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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重生一九零二txt下载     重生一九零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章 一揽子合作,紧跟和猛追

    readx;重锤从二十英尺高处自由落下,撞击在样件上,发出轰响;然后又缓缓上升,在同样的高度停止,落下,再次撞击。技术人员推出样件,开始一番测量和检验。

    陈文强坐在二楼的办公室内,隔着玻璃望着车间内忙碌的工人,手指轻轻叩击着一撂化学分析报告,若有所思。

    按照强卓化学实验室和德国专家的化验分析,大冶铁矿石含铁60%~65%,是好矿石,但含磷高(>0.1%);焦炭则质量上佳;由于钢中含磷量高,超出了钢轨允许的含磷量,磷高钢铁冷脆,所以发生脆裂。

    从理论上讲,这就是汉阳铁厂所制钢轨容易脆裂,受到用户抵制,销路不畅,长期亏损的原因。实际上是否如此,陈文强还需要进行验证。所以,他派人从汉阳铁厂购买了铁矿、焦炭,利用崖州的炼铁厂,采取专家制定的炼制方法进行实际测验。

    从岑春煊的电报中得知,接手汉阳铁厂的事情差不多已经确定,只要陈文强确实找到了质量低劣的原因,并有办法改进,他便可以挺直腰杆,提出自己的条件。

    第一,将汉阳铁厂(含大冶铁矿)、萍乡煤矿合并,成立钢铁煤联合公司;

    第二,联合公司必须为纯商办,陈文强注资两百万,并招募商股三百万,以洽购设备、扩建工厂,使其成为“东亚雄厂”;

    第三,联合冶炼公司保证一年内赢利,以后每年产量不得低于一九零三年停产时的一万五千吨。由赢利之日起计算,每年获利之百分之三十支付给朝廷,总计二十年,以为先期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萍乡煤矿投入之偿付;

    …………..

    敢于提出这些条件,是陈文强和张謇等立宪派工商人士不断商议,共同得出的判断。

    盛宣怀是什么人,论做官,他一辈子最高也不过就一个尚书;论德行。他的贪污问题一直就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人人都知道他花头多,但是人人都离不开他,包括最高当权者慈禧也是这样。

    原因很简单,盛宣怀经办的铁路、轮船、电报。这些都是当时的基础性行业,而且是官办企业中为数不多的可以赚钱的大行业。一个很重要,一个能挣钱,盛宣怀把这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盛宣怀不能舍弃的前提是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庚子事变时他广为联系,实现了东南互保,置朝廷于不顾,这笔账慈禧可还是记得的。只不过,当时盛宣怀所管理的许多事业如电报、矿业、海关、铁路等是清廷的主要收入,因此对他奈和不得,反而褒奖他保护了长江流域的和平。

    而陈文强在数年内异军突起,无论是名望还是成绩,都后来居上,俨然压了盛宣怀一头。相反。盛宣怀的事业已经被袁世凯夺走了铁路和电报,现在手里只剩下一个汉阳铁厂,朝廷报复的机会来了。

    另外,之前盛宣怀没被彻底掏空的原因是因为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死保他,武汉是张之洞的势力范围,他当然不愿意袁世凯染指。可换成岑春煊这个反袁派,以及陈文强这个立宪派新秀来接手,张之洞的态度便有些不一样了。

    张之洞并不喜欢盛宣怀这个人,因为对盛的私德素有非议,但是他又不得不用他。当年张之洞所创湖北铁政局。经开销公银六百万两而无成效,部门切责。张正在无措之时,恰逢盛宣怀来到湖北,两人便达成了交易。盛宣怀帮张之洞接下汉阳铁厂的烂摊子。张之洞则帮他摆平弹劾一事,而且保举他担任芦汉铁路督办大臣。可以说,张之洞是用自己的政治优势换了一个经济砝码。

    此一时彼一时,张之洞当初是看中了盛宣怀的钱,利用盛帮他解决了汉阳铁厂的麻烦。现在呢,盛宣怀势力消减。汉阳铁厂不见起色,袁世凯步步紧逼,朝廷秋后算账的意图也显露出来。权衡之下,由第三方势力接手,比死保颇为外人诟病损公肥私的盛宣怀更为有利。

    总之,归结各方博弈的心思和算盘,如果陈文强真能在短时间内使汉阳铁厂起死回生,挤掉盛宣怀便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而陈文强的信誓旦旦,雄厚资金,优厚分润,无疑也会令朝廷为之心动。

    “陈先生,这是刚刚的测验结果。”崖州炼铁厂聘请的德国总工程师吕柏拿着表格走进办公室,递给陈文强,“经两次撞击,钢轨没有任何裂缝,且每次落下后钢轨的永久变形不超过四英寸。”

    “这么说是完全合格了?”陈文强在表格上粗略一扫,开口问道。

    “是的,从各项测验指标看,钢轨质量当属上乘。”吕柏很确定地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如果解决了汉阳铁厂产品质量低劣的问题,陈文强接手汉阳铁厂便有了七八分把握。接手之后呢,便是购买设备、扩建工厂。而陈文强已经口头承诺,如果能够完成这个任务,所需的机器设备可能会一概从克虏伯公司订购,并由克虏伯公司负责安装调试。

    按照初步的扩建计划,一座二百五十吨炼铁高炉,一座一百五十吨混铁炉,四座三十吨马丁转炉,初轧机一座,钢板轧机一座,以及其他辅助设施,总额不下三百多万元,对克虏伯公司来说可是一笔大生意,作为克虏伯公司派驻的总顾问,吕柏对此是势在必得,且已经是胜利在望了。

    “很好。”陈文强长出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崖州铁厂之产品主要供应黄埔船厂,以为造船造舰之用;汉阳铁厂则以生产铁路所需钢轨及零件为主,这是已经计划好的。但崖州铁厂的扩建要加快进行,产量不仅要满足造船之用,还要满足制造枪炮之用。因为我要在重工、军工领域进行扩张,五年之内挤垮或收购金陵制造局、江南制造局,形成国内垄断。”

    “真是雄心勃勃的计划。”吕柏并未听明白陈文强话中的意思,只是顺着话恭维了一句。

    “要想形成垄断,就要在质量上、成本上具有极大优势。”陈文强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而制枪造炮。克虏伯公司可谓是世界闻名,技术先进,我是很期盼与贵公司进行深入合作的,不知贵公司是否有此意向?”

    吕柏沉思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关于军工制造,克虏伯公司一向是与贵国的官方进行合作。如果是与贵公司——”

    “我就代表着官方。”陈文强似笑非笑,缓缓说道:“庚子事变时,北方打得激烈,东南却有互保协议。置身于战争之外。现在,我代表的就是南方一省或数省的官方,而不是北京的朝廷。你知道编练新军的事情吧?朝廷把钱都花在了北洋六镇,南方新军则要自行招募武装。所以,他们委托我作为代理人,负责军火的生产制造,以便组建新军。但这件事情不好公开,他们怕朝廷知道,制造出来的武器为朝廷所调用,甚至工厂被朝廷所控制。这就是中国的形势。你可能不太明白,但只要知道合作也是官方,也就够了。”

    “地方,和中央的矛盾?”吕柏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比较了解中国的权力结构和形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很明白。这样一来就没有问题了,只是需要保密,对吧?”

    “没错。”陈文强忽悠着这个自作聪明的洋鬼子。笑道:“自己制造,对朝廷却说是从外购买,小小的障眼法。之所以选择崖州,也是需要保密的缘故。”

    “如果是由你们公司进行生产制造。质量和成本是有保证的,肯定比贵国官方办的企业更有竞争力。所以,相信本公司也愿意与贵方进行深入合作。”吕柏在中国的时间不短,在几家官办工厂都工作过,深悉其中的弊病。

    洋务运动搞了很多年,但产品确实不敢恭维。成本高昂、质量低劣,自己制造甚至要比外购更加昂贵。原因何在呢?

    一是采购大吃回扣。中国商人给官员回扣自古天经地义,毋庸再提;洋商与中国官员打过几回交道,也入乡随俗了。比如克虏伯,进入中国不久,就学会了在合同金中划出专门比例送回扣。

    二是人力成本高企。来华工作的洋人工资远比在本国工作要高,这倒好理解。中国没有技术骨干,能不求着洋人吗?问题在于,很多有关系的中国人想方设法挤进这些“有钱途”的洋务单位。比如江南制造局,起初只有四十个官员领导管理;不过十年,这个数字便增加了一倍,有八十个官员吃拿卡要了。

    陈文强对此也看得很清楚,之所以要变汉阳铁厂为商办,也确实是担心“官督商办”成为汉阳铁厂赢利的巨大阻碍。

    “贵我双方对合作的诚意是勿庸置疑的。”陈文强狡黠地一笑,说道:“如果我接手汉阳铁厂,我希望能与贵公司进行一次全面的合作谈判,把所有的事项进行一揽子解决。”

    吕柏明白了,脸上笑得勉强,但心里却佩服陈文强的精明。显然,克虏伯要想得到汉阳铁厂扩建的大订单,甚至是入股,就要在其他合作上作出适当的让步和优惠。比如枪炮的图纸,生产制造的技术等等。但反过来想,相关的制造设备,象车床、铣床、铡床等,以及相关的配套设施,不都要从克虏伯购买,还要聘请德方的技术人员,对克虏伯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我想,陈先生要买军舰送给广东水师,应该是——”吕柏没有直接说出贿赂二字,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这个意思,“是与官方的利益交换吧?以后大批武器弹药的订单会让陈先生发大财的。”

    洋鬼子也学会了这套,可见中国社会和潜规则真是一个大染缸。陈文强心中感叹,却笑着对吕柏点了点头,说道:“这也就是所购舰船不能太好的原因,朝廷北洋水师最大最好的军舰应该是‘海容’号,排水量不到三千吨,地方水师自然不好超过太多。但过于老旧的我不想要,建造新船呢,花费又太多。所以——”

    作为一种主要的海上武器系统,潜艇的发展壮大并非得益于一场大规模的海战。而自潜艇问世以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各国海军对其在战争中的作用和地位认识不足,仅把它作为一种辅助兵力用于近岸。直到二十世纪初,英、美等海军大国依然认为潜艇只不过是弱小国家的一种偷袭武器而已。

    但德国和俄国却在无意之中领悟到潜艇可能将成为一种实用性武器,从而陆续投入到研发、建造潜艇的工作中。

    俄国于一九零一年建造了一艘水面排水量为六十吨、装有两条鱼雷的潜艇。一九零三年,第一艘“海豚”型潜艇下水后,又建造了六艘“海豚”改进型潜艇。日俄战争爆发后,俄国从德国购买了一艘“日尔曼”型潜艇,还从美国购买了“霍兰”型和“莱克”型潜艇各六艇,并将其用于了实战。

    就在俄国订购的“日尔曼”型潜艇竣工后,德国海军大臣梯比茨决定德国海军也要大量装备潜艇,并投入到 “日尔曼”改进型潜艇的研发和制造中,也就是著名的u型潜艇。

    历史上的两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潜艇可谓是战绩赫赫,“海狼”之称名垂军史。对这些,陈文强自然是知道的。尽管现在的潜艇由于制造技术的局限,性能不够完善,有很多的缺陷,但其潜在的威力和发展前途,依然让陈文强下决心从德国订购潜艇。

    无论日后是继续订购,还是研究和自行建造,或者作为教练艇训练船员,都是相当必要的。在任何事物的初始发展阶段,特别是科学技术,学习和掌握总是不太困难的,比日后奋起直追要容易很多。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感触光荣,一枪狙杀

    readx;太阳从苍苍的山巅后面露出来,最初的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

    淡淡的清清的雾气,润润的湿湿的泥土气味,不住地扑在脸上,钻进鼻子,秋瑾深深地呼吸着,驱除着倦意,振奋起精神。

    七八天,在普通人的一生中不过短短一瞬,但对某些人却至关重要,或者是铭记终生,或者是命运转折,或者是涤荡焕新。而对秋瑾来说,这就是她人生的转折,从革命向革命的转变。

    前一个革命是之前的思维认定,后一个革命则是新的认识、新的感悟。虽然还不是完全理解,但对于以前的思想却是重大冲击,重大撼动。

    为此,秋瑾愿意去战场冲锋陷阵,与象征满清朝廷的敌人作血拼厮杀,而不愿继续在迷茫和矛盾中挣扎。因为,不管理念如何,革命军正在旗帜鲜明地向满清发动进攻,正在与敌人战斗,正在动摇着满清的统治。

    而身为一个女人,想要在革命军中成为战士是很困难的,只有在葛智初的帮助下,只有参加了医护队,秋瑾才有机会亲临战场,与革命军一起百里奔袭感恩县(现东方市)。

    感恩县位于琼州南部,隶属琼州府,作为清军围剿革命军的南部据点,有三个巡防营在此驻守,并且不断地向这里囤积物资。

    李准要先布局要点,建根据设大网;革命军则要趁敌未准备完毕,击破敌一点,撕破这张将是四面来攻的大网。

    因为广东水师的运输船只不足,李准便委托陈文强的轮船公司帮助运输兵员和物资。这无疑使情报尽为陈文强所知。感恩、琼海、琼崖、崖州,这四个要点的清军数量、装备情况,通过联络渠道,全为革命军所掌握。

    商议、研究之后,革命军出动一千余人,偃旗息鼓。秘密出动,星夜急行,绕过白沙、昌江,直指感恩县。

    从人数上看。敌我双方旗鼓相当,但从战力上比较,有了实战经验的革命军则胜出巡防营一筹,更不用说士兵的精神和意志了。

    二百多里的急行军,沿途虽然没经历过什么战斗。但也让秋瑾学到了很多东西。当初她还疑惑,既是革命军,怎么不把辫子都剪了,以示与清廷势不两立?现在她明白了,有化装成巡防营的前卫开路,这次奇袭便少了很多麻烦。而她当初的那种比较慷慨激昂的做法,显然是激进有余,策略不足,眼光似乎有些短浅了。

    还有行军对秋瑾的感触。那真是说走就走,说停就停。要安静时鸦雀无声,要就地隐蔽时,哪怕是趴在污水马尿里,也要一动不动;急行时连饭也顾不上停下来吃,手里拿着干粮,边走边往嘴里塞……

    令行禁止,千人如一人,这才是强军之范啊!想到同盟会的松散,会员的各行其是,秋瑾不禁暗自摇头。怪不得复兴会干得风生水起。怪不得复兴会门槛高,人家有底气、有原则,可不是上赶着求你加入,人家要挑、要选。优者来,劣者却不看在人家的眼里。

    就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便足以说明复兴会的深谋远虑。如果说从万宁起义时才组建,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达不到这个程度。

    “秋姐。”一声呼唤打断了秋瑾的思绪,救护队队长徐慕兰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地说道:“战斗快要开始了。咱们要集合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秋瑾站立起身,将医药箱背在身上。

    “第一次上战场吧?”徐慕兰脸色缓和下来,关切地叮嘱道:“不用害怕,咱们是跟在后面救治伤员,没有太大危险,就是鲜血淋漓的场面需要适应一下。”

    “我不怕血腥,甚至不怕自己流血。”秋瑾挺了挺胸,目光很坚定。

    救护队一共十个女人,还有三个男军医,其中来自国内的有五人,其余都是海外发展的华人华侨,以及香港实践女校的学生。而徐慕兰出身于爱国女校,是复兴会成立后第一批发展的会员,虽然年轻,但资格挺老,在琼州基地受训的时间也最长。

    徐慕兰赞赏地点了点头,领着秋瑾向集合地点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想扛枪打仗,做一名革命战士,这很好。但现在条件还不成熟,医护人手又缺,你先安下心来学习救护伤员,这也是革命工作嘛。况且,我听说总部亦有成立妇女部,甚至建立女子革命队的打算,想到戎装披挂、佩戴着长短枪,威风凛凛的巾帼女兵,连我都为之心动呢!所以,咱们现在好好表现,到时候一起去报名,好不好?”

    “要是真的,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秋瑾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中国妇女早应该奋然自拔,参加革命斗争,在民族解放事业中建素手之功。”

    徐慕兰愣了一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秋瑾,旋即笑道:“我听说过秋姐的大名,没想到学识真的这么好。要我看,当女兵实在是太屈才了,你应该在会中担任妇女干部。”

    “我哪行啊,到现在我还不是会员呢!”秋瑾谦逊地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些许遗憾。

    “那现在可是好机会。”徐慕兰提醒道:“在战场上表现突出,或者立功,便很容易被吸收入会。若在平常的环境中,可是要考察观察一番的。”

    “真的?”秋瑾得到了再次的肯定回答后,突然又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好加入复兴会的心理准备。

    ………………

    战斗的打响是突如其来的,这是对感恩县的清军来说。完全没有预警,完全没有防备,刚刚在城内的军营中起床,连饭还没吃,枪声便在东门爆豆般响起。

    十几名精悍的战士经过化装,挑担背柴混在入城的百姓之中,在城门下突然暴起发难,抽出短枪猛烈攻击把守城门的清兵,几分钟之内便控制了城门。等到清军大队从兵营开出。沿着街道急援东门时,当头迎接他们的是一挺喷吐着火舌的马克沁机关枪,以及上百条步枪射出的子弹。

    在当时,机关枪是比火炮更吓人的武器。机关枪扫射起来,子弹密集如雨不说,还比火炮更加运作灵便。而巡防营清兵,别说装备,就是连看也没看过机关枪是个什么样子。屠杀起来又是多么残忍霸道。

    扫射,扫射!清兵在弹雨中扭曲,在血肉横飞中栽倒,尸体枕籍,血流长街。不仅增援失败,回夺城门落空,侥幸未死的清兵更是被吓破了胆,在革命军如雷霆般的呐喊冲锋中仓惶逃窜,把恐慌惊惶带向城中各处。

    革命军呐喊着冲杀,追击着。在县城里与清军展开战斗,不断压缩着清军的生存空间。很快,枪声便在四处响起,放眼望去,整个县城几乎到处都在战斗,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向革命军倾斜,战斗迅速由东向西推进。

    马蹄声、脚步声、喊杀声、惊呼声、枪声,在县城里响成了一锅粥。革命军的人马沿着街道奋勇冲杀,制高点一个个被占领,一条条街道被控制。打得热闹,却并不激烈。遭到突然袭击的清军,不仅指挥不力,而且疏于防范。。机关枪扫射的恐怖正在迅速扩散,顽强的抵抗几乎没有。

    十字路口,双方的厮杀在这里稍微激烈了一些。双方频繁的射击着,不时还冲对方吼上几句。“哒哒哒……”机关枪被抬了上来,向着顽抗的清军猛烈射击,为革命军提供着火力支援。

    在革命军迅猛的攻击下。前面的敌人被打得慌忙后退,后面的却停不下脚步,结果和前面的人猛烈的撞在一起,敌人中弹后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怒骂声响成了一片,陷入了混乱。

    “完了,完了。”一个清军将领惊惶地后退,却在嚎叫着要手下继续抵抗。突然,他的脑袋被飞过的子弹划了个大口子,鲜血糊住他的眼睛。

    数颗子弹飞来,这个军官扑通摔倒,身下的血很快便聚集成泊。

    “缴枪不杀,降者免死!”四下的喊声击碎了清军抵抗的意志,在凶悍的打击下,有的敌人举手投降,有的敌人逃出了县城。

    激烈的枪声渐渐稀疏,革命军已经控制了全城,城里还有零星的枪响,但已经无关大局。

    以有备击无备,革命军的人马不仅有了实战经验,而且装备也胜过了巡防营。再加上队伍里配备手枪的也较多,在狭窄的街道战中,连射对单发,正好能发挥威力。而巡防营的人马却还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战斗的考验,仓惶之下,此战的结果用脚想都能想出来。

    枪声还未停歇,秋瑾便随着救护队踩着尸体和血渍进了县城。搜寻、救治伤员,她们在四下的枪声中紧张地忙碌着。

    街道上一片狼籍,血渍残肢随处可见,厮杀之地惨烈而血腥。巡防营清兵的尸体在一片狭小的区域内交错叠放着,以至于让人没有地方下脚。

    秋瑾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具遗体上,这个小战士胸前有两处弹孔,双目圆睁,手中还死死握着一杆长枪。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牺牲在了革命的战场上,秋瑾蹲下身子,轻轻合上烈士的眼睛。这是那个十天前给她登记的小文书,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就是革命,不光有激情四射的鼓与呼,还有光荣勇敢的献身。秋瑾知道,这以后的日子里,这种悲伤和痛苦将会不断的出现。满腔热血消失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悲伤和痛苦的回忆。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要加入复兴会,她要做民族祭坛上的一员,就象这个年轻的战士。

    但战争不需要眼泪,特别是对于正规部队。不是冷酷无情,而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们,已经是一副钢铁的心肠,只会有短暂的伤感,并且会很快把悲痛化成仇恨,在战场上尽情地发泄给敌人。战争中的任何部队都差不多如此,没有整天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军人和队伍。

    不断有士兵端着枪、挺着刺刀从身旁大步跑过,奔向战场,奔向枪声最激烈的地方。

    秋瑾将烈士的遗体拖到路旁,轻轻合上他的双眼,转身奔向前方。只是眼睛发酸,视线有些模糊,只有革命军战士系的红巾象火焰般闪动,引领着她的脚步,前进,前进!

    ……………

    外面的喧嚣、吵闹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对阿猫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此时,他以一种十分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虽然这个阁楼狭小而肮脏,但他不在意。经历加锻炼,使他处在任何环境中,都有很好的适应能力。

    他将双手的手指伸直,掌心向着自己,凝视着手掌和手指,研究着纹路。手指屈伸着,一点滞碍的感觉也没有,让他感到满意。

    楼下的梆子声急促起来,象是买卖人焦躁的敲击。阿猫翻身而起,用手挪开倚在墙上的一块木板,出现了一个可供枪口伸出去的孔洞。慢慢将枪口伸出去,阿猫略微俯身向前,将眼睛凑在瞄准镜上。通过瞄准镜,他看到了对面三百米外的总督衙署。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开道的铜锣声似乎都能听见,在旗兵和衙役的护卫下,新任广州将军景澧的官轿出现在瞄准镜的视野中。

    阿猫双手把得很稳,从瞄准镜中看出去,“十”字的交叉在缓缓移动,寻找着目标。

    落轿,走出,景澧很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不紧不慢地迈步上了台阶。他是满人,他是广州将军,即便是总督张人骏也要敬他三分。

    阿猫屏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板机,步枪轻轻后座了一下,子弹已经飞了出去,带着热量钻进了景澧的后背,经过处理的子弹在这个家伙的体内失衡翻滚,搅碎了他的内脏器官。

    阿猫迅速后退,将木板重新挡好,把活动枪托拉下来,和枪身一起放进了旁边的箱子中,然后合上箱盖,提着箱子,快步走了出去,下了阁楼。

    面对等候接应的会员,阿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箱子递了过去,转身快步出了院门,七拐八拐,消失在广州城的小巷之中。

    没错,他现在就是陈胜,就是复兴会第一杀手,他射出一枪,击中目标,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暗杀威慑,立宪嘴脸

    readx;刺杀是小道,虽然不是革命成功的手段,但却不失为一个辅助措施。

    接连两任广州将军被刺杀,复兴会宣布对此负责,并声称会中第一高手陈胜率杀手队已经开始新一轮的惩奸除恶行动,胆敢阻挠复兴会革命大计的清廷官员将是以后重点打击的对象。

    言出必行,向来是复兴会的特点。就在景澧被刺的当天,广州很多衙门都收到了包装精美的礼盒,上面写着“某某拜上,某某拜上”,谁又会想到这是一颗颗要人性命的炸弹呢?

    水师行台被炸,总督衙门被炸,巡警教练所被炸,警察署被炸……这一轮炸弹袭击的方式因为是首次使用,官府衙门中人全无防备,成功率奇高。打开包装、掀盖、冒烟、爆炸,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总督衙门被炸、卫兵管带金振邦被炸死;警察署被炸、署长被炸死;巡警教练所被炸、数名官员非死即伤;水师行台门房被炸塌、卫兵死伤多名……

    而就在广州官府陷入恐慌,大小官员惊惶失措,全城风声鹤唳的时候,杀手队已经撤到香港,一半人员前往南洋,随行保护大革命家宋复华的安全;一半人员静观其变,等待命令。

    巧妙的袭击,威力巨大的炸弹,惊人的成功率,以及复兴会杀气腾腾的宣告,立时打乱了广东官府正在筹划准备的剿杀琼州“贼匪”的计划。原定向琼州调动的中路所五个巡防营有三个调至广州城内外,加强警备,保护城内各位官员的安全。

    而李准的四面合击计划也出师不利,西路据点感恩县被革命军袭取,三个巡防营被击败溃散,大批物资为革命军所缴获,网未织成,已经破了洞,鱼却气势更盛。

    再者,复兴会的这波刺杀浪潮。也让李准犯起了嘀咕。炸弹加冷枪,策划周密,行动专业,防不胜防啊!况且。如果真与复兴会结上怨仇,接连不断的刺杀谁吃得消,搞不好就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李准心中害怕,便开始注意有关复兴会的消息,研究复兴会的情况。

    “自是而后。我辈将无安枕日矣。”李准只是得出自己的笼统判断,却一语道出了在暗杀这种恐怖行为对满清高官所造成的普遍心态。

    这并不是李准在盲目恐惧,而是他在分析了最近几年刺杀事件后得出的结论。吴樾刺杀出洋考察五大臣,王汉刺杀铁良,史坚如谋刺广东巡抚德寿,这固然是比较轰动的事件,但结果却显然不如计划那样成功。勇气可嘉而技艺不熟,鲁莽坏事或临阵失惊,这是李准的结论。

    反观复兴会的几次刺杀,从铁良开始。诚勋、景澧两位广州将军,再加上名声不太大、官位不太高的几个牺牲品,不仅成功率极高,而且是全身而退。从策划到实施,从炸弹到狙击,都显示出了极强的专业素质和狠辣风格。如果再加上革命党人在刺杀中所表现出的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精神意志,在李准眼中那就简直太可怕了。

    怎么办呢?李准不想成为复兴会必欲除之的目标,前仆后继的刺杀令人胆寒,谁也没有千日防贼的心理承受力。可琼州现属广东,镇压起义是他份内之事。虽然因为要加强广州治安、保护众多官员而使三个巡防营暂时无法增兵琼州。但总得使琼州形势不能再进一步恶化,也总有他出兵作战,结怨复兴会的那一天吧?

    “大人——”卫队长敲门而入,打断了李准在室内徘徊的脚步。卫队长的神态有些犹豫,手中拿着一封信,象是要递给李准,又迟疑不决。

    “什么事?”李准皱起了眉头,将目光移到卫队长手上。

    “门房收到给大人的一封信——”卫队长停顿了一下,嗫嚅着说道:“这信卑职不敢擅阅。但信封里面另有异物……”

    “异物?”李准眉头皱得更紧,疑惑地说道:“信封这么小,若说是炸弹,本官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不是炸弹。”卫队长苦笑了一下,用手捏了捏信中的异物,说道:“卑职觉得应该是一枚子弹。”

    李准悚然动容,复兴会要对自己下手了?等等,这似乎还留有余地,警告、恐吓?如果真是复兴会的投书,且先看过,看复兴会将要如何,再做打算吧!

    思虑已定,李准让卫队长打开信封,果然倒出了一颗子弹。李准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信柬,展开阅读。

    果然是复兴会送来的恐吓信,警告李准不要替满清这个**到极点的政权卖命,继续镇压琼州革命军,做遗臭万年的好奴才。否则,复兴会将以炸弹、子弹奉上,绝不留情,不死不休。

    李准脸色变幻,忽惊忽怒。信中不仅措辞严厉,更在后面附有其家眷的详细资料,连他送到美国留学的儿子李国庆也在其列,并且用红线标注醒目。

    底线和原则,这是陈文强一直坚持的信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如果你不择手段,那敌人对付你也会无所不用其极。谁没有家人,谁没有亲戚朋友,为了不牵连他们,陈文强定下的底线便是不株连,不对其家人下手。

    刺杀虽然是一种非常态的革命方式,是一种恐怖主义,但其行动的目的不在于造成直接受害者,而在于对更多的人施加影响。或是振奋民心,予人一种“一个阶层反对一个阶层”或“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印象,即转化成为民众反对满清统治者的战争;或是通过舆论宣传,使暗杀成为“心理影响的工具”。

    李准当然不知道复兴会刺杀的底线和原则,警告信中没加阐述,也没有说明要对其家人下手。但附着的名单和资料,却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复兴会已经将他和家人都列为了暗杀的目标,毫无顾忌,狠辣无情。

    在当时的封建社会中,株连还是很平常的事情,李准对此不表怀疑,也根本不敢寄希望于革命党在仇恨之下会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所以。本着自己的思维和判断,这封警告信可以说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如果说他对自己的安危还能暂时不予考虑的话,那对他家人的切实威胁,就是他所不能忽视。且必须正视的严重问题。

    “大人——”卫队长见李准脸色变幻,久久不语,不由得开口唤了一声,等李准抬头看他,便试探着说道:“乱党躬行荆聂之事。且悍不畏死,大人不可不虑。”

    李准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可虑归可虑,然吾等为朝廷命官,剿匪平乱乃份内之事,又如何不与乱党结怨?倘纵容姑息,朝廷亦要降罪。这左右为难,如之奈何?”

    卫队长想了想,委婉地建议道:“大人可还记得崖州之行,那陈大人既能花钱买平安。保住产业不受损失,您是否也——”

    李准陷入了沉思,半晌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万不可行,陈大人亦官亦商,商人倒是占了多半;本官却是责任所在,与乱党岂能勾连?嗯,你且退下,容本官细思,细思。”

    其实。不是李准没这个想法,而是他还不想轻率地在卫队长面前承认。毕竟人心隔肚皮,这通匪的罪名非同小可,他要慎重。要想出一个既稳妥又保密的办法。

    ……………

    同样是刺杀,却又有不同之处。

    复兴会的行动有其深意,恐吓广东官员,打乱其剿乱计划,从侧面支援琼州革命军。同时,也在官员中造成心理阴影。为以后的工作提供方便条件。

    而吴樾之谋刺出洋五大臣,虽然轰动,虽然勇烈,但当时的主流报刊舆对这次暗杀事件的评价却不高。相反,他们大都认为五大臣出洋考察是为立宪作预备,事关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凡稍具爱国心者应郑重其事以祝其行,因而对吴樾的暗杀恐怖活动一般都持谴责态度。

    不仅如此,舆论还深恐这次炸弹事件会影响到大臣出洋考察,进而影响到宪政的实施。于是,他们纷纷在报纸上撰文敦促清廷要不畏艰难,奋勇前行。民间对于出洋考察大臣挨炸一事也大都表示同情,他们纷纷发来慰问电,如上海复旦、南洋等三十二所学校就联合发了慰问电。

    这就是体制内外的差别,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自然不同。在当时那个大转型的时代,自然也事属平常。

    朝廷希望维持君权至上之现状;民意(准确而言,是士意)大多数则已倾向于立宪,要求限制君权,造就责任政府;而迫使朝廷接受民意的“砍价”手段,则是革命与暗杀——古语所说“矫枉必须过正”,今人所谓“改革是倒逼出来的”,正是这个意思。

    而革命党人热衷于刺杀体制内改革派官吏,其目的,正在于要摧毁一切有可能延长满清统治的补救措施;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让革命早日到来,让革命“早产”。说白了,他们认为不管清廷推出的新政是好是坏,不管清廷的改良是否有益于民、有益于国,甚至越好的政策就越要加以阻挠,加以反对,以免清廷争得人心,使革命更加艰难。

    章太炎曾激烈地说过:“但愿满人多桀纣,不愿见尧舜。满洲果有圣人,革命难矣。”可谓是一语道破了当时革命者的心态。于是,越是提倡新政、改良的清廷官吏,就越会成为他们暗杀的目标。

    显然,如果从后世的思维来看,这些革命党人把革命定义得过于狭隘了,还停留在排满杀满的阶段。如果从长远看,清廷的改革派官吏所做的种种改革(兴学、练兵、巡警、实业),对国家、民族是有益的。

    甚至于,象选派大批学生出洋留学,放宽言论拑制,成立各省咨议局,各省编练新军,都是在培养腐朽体制的推翻者、反对者,而清廷并不自知,那些革命党也没有意识到。

    这就是大多革命党人的认识误区:革命盛,则改良衰,反之亦然;但实情是:革命每高涨一次,则改良亦高涨一次,反之亦然。因为革命党的每一次举事,都是体制内改革派推进改革的动力,是立宪派声势高涨的根据。

    而复兴会的暗杀行动是由陈文强一手操控的,也就相对冷静、理智,目标指向也多是顽固、**、凶恶的满酋恶吏,以及对复兴会的行动有阻碍的家伙。其实,这对陈文强来说,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理论,只要知道满清必亡,也就足够了。

    因为,在改良、新政下培养出来的人才必然有着新思想,在陈旧体制下必然会不适应,也就会心生不满,成为潜在的破坏者。一旦时机到来,他们倒向革命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同时,陈文强早已经意识到潜伏在体制内搞革命是多么得心应手,多么方便自如。有宽松的话语权,这是朝廷给立宪派人士的,目的是为了从道义上否定革命党;优礼相待立宪派,也就是体制内的改革派,也是朝廷的一贯方针,从经济、政治,再到军事(商团、民团),立宪派正在合法地壮大势力。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从立宪派的政治主张来看,与革命党的差不了多少,都是要求爱新觉罗皇氏无条件出让股权,强大国家。但立宪派人士是体制内的,革命党人是体制外的,虽然大家的政治主张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可立宪派人士干了革命党人的活儿,属于国家立宪范畴,是朝廷允许的;而革命党人干了立宪派人士的活儿,却属于乱党,是要杀头的。

    两相比较之下,陈文强自然愿意以立宪派的身份去干革命的工作,干得光明正大,干得没有阻碍,干得风生水起。

    “只须速行立宪,风潮自然平息。出洋学生其中多可用之材,总宜破格录用。至于孙文在海外,并无魄力,平日虚张声势,全是臣工自相惊扰,务请明降恩旨,大赦党人,不准任意株连。以后地方闹事,须认明民变与匪乱,不得概以革命党奏报。”

    “派五大臣出洋,不知考察何事,试问言语不通,匆匆一过,能考察何内容?不过将来抄许多宪法书回来塞责,徒靡多金,有何用处?现在日日言立宪,然遥遥无期,恐革命党为患更烈。现在日法协约,日俄协约,大局甚是可危。各国均视中国之能否实行立宪,以定政策。愚以为,万万不能不速立宪者此也。”

    身为立宪派新秀的陈文强开始在报纸上大鸣大放,把君宪“嘴脸”暴露无遗,接下来又有江苏省立宪派头子张謇、湖北省立宪派头子汤化龙、湖南的立宪派头子谭延闿等摇旗呼应,呐喊助威,由此逐渐形成了第一次立宪请愿运动。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专访,闭塞的改变

    readx;既干革命,又推动宪政,陈文强左右逢源,干得是风生水起。

    因为他始终相信,由于最终目标的相同,立宪派人士和革命党人终究能够在政治上达成谅解。起码在他看来,复兴会与立宪派是完全能够联合,完全能够共建国家的。

    革命领袖已经打造出来,宋复华正在放射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吸引着更多的革命者,指导着革命的方向;立宪派的风向标也正在形成,凭陈文强的实力、名望,舍他其谁?

    “宪政有何难哉?一曰保障公民之基本权利、自由;二曰限制公共权力,一切公共权力之权威与合法性来自于宪法。”

    专访,还是专访,一定还是要专访。一定要通过专访的形式,让广大的国人和世界人民都知道,有一位中国的改革家陈文强,他不仅有着辉煌的个人经历,还有着先进的宪政理念,更有着强大的自信,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得热泪盈眶,哦,不,应该是热血沸腾,或者是……

    管他呢!反正陈文强此时正襟危坐,正在接受香港《中国邮报》首席记者端纳的专访。

    无论是从政治学或新闻学的角度,端纳都是值得记录的历史风云人物。他在新闻方面的造诣与他对中国近代政治方面的影响同样醒目。

    一九零三年,端纳采访了两广总督岑春煊,并成为了他的洋顾问,从一个新闻记者开始参与到了中国政治生活当中。此时正是满清后期,中国处于前所未有之大变局之际,保皇派、维新派、革命派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一个派别都希望走到权力的中心,挽救风雨飘摇中的中国,究竟谁才是这座古老国度的未来?

    所有这一切都在端纳的心中打了一个问号,中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五年前他的朋友沃森对他说,中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但需要人去唤醒。这股力量究竟在哪里?

    历史上,端纳投身于中国政治,信念和动机很简单:帮助中国人摆脱被奴役的可怜命运,让中国成为东方的一只醒狮。他将希望寄托在当时被认为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一个个中国的政治人物身上。他希望通过这些政治人物。将自己了解的西方民主,推及到中国。然而,他最后是深深地失望了。他拯救中国的宏图和构想没有在他所倚重的政治家的身上得以实现。他的美好愿望像泡沫一个接一个地粉碎。

    但现在,端纳还没有这种经历和失落,他同情着中国民主主义者。赞赏着中国的革命者,把中国的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

    而就端纳在当时中国的作用,可以从三个方面来概括,即对中国解释西方的声音;对西方传达中国的声音;以个人建议的形式,用西方民主思想去直接影响中国的政治家,通过中国的政治家对时政的干预或重大举措来影响中国社会。

    虽然端纳很希望早日拯救中国,但陈文强的大话却让他很有顾虑,觉得对宪政的推进和实施,陈文强是过于乐观了。

    “陈先生,宪政固然可以简而化之。但实施起来却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便说英国,从大宪章到真正的宪政,可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发展。而从目前中国国民的受教育程度、民主习惯和意识等方面来看,要实现宪政,似乎并不象你说的那样容易。”

    端纳虽对中国一往情深,但却顽固地保持着自己的西方生活方式。对中国菜他从不问津,只吃西餐。在中国他始终雇着个西厨,伴随他走南闯北。而且,他从不学中文,顽固地用英语几十年如一日地和中国人打交道。

    陈文强完全听得懂端纳的英语。但他还是找了个临时翻译——阿萱。尽管阿萱翻译得有些慢,甚至有些谬误,但陈文强宁愿重说,宁愿不断地给阿萱更正。

    “是的。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要考虑到西方制度和中国具体国情,如落后的经济、社会、民俗环境等问题,强行移植西方宪政制度确实不可行。但推行宪政并不意味着各个方面、各项条件都完全具备,而是可以循序渐进,边实施边进行宪政启蒙,最重要的是勇敢地迈出第一步。”陈文强伸出一根手指。强调道:“这第一步便是制定宪法并颁布天下,不完善没关系,各国宪法也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有增有改,不断调整的吗!”

    “当然,宪法并不代表宪政,有了宪法,并不表明就必然会有制度化、具体化的宪法体制。并不排除一个国家的宪法答应给人民权利,却无法在现实中去寻找的事情发生。所以,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过程。但是,这是不可避免的开端,以法治国——以真正的法律意识治理国家的逻辑力量是不可逆转的。”

    端纳仔细品味,冠冕堂皇,并没有什么新意。可以说,这些都是在书中能够找到的,尽管对于中国人来说,很是新鲜和独创。

    “制定并颁布宪法,陈先生认为这是当务之急,对吧?”端纳在得到了肯定回答后,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从目前看,大清国的官僚和民众从本质上似乎都是趋向民主的。如果民主的历程一经启动,便将极大地增加帝国复兴的可能,您对此怎么看?”

    “先进的、文明的,终归是要胜过落后的、野蛮的,这是世界潮流,这是历史大势。”陈文强说得不快,差不多是边想边说,“就民意支持的状况而论,我认为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给我们时间和机遇,我们应该能够实现改革的大部分目标。”

    “那陈先生对革命党怎么看?”端纳说道:“我是个记者,为了新闻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当然也接触过革命党。很多革命党人都有很好的家庭背景,有很好的职业,但是他们舍弃了这一切,投身于爱国,投身于革命,这确实很令人钦佩。”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表现出了端纳的坦率、固执和认真,也是陈文强不能回避的。因为。他要表明一定的态度,甚至要借此来为复兴会造势。

    沉思了一会儿,陈文强缓缓开口说道:“我与革命党并没有什么接触,只能从报纸媒体上了解他们的思路和方法。有鉴于此,我只能谈谈我个人的观感。嗯,就说现在革命党的两大团体复兴会和同盟会吧,我的感觉是复兴会更强大。”

    “这应该是没有什么疑议的,实际的情况基本证明了这一点。”端纳点了点头。问道:“那对现在的孙、宋两位革命领袖,陈先生又作何评价?”

    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孙是首倡革命的,但中国有句古话:后来者居上。宋最近风头很猛,思想理论似乎也比孙更深入,更比孙多了些理智和冷静。嗯,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另外,孙、宋二人出身不同,宋出身于国内,作为本土革命家。我觉得他对中国社会更加了解,推出的政策更容易得到民众的拥护。而孙出身于海外,对中国社会是一知半解。他又是西方文化的忠实信徒,革命方式是移植,这对于中国国情是不适合的,就我人个看来,这几乎是不会成功的。”

    虽然说得貌似公允,但赞宋贬孙是很明显的。端纳若有所思地望着陈文强,咧嘴笑了笑,说道:“那宋呢。他会不会成功?”

    “那只有天知道了。”陈文强笑容更盛,说道:“我又不是预言家,只是谈谈个人感觉而已。”

    “这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也确实很难预测。”端纳点了点头。说道:“陈先生也是比较坦承,虽然您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些。另外——”别有意味地看着陈文强,端纳谨慎地问道:“除了为宪政鼓与呼以外,外界传闻您与抵美风潮很有关系,是您在幕后组织联合,并筹集大量资金。使抵制美货运动直到现在还未完全停息。”

    “传闻不实,不要轻信。”陈文强摆了摆手,停顿了一下,又严肃地说道:“如果从我个人感情出发,我是希望抵制美货运动能持续下去。而且,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也不会仅仅只针对美国。任何触犯中国主权、有辱民族尊严的事件,我希望中国民众都能奋起予以还击,坚决的还击。”

    “您有具体的指向吗?”

    “英国,最是贪婪无耻的一个国家。表面上道貌岸然,象个绅士,实则是强盗,是吸血鬼。靠着掠夺和压榨殖民地而暴富,而最大的罪恶之一就是向中国输入鸦*片,摧残中国人的精神和体力。”陈文强忿恨的情绪溢于言表,猛地挥了下手,“还有日本,强占台湾,盘踞东北,将是中国最危险,也是最凶恶的敌人。对了,这就又要说到同盟会,依靠日本人的财力和帮助,动机十分可疑。如果为了他们的革命而与日本人做政治交易,出卖国家民族利益——不管他们的目的多么高尚,怕是也要被骂作卖国贼吧?”

    端纳深表赞同地连连点头,对于英国的罪恶,他深以为然,与陈文强的观点十分接近。但对同盟会,他显然不认为陈文强的论断是正确的。

    “很多日本人是同情和支持中国革命的,特别是在野人士,这与官方是不大相同的。”端纳为同盟会做着辩解,“况且,革命若是得到其他国家的同情和帮助,也会比较顺利。”

    “天真。”陈文强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涉及到国家利益,都是以利相见。如果连这个都搞不懂——嘿嘿。”

    端纳还想张嘴反驳,陈文强已经摆手示意专访结束,转而与端纳谈起了另外的事情。

    “要办一份报纸,专门登载报导国际上的事件,最好还要有分析和判断。”端纳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现在立宪风潮已起,陈先生怎么会转移视线,不专注于国内呢?”

    “国内肯定是要关注的,但国际上的风云变幻也要关心,最主要的是让国人,让朝廷睁开眼睛,知晓这世界形势的变化,知道各个国家发展和变化的情况,能更好地处理对外事务和关系。”陈文强解释道:“估计你不相信,很多朝廷官员甚至连地球是圆的都不知道,对列强国家的情况也是知之极少。”

    “这样啊——”端纳陷入了沉思,他觉得陈文强的目的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但又猜想不透,而且,陈文强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陈文强是很想从德国获取更多的帮助和支持,这不只是眼前的,还应该是长远的。但对于朝廷那帮对国际形势睁眼瞎的官员,想早日推动中德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光靠他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不仅是朝廷官员,连国内的知识分子也是如此,对各国政治势力的变更,内外政策的调整,都是不关心,甚至是看不到的。如果开一扇更大、更广泛的对外的信息窗口,开阔中国最优秀的阶层的眼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大有好处的。

    比如说英国,现在正值政党更替,政策也将有所变化,特别是对鸦*片贸易的态度。如果抓住时机,利用世界舆论,对中国的烟害即便不能禁绝,也应该能大大减轻。

    再比如抵美运动已经初获成功,利用罗斯福急于补救、急于挽回在中国的影响的心理,善加利用,完全能够获得比历史上更多的利益,绝不是只退回庚子赔款这么一点点好处。

    再比如德国向中国摇摆的橄榄枝,如果知晓列强之间的利害关系,自然可以纵横捭阖,拉此抑彼,抵住其他列强对中国的侵袭。

    当然,这些只是设想,陈文强能抓住几个机会还不得而知。但暴露出的问题总要解决,总要补救,而早行动比晚行动要好,这是勿庸置疑的。况且,这不仅仅是政治上的考虑,知道各国情况,掌握各种信息,对于经济活动的促进和发展,也是大有禆益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商谈,忽悠

    readx;立宪运动风起云涌,陈文强既推动又参与,俨然成了立宪派的新旗手,身后则是一群立宪派头子的支持鼓舞,呐喊助威。

    十一月二日,俄皇宣布立宪;十一月六日,沙皇又下诏释放所有政治犯。俄国如此迅速地公布立宪,对国人震动很大,也令国人更加的焦灼。

    受到刺激和鼓舞的立宪派闻此消息愈发振奋。十一月十五日,上海,寓沪士绅出席法政讲习所开幕式,随后举行会议,确定立宪请愿书稿,联名致电清宪政编查馆:“切愿太后、皇上、中堂、诸公上念朝事之艰,下顺兆民之望,乘此上下同心之际,奋其毅力,一鼓作气,决开国会,以三年为限”,并通电各省。

    湖南、湖北、广东、江苏、安徽、山东、山西、浙江等省陆续掀起请愿签名运动,并计划推代表赴北京呈递请愿书。

    据统计,各省在请愿书上签名的人极多:河南四千,安徽五千,江苏一万三千,山西四千不等。湖南省女界单独上一道请愿书,顿时传为美谈。更有北京八旗士民一千五百人签名上书,黑龙江巡抚程德全、两江总督端方、河南巡抚林绍年、驻外使臣孙宝琦、胡惟德、李家驹等也电奏请速立宪。宪政编查馆讨论立宪期限问题时,福建人高种主张二十年后开国会,被人骂为“愚顽”,福建同乡会宣布不认高种为福建人。

    一旦民众的力量被发动起来,其进程和结果便不是改革的设计者所能控制和预料的了。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革命派是不希望清廷推行的新政和立宪取得实效的,因为这和他们的宗旨不相符合。因此,对于清廷实行新政和立宪,他们不仅是怀疑其动机,更是抱有某种恶意。

    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吴樾刺杀五大臣,本意是阻挠清廷立宪进程,但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倒是立宪派利用此契机。再加上俄国立宪的影响,形成了倒逼朝廷的风潮。

    “忙着呢,实在是太忙了。”陈文强刚刚参加完广州立宪派组织的请愿签名扩大会,在大会上还作了慷慨激昂的演讲。还没走出会场,就被李准给拉住了。

    “忙,是,本官知道,知道。”李准伸手示意。请陈文强旁边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是苦闷加愁怅。

    “立宪已是大势所趋,看看这民心、民气,啊——”陈文强装模作样地伸手指点着,意气风发倒象存心气李准一样,“李大人怎么愁眉苦脸,难道你是顽固派,要阻挠立宪,要做失民心、积民怨之举?”

    “啊?”李准满腹心事,被陈文强率先责问。又搞晕了。

    “啊什么啊?”陈文强停下脚步,瞪起了眼睛,说道:“立宪之事连督抚大人都极表赞同,你还要另生枝节不成?”

    “不,不。”李准赶忙摆手,说道:“立宪好啊,本官是举双手赞成。此番来找陈大人商谈,却不是为了立宪,而是琼州乱党之事。”

    “乱党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剿是抚,关我屁事。”陈文强翻了翻眼睛。鼻子哼了哼,“文官三只手,武将三条腿,这还真不是谣传。你看看你派的那两个巡防营。不是说很能打吗,怎么一听说乱党要来,就吓得丢弃防线,跑到崖州港口,光想着坐船逃跑呢?”

    李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陈大人。咱们到了地方再谈,这些事情呀,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明白。”

    陈文强歪着头,看了李准好一会儿,耸了耸肩膀,说道:“走,坐我的车,可不坐轿子,也不骑马。”

    李准咧了咧嘴,没奈何,上了陈文强的汽车,指点着路,向水师行台驶去,一众卫兵或骑马,或跑步,跟随在后。

    “德国货,纯手工打造。”陈文强按了按喇叭,炫耀道:“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很贵吧?”李准闷闷地问道:“或者是德国人给的回扣?”

    “我不是盛宣怀,拿国家的钱办实业、捞名声、饱私囊。”陈文强撇了撇嘴,说道:“不过这汽车倒是真没花钱,德国人想使船只能够在崖州港口停靠,加加水,简单修一修。嗯,就是这个要求。”

    “兹事体大。”李准停顿了一下,委婉地说道:“商船倒还可以,若是军舰呢?”

    “所以我还没答应他们。”陈文强想了想,说道:“琼州乱党的事情影响恶劣,要有个解决的办法。而且,这个,这个刺杀,令人头痛啊!”

    李准眼光一闪,立时觉得和陈文强所忧虑的相似,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心情也松缓下来。

    到了水师行台,陈文强和李准直入衙署,在厅堂落座。下人端上茶点,李准屏退闲杂人等,只和陈文强单独叙谈。

    “乱党怕洋人,这是肯定的。”李准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招募洋人充门面,还买了机关枪,这招儿不错。至于那两个巡防营,不是他们怕死,确实是不敌乱党啊!你知道吗,乱党武装有机关枪,这岂是巡防营能够抵挡的?”

    “那就增兵啊,没机关枪就买呀!”陈文强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地说道:“你这么拖延下去,就算乱党不做大,朝廷怕是也要降罪吧?”

    “乱党的刺杀着实可怕,且兵力多集中在广州城维护治安了。”李准连连摇头,“若要再调,时间非短啊!再说购买枪械,钱财何来?新军要组建,耗费颇多,有机关枪怕是也轮不到巡防营。”

    陈文强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刺杀防不胜防,实可忧虑。实不相瞒,我已经派人去拜会宋复华,并出资十万购买光复债券,以示无敌对之意。”

    “花钱买平安!”李准并没有大惊失色,倒觉得在防不胜防的刺杀面前,这还真的不失为一条保命之道,“那你的琼州产业怎么办?乱党若是长期在琼州祸乱,恐怕早晚会殃及。”

    “不会长期祸乱。”陈文强四下瞅了瞅,压低了声音说道:“宋复华志向极大,岂是琼州一地能够满足的?他已经找到了一块安定之地。好象是婆罗州,他准备撤出在琼州的军队,在婆罗州招兵买马,训练军伍。”

    “婆罗州?”李准赶忙拿出地图。摊在桌上用手指点,“这里,荷兰人的地盘?”

    “坤甸。”陈文强很肯定地用手指点了点,“那里华人数量最多,而且历史上还有兰芳共和国的建立。休养生息、以图大举,相当有利。且荷兰小国,远隔万里,若是长期消耗,估计支撑不住。而且,当地的土人也忿恨被外人统治,若群起响应,作乱四方,荷兰人难以抵挡。当然,他们不会马上与荷兰人开战。而是应该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相对于陈文强的历史、地理知识,李准显然只有当学生的份儿。荷兰在哪?国家有多大?人口有多少?统治的殖民地的面积和人口又是什么情况?被陈文强一通忽悠,他晕了,蒙了,只知道琼州乱党似乎要另辟战场,似乎不用大动刀兵,便能解决这场麻烦了。

    “复兴会估计也看清了,在琼州的发展有诸多限制,打败了琼州官兵,还有广东官兵。还有派来的其他地方的官兵,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陈文强探悉着李准的心思,继续发挥着忽悠**,“况且。国内立宪风潮正盛,于革命十分不利。所以,他们想退而观望,保存实力,发展壮大之后再择机卷土重来。从徐春山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也证明了复兴会的异动。”

    “走了自然是好。”李准努力想把这些繁杂的头绪理清。想了半天,望着陈文强问道:“我这里没有问题,让他们尽快撤出琼州好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要求不成?”

    “如果能送走这些瘟神,我宁肯再多掏一笔巨款。”陈文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李大人应该知道乱党武装的组成吧?一部分人是复兴会的骨干力量,其他的则是琼州当地的会党。复兴会要撤,还想着把善后工作做好,就是那些不想去异国他乡的会党人员,以及他们的家眷。所以,他们才出动了那个什么第一刺杀高手,还有杀手团,大搞暗杀,搅乱官府的征剿计划。”

    “我不太明白。”李准摇头。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咱们好好捋一捋,这听得是有点乱。首先,复兴会想保存实力,想把人马撤出琼州;其次,本乡本土的乱党不想走,抢得都不少,想过安生日子,可又怕官府不依不饶,现在也还得依靠复兴会这伙能打的、不要命的;最后,复兴会和本地乱党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想和官府做笔交易。如果交易不成,复兴会就只能还在琼州折腾,还是要派杀手来干掉官府要员。”

    “你的,明白?”陈文强冲着听得愣怔的李准挑了挑眉毛。

    “大概,好象是有点明白了。”李准摸着胡子,猜测着说道:“只要官府不追究乱党中的一部分乱党,复兴会就把自己的骨干人马撤出琼州,不折腾了。”

    “李大人学问精深,这一句话就说明白了。”陈文强伸出大拇指赞了一下,说道:“可我觉得这个不太保险,主要是徐春山要价很高,所以就没向李大人通报。”

    “说说,那徐春山想要什么?”李准有了兴致,主要是困扰多时的困难眼见有了解决之道,他的心情也舒松下来,

    “他,他想当官儿。”陈文强看似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他手下能有千八百人,要官府招安,编成三个巡防营,驻屯于万宁、琼海两县。而万宁、琼海两县周边不得驻扎官军,治安可交由民团承担。另外,琼州官兵不得多于五个巡防营,且应全为本地子弟。”

    “杀人放火受招安?”李准皱起了眉头,不无疑虑地问道:“可如果这是复兴会虚晃一枪,暂时偃旗息鼓,实际并未撤出,他日若兴大乱,如之奈何?”

    “是啊,不可不防啊!”陈文强深有同感地点头称是,停顿了一下,又诱导道:“那李大人觉得怎样才能相信?”

    “他有条件,咱们也有要求。”李准端起茶杯,轻呷着,思索着,缓缓说道:“招安可以,但要派人在其军队中监督,日常汇报不可少;琼州驻兵呢,招募本地人也没问题,广东巡防营不可能长期在外驻屯;万宁、琼海可以任其驻扎,但其不可干涉行政,不可阻挠官府派员管理,不可扰乱地方;还有……”

    “商团、民团的武力要保持,甚至要加强,以应对可能的变乱。”陈文强趁着李准沉吟的空当插话道:“万宁、琼海是沿海县镇,只要卡住琼中,阻断进入山区的道路,就算徐春山要作乱,也难形成气候。到时候官军更可由海上登陆,两下夹击,集中倒比分散更好剿灭。”

    “只要乱党稳下来,自然有很多手段分化瓦解。”李准的思路似乎被陈文强打开了,脸上也浮起了阴笑,“只要没有复兴会在其中,会党不过是草莽之徒,图的是钱财、女人,不难制矣!”

    “李大人高见,高见哪!”陈文强笑着连连附和,“做官儿,那是大有门道的,徐春山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想在官场混,真是不自量力。”

    “官场深似海呀!”李准大有感触,抚着额头叹息道:“该认真时得认真,该糊涂时就得糊涂,这个尺度定要把握好。否则,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我才不在官场混,水太深。”陈文强哼了一声,翻着眼睛说道:“在中国当官儿的心太黑,你看人家美国,连总统都不能为所欲为,千百双眼睛盯着你,报纸媒体上该骂不耽误。”

    美国?李准的思路又被陈文强带走了。说起来,复兴会的暗杀威胁固然让他心惊肉跳,可他最担心的还是在美国留学的儿子的安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招安,青岛之行

    readx;“陈兄。”李准很是亲切地露出笑脸,称呼也变了,“我知道你交游广阔,这德国、美国,都有熟人。对了,我见过你的那个美国手下,姓罗的。”

    “罗登。”陈文强很鄙视地翻了翻眼睛,“洋鬼子名在前,姓在后,罗登是名字,可不是姓罗。”

    “孤陋寡闻,我真是,啊!”李准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兄弟的犬子正在美国留学,这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请陈兄交代一下,让那个罗登在美国的亲朋照一二呀?”

    “哦,李大人的公子在美国留学?”陈文强装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容易呀,罗登的兄弟罗迈就是我在美国的商务代理。再说,咱江湖上有人。美国致公堂知道不,美洲最大的洪门堂口,成千上万的兄弟。行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保证令公子没事。嗯,就算出了事,也有人帮他摆平。”

    “太好了,这真是太感谢了。”李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喜不自胜地搓着手,看向陈文强的目光也变了,“那,这个琼州乱党的事情,还得陈兄多多出力呀!这乱党平息了,对咱们都好啊!”

    陈文强皱起眉头,很为难的样子。好半晌,才在李准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我尽力。另外,我要推荐一个人,是张季老重金所聘,想由他担任琼崖兵备道。依他的能力,肯定能把巡防营训练成精兵强将,我也就不怕乱党再在琼州搞事了。”

    “哦,此人是谁呀,如此有能力?”李准疑惑地问道。

    “姓吴,名禄贞,字绶卿。”陈文强沉声说道:“留日第一期士官生,成绩突出,张之洞曾委他以重任,任武昌武普通学堂教习、会办。后奉调入京。任练兵处军学司训练科马队监督。后再赴新疆伊犁考察新军,因忤陕甘总督升允,被撤去监督差使。其有志难酬,有国难报。辗转于上海,为张季老所识,聘为十三埠商团总教习。”

    李准眨巴着眼睛,这履历硬是要得,后台也坚挺。张謇再加上陈文强,风头正劲的立宪派首领。

    “怎么样?这人有才识有能力吧?”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若论陆战能力,恐怕还在李大人之上吧?张季老,再加上你我二人举荐,总督大人当不会驳回。李大人以为如何?”

    “好,琼崖兵备道就委这个吴禄贞了。”李准突然发现陈文强也是个可怕的家伙,在美国既有洋鬼子帮手,又有洪门朋友,那他儿子的命岂不是也操于陈文强之手?

    而且。今天的商谈怎么让人感到有些怪呢,似乎是陈文强在提建议,他在作决断,可又不完全象这么回事。

    不等李准仔细思考明白,陈文强又说出一番话,打断也打乱了李准的思绪。

    “李大人不要太洁身自好了。花钱买平安,惜命怕死者可不是陈某一人。”陈文强有些自嘲,又略有些鄙视地说道:“我听说,找复兴会拉关系、购买光复债券的高官不少,连那新任广州将军增祺都秘密派人去赞助了革命党一万元。你觉得那是何意?”

    “哦?”李准吃了一惊,但随即心下了然,苦笑道:“增祺以病拖延不就任,原来是暗中运作。想买得复兴会网开一面。不稀奇呀,接连两任广州将军都被刺身亡,这位子上面如悬利刃,谁敢来坐?那陈兄你看,我是不是也——”

    “各随本心吧!”陈文强喝了口茶,淡淡产道:“我算是半个江湖人。信奉江湖上的一句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形势啊,谁能拿得准?这世道啊,谁也别装清高。现在形势还不错,可就怕朝廷对立宪是迟延拖沓,或是虚应敷衍,那革命党便可四下鼓动,再起声势了。”

    “听说连旗人都签名请愿,民心可见一斑。”李准有些困惑地问道:“可这立宪真的灵验,一下子就能使国家强大?”

    “老李呀,得多读书,多看报。”陈文强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世界潮流,虽然不是立竿见影,却是基础,非立不可。”

    李准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我料此次请愿必不会成功,如果请愿一次就能成功,那就不叫朝廷了。”

    “成不成的,总会有些效果。”陈文强不以为意地笑道:“看着吧,就算不成,朝廷也必然加快立宪步伐,也会对请愿活动予以嘉勉。无他,立宪派盛,则革命派衰,反之亦然。而立宪的口子一旦打开,则民众(主要是地方士绅)的政治参与热情将持续升温,最后将象洪水一样无法阻挡。”

    谬论、误导张口就来,但李准却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朝廷的意思也很明显,容忍甚至纵容立宪派,就是要抑制革命党,从道义上否定革命的正当性。也就是说,立宪派越来越壮大是可以预见的事情,陈文强身为立宪派主推的新秀,凭他的名望,以及对洋务的娴熟,再加上岺春煊在朝中奥援之力,可以说是前程远大。单只挤掉盛宣怀,接手汉阳铁厂,便可见一斑。

    而陈文强借助岑春煊的关系,又与广西巡抚张鸣歧进行了联系,洽商了有关在广西投资建厂的事宜,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因为张鸣歧能从一介无名书生,平步青云,势力日厚,正是得益于岑春煊之力。况且,张鸣歧还是新政的积极实施者,正在广西轰轰烈烈地推行新政,开办农林试验场、农业学堂、优级师范、政法讲习所,还设立了电报所、审判厅、检察厅,续办富贺煤矿,筹建桂全铁路,一时搞得热热闹闹,朝野注目。

    对于这些,李准是有所耳闻的。先不说陈文强的官衔品级已经是工部侍郎,就说他上通朝廷重臣岑春煊,下联立宪派各工商实业巨头,外有洋人华侨之助,中间还与地方官吏关系甚融洽,可谓是左右逢源、玲珑八面,已经建起了一张涉及各方的利益网络,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而琼州乱党不平。又接连两任广州将军被刺身亡,不仅使朝廷震惊,更是震怒。据未经证实的消息称,如果短期不取得进展。总督张人骏地位难保,连带着广东官员也要受到处分。

    一方面是复兴会的刺杀威胁,一方面是朝廷的严责处分,李准和张人骏都急切地希望取得成绩,有所改观。愈快愈好。而李准被朝廷任命为广东水师提督,又兼任闽粤、南奥镇总兵还不到一年,裁弱留强、训练整顿,大力改变巡防营的时间太短,要想武力剿灭,不是不可能,但至少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现实的困难,两方的逼迫,暂时敷衍、得过且过的心理,给陈文强在其中进行转圜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和氛围。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陈文强便不用亲历亲为,举荐吴禄贞走上前台,具体的操作自然可以交给他去办。因为他相信对张人骏、李准的心思的探悉是无误的,而谈判章程已经制定,所谓的撤出不过是一部分人马隐于基地,或者换身衣服成为民团或巡防营而已。而徐春山、李家俊可以堂而皇之地穿上官服,带领着一部人员以官兵的身份为复兴会占据着琼海、万宁两地。

    秘密谈判在装模作样地进行,崖州的两个巡防营撤至琼崖,以示广东官府的招抚决心;义军释放了部分被俘清兵,则表示了被招安的诚意。张人骏、李准都收到了复兴会的密信。措辞比较客气,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和目前谈判的进程令复兴会感到满意,刺杀暂告一段落,两人也就同时松了一口气。

    正如陈文强所说。在生命威胁和官路仕途上,谁也别装清高。历史上连满官中的强硬分子铁良、端方都慑于革命党炸弹、手枪的暗杀,而托人与革命党谈条件。面对复兴会更加凌厉、狠辣的刺杀,在清廷中央权威不断衰弱的情况下,又有多少官员能“愚忠”、“死硬”到底?

    ……………

    波浪看起来并不汹涌,只是一浪接一浪无声无息地涌上海滩。随即轻声地消失在细沙间。落日把地平线那边的天空烧得通红,海水也被染成红色,随着波涛起伏,发出绸缎般的光泽。

    青岛,中国的土地,却又是德国的租借地。陈文强此时正坐在海滩边一幢带有德国式塔楼和陡峭的复折式屋顶的大旅馆的餐厅内,与两名德国人在谈着生意。

    二十世纪,资本主义国家已经从商品输出转向了资本输出,列强国家在国内产生的大量过剩资本需要对外投资,以取得比对外贸易还要丰厚的收入。

    这不仅是国家形为,还有很多外国资本家需要投资渠道。因为在各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里,在那些垄断占了统治地位的部门里,能够获得垄断高额利润的投资场所早就被垄断组织霸占了。这样,对于那些手里积聚了数量极其巨大的货币资本的垄断资本家来说,在本国能够获利的投资场所就很不够了。

    而相比于英法的资本输出规模,德国是远远落后的,但日益强大的德国在实施“大陆政策”向“世界政策”的转变中,将中国作为与各国进行海外殖民竞争与合作的“实验地”,既诉诸武力又进行文化“怀柔”,在中国土地上与各国展开了竞争。

    特别是在“借款”上,由于这个项目收益稳定、利润高、项目多、运作简单成为各国争夺的重点,德国要想在这个领域与英国竞争,就必须施展更灵活、成功的外交手段,并发展在中国国内具有影响力的代言人。

    “十年期借款是不能更改的,我并不缺钱,借款只是诚意的表示。”陈文强沉吟了一下,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强调道:“如果我从南洋、美洲华侨招资募股,是肯定能够筹集到足够的资金的。”

    “实业性借款是有风险的,希望陈先生能够拿出更能让人信服的证据,我们才能最后做出决定。”德国basf公司代表霍夫曼摊了摊手,说道:“其实,本公司的一些研究人员认为以电弧法生产氧化氮,然后再合成氨的生产方法更切实际。所以——”

    合成氨是哈伯一生最大的成就,但是,并它没有马上得到工业界的青睐,他收获的是冷眼和怀疑。虽然basf公司对固氮有浓厚的兴趣,认为哈伯在氮的电氧化方面的研究很重要,但对哈伯合成氨的前景表示疑虑。同样,陈文强虽然信誓旦旦地宣称他已经解决了合成氨的工业化生产,但依然不能使人信服。

    “我可以理解贵公司的顾虑,所以在第一次商谈后又准备了第二套合作方案。”陈文强神情自若,似乎早已预料至此,“我将于明年造访贵国,并在贵国建成一座小型的合成氨工厂。如果成功,这座小型工厂的投资要全由贵公司承担。而且,贵公司要保证以后向我公司提供合成氨工厂所需的全部设备,并帮助我公司在国内建厂生产。借款呢,就以这些设备和建设费用作抵,十年还清。”

    “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又令人放心的提议。”霍夫曼和同事交换了下眼色,笑着说道:“陈先生的信心和魄力令人钦佩,我会立刻向公司汇报,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回复。”

    “我急着去汉阳铁厂办理接洽事宜,只能在青岛停留三天。”陈文强停顿了一下,说道:“希望贵公司能尽快答复,也希望双方的合作能够成功。”

    “我们也抱有同样的美好希望。”霍夫曼起身,向着陈文强伸出了大手,“请相信我们德国人的办事效率。我这就去发电报,陈先生请继续品尝我们德国啤酒,味道非常好。”

    陈文强起身,和霍夫曼及同事握手告别,然后坐回椅中,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当防卫,雷厉风行

    readx;凉风习习,将桌上的蜡烛吹灭,侍者只好带着抱歉的微笑,过来将蜡烛点上。陈文强轻轻点头,思绪翻腾,便如远处的浪潮。

    利益,合作双方都为着这个目的,他作出让步,只是先投入再获取,这会让人更加信服,也会得到更大的收获。

    只是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个,而是白天拜会青岛总督时的一番谈话。德华大学的校址最后敲定在崖州,那里的工厂企业将是学生们实习的好地方,能更好地学以致用。令陈文强犯思量的是总督有些闪烁、隐晦的暗示,英国海军少将明年访日,中德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陈文强与克虏伯公司、伏尔铿船厂、卡尔蔡司制镜公司、西门子公司的合作很令人欣慰,但如果能从经济再深入到政治,则更令人期待……

    别人如果不懂这些暗示,那陈文强通过探悉总督的心理,已经明白了总督所要表达的德国政府的意图,并以同样的隐晦回答向总督表示了对此的支持赞同。

    “贵国办理外交,应该极端注意保密,外交官员也须有世界眼光才是。”

    总督的话犹在耳,陈文强猜想定是清廷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在德国的初始试探中露了丑。而英国海军将军将于明年访日,英日同盟的日渐稳固使德国想另寻渠道,再行试探中德美建立同盟的可能性。

    显然,美国总统罗斯福为了补救美国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在向中国摇动着橄榄枝,如建议中美两国使节升格为大使、宣布退还中国庚子赔款等等。再加上日俄战争后,日本进一步扩大了它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在上述地区咄咄逼人的扩张势头严重威胁了美国的利益。基于这样的考虑,中德美同盟还是大有谈判成功的希望的。

    但现实的情况却使陈文强对中美德联盟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只要清廷还在,凭那些蠢货官员、白痴皇族的眼光和外交能力,是极难完成这种影响亚洲甚至世界格局的合纵联横的。而且,此事张扬开来不仅会成为国际笑柄。还会令日本有所警惕,千方百计地加以破坏,从而影响到将来的发展。

    德国人还是不了解中国的情况,特别朝廷的情况。不知道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无能到了什么程度啊!

    陈文强感慨地叹了口气,他不准备去竭力促成结盟,因为这不可能,但他要保持日后结盟的可能,并且从德国或美国的这种预期中得到好处。如何说辞。如何布置,这倒是个颇费思量的事情啊!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千方百计地帮助他们?”一个有点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陈文强的思绪,他微皱眉头看向另一张餐桌。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对着同桌的人在发着议论,脸颊下陷,脸上泛着涂满脂粉的苍白色,低沉粗哑的声音中有种越来越激奋的情绪,“至于说到那个女人……那个慈禧太后……哼!要是维多利亚女王还在世,我们绝不会帮助他们,对这点。我深信不疑。”

    似乎是觉察到陈文强投来的目光,老妇人轻篾地耸耸肩膀,转过头,急着寻找更值得她发泄的话题去了。

    陈文强听着这一桌的英国佬在谈话中国的话题,其中有海关官员,他才意识到所谓的帮助便是控制中国的关税,不禁十分厌恶。他盯着掉落在桌上的一粒豌豆,又偷眼看了看英国佬,坏笑着,突然伸出手指猛地一弹。

    一声惊叫。老妇人刚把叉子送到嘴边,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叉尖立刻在脸上划出一道伤痕,血珠立刻沁了出来。她丢下叉子。捂着脸,惊叫立刻使同桌人忙乱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陈文强不合时宜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他缓缓起身。面对着怒目而视的英国佬,用力地比出一个中指。

    打斗短暂而不激烈,一个英国佬歪着脖子,口水流到了自己肩上;另一个下巴掉了,呜呜哇哇地乱比划。老妇人和一个中年妇女惊恐而不可置信地呆望着陈文强。

    “英国佬,是该死的鸦x片贩子。”陈文强再次比出中指,骂道:“狗屁的维多利亚,该把她从棺材里挖出来,把她的肚子剖开,用鸦x片塞满。”

    “先生,这里——”两个侍者赶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陈文强。

    “是他们先攻击我。”陈文强伸手指了指已经不能辩解的两个英国佬,随后耸了耸肩膀,“我是正当防卫。”

    “可是——”

    “我可以作证,这位先生确实遭到了无理攻击。”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他无可争议地行使了正当防卫的权利。但是,这位先生,还是请你把这两个英国人给,这个治一治,或者送到医院去......”

    一个女人,年轻的外国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白白的脸上扬着一对大大的蓝眼睛,用德语很简明地给陈文强作了辩解。

    陈文强有些意外,略想了想,走上前粗暴地拧、推、打、扳,把两个英国佬脱臼的脖子和下巴复位。然后后退几步,把右手放在胸前,向着洋女人微微一躬。而令他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写着中国字的书。

    侍者退开,陈文强再向洋女人点头致谢,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

    时间安排得紧紧的,不管合作是否能谈成,陈文强都要按照计划好的时间表行动。幸好德国basf公司的回复很快,他的提议获得通过,并希望陈文强早日访德。

    即便basf公司拒绝合作,陈文强也准备访问德国。一来合成氨的工业化生产所需的设备和技术,在国内是无法完成的,必须要选德国、美国这样科技和工业水平很高的国家;其次是关于中美德联盟的事情,陈文强准备用在野之身进行游说,保留日后洽谈重续的余地。

    由青岛乘船出发,陈文强只在上海稍作停留,等随行的一干人等上船后,便按照计划驶入长江,直奔武汉。前去接手汉阳铁厂。

    虽然已经找到了汉阳铁厂钢铁质量不过关的问题所在,但要使其顺利发展,陈文强认为管理是更为关键的因素。而要改变旧厂的体制,便要涉及到原厂上至官员。下至工头、工人的利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陈文强此行不仅带着很多的工程技术人员,还从上海商团调了六十名精干队员,全佩手枪。担任他的护卫。如此郑重,陈文强是已经作好了用铁腕接手并改造汉阳铁厂的准备。另外,在岑春煊的举荐和运作下,朝廷虽同意了陈文强所提的条件,但要使汉阳铁厂运作正常,陈文强知道还有湖广总督张之洞这一关要过。

    ……………

    武汉,是汉江与长江汇合处三镇的总称。当陈文强踏足汉阳的时候,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待并观察这个中国腹心的地方。

    钢铁厂高耸的烟囱冷寂地矗立在远方,看不到冒出的烟,亏损已经使它停产了一年多;街道是拥挤肮脏的。这与上海差不多,畸形的经济繁荣也只是少数人的快乐,大多数人并没有因此而改善自己的生活。

    龟山和蛇山耸立在江水两岸,依山傍水的乱石坡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窝棚。穿过不大的汉阳镇,老远就看见一座座高炉和一堆堆的焦炭。

    “先入驻工厂,接手后马上开始按计划进行改建扩建,然后我再去拜见张之洞。”陈文强看着这些景象,知道要使汉阳铁厂重现初建时的热火朝天,肯定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内行与外行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截然不同的。而科技的进步和专家的研究,也使汉阳铁厂的改造可以走捷径,而不是历史上的全拆再建。

    汉阳铁厂现有100吨炼铁炉两座,10吨马丁炉(即平炉)一座。5.5吨贝塞麦转炉两座以及一些轧钢设备。转炉因为出钢质量低劣而停产,只有平炉还能生产一些鱼尾板等零部件。

    因为从德国订购的三十吨平炉还需一个多月才能运到,而陈文强需要立竿见影的效果,受聘为总工程师的德国人吕柏便提议改造贝塞麦转炉,也就是把原先的酸性硅酸质炉衬改为碱性炉衬,并在转炉冶炼时与鼓风同时添加石灰石。从而把高磷铁炼成脱磷钢。

    边恢复生产,边等待设备到位以便扩建,这符合陈文强的要求。而当陈文强带领着上百人进入钢铁厂时,一个意外的惊喜正等着他。

    “下官李维格,为汉阳铁厂总办,接到朝廷旨意后已将全部档案资料整理完毕,陈大人先前所派人员业已开始工作……”由盛宣怀委任的铁厂总办(厂长)李维格虽然流露出失落和怅然,但还是恭谨而细致地向陈文强作着汇报。

    陈文强转头看向吕柏,这个提前赶到铁厂的洋鬼子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贝塞麦转炉的改造工作正在进行,李总办很配合,召集工人也很尽力,预计这项工作会提前一周完成。”

    陈文强点了点头,再看向李维格时,目光中已有赞赏之意,等李维格汇报完毕,便微笑着说道:“李总办尽职尽责,令人钦佩。这铁厂的情况,李总办自是比我等更加了解熟知,若是李总办尚无去处,便暂且留下,助本官一臂之力,尽快使这铁厂恢复运转,如何?”

    李维格原定被盛宣怀奏请出国考察炼铁新法并洽购设备,但陈文强横插一杠,挤掉了日暮西山的盛宣怀,也就使他的差事悬了起来。汉阳铁厂改制为商办,由陈文强接手,朝廷旨意已经说明,但却未重新安排他的职务。陈文强露出婉留之意,自然是件好事。况且,李维格是个负责任的人,被聘为铁厂总办时也有着雄心壮志,要把铁厂办好,不枉自己的一番苦学。

    “陈大人好意,下官岂敢相拒?”李维格苦笑了一下,说道:“汉阳铁厂本东亚创局,事非素习,然自张、盛二公(指张之洞、盛宣怀)以及二公所用之人,无一非门外汉,暗中摸索,何能入室登堂?下官自接任铁厂总办以来,苦思钻研,却不明铁厂弊,实是心有不甘。陈大人远在崖州,未至铁厂却已心中了然,令下官钦佩备至。若是能解下官心中所惑,下官感激万分,愿暂留铁厂,效绵薄之力。”

    “见识得不错,办厂人员不懂技术,盲目订购设备,正是最大的问题。”陈文强微笑颌首,说道:“那咱们就共同努力,拭目以待吧!”

    不懂装懂,当官的拍脑袋作决定,正是洋务运动的弊病之一。

    当年筹建汉阳铁厂时,洋人曾提醒过“欲办钢厂,必先将所有之铁、石、煤、焦寄厂化验,然后知煤铁之质地如何,可以炼何种之钢,即以何样之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未可冒昧从事”。可张之洞大言曰:“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分可耳。”

    结果可想而知,先是马鞍山的煤不能炼焦,还要从德国购焦炭;后来改用江西萍乡的煤,又因为所购机炮为酸性配置,不能去磷。折腾了五六年,花费了五六百万银子,合格的钢却还未炼出来。

    而陈文强甫一接手铁厂,便雷厉风行地开始各项工作,数十万元砸下去,召齐散落的、形如乞丐的原铁厂工人,马丁炉开工,转炉改造,厂房修补,设备检修,两座炼铁炉也采用新工艺生火炼铁。

    一座座高耸的烟囱陆续冒出烟柱,生气又逐渐回到了停产多时的汉阳铁厂,并由此向汉阳镇扩散,挣到工钱的工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家属也扫去愁容。在鞭炮锣鼓声中,冠名为华强公司的米店、杂货店陆续开张,从上海驶来的轮船不时靠岸,运来各种商品。

    在一片红火的气氛中,上海、武汉的数家报纸登出了汉阳铁厂已经全面复工,一座平炉、两座转炉经过工艺、设备改造,陆续出钢。经克虏伯公司的专业人员检验测定,钢铁质量全部全乎标准,可以用现行设备轧制钢轨,制造铁路所需零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迟来的拜见

    readx;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解决汉阳铁厂的质量问题只需要对铁煤进行化验分析,再选择碱性平炉,或改造酸性转炉,就能够加以解决。

    但在当时,中国缺乏技术人员,缺乏科学知识;洋人工程师刁难掣肘,不肯轻易传授关键技术。所以,当困扰汉阳铁厂多年的问题,被陈文强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又投入资金使汉阳铁厂起死回生后,便立刻引起了世人的惊叹。

    “半个月?”湖广总督张之洞,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

    “不止半个月。”身为张之洞幕府“通译”的辜鸿铭想了想,说道:“听说先期到达了一批人员,得铁厂总办李维格配合,相关工作已经展开。陈文强到时才算正式接收,说是半个月,实则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呀!”张之洞叹了口气,“数年之难,他竟能月余解决,真是洋务奇才也。岑春煊,嘿嘿,还真找到了好臂助。等到朝廷嘉奖,他在朝中地位更固,声势更强啊!”

    “陈文强也未必是岑春煊的人。”辜鸿铭沉吟着说道:“应该是互相借势而已。不过,这陈文强思虑很周全,借着汉阳铁厂一转颓势之机,正在报纸上大谈公司化运营的好处,显是要推动朝廷尽快实施那个《公司法》,以为国家工商发展铺平道路、减少阻碍。而从深层来看,未尝不是为以后岑春煊万一失势而预留后手。”

    “言之有理。”张之洞深以为然,说道:“若《公司法》推出,汉阳铁厂已改为商办,自是由该法管理。朝廷刚施新法,陈文强又是立宪派主力,当不会岑春煊而株连。无论岑春煊是盛是衰,这陈文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只是,这家伙未免太不将本督看在眼里了,至今尚未投贴求见。”

    “有本事的人自然有些傲气。”辜鸿铭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也与他的脾气禀性相近,便帮着陈文强说话,“刚刚接手铁厂,事务繁忙。一时抽不出身也是有的。”

    辜鸿铭生于南洋英属马来西亚槟榔屿,自幼就对语言有着出奇的理解力和记忆力。十四岁时,辜鸿铭被送往德国学习科学。后回到英国,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并以优异的成绩被著名的爱丁堡大学录取,并得到校长、著名作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卡莱尔的赏识。

    在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辜鸿铭又赴德国莱比锡大学等著名学府研究文学、哲学,先后获文、哲、理、神等十三个博士学位,会操九种语言。在结束了十四年的求学历程返回故乡槟城后,辜遇到马建忠并于其倾谈三日,思想发生重大改变,随即辞去殖民政府职务,学习中国文化,并昂首走上宣扬中国文化、嘲讽西学的写作之路。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几年里,辜鸿铭还将《论语》、《中庸》译成英文,相继在海外刊载和印行。后来又翻译了《大学》。要知道,想把中国古代经籍译成西方文字,就得同时精通对译的两种语言,能够透彻理会两国文化。否则,就根本无法从整体上体现中国文化的精奥之处,这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因为有学问,有本事,辜鸿名虽然二十多年来一直只是张之洞的幕僚,但却很傲气,甚至敢拿张之洞和端方前后两任湖广总督开涮。

    “除了有本事。还很有钱。”张之洞停顿了一下,沉吟着说道:“应该是善筹资,不仅国内的,还有国外的;不仅是华人的。还有洋人的。汤生,你说这粤汉铁路修建一事,能不能委托与他?”

    1896年10月,清政府下旨修建粤汉铁路。但因耗资巨大,工程延迟至1900年7月才动工,且进程缓慢。至1903年8月仅建成49公里的广州至三水支线。1905年6月(光绪三十一年)。张之洞又奉旨督办粤汉铁路。先是经过与美国公司的艰难交涉,以高价赎回路权,定由三省各就本省地段。

    本来呢,从洋人手中收回路权,由中国商绅集资,通过中国人自己的力量来建设铁路,是件大好事。特别是随着经济上的民族主义思潮的勃兴,“拒外债、废成约、收路自办”成为全国士绅的鲜明口号,收回矿权和路权也成为了国民的自觉运动,特别是知识界和民族工商界都为之大力鼓吹。

    由此,中国人“不借洋债、自行筑路”便也成为热潮,各地商办的铁路公司也陆续成立,如广东潮汕铁路公司、湖南全省支路总公司、川汉铁路有限公司等。但是,资金不足是商办铁路的最大问题。譬如广东筹集股本一千四百万两,相当于广东境内粤汉铁路投资的一半;湖南筹集五百万两,不到粤汉铁路湖南境内投资的五分之一;四川筹集一千六百万两,只相当于川汉铁路西段(成都至宜昌)投资的六分之一。

    另外,这几个省为了集股,又设立米捐、房捐,甚至抽收租股(按亩收租股)、盐股、茶股、土药(鸦x片)股,小户、贫农也在所难免,徒增负担。而铁路公司职员的侵蚀挪用,更是常事。最为讽刺的是,四川在1903年成立了铁路公司,尚未修一寸铁路,却已支出一千多万两,账目堆积如山,无法算清。如此商办,粤汉、川汉铁路通车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与此相对应的,借助外资修建的铁路则大都资金充足,建设速度也快,如京汉铁路、沪宁铁路和汴洛铁路三条长线陆续竣工,这和“奏办多年,多无起色”的那些商办铁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于当时国内极度缺乏铁路建设和管理人才,因而在铁路修建过程中外方派出这方面人才,这似乎也不为过,很多时候也谈不上有意控制中国路权。就这点而言,民族主义固然激越动听,但效果却未必上佳。

    张之洞和辜鸿铭看到了这一点,但在民族主义纠葛的背景下,决策就陷入了两难境界:继续商办政策,则于铁路修建的迫切要求和国家的长远发展不利;但要举借外债、实行铁路干线由国家建设的政策,虽然能够以较快的速度完成铁路建设。但却必然遭到国内民众的强烈反对,激起大规模的反抗浪潮。

    辜鸿铭想了想,轻轻摇头道:“耗资太大,耗时太长。收效则太慢,就算是陈文强长袖善舞,恐怕也不会把资金和精力投向粤汉铁路。不过,承担一省的铁路工程,倒还可以与其商洽。”

    “若能在短期内建好湖南或湖北境内铁路。亦是功莫大焉。”张之洞慨叹道:“本官奉旨督办,迄今尚无一寸铁路建成,上负朝廷,下愧黎民。每每思之,夜不能寐啊!”

    “陈文强此人精明得很,若要其应承,怕不只是铁路收益所能满足。”辜鸿铭停顿了一下,又苦笑道:“但其比盛氏强得太多,若不是信誉卓著,又如何能在国内外筹得巨资?又如何能有众多工商巨富支持?”

    正说着。下人来报,汉(汉阳铁厂)冶(大冶铁矿)萍(萍乡煤矿)联合煤铁公司总董陈文强投贴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之洞很想让陈文强吃个闭门羹,打打他的傲气,也出出自己的怨气,可辜鸿铭笑而不语,这么做未免有些气量狭小,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道:“有请。”

    “总督大人,陈文强不以官身求见。耐人寻味啊!”辜鸿铭在旁提醒了一句。

    张之洞皱起眉头想了想,心中了然,冲着辜鸿铭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白其中深意。

    以官身求见。是以下拜上,上官训斥理所应当,不管对与不对,都要恭然以对;以商人身份求见,虽然还是以下拜上,但在商言商。自身是良民,又没有作奸犯科,你想指手划脚也要受到很大限制。

    再者,通过汉阳铁厂的成功,陈文强在舆论上已经建立起一定声势。而之所以推迟拜见,也正是因为汉阳铁厂的改造会在短期见效,陈文强便临时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其实,报纸媒体上刊载的消息与事实是有出入的,马丁炉不需改造,可以正常生产;而贝塞麦转炉只有一座改造完成,且还有试产调试之中。但成功是勿庸置疑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西服、革履,礼帽、风衣。陈文强便以完全西化的装束拜见了张之洞,只拱手深揖,却不下跪叩头。你想叫真儿,却会发现,他亦官亦商,是求见还是拜访,说辞很是灵活。

    而辜鸿铭也是西装革履,又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甫一见面,便吸引了陈文强的目光。

    陈文强的一个特点是谋而后动,事前便了解了一些张之洞的情况,对他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幕僚也知道不少。

    这世上是确实有天才的,获知辜鸿铭的情况后,陈文强愈发相信这个结论。九国语言,十三个博士,若是普通人,得学上多少年,或许竭尽全力也难以达到这个程度。

    寒喧、审视、试探……双方的谈话慢慢转向了正题。

    “半年之内,汉阳铁厂将新建三十吨马丁炉四座,一百五十吨混铁炉一座,生铁和钢的产量都将大大超过停产之前,扭亏为盈是没有问题的。”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微笑着向张之洞拱了拱手,说道:“汉阳铁厂有些基础和规模,全是总督大人开拓进取,陈某不过投机取巧罢了。”

    “陈先生洋务娴熟,深悉西方‘政教技业’(即技术科学知识)之精髓,令汉阳铁厂面貌为之一新,倒也不必自谦。只是不知这产量大增,销路可有保障?”

    张之洞对汉阳铁厂的起死回生是非常欣慰的,毕竟那是他创办洋务的开端,是由他主持兴建的,若能兴旺,他的脸上也是极有荣光。

    “只要保证钢铁质量,在国内销售当无问题。”陈文强很自信地说道:“甚至出走各洋面,角胜于世界之商场,也是有些把握的。”

    显然,陈文强并没有理解张之洞的暗示,也或者是他不想轻易掉进张之洞陷阱,把主导权拱手相让。

    “当年盛宣怀接手汉阳铁厂时,也曾信誓旦旦。”辜鸿铭在旁更加露骨地作着提示,“总督大人便保举其为芦汉铁路督办,以保证汉阳铁厂产品之销路。可惜,盛氏并无此能力,汉阳铁厂经营不善,所产钢轨全不合用,辜负了总督大人的一片苦心。”

    “铁路确是钢铁需求大户。”陈文强拱了拱手,“总督大人不仅兴办洋务,还通权达变,讲求实济,陈某钦佩备至。”

    “铁路为自强第一要端,铁路不成,他端更无论矣。”张之洞捋着胡须郑重说道:“西洋富强,尤根于此。陈先生,你以为如何?”

    “总督大人高见。”陈文强笑着恭维道:“铁路与经济发展,与国防,皆有非常之意义。”

    “总督大人亦是知悉铁路之重要,方才对修建铁路极为重视。”辜鸿铭在旁说道:“芦汉铁路修建尚顺利,独粤汉铁路,耗资巨大,进程缓慢,令大人十分忧心。陈先生洋务娴熟,可有妙法使其早日修建完成?”

    陈文强想了想,摇头道:“陈某不了解具体情况,不敢妄言。但耗资巨大,便不是商办所能承担的。修铁路这事呢,需要的是巨额资本,本来是不是靠民间摊派能支撑起来的。”

    “本督亦如此认为。”张之洞皱着眉头说道:“可要借外债,就难免民心沸腾,激起民众蜂起而反对、反抗。”

    “借外债估计是难以避免。”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只要不丧失路权,与洋人互利双赢,又有何不可?民意沸腾,民心反对,是信息不明,理解偏颇,未尝没有解决之法。”

    外国资本在修建铁路的同时,往往也控制铁路的管理权、用人权、稽核权和购料权等。更为严重的是,这些铁路的借款合同往往规定,中方必须以全路产业作为抵押,如果到期不能还本付息,外方将把铁路占为己有。

    因此,“拒外债、废成约、收路自办”便成为全国士绅的鲜明口号,收回矿权和路权也成为了国民的自觉运动,特别是知识界和民族工商界都为之大力鼓吹。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行难,综合考虑

    readx;在陈文强看来,外资借款要求抵押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抵押,谁不担心钱打水漂啊!至于管理权、用人权、稽核权和购料权等,如果全交与国人,不管是官府,还是商人,管理水平还在其次,贪墨侵蚀挪用就将使铁路修建的成本大增,建成的铁路收效期也将延后。

    说到底,到了满清末期,差不多已经是全民**,不仅是官员**,民众也**。比如各地商办的铁路公司,挥霍奢糜,私亲遍植,打着冠冕堂皇的民族主义旗号,却是损民利己,养肥了大硕鼠,留下了糊涂账,平头百姓的股金却无人关心。

    其实这也是清廷相当郁闷的事情,精心设计的改革,在经过官僚体系的执行后总是会“烂尾”:明明是利国利民的“仁政”,最后却被大小领导干部转变为扰民和敛财的工具。在这样巨大的利润诱惑下,“新政”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推动当地官绅迅速跻身先富起来的行列。

    “仁政烂尾”的后果,就是民怨与改革成正比上升,改革越深化,民怨越沸腾,“群体**件”就越多,甚至远超过政治高压之下的前朝。而原先作为民意代表的乡绅们,因为没有“公务员”身份的束缚,而又有着在乡间的权威,左右逢源,把持公事,侵蚀款项,甚至借口筹款苛敛商民。

    清廷对吏治的重视可谓到了相当深的程度,但在制度化监督的缺位下,上有老虎,下有苍蝇,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各种手段便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而修铁路呢,投资大,见效慢,又涉及到各方的利益,实在是个烫手的山芋。陈文强听出了张之洞和辜鸿铭话中之意。并探出了二人的心思,但对此大事却很谨慎,不敢轻易表态。

    但陈文强也没有断然拒绝,甚至在心中有了个隐隐的想法。便委婉地表示要回去研究商议,然后再拿出章程。

    “好,好刀,好剑。”张之洞对陈文强的礼物赞不绝口,本是崖州炼铁厂打造的锰钢刀剑。他却信以为真地当成汉阳铁厂所打造。

    “陈大人于洋务是勇猛精进,想来也定会为总督大人分忧。”辜鸿铭在旁不失时机地又提醒着陈文强。

    “事在人为,这天下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陈文强淡淡笑着,“虽然在中国要办成实事,纠葛重重,困难纷繁,但也有解决之道。其实,这还要看总督大人的决心和魄力,能支持到什么程度?”

    “哦,那你要本督如何支持?”张之洞疑惑望着陈文强。

    “待我回去招人研商。拿出章程再请大人决定。”陈文强含糊地回了一句,又笑道:“此番还请大人先拔付一批枪械,以为汉阳铁厂护厂之用。”

    张之洞本欲拒绝,可转念一想,不过是护厂之用,几十条枪也就打发了。凭陈文强的能力,人家能购到更多更好的,这是给他面子,请示一下,也是尊重之意。再说。粤汉铁路还想由陈文强接手,犯不了为了这小事而伤了和气。

    陈文强告辞,辜鸿铭代张之洞相送,直送到总督府大门。

    “辜先生。”陈文强停下脚步。伸出了手,诚恳地说道:“对于先生的才学,兄弟是钦佩备至的,始知世上真有天才。先生学贯中西,兄弟只会些奇技淫巧,却也有相通之处。明日可有空闲。兄弟想与先生小聚畅谈,聆听教诲。”

    “客气了。”辜鸿铭一愣之下,伸手与陈文强相握,笑道:“聆听教诲实在是折杀我了,在下倒是想听听陈兄弟对洋务的独到见解。”

    “一言为定。”陈文强呵呵一笑,用力握了握,转身而去。

    辜鸿铭望着陈文强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半晌,才洒然一笑,转身回府。

    ………….

    无能成为本能,敷衍成为常态,而官绅们的心态却超级良好,将所有问题一股脑儿推给所谓的“体制”,仿佛与己无关。

    而在新政改革潮流中,各地乡绅纷纷投身参与,高级的做法是开办新企业和商号,背后却往往有官员的隐形投资,各取所需;低级的做法,便是当上新政推行机构的各种“委员”或“董事”,从新政的捐税中直接渔利。

    农村的民、绅、官关系因此而日益复杂,进一步激化了乡村矛盾和基层干群关系,也开创了中国近现代“土豪劣绅”泛滥的先河。

    再从道理上来说,铁路乃国民经济之命脉,民间修建和管理的确有不妥之处,至少干线应该由国家控制才是长远规划。

    显然,要接手粤汉铁路,陈文强面对的就不仅只是资金、技术等问题,而是要砸各省商办铁路公司的饭碗,得罪因此得利的商人、士绅。换句话说,是一批地头蛇似的家伙,盘踞在要修建的铁路的沿途,最善利用愚昧、盲从的平民百姓为其造势。

    但事有利弊,陈文强在估量着自己的能力,估量着将得到的利益。所以,他一回来,立刻便召集了人手,连夜进行研究和商议。

    首先是大概确定工程的总造价、总工期,以及相关的施工方案。尽管陈文强很想接手这项大工程,但他也要做到心中有数,要服从经济、科学规律。

    “五十多年前,修筑美国太平洋大铁路时,全长三千多公里,只有两家公司承建,却能在七年便完工。粤汉铁路只有一千多公里,且路途多坦易,若同样以两家公司南北对修,三四年便可完成。”

    “按粤汉铁路官方估算之造价,共计五千六百万两白银。官方造价只多不少,若是精打细算,管理得力,再加汉阳铁厂所出之钢轨,估计能省下数百万两。”

    “美国修建太平洋铁路之时,有现金补助法,还规定凡铺轨两旁的土地即归施工公司开发利用。有此激励,施工公司自然都想加快建设速度以获得更多利益。粤汉铁路呢,所经地方可不是荒芜之地。可见阻力不在施工,而在地方。这造价和工期自不能相提并论。”

    “湖南、湖北是两广总督管辖之地,若总督大人全力支持,地方阻力当大为减轻。况陈大人为立宪派新秀,与两省立宪派首脑进行商洽。或可得到两省士绅之通融。”

    听着下属或洋人,或华人的阐述,陈文强并未轻易表态,只是做到心中有数。造价大概在五六千万两,剔除各种阻碍的话。工期当在三、四年之间,他却不知道在历史上粤汉铁路前前后后可是共修了三十六年,可见在中国要办成事情有多么艰难。

    “工期定为七年,造价就以官方为准,至于阻碍——”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便由我向总督大人交涉,如果达不到预期的支持,便不接手了。当然,借款多少,如何筹措。是以后的事情了。我觉得资金并不是主要问题,暂时不在商议之列。嗯,明日中午前我要拿到工程计划,粗略一些也没有关系。会议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外人散去,却有核心人员留下,他们是负责制定向张之洞所提诸项要求和条件的,涉及到工程技术以外的方方面面。

    “大人,这粤汉铁路接不得。”率先发言并阻止陈文强的竟然是李维格,这令陈文强稍有些意外。“总督大人先是高价由美国人手中赎回路权,倡议商办,并定由三省各就本省地段,分担建筑。现粤、湘、鄂三省商办公司已经成立。且募股筹资。总督大人又要大人接手,置各省商办公司于何地?所募路股如何处置?各公司经营不善所造成的亏损由谁负责?借款修路为国人所怨恨,不借款则资金匮乏,总督大人左右为难,却要陈大人为其接盘,还请陈大人三思慎行。”

    陈文强点了点头。笑道:“李总办深悉内情啊,所提问题切中要害,大家便一个一个商议研究。对了,这个借款啊,以后改个说法,就叫‘招商引资’好了。”

    类似的行为,差不多的目的,但名称不同,时人的评价也不同。一来是观念问题,二来则是操作问题。如果是正常的借贷范围,无苛刻条件,自然是很有裨益,甚至可以美其名曰“借鸡生蛋”。

    而陈文强要借外款,自然不象满清官员那般不懂利害,目光短浅。他要借此机会争取形成中美德联盟的雏形或尝试,起码要让德国人以为这是三国联盟的试验阶段,是一个考察期。

    此外,陈文强还筹划着借机建立起一支公开的、官面上的武装,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铁路巡警,专门负责保障粤汉铁路的修建顺利,以及日后的运营安全。

    眼光再放远一些的话,粤汉铁路还可以归入到复兴会的革命大业之内。试想,如果革命率先在两广取得突破,沿着粤汉铁路,革命军便可直捣武汉三镇这个中国腹心,形成更有利的局面。

    当然,这些都是设想。陈文强准备把困难都摆出来,甚至不惜夸大,以便从张之洞那里获得最有利的条件。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如果张之洞不肯答应,那陈文强便撒手不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一个个问题被提出商议,并制定出不止一套的解决办法,附带着陈文强和众人所想出的要求和条件。都是中国人,很多条件固然苛刻了一些,但却没有什么丧失路权之说,而真的丧失,也是被掌握在了陈文强及其团体手中。

    这是一个相当复杂耗时的筹划。陈文强知道,愈是考虑周全,愈能在张之洞那里获得更有利、宽松的条件,也愈能得到包括中侨合资银行在内的合作伙伴的支持。

    “别写五百万两银子,翻一番,一千万两。”陈文强眯着眼睛提醒道:“总得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可过于实打实了。”

    如果张之洞答应以官库银子换合资银行印发的钞票,并在官府日后的活动中全部使用钞票结算,则意味着合资银行印发的钞票在湖广两省获得了官方认可,可以逐渐在民间成为法定货币。而官库的银子成为合资银行的储备金后,又可以发行数倍的钞票进行信贷金融扩张。

    以纸抵银,以钞票支付各种开支,一旦实现,陈文强几乎不用投入,便已经获得了至少千万元的筑路资金。按照官方所估算的每公里三万五千两白银的铁路造价,就已经可以修筑三百公里左右的铁路,头一年或两年的资金问题便可以解决了。

    我用钞票换你的银子,再用你的银子发行两倍的钞票,里外里陈文强便空手套取至少数百万元。但这在市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只要保证银行不被挤兑,或者能够应付可能的挤兑,那一元钞票还是值一两银子,还是能购买价值一两银子的实物。

    “铁路巡警必须要由修路的公司直接控制管辖,以确保其尽职尽责,为修路、护路保驾护航。路成后,每列火车拟派五人稽查弹压,重要车站拟定员十人,次要车站拟定员五人或三人。另应特设‘铁路巡警教练所’,负责招募、训练巡警人员。以后,在重要车站和区段应设立警察所、警察段、护路队等组织。”

    在当时,是没有铁路警察这一称谓和职业的,只有身着号服的“巡夫”,在重要车站雇佣三五人,负站台守望之责,算是铁路警察的雏形。即便不是为保障铁路修建,不是为复兴会组织建立武装力量,铁路警察也是早晚必须要建立的。

    “命令铁路沿途各官府,全力配合铁路修建。其中,使辖区百姓知晓铁路公司颁布的各项事宜,避免为人所煽惑,是为工作之重。而对故意扰乱路政,煽惑抵抗,即照违制论,不可姑息枉法。”

    这一条是针对劣绅、愚民的,对地方官员也是一个考验,一个选择。能力不足,或者是另有打算,这样的地方官员该撤就撤,该办就办。张之洞若没有这样的魄力和铁腕,这铁路不接也罢。

    …………….(未完待续。)

中秋祝福

readx;中秋佳节月儿圆,圆出全家聚一堂;桂花散香飘祥瑞,嫦娥送福美万年;愿你福圆满家园;花好月圆人团圆;事业顺利步步高,阖家幸福永平安。祝朋友们中秋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巧舌如簧,游说

    readx;“美国人博大、纯朴,但不深沉;英国人深沉、纯朴,却不博大;德国人博大、深沉,而不纯朴;法国人没有德国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国人心胸博大和英国人心地纯朴,却拥有这三个民族所缺乏的灵敏……”

    “中国人呢?”

    “中国人全面具备了这四种优秀的精神特质。也正因如此,中国人给人留下的总体印象是温良,那种难以言表的温良。”

    “温良受欺啊!涉及到利益,纯朴也可以排除在外了。我倒是有一些洋人朋友,但能知心相交的,只有一个,一个有些傻、有些呆的美国佬。”

    “纯朴在你身上也没有丝毫体现,深沉有,博大嘛,还未看出。”

    “时间还长着呢,辜先生可以慢慢看。”陈文强笑着举起了酒杯,“个人的性格和本质在对外的表现上也因人而异,就象我看辜先生,现在和将来,得出的结论肯定也是不同。再如先生,西人视为天才,国人则视为怪物。”

    “你也是一怪物。”辜鸿铭举了举杯,喝了一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陈文强,幽然说道:“未闻游学,未得学历,却精于西方科技,甚至超越之。崛起不过数年,已是朝野中外皆闻。不管是洋人,还是国内工商人士,甚至是官僚政客,你皆能游刃有余、左右逢源。试问,你岂不是比我还要象怪物?”

    “呵呵,怪物就怪物,又有何妨?”陈文强笑得畅快,“其实我看先生,就是一天生叛逆,刻意追求与众不同,大凡别人赞成的,你就反对;别人崇拜的,你就蔑视。因为先生才智出众,凡事都能谠言高论。自圆其说,也就决不会穿帮出丑。”

    辜鸿铭眯了眯眼睛,看着陈文强似笑非笑的神情,也笑道:“识人到如此程度。也难怪你无往而不利了。实干家琢磨的是事,纵横家琢磨的是人。你既能实干,又能纵横,果然非是常人。”

    “不,我就是正常人。”陈文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调侃道:“这里可没有毛病,不是精神病,更不是疯子。”

    “那我也是常人,何来怪物一说?”辜鸿铭大笑。

    辜鸿铭怪诞不经的言行实在太离谱,桀骜不驯的态度实在太刺目。他对玩弄以诡辩与谬论“震惊白种或黄种庸人”的游戏乐此不疲,欧洲人能够欣赏他大言不惭、狂狷不逊、立异为高的表演。而中国人则全然不懂得该如何欣赏其中的妙趣,中国人的文化土壤也从来就不肯容纳异端和叛逆。

    陈文强看起来却象万金油,似乎不管派系,不管种族,都能与之融洽相处。但在骨子里。他却有着辜鸿铭显露于外的桀骜。

    而且,陈文强之所以能够干得风生水起,正因为他不仅琢磨事,更有琢磨人的本能。而中国社会恰恰就是这样,琢磨事的人最终往往被琢磨人的人给琢磨了,琢磨人的人终将成为最后的赢家,因为他在琢磨你。

    公事酒桌聊,中国的传统,陈文强与辜鸿铭算是说得比较投机,也都知道吃饭喝酒并不是主题。

    “这条件——”辜鸿铭只粗粗看过陈文强带来的文件。便摇头不止。

    “可商谈,但让步不会太大。”陈文强不以为意地说道:“粤汉铁路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既然总督大人有意由我接手,若不将种种困难尽陈。待到修筑之时,种种延误,种种糜费,如何说清?再者,如果总督大人不全力支持,我也不会接这烫手山芋。这其中情弊。我不说辜先生也清楚,牵扯到这铁路利益的三省官绅有多少,其中是立宪派的又有多少?”

    辜鸿铭依旧摇头,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问道:“非要如此?”

    “非如此不能按期修成。”陈文强很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粤汉铁路若修成,便与芦汉铁路共同贯通南北,又有长江水路东西通畅,两湖地区最是受益,经济腾飞指日可待。这一点,总督大人及先生,应该看得通透。”

    “粤汉铁路是干路之枢纽,枝路之始基,而中国大利之萃,这是确定无疑的。”辜鸿铭沉吟了一下,断然道:“好,那我便去向总督大人说项,力促此事成就。但商谈须是双方各有退让,陈先生也要有所准备。”

    “那就请辜先生教我。”陈文强自然知道自己有要求,张之洞肯定也有条件,只可惜不知道他的底线,所以才要先打通辜鸿铭这一关。

    “总督大人欲将工艺学堂办成一所高等学堂,使所出学生能制造各种实用新式机器,可惜师资力量不敷……”

    “总督大人欲办水电公司,却既无经验,亦无相关人才,又不肯交与洋商……”

    陈文强一一听着,估算着,衡量着,待辜鸿铭说完,想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若只这两项的话,我愿与粤汉铁路一起接手承办。”

    “那一千万两银子——”辜鸿铭笑着说道:“陈先生可向我交个底儿,我必为你争取,只多不少。”

    陈文强嘿嘿一笑,缓缓伸出了一个巴掌。

    ……………..

    清末有三屠,人屠袁世凯,财屠张之洞,官屠岑春煊。

    所谓财屠,就是说张之洞好搞大工程,能糟蹋钱、浪费钱的意思。但张之洞以一介书生,在搞工业发展和科学技术发展问题上大笔花钱,且花过不应花的钱,或者是冤狂钱,那可以说是一定的。在当年闭塞的中国,谁见过,谁又懂得呢?

    可要按张之洞当时所掌握的财权,如果他想贪污,想受贿,那真能大大发财。而且,以他的声势和实权,包括兵权,谁敢管,谁又管得了?这样的封疆大吏,连朝廷也得有所顾忌呢。

    可张之洞“屠财”并不“图财”。也就是说,他不是往自己腰包里装,他不贪污。他为湖广积攒了数千万的家底,甚至在后来成为武昌起义成功的物质基础,可在其死后。“家无一钱,惟图书数万卷”。一代大吏,在晚清的一潭烂泥里,能如此。实不易。

    至于说魄力和手腕,能做到张之洞这样的地位,又岂能没有?修铁路、办铁厂煤矿、造枪炮子弹、办官钱局、办造币局、办工厂、办学校等等,没有魄力岂能干成?他还曾对官员下令,凡是收“到任礼、寿礼各目及门包小费”。“一律裁革永禁”,那也是非常严厉的。

    而粤汉铁路确实是张之洞的一个心病,早日看到钢铁巨龙奔驰于洞庭湖滨、五岭山麓更是他的一个心愿。

    在辜鸿铭的帮腔说项下,在粤汉铁路的计划工期诱惑下,在反复权衡了利弊之后,张之洞与陈文强进行了面对面的商谈。一项项条件在妥协中达成,一个个细节在磋商中确定。最后——

    “芦汉铁路修了八年,粤汉铁路与之仿佛,七年不能令人满意,本部堂要你最快的工期。”

    面对着张之洞咄咄的目光。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芦汉铁路是修了八年,里程与粤汉铁路也相差不多,但芦汉铁路是什么质量?比利时公司为了加速工程进度,节省费用、偷工减料,造成铁路质量极低。比如黄河大桥——”

    停顿了一下,陈文强脸色慢慢转为郑重,沉声说道:“五年,或者更短,但我现在只能向大人保证这个工期。”

    张之洞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垂下眼睑沉默半晌,猛地一拍桌子,“好,若能五年修成。本部堂便全力支持你。得罪官绅?嘿嘿,你都不怕,本部堂又何惧之有?本部堂已经七十有奇,若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粤汉铁路修成,余愿已足。”

    “文强殚心竭虑,也必达成总督之愿。不负总督期许。”陈文强表完决心,又笑道:“那么,这就算是成交了吧?”

    “成交。”张之洞把身体向椅中一靠,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缓缓说道:“本部堂这就向朝廷保举你为粤汉铁路督办,并行文两湖各官府,全力配合于你。”

    “此事尚需保密,我还要筹划运作一番。”陈文强谨慎地说道:“铁路巡警、外资借款、官绅沟通,这些工作先做好,我才好正式接手,开始修路。”

    “谋而后动。”张之洞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省得路尚未修,反对之声已然四起。”

    “总督大人所见极是。”陈文强对此深表赞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关键还在铁路巡警,若在本乡本土招募太多,必然会牵扯进地方利益和官绅,未必会实心当差办事。所以,我准备在修建时多用外地人,建成后再逐渐增加本地人巡警的数量。”

    “如此考虑也未尝没有道理。”张之洞想了想,说道:“只是这费用——”

    “早日建成,早日通车,这多出的费用也就不算什么。”陈文强说道:“再说,这外地人又不是说非要省外,一县之隔我看也可用之。”

    “本部堂虽然全力支持,但在处理地方涉民事务时,你还须谨慎小心,不可肆意妄为。万一激起民变——”张之洞不无顾虑地提醒道。

    “大人这是后悔了。”陈文强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民变,何为民变?劣绅煽惑,愚民抵抗,若不施雷霆之威,恐重蹈淞沪铁路旧事。大人坐镇两湖多年,可还觉得此等民变难抑?地方劣绅、贪官难制?若如此,大人趁早言明,这粤汉铁路就交由那些商办公司去修好了……”

    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条铁路,是英国人在上海修建的沪淞铁路,于1876年7月建成通车。为讨好地方当局,这条铁路的火车头分别命名为“天朝”号和“先锋”号,但这并不能打消那些清朝官吏们的疑虑。

    特别那冒着黑烟的蒸汽机车和发出巨大响声的汽笛,立马把那些封建士大夫们吓得半死,他们以破坏祖宗成法为由,多方交涉,要求火车停运;而火车经过之处,那些农民也叫苦连天,他们看到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庞然大物横穿田地,骚扰自己的家园乃至祖坟。当火车开过来的时候,这些愚民们更是被吓得抱头鼠窜。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们所难以容忍的。

    沪淞铁路通车后的第二个月,发生了一个事故:一个兵丁和火车抢道被撞死,这下把沿途士绅和愚民们的怒火全点燃了。在清朝官员和地方士绅的煽动下,沿途的民众们冲进沪淞铁路办事处,捣毁了英国人的铁路公司。骚乱既起,清廷也不能坐视不理,便高价将铁路买下后全部拆除,最后将那些铁轨等全部抛进了吴淞口外的江海之中。

    “……征地移坟有补偿,破房推屋有赔偿,若是不满,尽可进行协商。若是闭塞视听,煽动蛊惑,以小利废大局,扰乱路政者,与误国害民者何异?”陈文强脸上笑着,却透出一股阴冷,“此等民变若姑息迁就,铁路何日修成,民众何时得益,国家何日富强?我着意先组建铁路巡警便是这个缘因,我倒要看看,是嘴皮子、锄把子厉害,还是快枪厉害。不抓、押、杀几个地头蛇,不足以震慑其余。大人,您以为如何?”

    这家伙,有能力,有手段,更有强硬悍人的一面。张之洞与辜鸿铭对视一眼,苦笑不止。

    “呵呵,你既有如此魄力,本部堂又岂能退缩。”张之洞轻抚额头,语气也变得坚决,“不施雷霆手段,不显菩萨心肠。修铁路事关国家、民族,事关两湖发展,断不可因劣绅愚民而误。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由你接手,你便放手去干,本部堂不死,总会为你撑持。”

    “那下官祈祷大人长命百岁。”陈文强笑了起来,说道:“今日下官还备有区区薄礼,请大人和辜先生笑纳。”

    张之洞的脸色变了,他虽然花钱如流水,广开新学、改革军政、振兴实业,使湖北人才鼎盛、财赋丰饶,但一向清廉自守,很少收受礼物,甚至过寿时也不例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列强分制,四方筹划

    ();    陈文强仿佛没看见一样,在门口招手让从人送进两个木匣,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此是崖州玻璃厂新制,请大人观看。”陈文强拿出一个双筒望远镜,双手呈给张之洞。

    “千里镜?双筒的?”张之洞伸手接过,十分惊讶,反复摩摸观察后,疑惑地问道:“此非金非铁,坚硬而不沉重,是何物?”

    “塑料,这外壳是用塑料所制。”陈文强指着匣中的几副眼镜,说道:“这些都是塑料所制的外框,结实轻便。”

    “这便是送我的吧?”辜鸿铭指着另外一个匣子,毫不客气地伸手取出一副墨镜,端详了一下戴上,四下瞅了瞅,笑道:“这天是黑了吗?戴上岂不费蜡?”

    陈文强哈哈一笑,说道:“这电灯不出月旬便让辜先生用上,就不用担心浪费蜡烛了。”

    张之洞一一捡看,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啊!你在崖州建厂,怕不只有一年左右吧,便能有此成就,实在令人惊叹。这连洋人恐怕也没有吧?”

    “德国有。”陈文强老实地回答道:“这制镜技术取自德国,塑料技术也与其共享。”

    “德国?”张之洞点了点头,不太确定地问道:“修铁路也要从德国借款吧?不知你为何独钟德国,英美诸列强难道不比德国更强大?”

    “德国发展迅速,已是欧洲最强,除了海军不如英国外,其他都不弱于英吉利。”陈文强解释道:“作为一个新兴强国,若想与老牌列强竞争市场,自然要放低身段,所求较少,不象英法等国,胃口太大,欺人太甚。”

    “有道理。”张之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美国呢。之前粤汉铁路争端,令人不快。为何你还要拟从美国借款?”

    “只是一个想法,能不能实现,还看具体情况。”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但从国际形势上来看,日本崛起,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对美国是一个威胁,美日两国在太平洋地区对峙局面的形成似已成定局。在国内,抵美风潮使美国遭受损失。使其急于补救于中国人心目中的形象。这样分析,美国拉拢中国,抵制日本,应该是可行之策。所以——”

    “嗯,分析得很精准。”张之洞坐回椅中,手中把玩着双筒望远镜,若有所思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形势有变,政策亦会有变。中国之大敌,沙俄与日本耳。若能抵俄制日,合众连横,亦不失为弱国求全之道。”

    “远交近攻,德、美从地缘关系上看,显然不如俄、日威胁来得严重、紧迫。”辜鸿铭在旁插嘴道:“若要抵制英日联盟,德、美似为佳选。中国呢,虽弱却大,亦不失为德、美拉拢之对象。”

    “事关朝廷中枢,国家外交,本部堂若具本上奏的话——”

    “大人不可。”陈文强见目的已经达到。立刻出言制止,面对张之洞不解的神情,沉声说道:“朝廷诸公是个什么样子,大人想必比我清楚。办外交最重机密。事机不密,则损己利人。况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彼在试探,此也在观察,先作铺垫,再水到渠成方是上策。若急吼吼地向上凑。岂不是要少得很多的好处?也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辜鸿铭颇有深意地看了陈文强一眼,说道:“沉住气,待价而沽,正是稳妥之道。至于这个铺垫,大人可适当表示一下,引着德、美前来兜揽。”

    “如何表示?”张之洞虽然聪慧,但却如当时的国人一样,对这种国际事务的处理,以及对国际上纷繁复杂的关系缺乏了解。

    见辜鸿铭把目光投向自己,陈文强赶忙说道:“抵美风潮接近尾声,大人可顺势而为,邀汉口美领事共商,在鄂省结束抵美。然后,或可与其洽商,美国退还庚子赔款可否拔付两湖一些,以落实其庚款助学计划;或者……”

    抵美风潮的影响,使罗斯福总统决定将当时尚未付足的庚子赔款一千余万两,从一九零九年开始实行“退款”。

    “退赔款”也不是由美国退回,而是在原来每年应交的“赔款”中扣除。也就是说这笔款项每年仍必须由中国政府从各项捐税摊派中征收,交给美国花旗银行后,不受中国政府支配,而是另立“助学基金”,并由美国政府监督使用。

    而庚款兴学计划除规定了派遣留美生的办法外,还有诸如兴建学校的计划,其中附设的京师肄业馆一所,是专为留学美国的中国青年所建立的预备学校,也就是日后的清华大学。

    而抵美运动持续至今,除了广州热情依旧外,其他各埠都有疲惫松懈之感,陈文强和他的联合集团也觉得达到了目的,所占资金急待松绑。但只要没有公开表示,便不意味着结束。而陈文强一直策划着如何借收手再捞一笔,借款修路无疑是一个选择。

    张之洞对如何与洋人打交道并不纯熟,听得有理,便把目光转向辜鸿铭。

    “此等事情颇为耗时,便交由卑职与陈大人去办,还请总督大人允准。”辜鸿铭心领神会,上前请缨。

    “嗯!”张之洞点了点头,说道:“你二人精通洋务,去办此事,本部堂放心。”

    ……………

    粤汉铁路事关重大,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十分复杂。虽然得到了张之洞所承诺的全力支持,但陈文强依然要先行运作一番,资金、人才、铁路沿途的地方关系等等,都要先行筹措、招募、疏通。

    而且,陈文强是立宪派的新生代表,如果可能,他还不想顶在前头,因为修路而得罪三省的立宪派官绅。如果非要冲锋在前,那他也要与张謇等立宪派首领先行沟通,达成谅解。

    至于说到借外债,今人可能很难想象当时的情景,那就是诸列强都在谋求资本输出,一闻借款,可谓是争相兜揽。哪象后世招商引资之困难。而张之洞肯答应陈文强的条件,也实在是困扰难解,急于把这烫手山芋扔出。

    当时的英法两国的银团专以对中国华中地区铁路建设为投资对象,于一九零四年合资成立了华中铁路公司。粤汉铁路路权被赎买商办后。该公司自恃财力雄厚,又有各自政府力促成其事,特派员经汉口领事谒见张之洞,欲借款修路,但也提出“必欲干涉中国路权”之条件。张之洞以其“种种无理要求实出情理之外”。洽谈数月,并无结果。但张之洞知道英法两国对竞夺铁路贷款之事不会善罢干休,也便急于交由陈文强,自己乐得清静。

    况且,自从把粤汉铁路的筑路权从美国手中收回商办后,无论是资金,还是进度,都令人很难满意。湖南粤汉铁路公司虽集得各类股款八百多万银元,但糜费甚多,应付长沙至株州一段还入不敷出。因资金匮缺。原已计划的武昌至长沙段更是迟迟没有动工。

    种种或明或暗的原因,终于促成了陈文强接手粤汉铁路,条件不可谓不优厚,正因陈文强是中国人,张之洞不虞路权之丧失。

    当轮船驶入黄浦江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陈文强安排好了汉阳铁厂、组建铁路巡警等工作,风尘仆仆地回到上海,准备与他的各路盟友们展开会商。

    大块白云低低地垂在田野上,空气中弥漫着水分。陈文强站在甲板上望着这个朦胧的城市。

    改变嘛,是有,虽然他看得不完全,但他粗略知道由上海向琼州移民的数量。应该上万了吧?也就是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上海的穷困潦倒的百姓,至少有上万改变了生活,加入到了开发琼州的大军之中。

    船一靠码头,陈文强便看到了来接他的人,龙兴堂的骨干数人。

    马车笃笃而行,陈文强和李亚溥在车中交谈商议。虽然陈文强这段时间很少在上海。但已经走上正轨的各项发展还是呈现出良好的势头。特别是复兴会骨干会员的加入,象旅沪华人会会、各家工厂,因为有了这些有知识人才而使工作更加具有科学管理的性质。

    “接到电报,我便开始挑选精干的弟兄,再加上商团抽调出的百人,已经凑足了你要的数目。”李亚溥捋着胡须,稳重地说道:“只是最近出了些事情,虞洽卿急着找你,想要动用兴义堂的力量。”

    一九零五年十二月,上海发生一起轰动一时的大闹会审公堂案。当时,一名广东籍的官太太黎黄氏因丈夫故亡,带着十五名婢女由川返粤,路过上海时被上海英租界巡捕房以贩卖人口罪名拘捕。

    租界会审公廨审理此案时,又发生中英两国会审官对女犯应当关押在何处的争议,英方会审官德为门粗暴地宣称,“本人不知有上海道,只遵守领事的命令。”中方会审官关炯之愤然说,“既如此,本人也不知有英领事。”争持之下,德为门喝令巡捕用武力抢夺犯人,并将关炯之的朝服撕破。

    旁听的中国人对本国官员受辱反应强烈,冲上公堂,四处围打巡捕,还放火烧了巡捕房和德为门的汽车,英巡捕则悍然开枪打死多人,并抓了五百多个中方民众。血案爆发后,英租界的华人商号纷纷罢市抗议,而洋巡捕也不甘示弱,竟一律罢岗,租界顿时陷入混乱。

    在报纸上,陈文强已经看到了这个消息,也约略猜出了虞洽卿的计划。

    早在一九八年,虞洽卿第一次展露 “调人”才能时,便是类似情形。法租界当局傲慢强硬,以建立医院和屠宰场为由,强行平毁了一处宁波商人的墓地坟冢。甬商原本就在上海势力庞大,一怒之下宣布大罢市。

    双方僵持不下时,虞洽卿跑去找同乡的“短档朋友”,鼓动这些卖苦力的穷人也一起来罢工,他特别说动了租界里的女佣们,鼓动她们不去给洋雇主们洗衣烧饭,他则在背后出钱襄补。商人罢市、苦力罢工、女佣罢洗,法租界立即乱成一团,虞洽卿又只身前往当局交涉。法国人只得让步,墓地产权终被归还。经此一役,虞洽卿在上海滩开始小有名气。

    现在虞洽卿想故伎重施,但英租界比法租界大上数倍不止,要想成功,就必然要借助上海滩帮派之首——兴义堂的力量。而且,凭他个人的财力,恐怕也难以支撑襄助“短档朋友”的费用。

    “兴义堂可以支持他,而且我有意把此事搞大,抵美运动结束,再来一场抵英运动。”陈文强冷笑着,他是最擅长利用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使其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粤汉铁路要借外债,正好借着抵英运动将英国排除在外。而且,陈文强还有别的迂回办法,使英法竞夺铁路贷款无法得手。

    “据情报,英国人请动了季云卿,他派手下送寄恐吓信,朱葆三等人都害怕退避,只有虞洽卿不为所动。”李亚溥沉吟着说道:“要想干,我认为要先除掉季云卿,以免他和弟子捣乱。”

    季云卿在上海拜青帮大字辈头目曹幼珊为“老头子”,成为青帮通字辈大流氓,带着徒子徒孙一向在英租界活动。因为与兴义堂没有什么冲突,也就没有遭到什么打击。而兴义堂在法租界已经一统天下,在英租界的发展也一直在进行,李亚溥有此想法,也是要为日后的发展扫平道路。

    “这个时候杀他——”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兴义堂再支持虞洽卿,抵制英国人,岂不是让人都知道是咱们干的?就是要干的话,也要首尾干净,不留把柄。”

    “季云卿有仇家,咱们可以假外人之手做掉他,也可以引其出上海。”李亚溥阴冷地说道:“他在无锡也开香堂收徒弟,这也是个机会。”

    “冯周、陈得平、柯有为已经回来了,有他们帮着,干掉季云卿不是难事。”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假外人之手既费时,又不能保证一击而中。把他引出上海再做掉,此为上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回上海,见妹,会友

    ();    “好,就按这上策安排。”“李亚溥停顿了一下,说道:“兴义堂与湖南、湖北、广东的江湖帮派少有联系,虽然亮明身份,也会有些照顾,但要他们办大事的话,恐怕不可靠。”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尽量联络一下吧,也不是办什么大事,探听些消息也就够了。对了,堂中最近可收了什么象样的弟子,今晚带他们来,我见上一见。”

    “倒是有几个象是可造之才。”李亚溥笑了起来,说道:“只是怕不托底,还要你来甄选一下,方可放心使用。”

    “正好带他们随我历练一番。”陈文强笑了笑,说道:“我要接手粤汉铁路,在修建时定然麻烦多多,便看各人的能力,我要借此提拔一些兄弟。”

    “这样最好,让弟兄们更忠心地追随。”李亚溥又想起件事情,说道:“查理宋找过你好几回,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随他去吧!”陈文强摇了摇头,他不想与查理宋见面,估计见面就是争吵辩论,现在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不见也好。”李亚溥淡淡地说道:“这个查理宋在抵美运动最高涨的时候被美国驻上海领事馆请去,谈的什么不知道,但事隔一个月后,他便去了美国,引来了很多骂声。”

    陈文强想了想,猜测着说道:“这两件事情可能没联系,只是巧合而已。算了,这事不关咱们,我也不想管。”

    李亚溥偷偷瞅了陈文强一眼,试探着说道:“现在呢,你不仅是大哥,是富豪,还是官身,有些事情就算心中不愿,也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才是。”

    嗯?陈文强愣了一下,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李亚溥。刚想探悉其话中的深意,李亚溥已经缓缓开口。

    “做长辈的再有不是,小辈也得做出个样子,起码在表面上让人无可指摘。老爷子呢。我已经派人养了起来,吃喝不愁,三顿有酒,他也知道错了,很老实。你就不要老记恨了。”

    陈文强转过头,哼了一声,虽然心中对这个父亲毫无感情,甚至是怨恨,但李亚溥这么做也无可指责,甚至是替他消除了很多麻烦。

    “小喜是个好孩子。”李亚溥见陈文强没有发火,淡淡地笑道:“她来央求我,把老太太的坟迁到上海。我已经派人办妥了,迁到万国墓园,让孩子就近有个祭扫之地。”

    嗯。陈文强应了一声,脸色稍霁,依旧是沉默不语。说到底,他不是那个阿发,对这些事情太过忽略了。是愧疚吗,有一点吧,更多的是感动感激,对小喜的感动,对李亚溥的感激。

    …………..

    雨在外面噼啪地下着,粉笔在黑板上偶尔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喜坐在前面第三排的座位上。她的头发总是整齐地梳成两根辫子,原来是小辫,现在是漆黑发亮的大辫子。课堂上,每当罗逊小姐提问时。她就举起手来踊跃回答;她也从不忘记家庭作业,现在她的成绩已经是名列前茅了。

    “我要去英国的寄宿学校上学了。”旁边的女生悄悄地对小喜说道:“全英国最高级的女子学校。”

    小喜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罗逊小姐正眯起近视眼望着全班,一边用手帕擦着她那副大眼镜。

    “我很快也要去的,那有什么稀奇?”另一个女生微微转头,辫子甩了一下。

    “哪所学校。什么时候?”

    “什么事啊,珍妮?”罗逊小姐用轻快的,象男人一样的声音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她戴好了眼镜,用手把眼镜推到鼻梁上。

    “没,没什么。”女生赶忙低下头去看书。

    罗逊小姐转向黑板,开始写字,粉笔在她手中叽叽作响,不时折断。

    小喜想笑,又忍住,只是安慰地向投来目光的女生点了点头。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小喜走出教室,撑开伞,和同学们边走边聊着天。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咚咚地敲在绷紧的伞面上。

    “小喜,你学习那么好,不准备去英国读书吗?”起了洋名字珍妮的女生好奇地问着,“你哥哥那么厉害,那么有钱,你应该去问问。”

    小喜沉默了一下,有些黯然地说道:“他总是很忙,有时到上海都不回家,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又去了别的地方。不过,他应该是有安排的。”

    “我希望你去英国,和我去同一所学校。”珍妮很是期待。

    “那你告诉我学校的名字,我好向我哥说。”小喜笑着点了点头。

    “那,那得回家问问。”珍妮显然也不清楚那个所谓最好的学校叫什么。

    走出校门,小喜习惯性地望向马车停的地方,那是专门接送她和小志上学放学的,有车夫,有保镖。回到家里,还有老四姐和阿莲在照顾他们。

    嗯?马车不在,却停着另一辆样式不同的。在愣怔间,车门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笑着向她招手。

    车轮在湿淋林的路上哧哧碾过,车厢内,小喜抱着陈文强的胳膊,笑得欢快,说得高兴。

    “都是大姑娘了,得稳重啊!”陈文强呵呵笑着,说道:“我和校长谈了谈,嗯,不错,学习优秀,品质也优秀。对了,小志怎么样?”

    “啊,小志啊,他也挺好,学习不错。”小喜匆忙间撒了个谎。

    陈文强审视着妹妹,翻了翻眼睛,哼了一声,无奈地说道:“算了,没长那个学习的脑袋,不是睁眼瞎就行了。”

    “那个,小志虽然学习不太好,可也算过得去。”小喜嗫嚅着替弟弟辩解,“只要不学坏,以后能干的职业也有啊,有哥哥在,总会给他安排的,是吧?”

    嘿嘿,陈文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忙得很,家里呢,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多督促他,别惯着他。这回我——”

    “好不容易团聚,就放过小志这一回吧!”小喜央求道:“以后我好好管他,还不行吗?”

    陈文强无奈地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车窗的水汽,望着沿途的风景。

    房舍依旧,但在陈文强眼中却有些颓败的气息,估计是在崖州呆的时间长了,那蓝天、大海、沙滩等等。都给人一种恬适辽阔的感觉。

    “哥——”小喜轻轻唤了一声,缓缓说道:“爱琳去美国了。”

    陈文强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查理宋的大女儿,他点了点头,说道:“留学呀,嗯,查理还是对美国情有独钟呀!”

    “我的同学珍妮要去英国读书了,嗯。明年就走。”

    陈文强这回注意到了,盯着小喜的眼睛,半晌抿嘴笑道:“你也想去外国见见世面,这没有问题。你学的是英语,那最方便的便是英、美两国了。嗯,你怎么想呢?”

    “我听哥的。”小喜抿嘴微笑,说道:“谁的见识也没哥强,你说哪个国家好呢?”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老实说,我不喜欢英国。美国呢,将就吧!其实我很想让你去德国,只是这语言问题——”

    “德语很难学吗?”小喜郑重地问道。

    “肯努力的话,没有什么难学的。”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等德华大学明年开办起来,应该有个预科班,你去学上一两年,然后就去德国留学。毕业后,你再在欧美走一圈。各个国家都看看,那才叫长见识呢!”

    “哥安排的,我就照着做,肯定不会错的。”小喜笑得开心,转而又埋怨道:“哥,看报纸说崖州那么好,那么美,你也不带我们去看看。”

    “广告只能信一半。”陈文强笑了起来,说道:“也好,等你和小志放假了,我就安排人,送你们去那里玩儿,顺便在那里过个年。”

    “四姨也去。”

    “当然。”

    “六姨和小囡也去。”

    “也没问题。”

    “阿莲呢?”

    “随便,想去都可以。”

    “那——”小喜垂下眼睑,声音低了下去,讷讷地说不出口了。

    陈文强知道妹妹想说的是谁,脸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哼了一声,把脸转向窗外。

    “哥——”小喜张了张嘴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他好歹是咱爹呀,再说,他也改了,不那么嗜酒了。以前也是穷,他心里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可现在你那么有名气,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事,也不好呀!”

    陈文强叹了口气,想通融一下,可又想起他不顾儿女,还竟然抢儿女们吃饭活命的钱去喝酒,不禁又怒火上撞,狠狠瞪了小喜一眼。

    小喜吓得不敢再说,咬紧了嘴唇,手也松开了,有些瑟缩地向车厢里躲了躲。

    沉默,只听见外面马蹄声响,陈文强吐出一口长气,想缓和下气氛,车厢顶传来两下敲击,紧接着是冯大义的声音,“大哥,有辆马车一直在后面跟着,从学校开始的。”

    陈文强皱了皱眉,伸手入兜,想掏出手枪检查一下,又看了小喜一眼,打消了这个念头。

    “停车。”陈文强发出了命令,伸手拿过雨伞,嘱咐小喜,“呆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哥——没事吧?”小喜担心地看着陈文强。

    “没事儿,可能是朋友想打个招呼!”陈文强笑了笑,推开车门,撑开伞,走了出去。

    雨点打在伞面上啪啪作响,陈文强一手举伞,一手揣兜,冯大义穿着雨衣跳下车厢,在他前方站立保护,两人冷冷地望着驶过来的马车。

    马车减速,车窗一拉,查理宋的脸露了出来,向着陈文强似笑非笑地点头。

    ………….

    “爱琳说看到你接小喜,我还以为她看错了。”查理宋邀陈文强坐上马车,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见你可真不容易,刚听说你回了上海,转天就又去了青岛。等着你从青岛回来吧,你又去了汉口。”

    “劳碌命啊,不比查理兄自在。”陈文强勉强笑了笑,冲着对面坐着的庆琳、美琳点了点头。

    “干成不少大事,劳碌也值得。”查理宋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次在上海呆多长时间?方便的话,咱们择日叙谈?”

    “就今天吧!”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日程安排得很紧,要是让我定日子,还真难。一起到我家里坐坐,吃顿便饭,你想说什么,我也差不多知道。估计又是一番争吵,然后各行各路。”

    “我找你可不是为了吵架。”查理宋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确实是有事相求,请你援手的。”

    “为北辰筹资,准备起事?”陈文强歪头看着查理宋,从表情上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不禁一摊手,说道:“起事必败,这资啊,不筹也罢。查理兄不惜背负骂名赴美,怕也是为了此事吧?如果查理兄订了美国货,那就不用担心,这抵美运动很快就要结束了。广州呢,可能会延后一两个月,这对查理兄的生意也影响不大。”

    查理宋有些愕然,盯着陈文强好半晌,才皱着眉头说道:“尚未起事,你怎能轻言断其失败?如果能筹款百万——”

    “百万,千万也不济事。”陈文强摆了摆手,笑着点了点对面的女孩,说道:“咱俩说得这么直白,不会教坏小孩子吧?”

    查理宋翻了翻眼睛,心说:你一上来就没避讳,现在又想起来了。

    “陈叔叔,你说为何钱不济事,难道钱不重要吗?”庆琳突然开口问道。

    查理宋看着陈文强探询的目光,无奈地指了指车厢顶,“车夫很可靠,而且这里说话外面是听不到的。”

    “这个设计有问题。”陈文强摇了摇头,对此不表满意,停顿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钱对于革命很重要,但光有钱还是不够的。对此,我不深说,只说查理兄口中的百万能干多少事情。就以起事队伍是三千人为例,每人一杆快枪、五十发子弹,就三十万不止;每人每天需要三毛钱做伙食,伙食费用日支出超千元;若是依靠会党,你还要支出军饷,否则谁给你打仗卖命?这死了人要抚恤吧,立了功要奖赏吧,后续枪枝弹药得补充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投脾气,铁血梦想

    ();    “……好了,钱花完了,大家散了吧,等有钱再来干革命。”陈文强一番长谈大论之后摊开了双手,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数学学得不好,若是哪里计算错误,还请查理兄指正啊!”

    查理宋从鼻孔喷出粗气,显是被气得够呛,但脑子一转,若有所思地望着陈文强,试探着问道:“你算得这么细,没经历过似乎不太可能。琼州万宁起义——”

    “跟我没关系。”陈文强笑着撇清,说道:“但我确实研究过一些军事。你想,依清廷的财力才编练了多少新军,养兵、打仗那就是烧钱,烧不起就完蛋。虽然有些片面,但我可是按着查理兄所说的筹资百万这事来分析的。”

    “我不跟你抬杠。”查理宋翻了翻眼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等吃过饭,我再与你仔细理论。”

    陈文强呵呵一笑,作了个怪脸,惹得对面两个女孩吃吃直笑。

    …………..

    饭菜是在饭店叫的,不算奢侈,但也算丰盛。陈文强难得回到这个称之为家的住所,又有客人,他也想使这次晚餐热闹一些。

    “现在的美国驻华大使是柔克义,他的脾气禀性如何?”餐后,陈文强邀查理宋喝茶聊天,打听着一些他所关心的事情,“查理兄是不是被邀去见过他?”

    “是的。”查理宋想了想,说道:“比较老练的外交家,能够用屈尊俯就式的接见,用极其和颜悦色的态度,来达到他的目的。怎么,你要与他打交道?”

    “有可能。”陈文强并没有实话实说,停顿了半晌,他继续问道:“美国国内的情况如何?我能猜想得到,那些资本家对政治捐款既谨慎又吝啬,但对向中国投资呢?美国总统罗斯福是否发表过抑制或鼓励的言辞……”

    查理宋愈发疑惑地望着陈文强,他不明白陈文强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情来。

    “商业上的事情。”陈文强含糊地解释道:“不只是美国。还有其他国家,如果能提供公平的商业贷款,我都愿意接受。”

    “你这是要干大事了?现在一般的投资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查理宋见陈文强嘴巴甚严。也不便深问,便把自己了解看到的美国情况说了一番。

    陈文强慢慢听着,再结合自己所获得的信息,觉得从美国借款并不如想象中乐观。但这是从政府层面考虑的,如果从纯商业角度来看。在“托拉斯爆破手”罗斯福的反垄断打压下,美国大资本家倒是应该很有把资金投向国际的愿望。

    “说完美国,我想谈谈正事。”查理宋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微皱着眉头说道:“在车上,你是强词夺理,现在呢,咱们认认真真地说一说。”

    “我不是强词夺理,而是切身体会。”陈文强摇了摇头,向椅中一靠,摆出最舒服的姿势。淡淡地笑道:“不入其中,就根本不知道想起来容易的事情其实很复杂,非常复杂。钱、物资、人员三者缺一不可,还要加上持续不断的后援。不要以为满清已是枯树一棵,凑个千八百人,占几个县镇,便会有什么四方响应,枯树便会轰然而倒。”

    “难也要推,不推它会倒吗?”查理宋说道:“一次起义失败,那就来第二次、第三次。震动清廷根基,唤起民众意识,扩大革命影响,早晚会成功的。”

    “嗯。这不叫起事,叫捣乱,给清廷捣乱。”陈文强笑了起来,说道:“倒也不失为一个策略。”

    “万宁起义不是也失败了?”查理宋盯着陈文强的表情,猜测着说道:“我是不信报纸上的官样文章的,觉得复兴会似乎另有所图。是主动偃旗息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前些日子接受端纳专访的事情。貌似公允,但褒宋贬孙,却是很明显的。同是革命团体,同是革命领袖,北辰更是首倡革命,你这样做十分不妥。”

    “首倡革命是不假,但这不表示他是正确的,更不代表他就是革命的化身,除了他,别人都不行。”陈文强反驳道:“你说我是贬,我倒觉得是善意的批评。这世上没有神,而是人就会犯错误。如果我说得不对,他可以驳斥,也可以置之不理;如果我说得对,那他就得思考,就得改正。如果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那可真是——嘿嘿。”

    “这又扯到气度上了,难道贬低别人还有理了?”查理宋听得直翻眼睛,说道:“既然同是革命团体,互相排斥,互相打压,岂不称了满清的心意?同盟会,复兴会,强强联手,岂不更能将革命推向**?”

    “强强联手?谈何容易。”陈文强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说主导权的问题,就说同盟会吧,也算不得强,不过是对外声势显得不小罢了。若论组织,我看象是松散的江湖帮派的联合;若论财力,靠四下募捐,形式乞讨;若论纲领、宗旨,亦不如复兴会明确、先进;若论团结统一,其内部纷争也是我能够获得的信息。复兴会就是看到了这些,才联而不合,各行其是。革命嘛,殊途同归,现在道路不同,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谁又知道呢!”

    “你的意思是走着瞧,以后看?”

    “嗯,目前就是这样。”

    看陈文强笃定地点头,查理宋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代表同盟会来当说客的,只是不想看见两个革命团体互相倾轧而已。”

    “我知道。”陈文强笑了起来,“查理兄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我的身份,也未对查理兄隐瞒,只是你不问,我也不想说。这就是君子之交,各自心里明白,却并不一定要追根究底。查理兄,如果抛开个人感情,你说句实话,是不是复兴会更有实力,更有成功的希望。”

    “如果你肯帮助同盟会,这形势不就反过来了。”查理宋无奈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我几次三番促成你与北辰相见。本希望你能追随于他,可结果却令人失望。虽然你简单说过其中原因,但却言之不详,令我十分困惑。”

    陈文强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查理兄,你何必为此困惑?个人的喜好、性格都不同,我与北辰不投脾气,就这么简单。”

    查理宋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说此事。

    “听小喜说,爱琳去美国留学了?才十四五岁吧,查理兄还真是舍得,让她一个人远赴海外。”陈文强岔开了话题。

    “自己的路要自己闯。”查理宋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再过两年,庆琳和美琳也要去美国,差不多也是这个年龄。”

    “等她们学成归国,这革命也差不多成功了,正好为国家建设出力。”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嗯。我在美国还有几个朋友,如果在那边遇到难事,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麻烦事吗,已经过去了。”查理宋停顿了一下,笑道:“你说得这么肯定,我倒也高兴。革命成功,也是我的心愿啊!”

    “呵呵,我可是请大仙算过的。”陈文强歪头,冲着门口笑道:“小丫头进都进来,偷听就偷听。嘴里吃东西是个什么意思?看电影、听大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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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州基地。

    训练场内喊杀冲天,士兵们在摸爬滚打、对抗刺杀……

    匍匐、跃进、卧倒、翻滚……秋瑾做着一系列的动作,十几个从南洋、内地招来的女战士一同训练。衣服上沾满泥浆、脸上满是泥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复兴会突然偃旗息鼓。一部分人撤回基地,一部分人分别在吴禄贞、徐春山的率领下,换衣“招安”,摇身一变,成了琼州巡防营。

    撤回基地的多是新人,也就是复兴会考察后决定吸引入会的。因为骨干人员更懂得服从和纪律。对此更能坦然接受,不用做太多的思想工作。

    当然,对于不理解的新人,复兴会也有相当好的说服教育工作。“大陆战略”这个新名词便适时提出,使新人明白,此次行动是战略转向,蓄力再发,而不是软弱妥协。

    热火朝天的训练,紧张的学习,很快便使这些新人打消了不满和怨言,这气氛、这架势岂是要轻易罢手?下一次的革命肯定会气势更足。

    秋瑾也是同样的想法。因为葛智初被调走前向她隐晦地透露,不出半年,革命军将在大陆展开新的行动,那时候就是坚持到底,直打到满清垮台为止。

    想象是丰富的,憧憬是令人激动的,秋瑾猜测可能在两广,也可能在沿海其他省,甚至会是她所希望的安徽、浙江。而退回到基地内,她是越来越感受到复兴会所隐藏的实力,越来越感到惊讶,也觉得革命最有可能将在复兴会手中取得成功。

    军装、枪枝、弹药、粮食、日用品等等,要维持基地的运转,秋瑾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花费,但仔细一想,也咋舌不止。而看这基地的设施,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建成的,这要多少钱财物资才能支撑?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换成秋瑾,那就是不亲身经历,不知道革命的艰难。这还只是在琼州几个县折腾,这还只是一两千的人马,这人马中还多是有理想、有信仰、肯为了革命不计报酬和得失的革命青年。如果换作江湖会党,不仅组织纪律难以保证,花费也将成倍增加。

    哨声响了,秋瑾再次获得了女兵队第一名。气喘吁吁,但她却激动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后面不断有完成训练项目的女兵上来祝贺,个个都滚爬得泥人一样。

    训练告一段落,女兵有自己的休息营地,洗涮换衣,女人爱美是天性,即便疲累也要先收拾干净。

    “秋瑾,马上到总部报到。”传令兵在屋外得到了回应,转身而去。

    “估计是批准你入会了。”

    “今天不是说选拔女兵队队长吗,我看是正式任命。”

    “别乱猜,等我回来就知道了。”秋瑾一丝不苟地穿好军装,结实、笔挺,再加上武装带、军帽,显得英气飒爽,她是真的喜欢这身穿戴,更希望肩上能佩戴证明自己已经是革命战士的军衔标志,然后在将来的战斗中冲锋在前,不让须眉。

    怀着有些兴奋,又略有些忐忑的心情来到总部,秋瑾报名而入,在屋中见到了基地负责人张继,也是复兴会琼州支部的部长。

    对于秋瑾,曾留学日本的张继是有所耳闻的,但他回国较早,并未能见过一面。但秋瑾自己找到了革命军,经人引荐加入了医护队,并且表现突出,这些情况张继是得到报告,知道并了解的。

    “秋瑾同志,请坐。”张继笑着倒上水,说道:“久闻你的大名,可惜未曾一见。幸好因为革命,咱们不仅相识,更将是并肩战斗的战友。”

    “张部长您客气了。”秋瑾张扬的个性已经有所敛藏,在革命军中对纪律的要求极严格,使人不知不觉便会发生改变。

    “嗯,言归正传。”张继点了点头,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经过考察,组织上已经批准你的申请,决定正式接收你为复兴会会员,今晚就会宣誓入会。”看着秋瑾脸盈喜色,张继也笑了笑,继续说道:“再有一个,就是对你工作的安排,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秋瑾立刻把腰板又挺直了一些,庄重地等着张继说下去。

    “一个安排是派你回上海,创刊并主办《中国女报》。”张继沉吟了一下,“你很有文才,又在日本主编过《白话》月刊,提倡女权、宣传妇女解放这样的工作应该是得心应手、轻车熟路的。”

    如果是以前,秋瑾肯定会答应下来,但现在,她仔细地想了想,问道:“另外的安排呢?如果不影响我入会的话,我更想在军中,哪怕是当一名普通战士。”

    张继愣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在宣传阵地上,你应该更能发挥特长。但你既然有这样的坚持,我深表敬佩,也通融一下。”说着,他从抽屉内取出一副士官军衔,起身郑重地捧给秋瑾,“秋士官,明日去军校报到,你将是革命军中第一位女性士官,希望你能在战斗中成长,在革命中淬炼,成为一名真正的革命战士。”

    秋瑾端正敬礼,接过军衔,直觉得身上发热,而这,距离她冲锋陷阵的铁血梦想又近了一大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内部支持,德国外债

    ();    梦想、理想、信仰,在那个大变革的时代是不可或缺的,正是有它们的存在,才激励着无数忧国忧民的革命志士前仆后继,殒身而不恤。

    但革命道路是不同的,思想理论也各异,要想使更多的人聚集到复兴会的大旗下,就要取得成绩,用实际的胜利来证明自身的正确,用强大的实力来显示革命成功的光明前景。

    所以,一方面武装斗争要进行,这是最吸引人心、鼓舞士气的手段;另一方面,则是经济的发展、资金的积累,干革命没钱不行,革命者也是要吃饭,要生活的。而且,后一方面应该是稳定的、可持续的,不能是搞够钞票就干,没钱了就散。

    修筑粤汉铁路也是类似的情形,陈文强有启动资金只是第一步,而没有持续不断的投入,却只能成为烂尾工程。

    依照芦汉铁路每公里三万五千两银子的造价,要修成粤汉铁路便需要至少四千万两银子,甚至更多。这个时候就看出银行的重要性了,如果没有中侨合资银行,陈文强是不敢接手这个巨大工程的。

    而中侨合资银行的业务一直是稳健发展的策略,发行钞票的数量也很保守。虽然因为陈文强的交际和运作,以及甬商本身的人脉和影响,钞票已经在上海、江苏、广东等一些沿海、沿江城市进行流通,但一九零五年的发行额却只有五十万。

    显然,这个数额与陈文强所希望的差之太远,不能够支撑起修筑铁路的资金供给。因此,借外债不仅势在必行,且是唯一的办法。但银行必须支持陈文强,为其提供启动资金,并在以后充当借外债的担保方。

    “张香帅既然答应用官库银子换钞票,在两湖地区建立分行,并且发行五百万的钞票应该是可以的。”

    “一千万也未尝不可。如果能使银行发行的钞票在两湖成为官、民认可的流通货币,获得的利益将是巨大的。为此。由总行及各分行调运准备金也在所不惜。”

    “风险也要考虑。张香帅能坐镇两湖多久,万一离任,咱们把摊子铺开了,却没有了官方支持。恐怕会有麻烦。”

    “货币的信用是靠实力保证的,现在是以钞换银,咱们占了天大的便宜,即便日后张香帅离任,只要不滥发钞票。信用依然保持,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完全在可承受之列。而钞票能在两湖大量流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银行业务大规模拓展的良机。”

    “江苏、广东,再加上两湖,银行发展到这个程度才叫银行,而不是换个名字的钱庄。文强以一己之力,使银行得到了在广东、两湖拓展业务的机会,又得到了官银换钞票这样的优惠条件。你们还瞻前顾后,真是不可理喻。如果全力支持文强修筑粤汉铁路的决议不能通过,那我将建议宁波股东从银行撤资,相信南洋侨资也会选择文强,这样的资金实力重建一家银行又有何难?”

    “是啊,文强在外奔波忙碌,为银行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让大家都发财。现在需要银行的支持,所投资的又是中外瞩目的大工程,若干成了。银行的实力和名声将会与国际银行比肩,这样的好处你们看不到吗?风险,干什么没有见风险?关键是衡量风险与收益孰大孰小,你们觉得有张香帅支持。有官银支撑,这个大工程还不值得投资参与吗?”

    …………..

    虞洽卿和张榕轩的表态是决定性的,一个代表甬商集团,一个代表南洋侨商,恰恰是中侨合资银行最大的两个支柱。

    抛开陈文强在两湖所争取到的优惠,投资铁路虽然数额庞大、收益期较长。但在稳妥上并不比商业差多少。何况陈文强已经与虞洽卿和张榕轩私下商谈过,取得了共识。

    虞洽卿不仅觉得此项投资能有收益,银行业务能迅速拓展,更有陈文强所答应的在“会审案”中的大力支持。说到底,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借助此次华夷相争事件,如果能以胜利的结局收场,虞洽卿声望大增,便准备向租界工部局提请增设华人董事,使个人地位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张榕轩的目的则相对单纯一些,希望能使自己家族所开设的日里银行能把业务或投资从南洋分流转向国内,另外便是出于华侨对祖国的一往情深。

    对于中侨银行的决定,陈文强并不意外,他当然还有备用的方案,只是还未谈成,不好泄露。甚至,他也有与张氏兄弟联手,以张之洞所承诺的官银为准备金,重建一家更能如臂使指的银行的想法。

    但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虽然一家自己说得算的银行会更方便快捷,但要建立起信用和影响并不是一朝一夕。而他的资金有着或明或暗的很多用途,并不想被银行所占用,也嫌这种收益太少。

    “接手粤汉铁路不仅仅要看到眼前的吃亏,还要看到日后的收益,这其中不仅有铁路营运的利润,还有银行业务的扩展,路权所带来的地方矿产、商品的收入。”陈文强在表示了对股东们的感谢后,又分析着给他们鼓劲,“张总督担心路权为洋人所据,但却可以容忍路权为国人所有,这就是能够预期的好处。想想那些列强,一闻筑路要借债,纷纷前来兜揽,便是看到了这一点。再看芦汉铁路,自建成后,营业发达,余利很多,且很稳定,这就是一个乐观的前景嘛,值得我们去做。”

    其实,也不怪有些股东犹豫迟疑,甚至是反对。因为,要接手粤汉铁路,就要把广东、湖南、湖北这三省所成立的铁路公司解散或吞并。而这三省铁路公司的路股按本发还自是应有之意,但民办铁路公司由于自己经营不善和其他原因所造成的亏损呢,陈文强也决定予以偿还。

    这就是观念上的差别,眼光长远的差异,胸襟气度的大小。而用自己的钱填补别人亏空的部分股资,显然令人感到不快。但陈文强更看重的大局,为此他认为不能斤斤计较于眼前的经济利益。

    “而且——”陈文强停顿了一下,谨慎地说道:“借着修建粤汉铁路,我还有一个设想。如果成功,中侨合资银行就不仅仅是在国内名列前茅,更可能成为国际性的大银行。请恕我暂时保密,不能透露具体的细节。也希望诸位股东相信我的能力。相信我的眼光。”

    “对文强,我是相信的,而且信之不疑。”

    “要论纵横捭阖,要论干工商实业,文强在国内可数第一。我对他所说的设想是抱乐观态度的。”

    虞洽卿、张榕轩相继表态,其他人见决议已定,也乐得顺风推舟,即便将信将疑,也不肯轻易开罪陈文强。

    ……………

    得到内部盟友的支持,无疑使陈文强增强了接手粤汉铁路建设的信心。而另一个好消息的到来,更让陈文强的设想落到了实处,也彻底解决了修筑粤汉铁路的资金问题。

    商办商还,不涉路权,息扣从轻……不仅张之洞所提出的接受外资贷款的条件被德国人全盘接受。连陈文强所附加的条件也在谈判中一并应允,比如取消从铁路收益中分红的“余利制”,只需支付现利,同时也不再以铁路本身作抵押,而以湖南、湖北、广东三省厘金作担保,并且明确规定此铁路“建造工程以及管理一切之权,全归中国国家办理”。

    出乎意料吗,有点。陈文强若有所思地看着已是第二次见面的德国驻上海领事柯达士,而柯达士则故作镇静,心中却急切希望陈文强快些签字。以完成这项能使他获得殊荣的工作。

    陈文强猜到了借债可能会成功,但却不是很明确地知道德国政府内部对此的反应。

    当柯达士将陈文强携湖广总督张之洞的授权书和亲笔信,希望在粤汉铁路的修筑上向德国借款,并得到德国工程技术人员的帮助后。可谓是大喜若狂,称之为“德国资本在和平战争中取得的重大进展”,德皇威廉更称之为“突破了英国对长江流域的独占权的伟大胜利”。

    显然,陈文强在与青岛总督会面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促成此事,还意味着中德美联盟的构想充满希望。对此。德国政府立刻训令柯达士,为表示诚挚合作的意向,要尽最大努力达成协议。

    陈文强通过探悉而放下心来,拿出钢笔,在协议书上认真地签字。

    已经写了两个字,在柯达士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时,陈文强突然停下了笔,想了想,抬头问道:“领事先生,我还有一个建议,虽然不影响这份借款协议的达成,但我想先说出来,看看贵国能否答应。”

    “陈先生请讲。”柯达士咽了口唾沫,虽然陈文强说得让他不用太过担心,但他还是希望陈文强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或者尽快把什么建议搞定。

    银行间合作,或者称之为互相担保,互兑互换。陈文强的建议便是德华银行与中侨银行建立伙伴关系,德华银行对于中侨银行发行的钞票,承认其货币信用并可在德华银行代兑;中侨银行呢,则愿意吸收德华银行资金入股,使其成为中侨银行的股东。

    这是一个不平等的合作,德华银行为中侨银行的货币信用担保,换来的只是入股,而不是控股,虽然在中侨银行中有一名董事,但话语权有限,肯定不会压过其他五名华人董事。

    尽管德华银行有着浓厚的政府色彩,但柯达士对此建议也不敢轻易承诺。

    “具体的事宜我很期待德华银行能派员来商谈,可这不是达成这份借款协议的必要条件,阁下更不要误解为是横生枝节。”陈文强大度地表示了对柯达士谨慎的理解,在柯达士有些不安的注视下,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柯达士情不自禁地长出了一口气,任务完成了。虽然陈文强在尽量淡化借这笔外债的政府色彩,给借款披上了商业外衣,德国也很配合地虚构出了一个民间财团,但实质是没有改变的。德国资本确实突破了英国在长江领域的垄断,随着粤汉铁路的修筑,在华中地区德国资本将会有更多投资、建厂等输出的机会。

    “协议的达成表明了中德两国之后更广泛合作的光明前景,我国陛下诚挚地邀请陈先生能去德国访问,您将受到贵宾的礼遇。至于陈先生刚才提到的建议,我会努力促成,以使合作进入一个更深的层次。”柯达士珍而重之地将协议收起,与陈文强热情握手,又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谢谢领事先生,我对中德两国的——民间经济合作同样抱有美好的期望,并持乐观的态度。”陈文强同样微笑着善祈善祷,谁又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二十年贷款期,将来如果中美德三国联盟无法形成,或者利害关系使中国不能站到德国一边,那借着一战而黑掉德国的外债就是陈文强最好的选择。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对此,陈文强显然比别人认识得更清楚。中华传统的仁义道德不适于处理国际关系,陈文强也会比别人抛弃得更彻底。

    而就目前而言,德国借助统一德意志的和平红利、巨额的普法战争赔款(普法战争德国获得50亿法郎赔款,约合14亿两白银,超过中国近代史上全部对外赔款和借款的本息总和)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在休养生息之后迅速发展,二十世纪初已经超过英国,成为欧洲第一大经济体。

    在高速增长的经济背后,是德国被英国为首的老牌列强的抑制,争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市场地位便显得困难重重。而20世纪初正是德国的战略机遇期,其发展正处于最好的状态,理性的选择依然是和平崛起。

    在这样的背景下,对于战胜英法财团,使资本进入英国独占的长江流域,德国上下视之为巨大胜利,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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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九零二介绍:
上海滩龙蛇争霸!大时代风起云涌!!
社会江湖,江湖社会,乱世如江湖;文人曰社会,武者曰江湖,又有何不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除了不断强大又有何途?
一九零二年,一个新的灵魂穿越重生。是仇恨女神的使者,还是上天钦派的法官,抑或是划破黑暗的闪电?斩邪去恶,狂杀猛砍,一路淋漓之血,一生势不低头。
重生对阿发来说,是幸运,也是自我救赎。哪怕——这救赎之路将由血染成,哪怕——自我救赎的终点是国家、民族的命运,他也要勇往直前。因为,只有践踏着罪恶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获得成功这唯一的救赎,以及得到梦想中一个光明来世的承诺。
血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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