义,几百人,甚至是百八十人、几十条枪,也能折腾一番,令清军损失不小。
而现在,清军的对手可是训练严格、装备齐全、士气高昂的革命军。革命军的骨干是些什么人。说是仁人志士、热血青年都不足以概括。很多人都是已经超越时代局限的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以身殉志,以命酬国,根本是不在意个人的生死。
所有的苦难和折磨,所有呼啸而至的白刃和炮石,在这种超脱凡俗的伟大精神面前,变得那样苍白无力。精神的伟大,超越了苟活生存的微渺智力。正因他们的存在。中华国家短暂的四分五裂,因停滞而产生的遍体鳞伤,甚至政权一时间的分崩离析,都能在强大的民族精神力量下得以愈合创伤。
………………
旧式清军不堪战。这是早就可以定论的事实。但革命军摧枯拉朽,取得如此大的战绩,却还是大大超出了起事之前的估计。
反正,投降,逃跑,清军不断上演着这三部曲。战斗频繁而不激烈。武器装备上的优势是一方面,英勇无畏的气概更重要。
伏击,攻城,缴获;革命军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对战斗中敌我双方的兵力配备有准确的计算。
而接连光复河口、蒙自、开远、石屏、建水、通海,以及之前袭占的防城、钦州、灵山,使革命军缴获了相当多的钱粮物资,为长期坚持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不断歼灭清军,又使枪枝弹药得到了变相的补充,能够支撑革命军连续作战;光复区的大幅拓展,更为军政府将要实施的因地就粮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由滇南席卷向北的攻势不仅使革命军拓展了战略回旋的空间,更调动了南下的清廷援军。就在湘、鄂、黔三省的清军向昆明急进,赶来增援之时,革命军再次机动,在滇南只留下龙支队三千人虚张声势,其余人马则星夜返回广西,与百色的陆支队会合,突然东进,连克都安、马山两县,南下武鸣,与根据地的本部人马和王支队对南宁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清军计划是采取三面围攻的策略。西面以滇、川、黔三省人马为主,北面是湘、鄂、桂三省联军,东面则是广东新军和巡防营。
但革命军的突然聚力攻击,搅乱了滇省,歼灭了大量滇省清军,为保昆明,云贵总督锡良急命湘、鄂清军改道云南。广西清军经过陆荣廷、龙济光这两次反正,又被革命军连番打击,已经残破。湘、鄂清军转而西入云南,立时便使广西的清军显得势单力薄。
而广东清军重占防城、钦州,又分兵五营进入南宁协防,意图是将革命军挡在南宁以西的区域内,等待大军云集,再齐攻进剿。等到黄冈和七女湖起义爆发,总督张人骏又急调水师提督李准率五营人马离开钦州,前往潮汕镇压。
这样分析下来,革命军避强就弱,再度于广西发动攻势,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时的广西省会是桂林,但南宁乃是桂省名城,既为南宁府治又为左江道治和宣化县治,地理位置很重要,政治影响也更大。
但革命军是否真的要攻克南宁,造成更大的政治影响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作出攻打南宁的姿态,使得清军惊慌害怕,将周边人马抽调一空,又向桂林、柳州等地清军求救。这不仅造成了南宁周围县镇的防卫形同虚设,更给革命军造成了机动歼敌的良机。
武鸣、上林、宾阳等县被轻松光复。革命军迫近南宁,然后突然北上来宾县,杀入柳州府,兵逼府治柳州。
柳州城坚。守军闭城死守,革命军便绕城而过,向桂林开进,却暗留伏兵于鹿寨,一举歼灭被强令出城尾追的清军数营。随后。伪装成败兵诈开柳州城门,大队人马蜂拥而入,一番战斗后光复重镇柳州。
桂林告急,广西巡抚张鸣歧频频向清廷发报求援,匆忙拼凑了六七千巡防军,加固城防,准备死守到底。
佯攻桂林,几乎调空了地方清军后,革命军由柳州西进,进入庆远府(现河池地区)。南丹、天峨、凤山、东兰等县轻松光复,杀入黔省境内,占领平塘、独山两县,离黔省省会贵阳已不足百里之遥。
趁着广西清军势弱胆丧,革命军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虽不能全部都巩固占领,但却摧毁了清廷的地方政权,使百姓看到了清军的软弱无能,见识了革命军的勇武。以及各项政策措施,消除了恐惧和误会。
这一番纵横攻掠后,清军的围攻计划基本失败,桂林、贵阳接连受到威胁。不得不驻重兵防御。滇省、桂省清军遭到惨重损失,兵力已嫌不足,围剿的大网尚未形成,便被革命军的主动出击撕出了大窟窿。
此时,清军能发起主动进攻,并且实力较强的只有集结于昆明的部队了。其中有湖北新军第八镇第一协。滇省巡防队二十个营,黔省巡防军十个营,共计一万五六千人。而贵阳遭到威胁,黔省巡防军有八个营奉命返回,但兵力依然远超当面的革命军龙支队。
而清廷也因此而改变了部署,一面继续抽调湘、赣清军南下两广,力求稳住局势;一面命令滇省清军“速行进剿,克复失地”。
这样一来,原定的三面会剿便成了重点进攻,主战场便在滇南。
……………
石屏州,又名石平,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改石坪州为石平,后改石屏,属临安府。后清沿明制,依然如此划分。
全州地势北高南低、西高东低中间凹,似一向东开展的撮箕,可归纳为“三山夹两河”,“九分山有余,一分坝不足”的山区地形。地势以山多地少、山河相间、岭谷并列、高差悬殊、垂直明显为特点。再加上亚热带高原山地季风气候,森林覆盖率很高。
“同胞杀同胞,猪狗不如,天地不容。”“满人不过尔尔,汝等皆为奴隶,奈何不奋起一击。”“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屠戮百姓,天打雷劈。”“不杀降,不虐俘。”“铁杆汉奸,遗臭万年。”“汉家好儿郎,奈何作马牛?”……
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在树上、石壁上、墙上看见类似的标语,使进入此地的清军前锋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民乱,而是一群有组织、有领导、有理想的革命党。
一九零七年,清廷确定新军军制,规划拟练全国陆军三十六镇(相当于师),分配给湖北两镇指标,为第八镇和第十一镇,当时第十一镇尚未完全练成,湖北实只练成一镇和一混成协即陆军第八镇(相当于师)和暂编第二十混成协(相当于旅)。而在全国,其他各省新军或是尚未编练,或是只有一标两标,湖北新军便成为当时仅次于袁世凯北洋军的军事力量。
而奉调而来的是湖北新军第八镇步兵第十五协,辖二十九标(标统张景良)、三十标(标统杨开甲),另有第八镇炮兵第八标两营,工程第八营,辎重第八营,宪兵营,共是五千三百余人。
相对于巡防军这样的旧式军队,新军的装备和训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对于革命军,新军固然是加倍重视的对手,但在装备上,除了火炮之外,新军并不占有优势。现在的清廷新军,除了北洋新军装备马克沁机关枪(数量不详),后增设机枪营外,其他各省新军并没有这种武器。
从战力上来看,新军远胜巡防军,但在滇南却未必能正常发挥。岭南的地形地势毕竟不为湖北新军所熟悉和适应。山山相连,洞洞相通,山林莽莽,河流遍绕。这里不会有一马平川的正规战、驰骋草原的骑兵战,却需要湖北新军所陌生的山地丛林战。
二十九标一营管带何锡番面色不愉、眉头紧皱,对沿途的复杂地势感到有些头痛。山多林密,狭路坡陡,树多草深,时不时的冷枪袭扰,使部队的行进十分缓慢。特别是与一营混在一起,充当向导作用的滇军巡防队,稍有风吹草动便惊呼乱叫,弄得新军也神经紧张。
“轰!”,路旁的乱石堆突然毫无征兆地爆炸开来,一股黑烟腾起,碎石被崩的到处乱飞,正在行进的清兵被炸得晕头转向,更有不少士兵被尖利的石头击中,惨叫着倒下。
趁着清兵被炸后的混乱,草丛中、树木后突然出现了十几个人影,射出一通排枪,子弹呼啸着飞向了敌人。在惨叫和惊呼声中,十几个人影又飞快地撤退,只看见草动树摇,一会儿便踪影全无。
排长方兴又躲过了一劫,只是肩膀被激飞的碎石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望着倒在地上的士兵,他既愤恨又无奈,还有后怕。这么一次次的搞下去,早晚要了自己的命。如果真刀真枪的搏杀,他觉得凭士兵的战斗,完全能对付这些袭扰的敌人,可敌人就是不给他施展的机会。
一个被碎石击中脸面的士兵在地上呼痛翻滚,血从捂脸的指缝中不断流出。不远处一个被子弹射中脖子的士兵,已经一动不动,从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成了一个小血泊,眼见是死透了。还有一个大腿被子弹击穿的清兵,叫得跟杀猪一般。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畏难不进
山地丛林,便于轻装步兵和小分队活动,开展游击作战;便于凭险据守,扼制要点,节省兵力;便于隐蔽集结和秘密接敌,达成战斗的突然性……
革命军或许并不知道全部,当时也没有专述山地丛林战的书籍。但革命军中的骨干人员是在琼州训练的,气候环境比较相似,适应能力比较强;根据敌强我弱的大环境,也进行过袭扰、游击等针对性的学习和演练;从起事以来招募的新兵以本地土人居高,对地形地势、气候环境都很熟悉;又有黄明堂等对于游击战无师自通的散兵游勇,他们在滇越、桂越边境能够在清军和法人的夹缝中活动,自然有他们的战法和存生之道。
综上所述,革命军在面对敌人大兵压境时,采取袭扰、游击等战术,还是有准备,有基础,并有着不少有利条件的。
而使用的地雷就更简单了,就是埋在地里的手榴弹,发火环用绳子牵远,由人来控制。尽管这对操纵者有些危险,但占着林密草深的便宜,又有战友在不远处掩护,脱身倒也不算特别困难。
尽管这样的地雷没埋多少,但对于清军来说却是极有威慑力的武器,他们当然不知道革命军所埋地雷的数量,也就只好加倍小心,行进迟缓了。
…………
黑洞洞的枪口慢慢从草丛中伸了出来,随着清军的行进缓缓移动着。四倍的瞄准镜后,是阿猫眯起的眼睛。
狙击的技术在不知不觉中又进步了,尽管在实战中还没有什么轰动性的战果,但他杀的人却已经很多。他可能还没意识到的这些长进,可他的眼力,他的计算,他的稳定,他的调整……五百多米的距离,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绩。
有价值的目标,小虾米现在已经不是阿猫所能满足的。他和十几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神枪手。在琼州不仅有幸得到了陈文强的指点和训练,更因为陈文强的安排,在革命军中享受着特殊的待遇。平常的战斗不需要他们参加,更不会象普通士兵那样上阵冲杀。甚至在行动上也有很大的自由度,不必接受军官过于细致的命令。
当然,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而是在相对宽松的条件下,最大地发挥狙击手的能动性。
阿猫一动不动。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能闻到野草的清新气味,甚至大地喘息的气息。他隐蔽得很好,头上、身上是树枝和草,枪上也缠了布条,与山野几乎混成一体,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分辨出区别。
何锡番,这个骑在马上,佩戴手枪和军刀的家伙,吸引了阿猫的注意。他缓缓移动着枪口。终于等到了一击必杀的时机。
慢慢地拉动枪机,枪身轻快地向后一顿,子弹已经离膛而出,在敌人听到枪声之前,马上的何锡番象被重拳猛击了一下,颓然栽落。血块和泡沫从他的口中涌出,子弹打进了他的胸口,搅碎了无数肺泡,他已经说不出话,很快便会被死亡吞噬。
枪声猛烈起来。子弹在空中乱飞,发出尖啸之声。清军没有发现袭击者,但可以肯定袭击者就在周围。但泄愤式的报复并不能对已经隐蔽起来的阿猫有丝毫的损伤。
……………
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战术打法。令新军极不适应,令巡防军胆战心寒。
占领了吗?推进了吗?在大队人马过后,为什么还有敌人在袭击、骚扰?信使、通讯兵被截杀,辎重运输遭到伏击破坏,军官接连被冷枪打死打伤……
新军营管带何锡番阵亡,辎重营管带阮荣发重伤;巡防军中路统领王正雅阵亡。阿迷巡防军统领方宏纶重伤。其余管带以下的官兵,死伤近百。
接连“克复”通海、石屏后,清军停止了前进。战损从人员数量上来看,是很小的;但从人员职级来分析,则是令人心惊的。因为所谓的克复,并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而是革命军主动让出的。而就是这种武装游行式的占领,却已经死伤了多名中高级军官。
“地形地势复杂,山多林密,乱党有神枪手,擅长隐蔽偷袭,我军却并不熟悉这种冷枪刺杀。”标统张景良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摸着下巴。
“骑在马上,腰挎指挥刀,任谁都知道是个官儿。”标统杨开甲叹了口气,说道:“铁良怎么死的?乱党中有陈胜这样的高手,还能培养不出更多的神枪手?辅之以密林草丛,几百米外冷枪刺杀,防不胜防啊!”
真正现代意义的狙击手初现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当时德军挑选士兵组成自由行动的狙击手,他们大多具有猎人和护林员的背景,对东西两线的英法军队和俄军造成了重大杀伤。
而关于狙击手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是说,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美国义勇军的一位夏普少校发现,子弹如果用鹿油包裹,不但能够方便装填,还能提高射程与精度。他带领一支独立机动的枪手队伍,以不可思议的远距离精确射击,射杀了许多英军高级军官,多次以极小的代价换得极大的胜利。于是,人们将射击精准又冷静沉稳的射手称为夏普射手(SharpShooter)。
另一种说法是,狙击手Sniper这一名称最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军中出现,意指从隐蔽工事射击的人,后来人们常常把经过专门训练,掌握精确射击、伪装和侦察技能的射手称为狙击手。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狙击”或“狙击手”这样名词的准确定义,除了陈文强外,在张景良等人的口中,也就成了冷枪刺杀或暗杀。
“军心似乎有所浮动。”张景良抬头看着杨开甲,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气候环境不适应,还是乱党的宣传起了作用?”
杨开甲沉吟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道:“两者或许都有吧?反正,我也是不想埋骨异乡。”
虽然湖北新军与北洋新军都建立较早,似乎可以成为南北新军的样板。尽管两者之间有共同点,但还是存有很大差异的。
就湖北新军与北洋新军的军官文化素质来比较。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湖北新军的军官主要是由武备学堂毕业的学生和回国的军事留学生担任;北洋新军的军官虽然有科举出身与行伍出身者,但大多数也是武备学堂出身。
至于士兵,张之洞与袁世凯的要求则不尽相同。袁世凯在其《练兵要则》中关于挑选士兵的标准是:“身长限四尺八寸以上,力大限一百斤以外。每一时行走二十里以外,年自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主要是针对身体上的要求,因此“士兵多不识字”。
张之洞则比较重视士兵的文化素质。他认为,西方军队“自将及弁。无人不读书;自弁及兵,无人不识字,无人不明算,无人不习体操,无人不解绘图”。因而他的《湖北练兵要义》第一条就是“入营之兵必须有一半识字”。在一次秋操大典之后,时人对两军的评价是:北洋新军“以勇气胜”,湖北新军“以学问胜”。
再从对军队的控制来看,则北洋新军的私人化程度远过于湖北新军。袁世凯在《练兵要则》中虽然要求“士卒须以忠国爱民为首务”,但他规定将弁教训士兵的宗旨除“忠国、爱民”两条外,还有两条是“亲上、死长”。所以。北洋军“兵为将有”的私人化程度较之湘、淮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反观张之洞,虽然在湖北多年苦心经营而练就了一支可观的湖北新军,这对他在晚清政坛的地位当然也有一些影响,但这种影响如同他所办的企业与学堂等方面的影响一样,只不过是他的全部新政事业的一个方面,而且绝不是关键的。所以,张之洞对于湖北新军的控制也远没有袁世凯那么紧。
而作为地方部队的湖北新军,所受清廷控制则比较松弛,张之洞等湖北当权派虽然也注意防范革命者潜入新军,但为了不致引起朝廷指责和干预湖北事务。他们对党人的活动往往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加之张之洞毕竟不是军阀型人物,并未孜孜于将湖北新军建成一种私家武装。
当时,湖北新军各标营大多驻扎在武昌城内及城郊。而武汉三镇作为现代都会所带来的新的思想文化信息可以迅速传递到军营内部,这与袁世凯的北洋六镇驻扎乡村大不相同。
既识字、有文化。管制又松,又容易接受新思想……凡此种种,使得湖北新军成为清末革命运动的一个良好温床,也就不足为怪了。
而张景良的担心在此时也不无道理,就在两月前,刚发生了轰动全国的“丙午日知会谋反案”。 刘静庵、李亚东等日知会骨干被湖广总督张之洞逮捕下狱。但日知会建立于一九零五年,主要在新军、学生与会党中开展革命活动。骨干被捕,谁知道有多少漏网之鱼还潜在军中?
对于军中革命党人的担心是一方面,还有对革命军战术的不适应,水土不服造成的士兵伤病,都是湖北新军不愿再继续深入滇南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对巡防军的鄙视和不信任,以及在已获的情报中所得知的革命军的装备和战力。
湖北新军总共是一协人马,战斗人员不过五千,虽然有上万的巡防军配合,却更令人不敢放心。
后世有这样一句话说得精僻: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巡防军是个什么德行,有多少战力,湖北新军还是比较了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单独行动,比如担任侧翼、后翼掩护,你不怕巡防军溃败被革命军包围?如果混编作战,巡防军攻则无力,守则不坚,只能是摇旗呐喊的角色。甚至自相惊扰,反倒乱了湖北新军的阵脚。
比如此番“克复”石屏吧,上万巡防军竟然不敢单组一路,非要湖北新军两个标分开给他们壮胆。
兵分则势弱。张景良和杨开甲都在湖北武备学堂深造过,也去日本学过军事,这点军事上的道理岂能不懂?带着这群累赘,粮草物资消耗得不少,真打起仗来却让人心里没底。
“越是南下,物资补给线越长,被乱党切断的可能性就越大。”张景良看着地图,不无顾虑地说道:“靠巡防军保障运输线,实在令人难以放心。乱党主动退却,目的或许也是在此。情报显示,乱党不仅作战勇猛,且有数量不少的机关枪。若是对阵厮杀,胜负尚在两可之间。”
“肯定有阴谋。”杨开甲点头赞同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民乱,更不是萍浏醴暴乱的那伙江湖会党可比。总督大人殚心竭虑,方才练出一镇一协新军,万不可因咱们的疏忽冒进而丧于此地。”
张景良想了想,说道:“我拟停兵于石屏,说是官兵水土不服、伤病日多,另外向总督大人和朝廷请调机关枪。你看如何?”
“还要向朝廷请调北洋新军前来助战。”杨开甲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景良,“我军在滇,北洋新军入桂,则乱党顾此失彼,不难一举击破。若只我军进攻,兵力不敷,致乱党流窜,为祸更烈,恐难成功剿灭。”
张景良眨巴着眼睛,慢慢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连连颌首,“没错。乱党已入滇西,只是剿灭滇省乱党,我军已力有未逮,何况广西。调北洋新军,从海路入桂,则乱党亡无日矣。”
北洋新军和湖北新军相比,就是中央军与地方军队的区别,在许多方面都具有湖北新军所无法比拟的优势。比如饷源、待遇和装备,北洋新军可以得到国家财政的支持,而湖北新军只能依靠本不富裕的湖北一省的苦苦支撑。
差别产生不满,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凭什么北洋新军吃香喝辣,打仗却轮不到他们;凭什么湖北新军连机枪都没装备,却要远赴偏远之地拼杀。连张之洞对调派湖北新军至滇桂作战都颇有怨言,千叮咛万嘱咐这两个标统要谨慎小心,要珍惜这万般不易才建立起的新军部队。张、杨二人畏难而顿足,也就不稀奇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