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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九零二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重生一九零二txt下载     重生一九零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低估,再加条件

    ();    修建铁路本是仁政,但如同清末年间的种种改革仁政一样,在官僚机器的运作之后都成了猛于虎的苛政。

    很简单,想雄起的清廷,却尴尬地遭遇了致命的“肾亏”——财政没钱。于是,发动民间的力量,打一场铁路建设的“人民战争”,就成为几乎唯一的选择。但什么事情到了晚清都变得似是而非,脱离了正常的规范。

    比如铁路商办,但公司的主要管理人员依然由上级指定,而非股东会推选。这样的性质便使得名为铁路公司,却有着政府背景,却能以公权力向平民征收租股、房铺租股、廉薪股等名目繁多的摊派,把广大百姓都变成了“股东”,却是被盘剥的“股东”。

    四川籍度支部主事杜德舆在呈送给都察院的报告中,便曾痛陈租股的危害。按规定,如果农民收入不足,只能纳粮而无力购股,则不可强行征收租股。但是,根据实际调查,州县官僚在征粮时,往往将租股以“铁路捐”名义先行收缴,然后才征缴正粮(农业税),贫困的农民因此总被安上抗粮的罪名,“鞭笞棰楚,监禁锁押”,“以此卖妻鬻子、倾家破产者不知凡几”。因此,农民“之视铁路不以为利己之商业,而以为害人之苛政”。

    而中国的政治传统,官权一般只到县级政府,县级以下,真正说了算的其实是绅权,地方上的实力派。这些士绅们,一方面作为国家经纪人,协助政府维持治安、征粮征款等;另一方面作为民意代表,为保护和增进地方利益而与政府及其胥吏进行公关与博弈。

    但随着大清国的新政和改革,传统的乡村社会面临着剧烈的变化,政府的权威越来越削弱,地方士绅们日益从政府的助手演变为对手。乡村的公权力被号称土豪劣绅的“盈利型经纪人”所取代,他们脱离了传统士绅阶层所受到的道义束缚,毫无顾忌地将手中的公权力演变为寻租牟利的工具,主观为自己。客观为政府,扯着新政改革的大旗,大肆谋取私利,中饱私囊。

    根据一位回川奔丧的留日学生记载。因政府将收取租股的任务委托给农村的“痞子能人”,即土豪劣绅。这些人专以逢迎官长、欺压乡愚为事,征收租股既然按照土地计算,正好借此为收受贿赂、报复仇怨之手段。强大而毫无监督的公权力,为乡村的痞子们提供了巨大的寻租空间。

    于是。在晚清轰轰烈烈的民营铁路建设中,“蝗虫”蜂拥出现,以湖南、四川两地最多。掌握实权的乡绅们上下其手,从农民那里敲骨吸髓所得,很大部分都被他们巧取豪夺,政府则背上了勒索的恶名,公共财政却并未得到改善。

    就说张之洞花费双倍的高价从美国人手中赎回的粤汉铁路,利权既没有归于政府,也没有归于百姓,而被“爱国者们”中途截留了。“爱国者们”将粤汉铁路公司根据省界分成广东、湖南、湖北三个公司。以满足三省各自“宁为鸡头”的愿望。三家公司“绅商意见不洽,总办又未能和衷,以致迭起风潮,时有冲突。最后则有查账之龃龉,开会之喧斗,种种扰乱,路工因之稽迟”,“董事结党盘据,欺吞冒滥,久为众股东所指摘。深虑万无稽核,将股东血本终至缺蚀”。

    从来没有商人和士绅会如同晚清时的铁路老板们那样成天将拒绝外资的爱国口号挂在嘴边,也从来没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爱国者”视铁路公司为发财工具,既不考虑国家建设。也不体恤百姓贫若。

    陈文强起初并没意识到修筑粤汉铁路的艰难程度,准确地说,是他低估了,轻视了。但好在他有谨慎的性格,低估、轻视也不是完全的无视,所以他走得稳。没有犯冒进的错误。

    随着各方情报的不断传来,有兴义堂通过江湖道上打探到的,有粤、湘、鄂籍的复兴会会员应总部要求搜集到的,有张之洞从官方提供的,还有通过三省立宪派头子做工作,由铁路公司的股东暗中爆料的。越是汇总,越让陈文强感到了棘手,越让他审慎小心。

    尽管超出意料的艰难,但陈文强并不准备退缩,相反,他经过反复考虑,又与复兴会上海总部的人员反复商议,最后决定迎难而上,既修路,也将复兴会的势力深植于中国腹心——两湖地带。

    要知道,革命最终是要靠暴力,靠武装,靠枪杆子的。而光明正大地建立起来的铁路巡警经过陈文强的运作,复兴会的渗透,成为可靠的革命武装是极有可能的事情。而筑路越是艰难,争取更大编制的铁路巡警也就越顺理成章。

    而复兴会高层的组成也决定了在两湖地区扩大革命基础,甚至掀起革命**,不会遭到很大的阻力,以宋复华(宋教仁)为首,一直是主张在两湖地区进行革命的,反倒是陈文强一直不肯全力支持。

    时间的脚步匆匆跨入了一九零六年,首先是轰轰烈烈的立宪请愿运作告一段落,上谕中虽然对代表们的爱国热忱“深表嘉悦”,而且保证“宪政必立,议院必开,所慎筹者,缓急先后之序耳”,但还是以“国家幅员辽阔,国民智识不一,邃开议院,反致纷扰不安”为借口,拒绝了代表们的请愿要求。

    在上海,因“会审案”而引起的抵英风潮正愈演愈烈,各个阶层的租界华人宣布实行无限期总罢工。如同几年前法租界的重演,公共租界虽然比法租界大上数倍,但此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也更广泛,更有声势。大到各家商铺,小到佣人、车夫、小贩,在虞洽卿为首的甬商集团的钱财贴补下,在兴义堂的全力支持下,公共租界正在陷入混乱,垃圾无人扫、马桶无人倒、租车无人拉、果蔬无处买……

    而就在离农历春节还差十几天的时候,陈文强又来到了武昌,拜见了张之洞,汇报了两个多月来的工作成绩,并把从各个渠道搜集到的资料、情报呈了上去。

    显然,陈文强的资本运作是无懈可击的。中侨合资银行的支持,德国的借债,有些无疑将成为大清国引进外资历史上的里程碑事件,因为这是在经济合同上基本平等的谈判。

    张之洞十分赞赏。频频夸奖,直到开始阅看资料文件,脸色是由晴转阴,并且越来越沉。虽然他已经痛感商办民营对铁路建设的巨大伤害,但如此触目惊心的情况。却不是他所能全部了解的。

    陈文强静静地等着,面对辜鸿铭投来的询问目光,他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啪的一声,许久之后,张之洞拍案而起,忿怒地斥道:“竟是如此顽钝无耻之小人而握路权,结党盘据,欺吞冒滥,一日不斥退,则路政必一日不得整理。其事至为可哀……”

    陈文强看了看张之洞,并没有反应,只是等着,等着张之洞表示更有力的支持,给他更有利的条件。

    发泄过一通的张之洞看到陈文强的样子,心中也明白过来,知道陈文强或是有了畏难情绪,或是在看他能拿出如何的决心和魄力。涉及到众多官绅,是痛下狠手,还是迁就安抚。陈文强最后能否接手粤汉铁路,显然还取决于此。

    “文强,若由你来修路,当从何处着手。当以何法处置?”张之洞说话的措辞中带上了假设,他虽然想支持陈文强,但支持到何种程度,他还想得到确切的答案。

    “先难后易,当从湖南入手。因湖南绅权最重,铁路公司管理最乱。兼收租股,关系到千万百姓。若不以雷霆之势平息,待恶官劣绅煽惑起愚民,恐怕群情汹涌,民乱难制。”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眯了眯眼睛,冷酷地说道:“似此等无耻贪鄙之徒,我以为不可迁就姑息,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抄的抄,不施酷厉手段,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抑制民乱。”

    “杀一儆百未尝不可,但要有理有据,否则——”张之洞沉吟着,疑虑着,不肯轻易表态。

    “若肯悬崖勒马,我也不介意放他们一马。”陈文强淡淡笑道:“难道大人认为我会滥杀滥捕?可若愚顽不灵,凶悍险诈,大人尚要怀柔,那请恕在下难以接手粤汉铁路。”

    “外债借了,钱款贷了,文强怎能轻易罢手?”辜鸿铭在旁转圜道:“湖南绅权之重起于湘军,有军功护卫,盘根错节,处置起来不可不慎。”

    “外债、贷款非要投于粤汉铁路,若搞其他实业,怕是收效更快,收益更多。”陈文强并不准备做出退让,语气依旧很强硬,“若大人有顾虑,我亦不能独担其责,陷入这潭深水而不能自拔。况且,我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只要大人首肯支持,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大人坐镇湖广,一为朝廷,二为百姓,除掉些刁绅劣监,施展一下铁腕手段,又有何妨?”

    “把你的计划拿来。”张之洞脸色不善地向陈文强伸出了手。

    “请大人阅看。”陈文强反倒是笑眯眯的样子,伸手掏出几张纸,双手递给张之洞,调侃道:“在这湖广,总督大人就是土皇帝,有何事摆不平?”

    “胡说。”张之洞翻了翻眼睛,接过纸,仔细阅看,看过之后皱眉苦思,好半晌才眉头一展,轻轻一拍桌案,“罢了,本部堂便当一回屠夫,你放手去做,我倒要看看,在这湖广有谁能翻了天?”

    “谢大人。”陈文强起身一躬,诚恳地说道:“下官做事定会小心谨慎,不给大人添太多的麻烦。也请大人放心,文强做事向来手脚干净,很少被人抓住把柄。”

    “手脚干净?”张之洞再次翻眼睛,苦笑着连连摇头,“江湖大盗吗?身为官吏,说话当斟酌。”

    陈文强不以为意地笑,说道:“下官还有一请,希望大人能派辜先生助下官一臂之力。”

    张之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陈文强故意为之,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在旁襄赞,也是让自己放心。

    “辜先生洋务娴熟,此番正可一展所长。”张之洞点头应允,又问道:“你准备何时接手,过完年吧,按你的计划还要准备些时日。”

    “正月初二,龙抬头。”陈文强挺直腰杆,自信地说道:“些许贪鄙小人,看下官将他们一扫干净。”

    ………………

    舆论、宣传,没有谁比陈文强更善于加以利用。接手粤汉铁路的事情还未公之于众,报纸媒体上已经开始为之造势,矛头直指各家民营铁路公司,痛斥其种种**现象,剥削压榨平民百姓之恶行,蝇营狗苟尽暴露于民众面前。

    “各省筹款之难,不能动工者,其总协理以下,坐耗薪水如故也。筹款易者,则争角剧烈,靡费尤甚。于是七八年之久,筹款一二千万,仅成路一二百里有之;筹款数百万,仅成路数十里有之;而用人之冗乱,采办之侵蚀,尤触目惊心。”

    “求其实在,大要不外争得一总理、协理之位置,谋得一每月数百金之薪资,视路局为菟裘,借公义相攘夺。于国家颇欲脱离行政官吏之范围,故必冒称商办;于社会又欲脱离财产法团诸份子之监督,故必借名官督,或虽未至冒称官督,而实则倚赖行政官吏,以阴谋自便,与官督无异?种种怪象,层见错出,殊有足令人骇愕怛悼,不知所措者。不谓吾国士夫借收回权利之美名,文萁帚诟谇之弊俗,至于此极也。”

    “利用官威,以箝制股东?稍与辩论,辄架破坏商办大题,反噬挟制,凶悍险诈,无所不至。盘据把持?股东查账,又藉词票举,以图抵制。”

    “铁路至今未刊印股票,又无息折,商会收股二百余万,仅给收条,以故各处愿入股者多观望不前。”

    就在陈文强动用所掌握的舆论力量,对商办铁路公司口诛笔伐,为接手做准备之后。一封书信不期而至,让他思虑良久,又登船远行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遇旧识,痛饮?

    ();    冷风卷着雪花,到黄昏时才停了下来。留在空中的雪花,就象扇着翅膀的白蝴蝶,轻轻地飘飞着,落在柳林的枯枝上。披上白衣的柳林,跟西方那五色缤纷的彩霞相映起来,如同鲜艳而秀美的刺绣一般。

    陈文强观赏着冬天的景色,嘴里呼出浓重的白雾,不一会儿,眉毛、胡须上便结了白霜。他虽然没穿得太过厚实臃肿,却并不感到多么寒冷。

    呵呵,陈文强用力跺了跺脚,白晃晃的碎冰在脚底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悦耳得出奇,听起来简单是在欢唱。而偶尔的雪花也令人愉快,象是有生命的东西,温柔地落在手上、脸上。

    振奋,嗯,还有喜悦,天冷得竟使人有这样的感觉,连陈文强也觉得有些意外。而他恰恰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上海,邀请他前来会面畅谈的书信和使者,当初也让他更感到意外,因为竟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袁世凯所写所派。

    对于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窃国大盗”,陈文强只是好奇,却并没有结交、相识的打算。但他在做接手粤汉铁路的准备工作时,却发现可能真的要与袁大头打些交道。

    要知道,中国最早培养铁路专门人才的学校是天津武备学堂铁路班,作为中国铁路工程教育事业的发轫之地,它所培养的铁路工程科学员,日后不少都成为担纲中国铁路建设和管理大任的栋梁之才。

    陈文强是向熟识的詹天佑发出邀请,想聘请他主持修筑粤汉铁路。但詹天佑此时已被委任为官办京张铁路总工程师兼会办局务,正带着天津北洋武备学堂铁路工程班之工程师陈西林、翟兆麟、沈琪、柴俊畴、俞人凤和山海关铁路学堂工程学员多人在勘测修建京张铁路。

    詹天佑无法脱身,只好向陈文强转而推荐了邝孙谋(关内外铁路工程司,留美幼童)、颜德庆(沪宁铁路工程司,留美学生)两位工程师,并建议陈文强再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铁路工程班和山海关铁路学堂聘请工程师和学员,以协助铁路的设计、勘测和施工。

    对于詹天佑的推荐,陈文强全部接受,派人向邝、颜二人送去聘书。并有了令人欣慰的回信。至于其他工程技术人员,陈文强当然可以通过张之洞请调,而且也正是这样做的。但袁世凯的来信,其中的殷殷热情又让陈文强觉得事非寻常。若真的能借机与袁世凯结识,对以后的发展将大有禆益。

    岑春煊、张人骏,再到张之洞,陈文强都相处得比较融洽,但却从不旗帜鲜明地依附于某一派。而这些大吏却又习以为常地把陈文强取得的成就来作为自己的政绩。陈文强并不在乎这个,反倒通过捐款等手段加以交好,使其成为他的保护伞。

    而袁世凯的邀请,让陈文强感到意外之余,仔细思索之后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一次拓展门路的机会。南重北轻,是陈文强事业发展的特点,若是能在北方得到封疆大吏的照顾,又何乐而不为呢?即便没有什么收获,就当再回家一趟,还是袁世凯全程花费。他又有什么损失呢?

    更何况袁世凯信中说得客气,讲得明白,邀请陈文强会面只是久仰大名,想在洋务问题上请教切蹉,完全不涉及官面种种。也就是说,陈文强不必担心下官拜见上官的礼仪,又是秘密会面,这一点倒是颇合陈文强的心思。而且,袁世凯选的会面地点是上海,那是陈文强的地头。他又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

    屈尊纡贵?袁世凯如此做派确实有这个意思,这就更激出了陈文强的兴趣,他倒要看看,袁大头到底要干什么?

    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兼管长芦盐政,督办关内外铁路,参预政务大臣,督办商务大臣并会议各国商约,督办芦汉铁路公司事宜,督练八旗兵丁。督修正阳门工程,督办电政大臣,会订商律大臣,会办练兵大臣。而凭袁世凯曾任过的这十一种职务,陈文强也相当惊讶,莫非袁世凯真是旷世奇才,不仅精通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建筑、法律……还什么都能干,都敢干,似乎除了生孩子,这世上就没他不会的事。

    可袁世凯的骂名也是相当普遍而广泛,不仅朝中群臣在骂,民间也不少谤语。这又是为什么呢?

    就这样,怀着些期望,又带着很多疑惑,陈文强回到了上海,一边通过电报指挥着接手粤汉铁路的准备工作,一边等着袁大头秘密前来。另外,还有一些琐事也需要他的处理。

    ……………

    走进皇宫饭店的大厅,陈文强微眯起眼睛,以使自己适应这室内环境。大厅的顶上吊灯高悬,四周的墙上装着黄色的壁灯,偌大的大厅,在灯光下显得颇为幽暗,朦胧地宛若在海底一般。

    止步停了片刻,陈文强让那些拿着手杖、喋喋不休的外国人从他身边穿过,涌出大厅。一种颜色晃了一下,深红色加了一道白边,那颜色从暗角处闪了出来,径直到了灯光下面。

    Emilie(艾米丽 )步履轻快、飘也似地增了过来,身穿宽松的罩衫,领子上镶着雪白的褶边,包住了她的下颌,白白的脸上扬着一对大大的蓝眼睛,向着陈文强伸出了戴着粉红色手套的手,“陈先生,你好。”

    “是你。”陈文强认出了这个曾在青岛的海滨餐厅为自己做证辩护的外国女人,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在那一瞬间,艾米丽的手指似乎用力捏了一下,然后就缩了回去,轻轻地搭在胯上。

    “您可千万别介意,我一直在这儿等着您,作为您将要聘请的专家雅科普先生——的女儿,我对您可是仰慕得很。咯咯咯。”艾米丽似乎被自己的小幽默逗乐了,发出清脆的笑声。

    汉语讲得不错,很快,象是在说她的母语。陈文强心里想着,脸上也露出笑容。这个叫艾米丽的德国女人和自己并不熟悉,但却不胆怯,不害羞。她的行为似乎有些唐突,但却又毫无中国式的过分客套。倒让人觉得她活泼、开朗,充满激情。

    “上次在青岛,咱们见过面。”艾米丽收住笑声,继续说道:“我为您做过证明。您不记得了?”

    “记得,我当然记得。”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我当时也表示了谢意,嗯,时间仓促。或许你觉得那可能不够?”

    “是的,很不够。”艾米丽又笑了起来,说道:“家父要处理一件紧急的事情,要晚来几天,正好我在上海,便委托我向陈先生致歉,并且代表他商谈一下具体的待遇问题。”

    “是这样啊!”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咱们找个座位坐下谈吧!”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去吃中餐。”艾米丽很大胆地眨着眼睛,带着微笑。“您肯定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好的餐馆,不是吗?”

    陈文强略想了一下,说道:“好吧,我知道一家优雅的小饭馆,只是——”

    “那我们走吧!”艾米丽痛快地答应着,同时伸出柔软的手臂,碰了碰陈文强的胳膊。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当然是对中国女人来说,很少会有中国女人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做的。

    …………….

    优雅的小饭馆,也是兴义堂的产业和联络点之一。陈文强要了这里位置最好、最安静的雅间。点了几个菜,边吃边和艾米丽商谈。其实,说是商谈,倒不如说是闲谈。笑谈。

    “公共租界里真是一团糟,英国人把事情搞砸了,他们的傲慢无礼,他们显然轻视了中国人的反抗。”艾米丽吃着凉拌糖酸甜鱿鱼丝,问着陈文强:“如果英国人作出退让,这场抵制运动应该会停息吧?”

    “那还要看英国人退让的程度。”陈文强并没有给艾米丽肯定的答复。模棱两可地说道:“你看过报纸了吗,舆论似乎正在从‘会审公案’转向对英国人的全面控诉,鸦×片的罪恶正是英国人所无法辩驳的。”

    唔,唔,艾米丽点了点头,含糊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运动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因为,要让英国人停止鸦×片贸易,恐怕不容易。”

    陈文强淡淡一笑,并不准备就这个问题深谈,伸手指了指新上来的菜,说道:“清蒸鱼,味道很不错。”

    艾米丽又伸出了筷子,而陈文强只是慢慢吃着,小口小口地喝着灼热的黄酒。

    “雅科普先生对待遇方面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陈文强如此礼遇,正是因为要将崖州炼铁厂进行转型化生产,利用从广西开采的钨、锰矿,生产特种钢材,为制造火炮打下基础,而雅科普正是聘自克虏伯公司的专家。

    “嗯——”艾米丽微皱起眉头,看似在思考,然后狡黠地一笑,说道:“一幢靠海的别墅?当然,这个薪水可以降下来一些。”

    “这恐怕是你的想法吧?”陈文强抿起嘴角,微笑着说道:“我觉得还是跟雅科普先生面谈更为妥当。他既然能来中国,说明条件还是可以接受的。当然,如果有额外的要求,也不是不能谈。”

    艾米丽耸了耸肩膀,微不可闻地撇了撇嘴,似乎对陈文强看穿了事实而感到无趣。

    “你的汉语很好,在哪里学的?”陈文强伸出筷子,牢牢地夹起一个饺子,一股热气顿时从饺子皮上腾起。

    “在大学,跟中国留学生学会的。”艾米丽嚼着饺子,咽下去后,把身子往前靠了靠,压低嗓门,斟字酌句地说道:“中国男人是不是都很,很害羞,害怕与女人接触,或者是要维持一种庄重的外表。”

    “在情感方面,中国人还不是很开放,很外露。”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你说的虽然不全面,但也有那么点道理。”

    “陈先生,您却是个例外。”艾米丽呵呵笑着,眨了眨眼睛,提议道:“咱们来点别的吧?嗯,对了,是不是来点‘合家欢’?”她用了个俚语,指的是白酒。

    “你是说威士忌,还是啤酒?”陈文强摊了摊手,苦笑道:“这里只有中国的白酒,也有黄酒,不知道你想点哪个?”

    艾米丽显然不太明白这两种酒的区别,蓝眼睛闪了又闪,不太确定地说道:“一样来一杯?这样可以吧?”

    陈文强有些好笑,叫进侍者,要了一壶黄酒、一瓶白酒。

    灼热的黄酒喝下去,艾米丽瞪大了眼睛,微噘小嘴,吐出一口热气,然后眉开眼笑,一副舒畅的样子。

    “这酒喝着甜眯眯的,可有后劲儿,别喝多了。”陈文强善意地提醒着,小口抿着白酒,一股热线由喉至肚,也不由得轻轻吐了口气。

    “我的酒量很大,你不用担心。”艾米丽给自己倒上了白酒,笑着说道:“终于是没人管我了,虽然很短暂,可到底是能随心所欲地放纵一回。”

    如果我能不顾一切地放纵一回,我会去做什么?是喝的痛快,醉得彻底,烂醉如泥也无所畏惧;是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哪怕是没人相陪;是耗尽体力地爬上高高的山顶,只为了站在山巅吹吹风;是随心所欲地杀戮,干翻所有自己看不惯的家伙,哪怕是多瞅一眼也不行……

    陈文强沉思着,突然对艾米丽的行为非常理解,不由得举起了酒杯,声音也高了起来,“来,喝。能随心所欲时,便喝个痛快。”

    酒喝得确实很痛快,艾米丽一会儿德语,一会儿汉语,还夹杂着法语,甚至还会汉语说了粗话。这是怎么学来的,陈文强相当地好奇,可他已经来不及询问了。

    艾米丽迷瞪着眼睛,伸手指着陈文强,傻笑个不停,嘴里还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大杂烩。

    醉了?酒量不是很大吗?陈文强看了看剩下的酒,其实还真没喝多少。只是,他发现自己疏漏了一件事情,竟然没有问艾米丽住在哪家旅馆。

    嘿嘿,呵呵,艾米丽喷着酒气,傻笑着还想往前凑,可酒精已经使她力不从心。而陈文强只能看着这个醉猫,连连苦笑摇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教诲,抢别人的成功

    ();    嘴唇是温软、湿热的,味道嘛,不好评价,反正,酒味是最浓的。

    陈文强有些心虚地走出卧房,草草叮嘱了女佣几句,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坐进马车,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说实话,陈文强不认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在前世他与不少女人有过亲密关系,甚至不只一次寻欢作乐过。来到这个时代后,他一直没来得及放纵自己。况且,抱着一个温软沉醉的女人,可以予取予求的时候,相信很少有男人不动心,不起邪念。

    不过是忍不住偷吻一下罢了,算不了什么。随着马蹄声,陈文强不断安慰着自己,闭目养了会儿神,觉得心态平和了许多。

    这洋妞儿,纯是自找的,把自己灌醉,没准就是主动。依着男人的惯有思维,陈文强突然又觉得已经手下留情,只是抱一抱、亲一下,在如此诱惑下,自己怎么也算是个好男人了。直到进了强卓实验室,陈文强还是这样想着。

    临近年关,很多工作人员都提前回家,准备阖家团聚,欢度春节。实验室楼里很是寂静,陈文强只看到几个值班的,随便问了一下,知道王卓然等少数人员并没有走,还在楼上的实验室里工作。

    陈文强走上楼,来到实验室门口,他停下了脚步,因为正从虚掩的门里传来里面的说话声。

    “一百零三种化合物都进行了试验,对链球菌毫无杀灭或抑制作用,我认为,可以结束这项药物实验了,或者是改变研究的方向。”

    “这么快?张博士,您是按陈先生信中所说,全部都在动物**上做的实验吗?”

    张纶新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是,不是都在动物**上做的实验。”停顿了一下,他又强调道:“在试管里的细菌培养液混合。再用显微镜进行观察,这是国际生物医学界通用的做法。”

    “陈先生既然这样指导,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希望你能重新进行实验。以确保所有化合物确实没有杀菌作用。”王卓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努力用委婉地语气向留美博士进行了劝谏。

    张纶新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听说,做实验的豚鼠全都是从德国专门运来的,每一种化合物的实验便需要二十六只殉葬。耗费很惊人。况且,我不认为在动物**上做实验是必要的,我还相信陈先生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理由。”

    “陈先生当然知道,只是不方便透露而已。”本着对陈文强的笃信不疑,王卓然的口气也强硬起来,“他是强卓实验室的领头人,是我们的导师,砷凡纳明、异烟肼的发明已经证明了他的超人学识,你作为执行者,应该并且绝对要遵从陈先生的指示。”

    张纶新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据我所知,这两种药物是陈先生与德国生物学专家合作的结果,在我到来之前,强卓实验室甚至没有生物实验室,也没有相关的设备。因此,我认为——”

    话语戛然而止,张纶新闭上了嘴,他看见陈文强正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你们都在呀!”陈文强笑着打着招呼,“快过年了也没放假,你们辛苦了。”

    “陈先生。您回来了。”王卓然给陈文强鞠了一躬,态度恭谨。

    “陈先生,您好。”张纶新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伸出手。想用这种礼节表示问候。

    “你好。”陈文强伸手与其握了握,然后又嘘寒问暖地关心了一下,才装作无意地问道:“六号化合物的生物实验做得怎么样了,我忙碌得很,这些具体的工作只好麻烦你们。一百零三种衍生化合物吧,要在动物身上全部做完实验。恐怕是一件很繁重的工作。”

    王卓然没吭声,他还保持着淳朴的本性,不想在陈文强面前搬弄是非,只想着张纶新能找个说辞糊弄过去。

    张纶新想了想,却是如实地说道:“一百零三种衍生化合物的常规实验已经做完,动物**实验做了四十三种,都对链球菌无杀灭或抑制作用。”

    “四十三种,嗯,还差六十种。”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再努把力,争取在两个月内把动物实验做完吧!”

    “陈先生——”张纶新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既耗时又费资。常规实验就很能说明问题,又何必非要在**上进行实验呢?”

    陈文强认真地看着张纶新,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停顿了半晌,缓缓说道:“生物医学,更准确地说是微生物医学,是刚刚起步的新学科,所谓的常规实验也不一定没有疏漏,完全正确。我不全相信,就如同你不迷信我一样,这不是固执,而是科学的严谨态度。说到底,药物是给人或动物用的,在他(它)们身上的反应才是最直观、可信的。你能保证药物也许在试管中对细菌不起作用,在人或动物体内就不会分解转化成杀菌抑菌的成分吗?”

    “这个,按照理论——”张纶新嗫嚅着还想辩解。

    “你说的还是在按照理论。”陈文强继续说道:“而现今的理论,谁又知道在以后会不会被补充,或者被证明是错误的?如果因为你的主观判定,以及对书本理论的迷信,而错失了发现新药的机会,我想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你不愿在生物**实验中去百分之百地确定某种化合物的无效,那也是不符合科学态度的。要知道,有时候就是百分之一的机会创造了奇迹,而奇迹恰恰不属于那些盲目自信的人。”

    张纶新张了张嘴巴,脸上青红不定,终于决定改变自己的结论,“陈先生的教诲令我十分惭愧,我这就回生物实验室去,把遗漏的**实验全部做完,并且整理出全部的实验数据,以备陈先生查阅。”

    “没必要这么紧张,过完年再说,给自己放个假。轻松一下。”陈文强笑着拍了拍张纶新的胳膊,“既然都不回家过年了,就到我那里热闹一下,什么都不用你们操心。我来安排好了。”

    张纶新走了,或许有些不安,或许有些惭愧,但绝不是尴尬和难堪。因为陈文强是教导,是说理。而不是疾颜厉色的训斥。

    “先生,这是最近的实验内容。”王卓然并没有因为张纶新离去而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而是充满求知欲地取出文字资实,请陈文强指正指导。

    全球煤化工开始于十八世纪后半叶,十九世纪形成了完整的煤化工体系。进入二十世纪,煤化工已经成为化学工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石油化工的迅速发展,则要等到二战之后。

    煤化工可以学习、吸收,借鉴和引进现成的设备和技术进行生产,但石油化工则在世界上尚处于蹒跚起步的阶段。因此,从煤化工。到石油化工,强卓实验室已经走在了世界化工发展的前列。

    而目前强卓实验室进行的正是生产石油化工产品的第一步,就是对原料油和气(如丙烷、汽油、柴油等)进行裂解,生成以乙烯、丙烯、丁二烯、苯、甲苯、二甲苯为代表的基本化工原料。完成了第一步,便能以基本化工原料生产多种有机化工原料及合成材料 (塑料、合成纤维、合成橡胶)。

    显然,第一步工作是相对简单,也比较容易的。就是煤化工的产品,很多也可以直接拿来作为基本化工原料来使用。况且,实验室制取成功并不意味着工业化生产的可行,往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和财力。才能实现工业化生产。

    所以,陈文强对强卓实验室的要求只是石油化工的第一步,初步掌握了就行,且不是王卓然等骨干人员的主攻方向。实验室的重心工作还是放到煤化工产品的深度发展上。毕竟中国的煤炭资源很丰富,而石油则要靠进口外运,这对发挥资源优势极为不利。

    “石油裂解的实验看来比较容易。”陈文强翻阅着实验资料,笑着夸赞道:“金婉珍不错,作为第二实验组的组长,非常称职啊!”

    王卓然不易觉察地抿了抿嘴角。象是在笑,又马上收住了。

    “我看石油裂解的实验可以停止了。”陈文强用征询的口气说道:“第二实验组重点进行聚氯乙燃商业化的研究,第一实验组呢,全力进行煤化工产品的深度研究,争取研制出更多的合成材料。”

    “先生,不知道何种合成材料是有用的,何种是没用的?”王卓然希望陈文强给予更明确的指示。

    “你不必拘泥于这个问题,在科学研究上,探求有关各种物质特质与性能的客观现象,不在乎发现的现象有什么具体用途,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准确地讲,基础研究至关重要,但基础研究恰恰是很难直接产生经济效益的。”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非要具体的指示的话,超聚合纤维应该是大有前途的,你们可以将工作重心放在这上面。”

    塑料的早期发展是经验主义的,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人们并不了解聚合物的形成和结构。强卓实验室能够在此方面屡次取得突破,正是有赖于陈文强所掌握的大分子的概念。而正确的理论指导,再加上陈文强的取巧剽窃,使强卓实验室在聚合物的研究上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并且事半功倍。

    如果要陈文强更具体地指示,他当然也能说出用各含六个碳原子的己二胺和己二酸合成出聚酰胺66,也就是尼龙的制法。但他不能显得过于异类,过于神仙,总要有个看似合理的铺垫,才好向外界说明情况,并使人相信这是实验研究的结果,而不是突兀而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什么灵感。

    而聚氯乙烯在十九世纪就已经被发现过两次,一次是在1835年,另一次是在1872年,都是在被放置在太阳光底下的氯乙烯的烧杯中出现的白色固体。20世纪初,俄国和德国化学家同时尝试将PVC用于商业用途,但困难的是如何加工这种坚硬的,有时脆性的的聚合物。

    利用别人的发现,走捷径而获成功,向来是陈文强擅长的手法,而加入各种助剂塑化PVC的方法,自然是他所掌握的秘密。也就是说,只要稍加时日,多作些实验,就能使PVC成为更柔韧更易加工的材料,并且将很快得到广泛的商业应用。

    用中国的俗话来说,陈文强的做法就是“你撒网来我打渔,你种地来我收粮”。听起来有不劳而获的意思,但谁又知道陈文强在投机取巧呢?

    而每一次的指点都是含糊而不明确的,每一次实验的突破似乎也象是陈文强的研究和幸运。

    当金婉珍带着给王卓然的吃食回到实验室时,陈文强正在他专用的实验室里进行着氯乙烯的合成。显然,这个实验虽然已经做过,但过程和做法却不相同,以致于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帮忙、围观,偶尔露出惊异之色,或者在窃窃私语。

    “先生——”金婉珍得了个空儿,拉了拉王卓然,用手指了指,表示询问的意思。

    “先生在做聚合实验。”王卓然笑了笑,又忍不住张望了一眼,钦佩地说道:“加了催化剂,聚合反应的速度提高了很多。”

    “什么催化剂?”金婉珍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反应她已经做过,也试过加催化剂,但一直没有什么效果。

    “先生说是有机过氧化物。”王卓然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是他在崖州那边的研究结果。”

    “我还以为他在崖州光是游玩、吃喝,或者把本行给扔了呢!”金婉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过年我也不回家了,已经托人给家里捎了信儿。”

    “那,那可真好。”王卓然看着金婉珍傻笑起来。

    金婉珍咬了咬嘴唇,在王卓然的眼前伸手晃了晃,低声嗔道:“傻样儿。”

    嘿嘿,陈文强隔得虽远,却从实验器皿上收回目光,别有深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喧宾夺主,袁大头爽约

    ();    这一觉睡得真沉,直到天色大亮,艾米丽才被响动和说话声吵醒。头还略有些痛,她环视着这个小房间,很是迷惘。很明显,这房间应该是一个女孩子住的,摆设和布置便能说明。有一两件玩具,和几本小人书,看起来女孩子的年龄还很小。

    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艾米丽在大厅碰上了女佣阿莲。阿莲正忙着和陈文强派出采购的人往里面搬着东西,有成箱的酒和饮料,有各种成包的点心,以及其它一些要在春节聚会时要用的东西。

    “嗨。”艾米丽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迷糊着问道:“请问,这是哪里呀?”

    阿莲看着这位衣服皱巴巴、头发乱篷篷的洋女人很是惊愕,愣怔了一下,低头顺眼地答道:“这里是陈先生的宅院,他走时交代了,如果你酒醒了,可以打电话叫马车。如果是现在的话,马车就在外面。”

    陈先生?哦,想起来了。艾米丽笑得有些傻,这是阿莲得出的印象。外国佬,黄头发、蓝眼珠,而且外国佬都容易衰老,不知道是怎么认识先生的,醉得象死人一样。

    “这是陈先生的家——”艾米丽四下打量着,陈设和布置很接近陈文强前世的习惯,但在当时人眼中则过于西洋化了,“我睡的那个房间是哪位小姐的闺房?这楼上呢,是陈先生的房间吧?”

    “是丽莉小姐的房间,陈先生收养的义女。楼上是先生和,和太太的房间。”阿莲如实答道。

    “义女?太太?”艾米丽有些疑惑,“他结婚了吗?报纸上并没有这样的资料啊?”

    “先生没结婚,太太呢,也……但我们都是这么叫的。”阿莲觉得有些解释不清,口齿也吭哧了一下。

    “哦,那就是同居喽。”艾米丽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转而问道:“陈先生呢。他不在家住吗?那个太太和丽莉呢?”

    “先生一忙起来就很少回来。太太和小姐去了崖州,很远的地方,过年也不回来。”阿莲有些黯然,“听说以后也很少会回来了。”

    “崖州。嗯,很美的地方,我在报纸上看过介绍,还有照片。”艾米丽兴奋地挥动了下手臂,还想长篇大论。阿莲却忙着跑到门口搬东西去了。

    耸了耸肩膀,艾米丽并不认生在屋里转了转,还上了楼,在洗漱间里收拾了一下,在彩凤的梳妆台前整理好了头发和衣服,才施施然地下来。

    “先生说简单收拾一下就行,桌子、沙发都靠边,吃的、喝的摆上,中间的地方要空出来,大约有十二三个人。过年就图个热闹……”阿火边比划着,边向阿莲交代着,其实他也听了个一知半解。

    “是客厅,还是其他房间也这样?”阿莲不解地问道:“十几个人是要呆一宿吗?那在哪里睡呢?”

    阿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要开party吗?”艾米丽听得兴致大增,走过来笑着问道:“过年那天吗,那可是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

    “趴腿?”阿火不知道这个在陈文强家中的洋女人是什么来头,随随便便的样子似乎不简单,赶忙说道:“先生说是聚会,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热闹一下。”

    “我说的就是聚会。”艾米丽东瞅瞅西看看,摇头道:“你买的这些东西不全啊,装扮、酒、饮料、食物、好玩的小东西、音乐……”

    “先生没说太详细。”阿火有些目瞪口呆,有些无措地搓着手。“那我再去找先生问问清楚?”

    “不用麻烦陈先生,我来教你。”艾米丽眼珠转了转,说道:“走吧,马车就在外面是吧?咱们这就去置办东西,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

    “那,好吧!”阿火犹豫了一下。拉开房门,请艾米丽先走。

    “那个——”艾米丽望向阿莲,“你叫什么名字?麻烦你将我的外套拿来,好吗?”

    阿莲赶忙取来艾米丽的外套,艾米丽笑着表示了感谢,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道:“晚上请做两个人的饭菜,或者,三个人的也行。”

    两个人?或者三个人?阿莲不明所以,但作为下人,她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

    沉浸在实验中的陈文强很久没有这样专心致志、全心投入了,他也根本不知道艾米丽在他家里的喧宾夺主。

    加速氯乙烯的聚合无疑是走向工业化的第一步,助剂塑化则是使聚氯乙烯成为更柔韧更易加工的材料,从而得到广泛的商业应用的更关键的一步。而助剂种类的多种多样不可能全部进行实验,陈文强也只能提纲挈领,先找到几种常用型助剂。至于其它的,他也给出了具体的要求,将寻找的任务交给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来完成了。

    “聚酯增塑剂要具有较大的分子量,因此与氯乙烯具有很好的相容性。”陈文强不能以经验主义来教导别人,而只能从理论上来分析,有了理论的指导,也就有了正确的方向,工作人员便能发挥主观能动性,进行自己的研究和创新,“你们看到了,邻苯二甲酸酯便很合适,但肯定不是只有这一种。随着塑料工业的发展,助剂也将随之被重视、被更多的人研究,成为一个重要的化工行业也不意外。现在,你们已经算是先行一步了,要取得成就只能是通过千百次的实验来寻找,来取得突破。”

    “先行一步,您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的研究和成果已经是处于国际领先?”金婉珍不太确定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陈文强很确信地点了点头,笑道:“据我所知,目前对于氯乙烯的研究,只有德国、俄国和美国,但他们对助剂的研究可能还未开始。所以,你们取得的每一次成就,都极有可能是世界第一。”

    这肯定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激励,单说这名声,便足以令人心动不已。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名载史册。没错。”陈文强继续说道:“以后在学校的化学教材里,很有可能便会写上你们的名字。所以,大家继续努力吧,成功总是属于勤奋的人。”

    “当然——”陈文强话锋一转。笑着扫视一周,说道:“这勤奋呢,还是等到过年之后吧!劳逸结合嘛,适当放松一下,也有助于身心健康。有助于头脑灵活。请柬我就不发了,时间你们也都知道了,那就按时前去,咱们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先生要给红包哦!”金婉珍挑了挑眉毛,笑着调侃道:“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您可不要小气啊!”

    “给谁?你,还是卓然?”陈文强反过来取笑道:“呵呵,大家都有,要是不来可就替我省钱了。”

    “白吃白喝,还有红包。谁犯傻才不去呢!”金婉珍脸红了红,随即做出发狠的样子,撺掇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一片应和之声,夹杂着欢快的笑声,让陈文强心怀大畅,倒是忘了自己已经在实验室里呆了一夜再加多半天的时间。别人都换班地休息过,他却只是在旁边的休息室打了个小盹。

    …………..

    路灯已经亮了,方形玻璃罩里,光在寒风中也显得孤寂。脚迹在雪中疲倦地躺着。动也不想动一下,直到新的脚印来压在它们的身上,它们才发出低微的叹息,被压碎成了奇怪的形状。

    陈文强慢慢地走着。回想着在实验楼与等候多时的袁世凯的信使谈的话,思索着其中的信息。

    “兄弟梁士诒……”对于比自己年纪还大,却自称兄弟的这位袁氏亲信,陈文强知之不多,只是在攀谈中得知梁士诒曾做过北洋书局总办、邮传部京汉、沪宁第五铁路提调等官职。

    “袁总督因有急事耽搁,让兄弟再三向陈先生致歉。除有亲笔信外,还诚邀陈先生闲暇时往游天津,袁大人必扫榻相迎,待为贵宾。”

    “陈某真是受宠若惊。”陈文强向北方拱了拱手,说道:“袁大人位高权重,事务繁忙,在下是非常理解的。只是不知道袁大人欲与陈某会面,所为何事啊?梁兄身为袁大人亲信,当是详情尽知吧!”

    梁士诒,光绪十五年中举人,光绪二十年中甲午科进士,光绪二十八年参加了在戊戌变法之后的一次经济特科考试。报名参加考试的考生有三百七十人,但由于竞争激烈,众考生为了清除人生道路上的竞争对手,就纷纷举报别的考生是康党,结果三百七十名考生中,有一百八十人进了监狱,还剩一百九十人,总算是平安无事地进入了考场。

    考试结果公布,排第一名的就是梁士诒,第二名是杨度。众落榜生勃然大怒,仔细一研究第一名梁士诒的名字,啧啧,康党中的大将梁启超姓梁,这梁士诒居然也姓梁,这难道是偶然巧合能够解释得了的吗?再看看梁士诒的名字,士诒,天啊,原来康有为的字是康祖诒,这里又一个字碰上了,这就更明显了。

    军机大臣瞿鸿机素与主考官张之洞有怨,乘机向西太后进谗言,说梁士诒这个名字是“梁头康尾”(梁启超的“梁”字,康有为字祖诒的“诒”字)。康、粱当年鼓捣戊戌变法,是西太后平生最恨之人。西太后听闻此言立时火冒三丈,要求彻查考生来历,结果很是不幸的查出了上榜的沈荩乃康有为的门生。

    此消息传出,京城内外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传言康氏门人大举混入经济特科,意图助光绪帝夺权。西太后深信谣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梁士诒因名字,杨度因与谭嗣同是同乡,再加上各种荒唐的原因,一群士子纷纷中了误枪,跟着倒霉,功名统统不算数,不少人还被迫逃亡。

    幸好梁士诒得到了袁世凯的赏识,被聘为北洋编书局总办。他亦极有能力,又对经济和洋务颇为了解,得授五品京堂候补,又先后任京汉、沪宁等五铁路督办。

    说到梁士诒在袁氏势力中的定位,应该算是理财高手,是袁氏的钱袋子。以这样的身份来与陈文强会面商谈,自然是脱不开经济这个话题。

    在当时,中国旧式的票号钱庄已渐趋没落,外国银行趁虚而入,通过借款给清朝政府,通过进出口贸易,控制了中国的关税收入,垄断了国际汇兑,成为中国金融业的主宰。虽然中国商人也开始自办银行,但势单力薄。清政府在一九零五年成立户部银行,也无法与外商银行相抗衡。

    于是,中侨合资银行的迅猛发展、扩张便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因为中侨银行比大清银行汇兑灵活,比外国银行利率丰厚,又有国内商团、南洋华侨的支持,从成立之初到现在,银行资产的规模翻了三四倍,并在南方数省建立起货币信用。同时,中侨银行还有意与江南最大的票号义善源和南洋张氏兄弟的日向银行进行大联合,资金将更加雄厚,业务也将推向东南亚各地。

    中侨银行光明的前景不仅仅是英国汇丰银行、法国费理银行看出来了,进行了调整利率等应对措施,连袁世凯等人也觉察到了,认为按此势头发展下去,中侨银行执中国金融业之牛耳将是难以阻挡的。

    但是,梁士诒代表袁世凯前来与陈文强会商,并不只是关于要成立交通银行这一件事情。

    陈文强借岑春煊之力,异军突起地夺走了汉冶萍,可以说是挫败了袁世凯掏空盛宣怀所把持的最后的产业的企图。而且,陈文强接手之后迅速扭转了汉阳铁厂的最大问题,扭亏为盈已成定局,也绝了袁世凯借机做文章的打算。

    而张之洞近来的屡番上奏推荐,也使袁世凯认为陈文强在湖广立基已稳,将象在崖州一样开始大展拳脚,在这样的形势下,与其打压、交恶,似乎不如结好、拉拢。

    至于爽约一事,倒是不袁世凯有意欺骗。而是起初确有到上海公款出差,躲避瞿、岑二人组的飞刀袖箭,后来确实有事难以成行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远结交,舞会?

    ();    能屈尊纡贵,待人接物礼数周全,让人备觉亲切,但只此而已吗?显然不是。没有强硬的手段,没有左右逢源的交际能力,没有任事之才、治军之能,没有随机应变的的灵活……

    总之,袁世凯能在晚清政坛上摸爬滚打得到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的信任、被众多势力看好、赢得部下的服从,无疑与其本身的能力和政绩有关。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也不会单单只凭幸运,陈文强始终坚信这一点。

    虽然陈文强的优点是不轻视任何人,但却有些低估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的谨慎,也或许是因为剽窃、投机而取得的成功很是容易,所以他并不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具有了多大的分量。

    那么,在袁世凯等人眼中,陈文强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和作用呢?

    首先说名望,陈文强可是享有国际声誉的名人,连洋人都得服,都得称赞不已。国人更把他视为华人的骄傲,视为智慧不逊西人的明证。而那个时代与后世也差不多,崇洋媚外或许不是主流,但针对科学技术方面,这样的思维和倾向依然是很普通的。国人说好,未必有多大的影响;洋人说好,那可是要大加宣传并深为笃信的。

    其次,便是陈文强所掌握并且能调动起来的经济实力。从国内的甬商集团,到其他的工商人士,再到南洋的华侨华人,陈文强似乎已经成了联结的纽带,中侨银行便是明证。除此之外,陈文强所吸引的外资,引进的技术,开办的工厂企业,不仅多是新兴产业,国内首家,更有多处于国际先进水平,为洋人所瞩目的。

    最后从政治上看。在立宪、宪政成为大势所趋,立宪派迅猛壮大的时候,陈文强扶摇直上似乎已经成为定局。原因也很简单,象张謇、汤化龙、谭延闿等立宪派首脑皆是土生土长的传统人士。虽高呼“宪政”,其实对宪政却是知之不多。哪象陈文强,有着海外经历,时不时地发表些立宪言论,颇有不少创造性的理论和见地。且越来越成为立宪派的智囊,指导作用日益凸显。

    比如倡议各省成立“宪政同志会”,北京设立总部,各省各埠设立支部,俨然已向政党之雏形演进;比如更广泛征集加速立宪请愿的签名,壮大声势,以向朝廷施压;比如发展并扩大地方自治……

    可以说,陈文强在立宪派中的作用和影响迅速增长,且干得颇有章法,得到了张謇等老家伙们的首肯和支持。作为年轻的中坚力量而被日益重视。

    这么综合分析下来,陈文强哪里是人才,简直称为奇才也不过分。搞发明、干实业、交洋人、结大吏……若能拉拢到陈文强,哪怕只是一般的结交以图长远,那也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当然,若与陈文强结交,还有更多的好处。或许可以通过陈文强来转圜袁世凯、庆亲王与瞿、岑的关系,使政治攻击减弱一些;或许可以借陈文强的人脉,使袁世凯得到更多立宪派人士的支持和协助;或许可以通过陈文强来缓和袁世凯与张之洞清浊难合之政治斗争……

    陈文强就象万金油,还象润滑剂。通过他似乎能与各方势力都扯上点关系,而他却并不真正属于官场的某个政治势力,而是属于在野的新兴政治势力——立宪派,这也是他能游刃有余的重要原因。不象袁世凯。身上带着派系的烙印,权力斗争、政治斗争都难以置身事外。

    谈了很多,政治、经济都有涉及,但却完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是着眼于长远的结纳啊!陈文强在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中想明白了,在他眼中。白色的长远的街道上,便不再有清清楚的脚印,只是大的、小的黑洞。

    这样也好,交浅言深,陈文强此时还真不知道做何种程度的表示,在短时间内也没有要借助袁世凯力量的打算。

    “大哥,天冷,上车吧!”冯大义在身后关切地叫着。

    陈文强停下脚步,待马车停在身旁,打开车门,跳了上去。

    ………………

    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但陈文强打开房门,进到家中时,依然是惊讶不已。

    他只是图个热闹,让实验室留守的工作人员感到温暖和关怀,倒真没想严格按照什么规范来布置,来安排。所以,他交代得很粗略。

    但映入眼帘的布置、摆设,一下子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布置不是奢华,彩纸条却很鲜艳;摆设简洁明快,既象自助餐,又有跳舞欢乐的空地……

    “先生,您回来了。”阿莲听到门响,匆匆地走了过来。

    “这——”陈文强用手指胡乱划拉了一圈,点了点头,“布置得不错……”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随后出现的艾米丽。

    “陈先生。”艾米丽笑着打着招呼,嘴上不停地说道:“快看看,是否合您的心意?我和阿莲、阿火忙了大半天,布置房间,采购物品,总算是干完了。来呀,怎么不动地方?”

    这是我家吧?我才是主人吧?陈文强差点产生错觉,苦笑了一下,随意地看了看,说道:“布置得相当好,谢谢你,艾米丽小姐。这个,你是怎么——”

    艾米丽不等陈文强说完,已经开口打断了他,既象是解释,又象是陈述,“租界里的环境太糟糕,旅馆也很吵,我觉得这里不错,又听阿莲说您并不经常回来住,又看到您要办Party,便自作主张留下来帮忙,顺便从旅馆里搬了出来。嗯,这很有些冒昧,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中国的春节是怎么过的,很想与更多的中国人接触学习。住在丽莉的房间,我想不会给您带来任何不便,或者您需要我付房钱,这也是没有问题……”

    陈文强笑得无奈,真是奇怪的生物啊!艾米丽脸上没有一点疯癫的样子,相反,她的眼睛含着敏锐的洞察力,一直在看着自己。而且,那双眼睛好象天生便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在随时等候着发问。

    但这绝不是什么爱慕、爱恋,艾米丽的主动和热情只是性格使然,还有外国人的习惯,陈文强确认了这一点。便更没有办法加以拒绝。何况,现在已经是夜里,将艾米丽赶出去,既不通情理,也显得自己就象艾米丽曾经说过的害羞或者胆小。

    得到了陈文强的允可。艾米丽的动作更加活泼,嘴上也说个不停,给陈文强介绍着她对这次聚餐欢娱的想法,以及各种布置陈设的原因。

    “真是粗心啊,竟然忘记问了,您吃过晚饭了吗?”艾米丽有种喜欢惹事同时又天真聪明的神气,流露在她鼻子微翘的脸上,以及那双眯缝起来的天蓝色的、非常灵活的眼睛上,“我们正在吃,阿莲做了三个人的饭菜。您也一起来吧!”

    又感觉错乱了!陈文强觉得自己象个有些无措的客人,艾米丽倒成了热情好客的主人。

    …………….

    夜是静谧的,陈文强在楼上,这是属于他的天地,特别是书房,更是他着意的禁区。

    通过兴义堂或龙兴堂的中转,陈文强与复兴会保持着联络,用密信、密电指挥着、建议着复兴会的行动,掌握着复兴会发展的方向。

    在琼州以外,建立一个能长期坚持的根据地。计划已经确定,目标首选是广西云南。更准确地说,将是滇桂两省与越南接壤的地带。利用满清畏洋如虎,不敢派兵越界作战的优势。只要与越南北部抗法人士黄花探达成协议或联合,便能在越南拥有一块休整和囤积物资的基地,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态势。

    从目前来看,计划进行得还比较顺利。东京支部与越南爱国志士潘佩珠、阮疆柢、邓蔡珅、阮诚等人建立起联系,并进行了秘密商谈,且颇有成果。潘佩珠等人已陆续潜回国内。争取在越南北宁联络中圻和北圻的领导人,主要是安世的黄花探。一方面了解越南国内的革命情况,一方面进行武装组织、兵运、民运和宣传等工作计划。而复兴会则提出借地立基的条件,同时承诺在资金、弹药等方面给予有力的支援。

    显然,这种合作是互惠互利的。而复兴会已经向外界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与黄花探等越南北部的反法武装实现联合是可以乐观预期的。

    如果成功实现联合,那一九零六年上半年的主要任务便将是人员输送、物资囤积、刺探侦察,再一次起事便要在下半年举行。

    只有不断地举起大旗,才能在革命大潮中起到引领作用,才能使复兴会的号召力更加强大,才能吸引更多的革命志士投身而来。

    随着计划的展开,琼州将成为最近便的物资供应基地。同时,也更安全,这是陈文强经过检讨得出的判断。琼州各产业发展势头良好,移民工作又走上了正轨,在那里搞武装起义是把官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显然有引火烧身之嫌。之前是有些想当然了,事后才认识到各种弊端。

    边干边改,边调整边完善,革命说起来只有两个字,但却是个复杂的工作。满清看似腐朽无能,但到底是一棵百年大树,即便行将枯死,想要连根拔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文强写好给各支部的密信,偶一抬头,便看见案头上袁世凯的书信,莫名其妙地瞅了一会儿,陈文强才伸手打开,往外一倒,随着信纸出来的还有一张会票,对于这种东西陈文强可是有着极强的辩识力。

    好大方啊!陈文强拿着这五万的会票,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淡然笑意。如果从自己的财产来看,这五万也真不算什么。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泛泛初交,自己就值这个数儿,可见袁世凯的魄力和手笔。

    信中不外乎一些亲近言辞,对陈文强的娴熟洋务甚感钦佩,这个陈文强倒不必妄自菲薄。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就是张謇与袁世凯会面的事情,看似一言带过,依陈文强来看,却是重点。袁世凯和张謇化解旧怨,也就更明确表示了对立宪派的态度,反过来,他也想得到立宪派的支持。

    在举国高呼立宪的时刻,商人、士绅形成的在野力量越来越强大。嗯,只有武装是短腿,而这反倒让朝廷比较放心。

    陈文强拿起笔,斟酌着字词给袁世凯写了回信,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不可缺,借机又请求袁世凯从北洋武备学堂铁路班拔调一批人才。这个时候,你求人帮助,就不是得寸进尺了,而是表示了一种亲近的态度,一种含蓄的结交接纳。

    当然,袁世凯有礼金,陈文强也要有回送,也自然不能再是钱财这么俗气的东西。想了想,陈文强在另外的纸上写下要送的回礼,贵重不贵重倒在其次,新颖却是肯定的。

    沉浸于工作之中,陈文强听到书房外有动静,但门已经反锁,不虞有人闯入,他又以为是阿莲在打扫收拾,便不加理会。可眼瞅着已经快九点了,怎么还不消停,不由得心中纳闷,把文件书信都收好,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烧水洗澡、梳洗换装,艾米丽在外面已经忙活了好一阵子。

    十足的狂热!

    明天穿什么衣服好呢?正是因为这个,艾米丽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对着穿衣镜已经换了两套衣服,心中直后悔随身带来的衣服太少。在德国,姑娘们在参加舞会前就是这样一种心理。而那些绅士们,则在草坪舞会上或是在跑马厅里,总是相互竞争,拼命想把姑娘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哼着歌曲小调儿,艾米丽轻快地旋转,裙子转成了一朵盛开的花——然后,她从开着的门看见了陈文强,惊愕中带着些迷惑,正缓缓眨着眼睛打量她。

    “您好,先生。”艾米丽手提裙角向陈文强行了个蹲身礼,扬脸笑着问道:“我要穿这身衣服参加明天的舞会,你觉得怎么样?”

    舞会?陈文强翻了翻眼睛,想开口说话,艾米丽已经飞快起身,抱着她的几件衣服从他的身旁飘了过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琐事,欢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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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当外面的鞭炮声使陈文强醒来,面对着灯光睁开惺忪的睡眼,想了一会儿,他似乎才明白今天已经是除夕。£∝,外面零星的鞭炮,定是耐不住性子的孩子们在嬉戏玩耍。

    “中国人的大年夜,家里所有的人应该在一起吃晚饭。”阿莲停顿了一下,一声炮声似乎打断了她,但她随即又继续说道:“现在这几声响动算不了什么,到了真过节的时候,响得就象打仗似的。嗯,大年初三以后要开始走亲访友。大家都得穿上新衣服,亲友们还得给孩子压岁钱,这叫做吉祥如意。”

    “压岁钱?”艾米丽重复了一句,有些疑惑地问道:“孩子有年龄限制吗?多大算孩子,多大算成人?要给多少呢?”

    阿莲眨了眨眼睛,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多多的洋女人,而正走下楼的陈文强恰好给她解了围。

    “先生。”阿莲赶忙束手躬身,“早餐做好了,正想去叫您。”

    陈文强有些无奈地看了艾米丽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转向阿莲说道:“开饭吧,今天还有不少事要忙呢!”

    “忙什么?”艾米丽伸手指了指四周,“先生,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尽管说。”

    “挺好,你弄得不错。我不是说这里,是说外面。”陈文强摆了摆手,反正也没地方可换了,就这么将就吧,“以前呢,事情都是交给别人干,今年有空儿了,想着自己出头办一办。”

    “那您就忙着,舞会,啊。聚会就交给我了。”艾米丽毫不客气大包大揽,弄得陈文强一点也没脾气。

    …………

    不是陈文强找借口,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布置,他离开上海的时间不短了,以后不在上海的时间或许更长。

    兴义堂龙兴堂旅沪华人公会。这是陈文强得以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凭恃。起于黑道,也惧于黑道,陈文强深知其中的变幻莫测,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恩威并施,这是他的手段。别看他仗义疏财,对手下的兄弟不吝金钱和提携,但那只限于忠诚者。对于叛徒,哪怕是刚刚露出端倪,他也是辣手无情。借助于他的异能。在堂中核心层已经形成了一种氛围,几乎没人敢欺瞒,没人敢生异心。

    但时不时地警示提醒还是必须的,李亚溥年纪越来越大,陈文强也在物色着精干且忠诚的接班人。同时,这次接手粤汉铁路并组建铁路巡警,陈文强也准备带上几位兄弟,一是提携。二是能用江湖手段慑服那些硕鼠蛀虫。

    “杜月生,曾在黄金荣手下做事。后来……”

    陈文强微微颌,由于黄金荣尚未势力大成便被他干掉,在黄公馆当小厮的杜月生自然也就没有了迹的机会。说起来,杜月生能混进兴义堂并且逐渐冒头,得到铁胳膊的赏识,还是有些能力的。

    “我带杜月生他们去武昌。好好看看是不是可造之才。”陈文强沉吟着说道:“上海滩这边你们要多费心,替李老分忧。兴义堂融入商团和旅沪华人公会,成为正规社团,这是大势所趋。但要保留核心组织龙兴堂,少而精。以后的归宿,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慢慢来实现吧!”

    “我还不老。”李亚溥呵呵笑着,“坐堂大哥四下奔波忙碌,我倒是还能再帮衬几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上海滩这边还是咱们的天下,请坐堂大哥放心就是。”

    “有陪堂坐镇,我当然是放心的。”陈文强淡淡一笑,目光从在坐的兄弟们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诸位兄弟,咱们兴义堂能够在上海滩稳坐头把,力压其他帮派,靠的是团结一心,靠的是帮规严明。只要牢牢记住这两点,这出路便是无忧的。可要敢生异心,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以帮规堂法重处。”

    “跟着坐堂大哥,那自然是越混越敞亮。”

    “谁敢反水,就给他三刀六洞。”

    “现在混得人模人样,都是坐堂大哥的功劳,谁要是敢生反心,老子第一个做了他。”

    陈文强向下压了压手,声音缓和了下来,微笑道:“兄弟们信得过,那自然是没话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好兄弟?”说着,他掏出两张会票,递给李亚溥,“这两万元钱,按照职级给兄弟们分了。过年了,算是我给兄弟们的年礼。”

    李亚溥点头收起,看着众人笑骂道:“你们这些没眼色的粗坯,还不谢谢坐堂大哥。”

    一阵乱哄哄的致谢声中,陈文强又现出了笑脸,话语也粗豪起来,笑骂着倒更显出了江湖人物的另样亲近。

    “这江湖路还能走多久?”

    “可能会是永远,但走江湖路却未必还是江湖人。”

    “兄弟们能得善终吗?”

    “能活下来的就差不多吧,至少我会尽力让他们的妻儿不受冻饿之苦。”

    “今天这钱得有些多了,以后怎么办?每年都照这个数儿?”

    “钱不是问题,何况我还能当几年老大?帮派呀,落伍了,早晚要被淘汰。”

    “改朝换代了,帮派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起码在我看来,没有官府希望有帮派的存在。何况,时代不同了,已经不可能有以前的那种单纯的改朝换代了。”

    李亚溥不解,迷惑,看着陈文强懒洋洋地半躺在椅中,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是革命吧,只是换个说法而已。当然,不管是什么,你最后将是什么样的地位?能保得兄弟们周全吗?”

    “忠心追随的,我自然尽力。”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至于地位,或许不是最高,但也没人能轻易撼动。名望,财富。才能……我总会有保障自身的手段。何况,新的体制,新的法律,才是更安全的保障。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才能让人不必担心无由的迫害和掠夺,才能让人安心无忧地生活。”

    “公平。公正?”李亚溥呵呵一笑,略带揶揄地说道:“有这样的社会?”

    “有。”陈文强停顿了一下,苦笑道:“或许要很长时间,但就是有。不用担心自己的财富被无端掠夺,不用担心自己无罪却被关进监狱,不用担心战乱所致的飘泊颠沛,不用担心……嗯,你可以舒服安心地住在别墅里,看海。看日出日落……”

    李亚溥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文强,按照他的想象,陈文强差不多已经达到了这些目标。如果真的想什么都不用担心,谁都不用怕,那除了九五至尊的皇帝他当然更不会想到绵延几十年的战乱。

    说得跟真的似的,差一点连自己都信了。陈文强缓缓起身,踱至窗前,借着了望给了李亚溥一个深沉的后背。

    忧国忧民。肯定是有一些那样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什么呢,应该是本能吧!当身体的变化微不可闻。当那种自赎的思想逐渐淡漠,代之而来的便是穿越者心痒难耐的施展,便是登上人生巅峰的野心,还有……

    “季云卿回乡过年了。”李亚溥在身后幽幽地说道:“这世道乱啊,土匪盗贼怕是不长眼,也不认他这个上海帮派的大哥吧?”

    陈文强嘿嘿一笑。说道:“是啊,做人要低调,他回乡过年怕是喧嚣排场得很哪,惹人眼红也是意料中事。”

    “兴义堂又要做接收的准备喽!”李亚溥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到了门边又回身向陈文强拱手告辞:“坐堂大哥,兄弟告辞了,预祝过年好啊!”

    “也祝你春节快乐。”陈文强笑着拱手还礼,“接收的事情不要太着急,让外人看着,好象咱们早准备好了似的。”

    “明白,大哥放心好了。”李亚溥笑得狡猾,活象只老狐狸。

    ………….

    兴义堂核心层龙兴堂得了两万,陈文强又给旅沪华人公会送去了两万,并与管理人员畅谈一番,直到日近黄昏才回到了家里。

    当他踏上台阶,推开房门的时候,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的表现已不再是新奇和惊讶。

    果然,屋内的气氛十分热烈,就冲这一点,因为没有他这个主人在,陈文强还真的要感谢艾米丽的热情奔放。看来她把这些人招待得很好,而她也是个自来熟,正混在众人之中谈笑。

    “先生回来了。”阿莲提醒着或吃喝或谈论聊天的人们。

    “先生好。”众人纷纷起身,参差不齐地叫着。

    “好,好。”陈文强笑着打着招呼,“我上楼换下衣服,马上就下来啊!你们继续,都别拘束。”

    “先生别忘了包红包。”有人笑着调侃。

    “忘不了。”陈文强呵呵笑着,在楼梯上略停顿了一下,用力摆了摆手。

    封包必须是红的,里面的钱必须是新的。陈文强脱下外套,拿出换好的崭新的钞票和一沓红纸,匆匆忙忙地封好二十个红包,揣进裤兜,又去洗漱了一下,方才走下楼来。

    留声机里响着轻柔的音乐,酒水食物聊天说笑,陈文强很快便融入这放松欢愉的气氛之中。这个时候,他比往常坦率,比往常随意,而人们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比平常更随心所欲地谈论着。

    “玩纸牌,玩纸牌。”金婉珍拉着王卓然来到陈文强跟前,手里拿着一副扑克牌。

    “干玩儿嘛?”陈文强笑着摇头,“没意思。”

    “赌钱,小赌。”金婉珍狡黠地笑着,“可先生啊,我们都很穷,您是不是把红包先那个,啊!”

    “就知道你那点小心眼儿。”陈文强呵呵一笑,啪的一下,打在金婉珍伸出来的手心上,站起身招呼道:“赶早不赶晚,给红包啦,让大家更有快乐的心情。”

    众人欢笑着凑过来,一一从陈文强手中接过红包,还不忘鞠躬致谢,说些诸如“谢谢先生,祝先生春节快乐,身体健康。”之类的吉祥话。

    一百元,对于这些青年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个个都眉开眼笑,说笑声也提高了几度。

    “啊”陈文强看着那双有些期盼的蓝眼睛,咧嘴笑了笑,把红包放进了伸出的小手里。

    “谢谢陈先生。”艾米丽笑得开心,轻盈地走开。

    “嗯?”陈文强好气又好笑地翻了翻眼睛,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去去,都给过你了,还想着钻空子。”

    金婉珍吐了下舌头,又来拉陈文强玩纸牌。为了凑趣,陈文强便提议玩二十一点,这样能有更多的人来参与。

    要说赌博,陈文强根本不用什么高深的技巧,只要稍加探悉,便能知道对方的牌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只不过,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小赌,他实在不用太过认真,就当是玩耍一样。

    两张桌子拼起,陈文强作庄,又用另一副扑克当筹码,简单介绍规则后便开始游戏。无疑,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游戏,但这个小赌摊的出现,确实又使气氛热烈了很多。陪着大家玩了一会儿,陈文强便找到了替代者,把赢来的筹码一散,他全身而退。

    外面的鞭炮声使陈文强轻抿起了嘴角,他能想象到那些淘气的孩子们拎着小灯笼,不时扔出一只只爆竹,伴着烟火,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在琼州,彩凤小喜丽莉……肯定在欢乐嬉戏,但彩凤一定是想着自己的。

    “陈先生,跳个舞吧!”艾米丽飘了过来,很期待地出邀请,脸上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泛着红晕。

    “跳舞?”

    “是的。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都说不会,但我想,您肯定是会的。”

    “跳舞对于未满四十岁的人来说真是最合适不过了。只是,我更喜欢看别人跳。而且,时间太长了,我差不多已经忘了怎么跳了。”陈文强委婉地拒绝道。

    “那就让我帮您再想起来吧!”艾米丽把酒杯放到一旁,向陈文强伸出了手,诚挚地说道:“如果您不肯,那我简直太丢脸了。”

    陈文强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站起身,把胳膊递了过去。艾米丽笑得欢畅,挽起陈文强的胳膊,或者说得确切些,是用她那只纤细的小手轻轻触着它,一同走向客厅中间的空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家来跳舞,新药

    ();    “华尔兹——小张,请换张唱片,我昨天刚买的。”艾米丽象是在唤着什么老朋友,随便而又亲热,自作主张后,她才想起询问陈文强,“对游历过很多国家的陈先生来说,应该没问题吧,既简单,又自由舒畅。”

    “先慢点,我得适应一下。”陈文强苦笑着先作了下解释,心里呢,觉得自己编造的什么海外游学的经历有些吹大了。

    华尔兹一词,最初来自古德文“Walzl”,意思是“滚动”“旋转”或“滑动”。而三拍子“蓬嚓嚓”节奏的圆舞则很早之前就流行于欧洲,特别是在德国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维也纳一带。

    尽管华尔兹这种自娱舞蹈形式早已流行于农村,但它能够成为城市民众的舞蹈时尚,却是有其社会变革和艺术趣味等多方面的原因。法国大革命及其在欧洲各国的激烈影响、工业革命的兴起以及工人阶级的大规模出现等等,使人们对自娱性舞蹈风格的要求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身体轻松自然、风度飘逸洒脱的华尔兹一时间成了人们更能自得其乐的方式。

    华尔兹的迅速流行自然受到出于种种目的的反对和阻碍。除了教会说它因男女持抱近、动作旋转过快而不道德、不文明,甚至粗俗邪恶、不堪入目外,还被原来靠教授小步舞和其它宫廷舞为生的人们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华尔兹的简单易学和自由舒畅的特点,却吸引了广大的舞者,常常只要在一旁观看一会儿就能学会。

    没能炫目的灯光,没有演奏的乐队,但这都不影响艾米丽的热情。陈文强也只是生疏了一小会儿,他的舞步便轻盈而熟练起来。而且,他的身体柔韧性,力量的舒放自如,使他越来越从容不迫。

    哟—噢,艾米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象是坐着小船在随波起伏,情绪愈发兴奋起来。可她的动作也不赖,伴着清脆的欢笑——笑声低而温雅,但是非常悦耳。轻捷地围着陈文强打转。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目光,惊愕、害羞、羡慕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流露在脸上。那个时候,除了租界有舞厅,洋人爱跳舞,中国人还不了解也不时兴这个。

    “……看到这种四肢纠缠、身体紧靠的色×情舞。看到英国妇女与众不同的庄重、含蓄的优良传统遭到如此严重的歪曲,真叫人够受了……我们认为就有责任提醒家长,不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如此致人死命的瘟疫中去……我们相信,它不再为任何有道德的英国社会阶层所容忍。凡是夜里出去过的人,都不能不怀着不安的心情看到,我们的姐妹和妻子被陌生人抓住,遭到任意拥抱,围着一个小小的房间慢跑的情景。”

    华尔兹刚传入英国时,很多保守的英国人就对其恨之入骨,惧之如虎。报界也曾做过以上的谩骂。而那时的中国人应该更加保守,这些知识青年也不例外。

    金婉珍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有些害羞,但眼睛却紧盯着不放,似乎在学习。

    “先生——真厉害!”王卓然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发出的响声连金婉珍都听到了。

    “你——”金婉珍转头看着王卓然,轻轻咬了下嘴唇,含蓄地说道:“音乐很轻松,你看这舞好学吗?”

    王卓然眨了眨眼睛。又认真地观察了片刻,才不太确定地说道:“总得多练几回吧?再说,这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的也没什么。”金婉珍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不和外人跳呗,那么封建可不好。”

    “那。那我好好看,好好学。”王卓然不是傻子,也听出了金婉珍的话外之意。

    “嗯,我觉得舞技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两个人的配合。”金婉珍以女人的细心看出了些门道,品评着:“跳得好的一方要照顾另一方。互补互让,才能够和谐好看。”

    内在的旋律确实比高明的舞技更重要,陌生的舞伴也要试探、磨合,才能和谐一致、流畅自然。

    一曲结束,艾米丽还没完全从痴迷中醒来,讲起话来汉语中夹杂着几句德语,发出娇滴滴的声调,不住地嗬嗬地笑。她觉得兴奋地透不过气,觉得口渴,挽着陈文强走到沙发边,拿过自己的杯子,一气全都喝完。

    “少喝点酒,别又喝醉了。”陈文强善意地提醒着。

    艾米丽笑着,胡乱摇了摇手,一下子坐在沙发里,由于愉快而发光的亮眼睛望着陈文强,“你跳得真好,我想,你一定和很多姑娘跳过,参加过很多舞会。当然,是在中国以外的地方。”

    呵呵,陈文强淡淡笑着,并没给予直接的回答。停顿了半晌,他伸手指了指屋内的人们,说道:“看吧,你这么一闹,大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不如这样,咱俩再跳一曲,动作简单点,让他们看清楚。然后,你教男的,我教女的,这才热闹。”

    “好啊!”艾米丽从客串侍者的阿火盘中端过一杯饮料,边喝边对陈文强的提议表示赞同。

    ……………

    快活的气氛又增加起来。

    陈文强和艾米丽演示了一遍简单的舞步,没有过多过快的旋转,更接近于自娱性跳法,类似于慢走的步伐和改变体位更容易让人学会。

    随后,陈文强开始邀请其他舞伴,艾米丽则把一个一个面红耳赤的腼腆男生拉下“舞池”。在音乐声中,始终有两对舞者在穿梭、旋转、进退……

    金婉珍开始有一点心跳,但很快心就不乱了。随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摇曳,脚步滑动,陈文强与她身体的接触恰到好处,既不重,却又能不时引导她。生硬逐渐变得自然,脚也合上了拍子,手时而握在一起,时而分开,眼睛时而低下去。又时而对望。

    “对不起,对不起。”王卓然连声道歉。

    艾米丽却没有因为被踩了脚而生气恼怒,把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腰上,微笑着鼓励他继续。“不要急,不要快,慢慢地走,自然一些,就象走步一样。方向是由你掌握的,扶着我的腰的手可以给我指示。对,不要低头,要抬头看着。”

    陈文强可以主导,可以迁就女生的羞怯和忸怩,艾米丽的难度则要大上一些。而陈文强确实没想到她会那样的耐心,那样的宽容,那样的热情。

    直到外面的鞭炮声响得象打仗,“舞会”才算告一段落。从众人的动作和表情来看,虽然还有些不自然。但很可能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新潮的活动。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虽然一直没停嘴地吃吃喝喝,都不感觉到饿,但这是春节必不可少的程序,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要吃上几个。

    然后才是真正的拜年,这些年轻人既是陈文强的雇员,在某些方面也是他的学生、弟子。

    陈文强笑着接受众人的新年贺辞,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他发出的邀请不是一对一的,而是当众宣布的。或许是人家有过年的去处。并不想来这里凑这个热闹吧?陈文强只是稍有些纳闷,但却并不是太在意。

    聚会到这里便算是结束了,陈文强安排马车将众人送回宿舍,屋子里狼籍一片。但却安静下来。

    “不用守夜,太辛苦,可以休息了。”陈文强打了个呵欠,对艾米丽说道。

    艾米丽端着一杯味美思酒慢慢地喝着,兴奋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完全消退,冲着陈文强举了举杯。笑着说道:“晚安,陈先生。”

    陈文强盯着艾米丽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上楼,走到楼梯拐弯处,却听见门铃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走回来一些,使自己的视线能正好看到门。

    阿莲打开房门,张纶新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四下张望着,寻找陈文强。

    “张纶新,怎么才到呀?”陈文强走下楼梯,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去了别处过年……”

    “先生,它们没死,是的,真的没死。”张纶新快步走到陈文强面前,急切而又有些惊喜地对陈文强说道。

    “不要着急,慢慢说。”陈文强笑着拍拍张纶新的手臂,引着他来到沙发前,示意他坐下,“好了,你说得仔细一些,到底是什么事情?”

    ……………

    历史上的磺胺是从一种叫做百浪多息的染料中发明的,但这种药物之所以有效,并不是因为它们是染料,而是由于它们含有磺胺,而磺胺又根本不是染料。而且,磺胺又是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物质,在试管中,它对细菌是无害的,到豚鼠体内,它又大量杀死它们,那么在人体中,它出现了什么情况呢?

    “……五只豚鼠作为一个试验靶组,分别给它们注射链球菌,然后再喂食化合物。链球菌在豚鼠体内以二十分钟一代的速度增殖,要不了几小时,这些豚鼠的体内就充满了这种可怕的微生物。如果化合物没有杀菌作用,即便生命力再顽强,豚鼠也将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内死于感染。”张纶新兴奋地挥了下手,“但现在,这一组豚鼠,就是服用了九十四号化合物的豚鼠,它们还活着,跑来跑去。真是,真是不可思议。”

    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兴奋得脸色泛红的张纶新,他知道,历史上的第一种抗生素类药物可能要诞生了。磺胺,医药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

    “先生,这说明什么,说明九十四号化合物能多么有力地保护了那些幸免的豚鼠,说明了一种抗细菌感染的新药即将诞生,这将是轰动世界的大事,将拯救千千万万的病人。”张纶新眼中闪烁着喜悦、兴奋的光,语调激昂而快速。

    “当然,这将轰动世界,将是医药史上的里程碑。”陈文强用力拍了拍张纶新的手臂,起身来到桌前,倒上一杯酒,皱着眉头看了艾米丽一眼,又走回到张纶新身边,把酒递给他,笑着说道:“来,喝杯酒冷静一下,然后咱们再认真讨论这件事情。”

    “晚安,先生们。”艾米丽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有些蹒跚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制药的目标是杀灭受感染人体内的病原菌,以保护人体健康,那么,只在试管里试验药物作用是不够的,必须在受感染的动物身上观察。这个崭新的观点为寻找新药指明了正确的方向,方向正确,成功也就不远了。

    而且,磺胺就是这样的特性,只有在**的体内经过分解,所产生的成分才具有抑制细菌繁殖的能力,在试管内却是一点也不起作用的,

    虽然坚信自己会成功,但当成功的曙光初现的时候,却还有很多实际性的工作要进行。药物的有效性需要反复确定,动物的耐受量,以及药物过量后的毒性反应等等,新药要投放市场,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与张纶新认真地商议了半天,确定了之后的工作,陈文强亲自把充满工作热情的博士送出门,安排自己的马车送他回去,也没忘给他红包,还是双份的。

    回到楼上的房间,陈文强的困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始仔细思索如何从这新药获取更大的利益。

    磺胺,只是一个泛称,是指含磺酰胺的偶氮化合物,也就是说,类磺胺药物有很多种,这一次的发现只是个开始。在青霉素问世之前,磺胺将是最有效的抗生素类药物。而从时间上来看,足足有三十多年的时间。

    是确认后马上申请专利,开始大规模生产,赚取巨额利润?还是先秘而不宣,或者少量生产制造,让世人知道它的功效,等待合适的时机来个经济、政治全收获?

    陈文强是不太怕新药流出后被仿制的,化合物的编号和生成过程等数据都是高保密级别的,由王卓然整理后交给他锁在保险柜里。而按照当时的科技水平,想分析化验出新药的成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最关键的是陈文强还掌握着磺胺在**中发生作用的秘密,那就是磺胺药物的分子结构,电荷分布同对氨基苯甲酸很相似,从而影响细菌的核酸合成,使细菌生长繁殖受到抑制,再利用机体各类防御机能克服细菌感染。

    也就是说,磺胺是抑制,而不是杀灭。药物的机理搞不明白,便无法发现和生产更多、更廉价的类磺胺药物。虽然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但却是几十年的时间,自己大可以此作为筹码,以获取最大的利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先机,北辰的设想

    ();    早在一九零零年,北辰初到西贡时,结识了法国银行买办华侨曾锡周、马培生及侨商李竹痴等人;一九零二年,北辰利用赴河内参观博览会的机会,组织了兴中会,但人数极少;一九零五年冬,北辰偕黎仲实、胡毅生、邓慕韩等再次来到西贡,原以为有了基础,组建河内同盟会、筹集起义资金会比较顺利,但事情却不如预期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对于北辰,他缺乏的是耐心细致认真踏实的工作,可以说,他建立了兴中会,却从没好好地进行组织领导。历史上的同盟会呢,差不多也是如此,实务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黄兴、宋教仁等人在苦干。而历史上同盟会的十次起义,只有一次他短暂亲临,也就那一次踏上了国土。他和同盟会其它人也一直很疏离。甚至辛亥革命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漂泊到不知何方。

    成年累月地在海外奔波,筹集资金,购买军火,然后组织起义,密谋行刺,如此等等。差不多构成了北辰前半生的革命主线,他的足迹不在江湖之间,却是遍布全世界。

    这个弱点或缺陷,使北辰在河内打下的薄弱基础没有什么作用。就象檀香山根据地被保皇派攻破一样,数年之间,复兴会已经在河内扎下根来,并且在华侨当中形成了难以动摇的根基。

    堤岸为越南华侨聚居区,北辰在西贡住了一两天后即赴堤岸,本以为会得到华侨的热烈欢迎,与旧识相见甚欢,成立同盟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北辰等人没有想到,虽然有侨商李竹痴出面热情地接待他们,却是本着尽地主之谊、款待故友的心思。在酒宴上,李竹痴委婉地向北辰说明,此地已有复兴会支部,有机关报,有会议场所。连北辰的旧识曾锡周、马培生都已经加入,成为了复兴会的会员。

    酒热心冷,北辰却不想轻易罢休。复兴会虽然成立得比同盟会早,但他们的纲领和宗旨温和软弱。既没有排满激进,更没有什么能叫得出名号的革命家。最近是重磅推出了宋复华,但只有他——孙逸仙才应该是被全国各地的革命志士公认为革命领袖。

    “吾四万万人之代表也,是中国英雄中之英雄也!”

    “孙逸仙者,近今谈革命者之始祖。实行革命者之北辰,此有耳目者所同认……则谈兴中国者,不可脱离孙逸仙三字。”

    “第一之孙起,当有无量之孙以应之,有孙逸仙而中国始可为。”

    无论是报纸,还是个人,对他的赞颂难道是假的?他是首倡革命者,他提出了三民主义,他才应该是革命的旗帜。革命者自然要聚集在这面旗帜下,奋然搏斗。直到推翻封建王朝。

    “复兴会颇有财力,《光明报》发行之初,并不足以赢利,但期期皆出,并不停刊。”李竹痴说着自己的判断,也是委婉的劝谏,“且复兴会并不以筹款募资为主,甚至成立旅越华人公会,对底层生活困难之侨胞多有接济帮助。公会又雇请洋人律师,为华侨打官司、争取应得之权益。前些日子。复兴会会首宋复华访问河内,又至此与华侨畅谈宣讲,信心满满地要在十年内推翻清廷。华侨们十分振奋,认购债券亦很是积极。时隔甚短。若想再筹款募资,恐怕有些困难。”

    复兴会很有钱,复兴会这一两年来一直在宣传革命、稳固根基,复兴会为华侨办了实事,复兴会得到了华侨的支持,复兴会发行了债券并得到了华侨的积极认购……

    李竹痴的这番话不长。却包含了很多信息,中心思想也很明确,复兴会根基已固,在华侨中的影响已成,想要再成立什么革命团体,想要筹集资金,已经相当困难。

    “兄弟此次前来,承蒙李君等如此热心接待,兄弟实是感佩莫名。我实在担心没有什么能够不辜负诸君欢迎的盛意,但不得不献兄弟见闻所及,将救国方针告之华侨,我想也是诸君所高兴听闻的。”北辰还是决定尽力一试,他不相信数年前打下的基础就这样灰飞烟灭,“复兴会也是革命团体,与同盟会的大目标是殊途同归,想必不会以卑劣手段进行破坏,甚或有更过分之举吧?”

    “先生执意如此,倒也不必担心复兴会的敌意举动。”另一位侨商刘易初开口说道:“复兴会在先生抵达西贡后,便曾在报纸上有过表态,对先生的革命精神有颇多赞誉之词,但也明确地说明,志同道不同,两家自可独树一帜,互不干扰。”

    “互不干扰?”胡毅民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暗中是如何布置的?发行债券,他们已经从华侨身上捞了不少,又有多少华侨身家豪富,能为革命再次出资?”

    “的确有些困难。”李竹痴略有些不满,但脸色如常,缓缓说道:“认购复兴会债券的也多是底层侨胞,豪富者甚少,或者是匿名认购,预留后路,所募款项也不是很多。倒是保皇党,颇多豪富者支持,这其中原因想必先生也知道。”

    复兴会不缺钱,自然是有陈文强的暗中支持,以及复兴会的组织宣传、自己经营。而保皇党呢,因为人们观念的传统,筹款也是很顺利。

    保皇党筹款的办法主要是拿着莫须有的“衣带诏”作号召,并利用很多清朝官员穿戴的袍褂靴帽,在华侨中卖官骛爵。据说三品官以下的爵位,他们都有权封赠。封赠官阶的大小,按你捐款的多寡来决定。

    参加并支持保皇党的华侨中,多是属于上层,他们手上都握有比较多的财产。他们参加保皇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希望有朝一日,保皇党在清朝掌握了大权,能够得到一官半职;另一个是将来回国探亲时,可以穿起官袍顶戴,炫耀乡里。

    为了这些目的,这些华侨富商拿出不少钱给保皇党,换取了清朝的官服靴帽,有的还穿起清朝的官服袍、褂、靴、帽,耀武扬威地拍起照片来。

    而华侨中层人物对革命不表示反对。但思想上有顾虑,不敢公开地出来支持。他们觉得清朝**虽然应该打倒,但推翻清朝这件事总是大逆不道,是“造反”。要是清朝打不倒。将来回到祖国,难免有生命之忧。所以,最能够接受并支持革命的多是华侨下层群众。但是他们一天到晚忙于生活,不能在经济上给革命以很大支持。

    这种情况也不是北辰初次见到,复兴会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复兴会以宣传、发动为主。倒不是把筹款放在首位,对于华侨下层的热血青年,反倒是更为欢迎,不断吸收他们入会,不断补充进革命军中。

    “这些情况我早已预料到的,没有什么。人家不了解革命道理,责备两句是不足怪的!”北辰停顿了一下,猛地挥了下手,说道:“华侨中下层人物为数最多,但经济情况一般较差。所处地位,多不受人重视,但我们不能用这种估计去看待下层的侨胞,他们的力量是不可轻视的。泥土下面,我们往往可以找到宝贝啊!”

    北辰在海外,曾挨家挨户地去找人谈革命道理,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宣传鼓动。对此,有些侨胞表示赞助,也拿出些钱来支持;但不少人表示冷淡;有些听了之后,则嗤之以鼻。甚至予以嘲笑;有些则干脆拒绝北辰去访问。所以,北辰对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形,心里多少都有些准备。

    “先生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刘易初感慨地说道:“底层侨胞却是最为热情,最为积极。便说那琼州的万宁起义。旅越华侨亦有参加的。前些日子回来了三人,便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其中那个叫阿水的,腿瘸了一条,却更精神了,在复兴会支部还当了个官儿。”

    “是啊!”李竹痴点头赞同,说道:“本来大家并不知道究竟。等那宋复华来访,大张旗鼓地给他们颁发勋章、奖金,他们可就一下子成了英雄。那个阿水,成天把勋章挂在胸前,瘸腿倒成了大家眼中的荣誉,惹得更多的年轻人都心热了。”

    北辰沉默半晌,终于是慨叹一声,“厉害,复兴会的实力如此雄厚,筹划如此周详,令人惊叹啊!

    想到同盟会成立至今,虽然已经有数百之众,但却一直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源。连机关报《民报》也是苦苦支撑,勉强没有断刊。在北辰的设想中,要在南洋建立支部,发行报纸,还是要说服争取当地富商来出资。可看人家复兴会,已经在河内、新加坡、吉隆坡、槟榔屿、曼古等地生根立基,报纸刊物、活动场所一应俱全,这让北辰不由不生出几多感慨。

    “先生首倡革命,天下闻名,若是能与复兴会联合,领袖当无旁落。”李竹痴委婉地劝道:“同盟会与复兴会的纲领宗旨,虽有差异,但似乎也可弥合。比如这平均地权,若改成耕有其田,也无妨吧?”

    “欧美各国,善果被富人享受,贫民反食恶果,总由少数人把持文明幸福,故成此不平等的世界。根源何在?就是因为没有解决土地问题。平均地权即是解决社会问题的第一步,我们应该高瞻远瞩,不但解决民族、政治两大问题,还必须把将来最困难的社会问题亦连带一起解决了,以便把我们国家建设成为世界上最良善富强的国家。”北辰断然否决了李竹痴的善意提议,“平均地权”这一纲领,是他因袭中国固有的思想、吸取欧美社会现实的教训,于一九零三年提出的,他坚决不肯放弃它。

    其实,在同盟会成立之初,好些人士对“平均地权”也是反对或不理解的,但北辰的坚持,他的的理想、激情和理论,还是使大会通过了他提出的“四纲”。

    而更重要的却是北辰并不认为李竹痴所说的领袖不旁落会成为现实,从复兴会一直以来的态度和表现来看,这个革命团体显然是要独树一帜,不会臣服于某个人或某个团体。对于革命的理解,复兴会也有自己思想和筹划,这都与北辰是难以相融的。

    换句话说,复兴会从始至终也没有邀请北辰加盟的表示,甚至连试探都没有。这让北辰颇有疑惑的同时,也生出了不满。

    既然复兴会已经推出了自己的领袖——宋复华,显然是要与北辰一争长短,在公众面前重新塑造一个大革命家。对此,北辰倔强的性子又上来了,他偏要与复兴会比一比,看谁还是革命的主导,谁的革命理论和道路更正确。

    对于北辰的这些复杂心思,李竹痴和刘易初等人当然不能猜透,他们只是觉得北辰未免太固执了,纲领和宗旨变一变又有何妨?如果真的能与复兴会联起手来,岂不是两全齐美的好事?

    “易初兄,你的昌记商行能否暂时作为同盟会的通讯机关?”北辰和颜悦色地对刘易初说道:“革命一途,志同道不合,复兴会干他们的,同盟会干自己的,互相促进,也未尝不能掀起革命的**。”

    刘易初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他不看好同盟会在越南的发展,但碍于情面,他却是不好拒绝。

    “先建立起同盟会支部,宣传、鼓动、筹款、策划起义,只要义旗高举,打出声势,革命影响便是轰动性的。”北辰象是充满了自信,激昂地说道:“粤、桂、滇三省最有可为,尤其是广东,民间反清力量最是雄厚强大。等支部建立起来,我要广走南洋,于各地设立同盟会支部,发展壮大革命力量。”

    李竹痴等人连连点头赞同,却觉得复兴会已占先机,宋复华已经在游历南洋,北辰如此做,未必会有很大的成果。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领先的革命,买古玩

    ();    一步先,吃遍天。

    这句在商界的名言,同样也适用于政界。在首倡革命上,北辰是先行者;但在发展革命上,复兴会则步步领先。

    “……近年以来,南洋各处同志日多,各就所处结合团体,以实行宗旨,发展势力,真有蒸蒸日上之势,殊可庆慰。今在新加坡设立南洋总部,使南洋各处团体互相联络,以成统一。”

    复兴会内部的这则《通告》,便说明了南洋复兴会迅速发展的大好形势。大革命家宋复华遍历南洋,不仅打响了名头,还布置、调整了南洋各支部的工作,使工作更有针对性,更向专业化发展。

    所说的专业化,便是在万宁起义中得到的经验教训,政工、政务干部的缺乏。而要管理好地方,管理好百姓,依靠满清的旧官僚当然也不是不行。但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改变却不是复兴会,或者主要是陈文强所不愿看到的。

    而现在的复兴会会员中,宣传鼓动的人才有,冲锋陷阵的热血青年有,但象万福华那样的管理型的人才却很缺乏。培养、转型、招揽,复兴会三管齐下,提前弥补作为执政党的各方面缺陷,向全面型的政党进行转变。

    当然,军事人才也是复兴会所需要的,但已经归属吴禄贞和他所建的速成军校来培养,再通过实战来锻炼。其他的事务,则归陈文强这个庶务长来处理。

    宋复华管党务,吴禄贞管军事,陈文强啥都管。谁让所有的工作离了钱就玩不转呢?谁让陈文强象个万金油似的左右逢源呢?

    到现在为止,复兴会的三大巨头算是完全确立。除了宋复华在招摇过市、塑造金身外,其余的两大巨头则分别以陈胜、吴起的化名潜于水下,通过密电、密信和联络员在协调指挥着整个复兴会的运转。

    新加坡没有冬天!甚至可以说没有春天和秋天,常年温度在二十多度,总是暖融融的感觉。

    但新加坡又的确有冬天!雨季,把太阳的威力遮盖,带来一丝丝湿漉漉的凉爽。因为降雨。气温也降了不少,宋复华(宋教仁)倒没什么,本地人却都感到了冷意。

    外面下着雨,心却是晴着的。宋复华等人在室内商议着改会为党。以及在新加坡建立总会等诸项事宜。

    “改会为党可以很快便对外界宣布,我认为并不一定非要来什么大事件来这个,这个造势,或者说是烘托。”

    “虽然只是改个名字,但到底是一件大事。重视一些也无妨吧?”

    “按照行程,宋先生还要再去美洲访问宣传,我看可以等那边也建起分会、支部,再正式宣布,声势更强。”

    “先成立南洋总会,再视具体形势的发展而定改会为党的时间。”宋教仁沉吟着,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在座的诸人,得到多数人的首肯后,方才笑着说道:“南洋、美洲是华侨华人最多的两大地区,南洋我们已经占了先机。美洲是落后了,但要迎头赶上。”

    “孙逸仙在美洲奔走经年,但收效甚微,可见想改造美洲会党之艰巨。”徐壮师作为会党人物,对此中内情相当了解,“堂员转会,为帮规所不许,除非是龙头大爷的决定。”

    “所以才要徐兄陪同前往啊!”宋教仁停顿了一下,说道:“虽然起步晚,虽然会党改造很艰巨。但我们的策略应该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即便此次美洲之行事倍功半,成效不佳,但在美洲各地建立起分会,三五人亦可。想必是不会落空的吧?而要想真正得到欢迎,得到大的发展,得到华侨踊跃的加入,关键还是要看我们在国内的革命运动的进行情况。”

    “宋先生这话说得极对。”槟城分会会长黄金庆点头赞同,“万宁起义的消息传来,立刻在槟城华侨中引起关注。不断的胜利更使人心振奋,华侨青年踊跃加入。只是后来偃旗息鼓,甚为可惜。要不是总部派回数名万宁起义参加者现身说法,后来又有宋先生颁勋授奖,人心士气的低落或许不可避免。”

    “所以,下一次的起事将是长期坚持的,也是必须要周密筹划的。”宋教仁用力挥动了下手臂,“各分会要加强工作,作好不断支援政务、军事人员的准备,以及把胜利消息尽快散布开来,鼓舞士气、扩大影响的相关布置。各支部都增加了参加过万宁起义的军事人员,以体操会、健身会为名的准军事训练机构便要加速运转,尽可能多地培训出革命军的后备力量。”

    要鼓舞人心,要更多的人参加革命,要更多的人支持革命,光靠宣传是不够的。行动的实效,成功的希望,胜利的取得……这些眼见的事实,才是更有吸引力的。

    就象保皇派的盛衰取决于国内立宪步伐的快慢一样,复兴会的发展也离不开革命的发动和推进。革命风潮强,则革命党气势盛;革命风潮弱,则革命党气颓难振。

    万宁起义的发生、推进、**、收手,已经很明显地证明了这一点。从投资的角度来看,要想有人追捧,革命这只“股票”就得翻红,不是疯牛,也得是慢牛,也要处在上升的轨道之中。

    不光是复兴会,连同盟会也明白长期没有实际动作会导致低迷,会使革命工作的发展陷入停顿或后退。革命与改良,革命与革命,既是竞争,又是相互促进,彼盛此则衰,形势的变化就取决于双方所搞出来的动静大小,所展开的行动的成败。

    就在复兴会按部就搬地依照计划展开各项行动时,在河内的北辰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工作。

    或许是借鉴复兴会的做法,也或许是北辰早有此意,河内同盟会宣布成立后,便开始发行“中华革命军银票”,面值一百元。并注明“持券人可在中国革命政府成立一年后,向广东政府官库或其他海外代理机构兑取现银”,以法文印刷并加盖中文“中华革命军银票壹百元”的印章。

    同时,北辰开始派人四下联络,准备择机、择地起义,把革命的大旗也树立起来。用实际行动来为同盟会造势。

    “士大夫醉心功名利禄。惟所称的下流社会,只有三合会、哥老会组织抱有反清复明思想。虽然时代湮远,几乎数典忘祖,但容易说服。比较士大夫容易入手得多,所以应该从联络会党入手。清廷对军队控制很严,官佐极为腐朽,保守,极难接受新思想。”

    按照北辰的革命方略和依靠的对象。用一句话就能说明,那就是“秀才不能造反,军队不能革命。”

    本着这个思路,北辰将目光集中到了广东。广东会党众多,且处在华南沿海地区,容易得到海外饷械的接济。先夺取两广为根据地,然后挥师北上,长江南北革命党人齐起响应,必能推翻清朝统治。

    钱,钱。钱哪!革命太需要钱了!但正象李竹痴等人预料的那样,北辰在河内的革命活动虽然没受到复兴会的干扰和破坏,但华侨确实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对同盟会的开张和发展应者寥寥。革命公债也是一样,算上李竹痴等人的友情购买,所得款项亦不过两千多元,要组织一场起义,实在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一地不行,那就多地发展,也象复兴会那般在南洋各地建立分会。发展壮大。北辰决定游历南洋,开展宣传工作,首要抵达之地便是新加坡。

    早在一九零四年,新加坡当地侨商陈楚楠、张永福创办革命报刊《图南日报》。该报与其他各地华侨报刊多有联系和交换关系。为扩大宣传和增加发行量,新年《图南日报》印有富有反满刺激性的月份牌(即日历表)随报寄至檀香山檀山新报社,被当时正在檀香山的孙中山见到,始悉新加坡也有反满革命思想的华侨,异常喜悦,随即以二十美元购取月份牌二十张。并致信询问,由此与陈楚楠、张永福等相识。

    有这样一层关系,北辰觉得在新加坡打开局面应该比较乐观,若论华侨华人数量,新加坡又远胜河内,无论是筹款还是发动,都应比河内容易。

    于是,等到报纸上刊登了大革命家宋复华启程赴美洲的消息后,北辰便立刻动身,赶往新加坡。

    一个革命家躲着另一个革命家,听起来有些怪异,却也有各种原因。宋复华便不想与北辰见面,北辰自然心中不满,也不想与这个骄傲的革命“新秀”“小辈”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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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盘上是一幅垂柳图。前景是一棵高高的柳树,旁边是一所明代屋顶的宅第,一座小桥通向一间小茅屋,桥上有三个人,两人在前,一个在后;屋子后面是一座小岛,还有一间烟雾缭绕的楼阁,楼阁头顶的蓝天上,两只鸽子正展翅翱翔。

    艾米丽俯下身子,聚精会神地打量,“这一件可真是不错,对吗?是不是真品呀?”

    店主有些惶惶地看了陈文强一眼,用力摇了摇头,“不会有真品留在世上。现在,无率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见到的,都是赝品,而且大部分是在英国烧制的。”

    “英国?”艾米丽不禁笑出了声。

    “十八世纪时,此图案被偷运到英国,到了十九世纪时又回到了中国。”

    “噢,原来是这样。”艾米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望着陈文强,“你好象对垂柳图挺懂的。”

    她的一双眸子又大又圆又明亮,非常讨人喜欢。只是这双眼睛还没看到人世间更多的苦事,还没有洒下太多辛酸的泪水,还远不够成熟、稳重。

    “只是——”陈文强用手指无意识地晃了晃,含糊地说道:“因为这个垂柳图相传是出自一个秘密帮会的,图案中隐含着暗号,象征是反叛。”

    “真的?”艾米丽的眉毛一扬,“一种暗号?”

    “是个讹传。但确实是这种盘子绝灭的原因。”

    “是讹传啊!”艾米丽显出了轻松的样子,那种使她既感到神秘又揪心的紧张情绪顿时消失,笑得好看,“只有中国人才想着用艺术去扶植革命。”

    “你觉得可笑?”

    “恰恰相反。假如你从美的观点来神视,那你就会得出更好的结论。”艾米丽左右端详了下陈文强,开玩笑似的说道:“你不是属于那个秘密帮会的吧?”

    “当然不是。”陈文强抿了抿嘴,说道:“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选一件吧,我想那个诺恩号称很懂中国古玩,但肯定不懂行。”

    艾米丽不以为意,又盯上了桌上摆的茶叶罐、花瓶、杯子和盘子,仔细端详着,“太美了,我特别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对于中国的文化、艺术,艾米丽表现出了一种孩子般的热情,这有些打动了陈文强的心。一个中国女人在别的国家会这样吗?中国男人呢?他自己呢,会吗?

    他聘请的专家雅科普到上海了,在电报中,雅科普还告诉陈文强,他的好友——德华银行的高管诺恩被委派与陈文强商谈,有关注资中侨银行的事宜。善意地提醒便是这位诺恩对中国的艺术品相当着迷,特别是瓷器。

    “陈先生在,我也不敢说谎,这些都是雍正、乾隆时的赝品。”店主显然知道陈文强是帮派大佬,说话也很老实,“年代并不久远,但确实是景德镇所出。这种镌彩釉,已经很少见了。”

    “这个吗?镌彩釉?”艾米丽打量着一个花瓶,瓶上绘着开放的牡丹。

    陈文强看了一眼店主,店主点了点头。

    “那就这件吧!”陈文强当下便作了决定,说完又掏出怀表看了看。

    “只给诺恩吗?”艾米丽睁大了蓝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文强,但明显是有些装出来的,“那我父亲岂不是很难堪?”

    陈文强翻了翻眼睛,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那你选一件吧,雅科普先生肯定是不懂的,找件便宜的糊弄一下。”

    艾米丽瞪着大眼睛横了陈文强一眼,再转向那些她极喜欢的小玩艺时,却已经是眉开眼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艾米丽的请求,合作的前景

    ();    马车在路上行驶,马蹄发出得得的响声。

    在马车上,两人的腿又接触了。艾米丽似无所觉,一种愉悦的感觉使陈文强这一次没有把腿移开。

    也许,艾米丽已经实现了自己有些冒失的请求,正捧着一个瓷器反复端详,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已经是大年初八,艾米丽白天坐着马车去游逛,晚上便一直在陈文强家里住着。其实也不怪她不想住在租界的旅馆里,实在是因为抵英运动已经使公共租界变得越来越糟。但两个人却并没有长时间的接触,因为陈文强实在是太忙了,只在家里睡过两个晚上。

    强卓实验室和独立的生物实验室是陈文强呆的时间最长的两个地方,一面是聚氯乙烯和新药的制造,一面是新药性能的进一步确定。

    张纶新因为新药的发现而感到振奋,认为没有比参与并见证这具有历史意义的工作更让人激动的事情了。他没日没夜的工作,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醒了就干,暴发出了比陈文强更旺盛的精力和热情,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让人感到欣喜和激动的数据不断汇总上来:这种药物对感染溶血性链球菌的小白鼠疗效极佳;小白鼠和兔子的耐受量为500 mg/kg体重,更大的剂量也只能引起呕吐,说明其毒性很小,应该可以应用于人类。

    按照医药的研制程序,一种药在动物身上观察疗效的实验结果判为有效之后,还不能马上就拿来给广大病人使用,还必须经过临床对比试验,最后才能决定是否成为一种新药。

    当时的医药条文虽然还没有对临床试验有具体而严格的规定,但这一步还是不可或缺的。之前是依靠宝隆医院,现在呢,陈文强却不想再让德国人与他分享新药的利益。

    而能够进行临床试验的地方,陈文强选择了崖州。那里气候湿热,伤口感染是很常见的。即便赶上不治疗之前打仗时留下的伤员。革命军战士在训练时也免不了磕磕碰碰,能用到的时候也相当多。

    同时,陈文强经过反复考虑,决定暂时不申请专利。也不在市面上公开投放。如果临床试验取得成功,这当然是把握很大的,陈文强便准备通过已经建立起的商业网络和复兴会各支部来使新药进入市场。

    说是“三无”药品也无所谓,只要这种来路不明的新药能够证明其疗效,逐渐得到国际医学界的认同。自然会被很多国家所关注,特别是准备发动战争或面临战争危险的国家。

    作为第一种也是唯一一种治疗伤口感染的特效药,磺胺便成为了战争中的必需品。能够挽救更多的有经验的士兵和军官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影响到战争的胜负。

    所以,越是向后拖时间,越是使新药蒙上神秘面纱,越是接近第一次世界大战,磺胺的重要性越是凸显,越会让某些国家非在发动战争前得到它不可。

    思路是这样的,陈文强也想好了相应的计划。而随着接手粤汉铁路的准备工作的一一就绪。陈文强便愈发地要努力工作,以便使自己能够脱身一段时间,完全投入到修建铁路的艰巨任务中。

    艾米丽突然把手搭在了陈文强的小臂上,打断了陈文强的思绪。如果是在跳舞,这样的动作简单算不了什么,但在这时,却令人产生异样的感觉。

    “先生,您能不能让我做您的秘书,文书,或者是雇员?”艾米丽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的意思。而是带着些求恳,“我的意思,是不想与父亲呆在一起,至少。至少是在我觉得自由得已经差不多的时候。”

    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雅科普先生会怎么想,他会放心地让你——”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艾米丽强调着,但却心里没底,眼睛忽闪忽闪。一只手紧张地理着头发,“当然,这是有点难度,可您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看着艾米丽流露出的局促的样子,陈文强觉得很好笑,显然,这是她的真实,不是作伪。一个脱离管教,尝到自由滋味的女孩子,更惧怕回到原来的样子。

    “我可以试着说一下,就说雇你当翻译,我会装作德语不纯熟的样子。”陈文强决定帮艾米丽一把,但却是有条件的,他表情严肃起来,伸出手指晃了晃,“但你也要有所收敛,不能让我日后没法对雅科普先生交代。特别是酒,你以后少喝,更不能喝得烂醉。”

    “就那一次。”艾米丽笑着点头,说道:“知道喝醉的滋味就够了,你看我这些天喝多过吗?没有吧!我可不是放荡的女孩,你也不要看错我啊!”

    陈文强审视地盯着她,蓝眼睛似天、似海,却并不深邃,确实不是在说谎,这一点他可以确定。但那么一点点的狡黠呢,呵呵,是有可能脱离古板严肃的老爹管束的窃喜呀!

    …………..

    借外债,但要冠以个人或民间财团的名义,商借商还,不涉政治和路权;注资中侨银行,并为中侨银行发行的货币提供担保,承担代兑;诺恩出任中侨银行董事……

    这些条件是陈文强早就提出的,德方基本上是全面接受,只在个别条款上作了些修改。比如承担代兑,中侨银行的钞票可以在德华银行进行兑换,但却是一个月一结算,由中侨银行再行回笼钞票,使德华银行能尽量规避币值波动形成的风险。比如诺恩作为董事,还是德华银行的代表,便拥有监督中侨银行财务状况,确保中侨银行良性运转的权力……

    从陈文强的角度来看,这些改动并不过分,基本上没有脱离商业合作的常用规范。甚至可以说,这样的商业合作条款,在大清国对外的谈判中,是最平等,最不丧权辱国的。当然,说到丧权辱国,是不够准确的。但拿到这样的优惠条件。付诸报端也能让国人满意了。

    “这将是一个标杆。”陈文强笑着伸出手,意味着初步意向已经达成,但身后被捅了一下,他赶忙又换成中文。“英、法等国想要争夺,想要投资,就不好超过这个标准。否则,借款者会被中国人骂成卖国贼,贷款人也不敢再提苛刻条件。”

    艾米丽煞有介事地作了翻译。诺恩的脸上立刻浮起笑容,与陈文强热情握手。

    “陈先生说得很对,这次中德合作确实将成为历史性的事件。”诺恩也是善祷善祈,给这次合作很高的评价,“而且以后合作的前景是光明而广阔的,对这点,我深信不疑。”

    如同某些商品在推向市场时要搞宣传、促销差不多,不管陈文强的条件是不是掩人耳目,德国资本由此大举进入中国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特别是粤汉铁路的修筑,更是意味着德国击败了老牌列强英国。堂而皇之地进入了英国的势力范围。

    而且,这只是开始。随着粤汉铁路的延伸,握有路权且强烈亲德的陈文强,肯定将是德国资本渗透、扩张的强大助力。相对于这个美妙的前景,现在或以后做出的让步,给予的优惠,都将是物超所值。

    雅科普说话不多,只是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看艾米丽,艾米丽则尽职尽责地充当着翻译的角色,谈笑、表情都很自然。

    真是个好演员哪!陈文强看着艾米丽在老爹面前装成“乖乖女”。不禁心中感叹,配角也演得很好,眼见雅科普的眼神中狐疑渐去,似乎放下心来。

    “陈先生对德国的亲近态度很令人赞佩感叹啊!”雅科普起身给陈文强和诺恩倒满香槟。笑着说道:“过两日与西门子合资建立的中德电气公司固然令人欣喜,但要与今日达成的合作相比,从长远来看,还是大大不如。我提议,为了合作成功,大家干杯。”

    陈文强与西门子公司的合作由来已久。也有一个合资的公司,用西门子的设备,由西门子工程师指导,再加上中国技工的工作,先后在苏州、广州、昆明等大城市建立发电厂,供电照明。

    而西门子公司在电气方面的先进程度是世界公认的,不仅仅在电报、电话、发电等领域,还在新的技术领域努力拓展。比如1896年在欧洲大陆上建造的第一条地铁线路;比如1903年西门子制造的电力机车创造了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世界纪录,其时速达到了每小时210公里,该纪录在后来的约30年内从没有被打破过。

    中德电气公司在很大程度上是为粤汉铁路服务的,或者是在沿途城市发展电气化的。而如果只把粤汉铁路单纯地看成一条运输线路,显然便低估了陈文强对依托铁路进行开发建设的宏伟规划。

    “庆功酒,成功酒。”陈文强耐着性子等艾米丽翻译完,举杯起立,这慢半拍的感觉还是让他不太适应。

    “干杯。”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三位男士都一饮而尽,艾米丽却只喝了一口便放下。

    真能装!陈文强忍住翻眼睛的冲动,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几天我要与贵国的多个知名企业进行谈判,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令媛担任一下翻译?我的这个德语,自认还不纯熟,原来的翻译是犹太人诺依曼,可他抽不出身。所以,如果雅科普先生能应允的话,我是感激不尽。”

    “犹太人?不好。”雅科普皱眉摇头,犹豫着望向艾米丽,询问道:“艾米,你能抽出时间帮陈先生这个忙吗?”

    艾米丽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稍有些勉强地说道:“好吧,既然关系到中德两国更广泛的合作,我愿意担任陈先生的翻译。”

    雅科普笑着点头,对陈文强说道:“艾米是经济学硕士,在谈判中对陈先生应该是很有帮助的。而且,虽然她是德国人,但一定会是公允的态度,不会暗中损害陈先生的利益。”

    经济学硕士?陈文强稍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艾米丽,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艾米丽小姐了,希望在谈判中能多提宝贵意见。”

    “陈先生不必客气,我会尽职尽责的。”艾米丽优雅地低了低头。

    雅科普再次举杯祝酒,喝完之后摇头叹息道:“英国佬惹的麻烦,公共租界里一团糟,实在是令人住得难受。”

    “嗯,英国佬,鸦*片贩子,该给他们些教训。”诺恩随声附和,“如果象去年抵美运动一样,能够持续很久的话,对中德的合作将大有好处。”

    “两个月。”陈文强很笃定地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这是最短的时间,要等到我顺利接手粤汉铁路公司,并将借外债修铁路等诸项事宜公之于众,这场运动才有可能平息。不仅仅是上海,在汉口那边,也要掀起声援,让英国佬没有精力来插手粤汉铁路。”

    “原来不只是因为‘会审’案。”诺恩有些恍然,盯着陈文强,猜测着说道:“怪不得英国人想以让步来结束这场不抵抗、不合作运动,中国人的要求却在层层加码。”

    陈文强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说道:“我要达到目的,但也付出了代价,这场运动的成本并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能打击英国佬,成本倒是次要的。”诺恩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如果利用德国人的资金,在国内开展持续时间很长的抵制列强运动,借此排挤外国势力,为民族工商业争得发展空间,到底可不可行呢?陈文强探悉到了诺恩的思路,他也不好判断这样做所造成的反应。

    不管怎么样,从抵美运动中,中国人学到了很多。显然,从国力强弱的衡量来看,中国人需要一种比义和团式的排外来得更老练、更成熟的手段。非暴力的抵制,哪怕是经济领域的微弱抵制,也能鼓励国内爱国热情的飙升,达到什么程度的目的,反倒是可以放到其次位置。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抵英,接手铁路公司

    ();    谈判,合作,签署协议,付诸实施……半个月的时间,陈文强都是在忙碌中渡过。与西门子,与克虏伯,与伏尔铿,与德国教育部……从合资实业,到德华理工大学,全方位的合作即便没有政府的名义,却也是德国科技、资本进入中国的最大规模,是历史性突破。

    德国政府虽然大喜过望,威廉国王甚至称之为“德国资本在和平的战争中取得的巨大胜利”,在国内却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这是出于陈文强的意思,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英法等国对粤汉铁路的干涉。

    但这并不影响德国政府对陈文强期望值的大幅提升,再结合中国正风起云涌的立宪风潮,似乎也显现出了陈文强从经济到政治越来越重的分量。

    而陈文强似乎也正在显示出自己的野心,交结封疆大吏,引领立宪派运动,扩大商团武装,建立铁路巡警,甚至聘请了克虏伯的技师,有在崖州造枪造炮的打算。

    满清中央权威在削弱,这是眼见的事实,在庚子事变时,东南互保已经显出了地方势力强大,有离心倾向。所以,即便陈文强不能在朝廷中枢具有话语权,但在某些地方,主要是南方省份的实力,也将为德国增强在中国的影响力创造很多的便利条件。

    以西门子为例,如果没有陈文强的大力引进和推广,就不可能在众多的中国大城市开展业务,在中国的电气市场拥有越来越大的份额。

    支持陈文强,扶植在中国的代言人,这几乎成了德国政府的共识。当然,这也和陈文强的名望、能力、思想倾向等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一个无能的“阿斗”是不会被人关注,不会有人扶持的。

    而对于陈文强,他确实比别人更有清醒的认识。与德国工商企业的全面合作,固然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但能够被人利用,说明你多少还是有点价值的。人生于世。怕就怕一点儿价值也没有,求人利用都不可得。

    就象现在被利用的上海滩的底层人物,他们人数最为众多、情绪最容易被激动,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每一次社会动荡及革命,他们都是最主要的、被利用和倚重的力量。

    商人罢市、苦力罢工、女佣罢洗……各个阶层的华人实行无限期总罢工,后果则是公共租界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糟糕。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菜没处买,车无人拉……势大傲慢的英国人蓦然发现,他们的生活离不开那些被他们鄙夷喝斥的又脏又穷的中国人。而且,他们的强硬正在招致公共租界内美、德、俄、法、日、荷等国驻沪领事馆及侨民的不满和批评。

    而事态的发展并不因为时间的持续而有所缓和,对英国和英国人的怨恨不满正在脱离肇事之端的“公审案”,鸦×片、赔款、割地……涉及到的令中国人感到屈辱的事情正在诉诸报端,激起的似乎将是不亚于抵美运动的风潮。

    显然,这场风潮的掀起和扩大有着幕后力量的支持,如同抵美运动一样,没有金钱的襄助。中国人将无法承受抵制的成本。上海商会肯定是资金的提供者之一,还有没有别的势力掺和其中,借机获利呢?

    随着陈文强主导的与德国工商企业,包括德华银行的一系列合作,英国人严重怀疑这场运动背后有德国人的影子。而就在他们还不能确定,且没有做好再进一步退让的准备时,陈文强却已经准备停当,赶到长沙,宣布奉总督张之洞之命,接任湖南省粤汉铁路总办。即刻召开董事局会议,商议公司诸项事宜。

    与此同时,媒体舆论也紧紧跟上,开始为陈文强造势。此时。人们才恍然大悟,之前对各铁路公司的批评指责只是铺垫,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陈文强方便接手。

    股东大会尚未召开,陈文强已经接连出招,打出了一套组合拳。首先是立刻废除民怨矢集的“租股”、“房股”,已收的租股、房股由公司偿还给百姓;其次是在报纸上公布了新章程:将湖南粤汉铁路公司以前所抽所招各股。改换为新股票,仍照原定利息按时给付;路成之后,一律分给红利;其有不愿领换股票者,即将原股如数给退。

    大清国的铁路虽然号称商办,但因为民间资本薄弱,比如川汉、粤汉等铁路公司,还是依靠政府给予的特殊政策,如强行向农民征收“租股”等,铁路公司因此而成为“二政府”。

    即使在商业资本占很大比重的浙江、江苏铁路公司,管理上股东权益旁落也是普遍现象。各铁路公司管理混乱,财政被少部分高管把持,而商办的性质又使其逃脱了官方监察机构的监管,民营铁路公司成了这些高管们的小金库。如果收归国有,不仅断了他们的财路,而且为收购而准备的清产核资,将会令他们之前的暗箱操作大白于天下。

    显然,陈文强是有备而来,而既得利益集团又岂能轻易屈服,一场争斗在所难免,鹿死谁手,谁又能提前知晓?

    …………..

    “陈文强,之前只闻其名,洋务似乎娴熟,其他倒不了解。此番前来,看似准备充分啊!”原湖南粤汉铁路公司总办王先谦纠集了亲信党羽,紧急商议对策。

    王先谦,对外号称著名的儒学大师,任总办之前担任着江苏学政的职务。但他久住省垣,广通声气,凡同事者无不仰其鼻息,供其指使,一有拂意,则必设法排出之而后快。所以,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早已不是依赖他曾经当过江苏学政挣来的那个官级,而是利用铁路公司建立了一个实际上的第二政府。

    以爱国为号召,王先谦先是鼓动张之洞花费双倍的高价从美国人手中赎回粤汉铁路,又号召湖南人民踊跃购买股份、爱国救国。而他本人却在高喊爱国口号的同时,死死捂住钱袋子,盯上了免费的“干股”——“有问以曾入股若干者,答曰,吾为总办当坐分红利,何须入股”。

    而由他主持的湖南公司,先是靠政府的公权力强制征收租股、房股、米捐、盐厘。又以公司为利薮,以公司之款,为行乐之资。而坐办总理余肇康与王先谦狼狈为奸,以至湖南之铁路公司开办至今。修路“只动三锄”。而筹集的路款,却被他们纳入私囊,“股东无账可查,湘绅无敢过问”。

    现在,陈文强悍然接手。可谓是砸了这些人的饭碗,使他们不能守着租股,永成无期地寄生下去。

    “此人有总督大人支持,又挟巨资而来,显是不易对付。”余肇康指着报纸上的文字说道:“看看,本以为能从其借外债修铁路寻到把柄,但这外债借得,商借商还,不涉路权,利息又低。令人无从攻击啊!”

    老子就是借外债修铁路了,陈文强不怕别人知道,还生怕别人不知究竟而生误会。但谁能争取到如此优惠的贷款,谁能不丧路权而举外债,何况抵押的是陈文强的工厂企业,你还能说出什么反对理由?

    “最可虑者乃是他还有铁路巡警总办的头衔,还带来了数百巡警。”王先谦说到枪杆子,不禁缩了缩脖子,显是心惧不已,“依我看。暂时先不要与其正面冲突,可以长远打算。”

    “但陈某人提出的条件万难接受。”金董事忿忿地说道:“只偿股金,经营已用之款如何处理?难道要我们自付吗?”

    这位金董事,是在官商两界游刃有余的高手。也是铁路公司一大蛀虫。他“利用官威,以箝制股东,稍与辩论,辄架破坏商办大题,反噬挟制,凶悍险诈。无所不至。盘据把持。股东查账,又藉词票举,以图抵制”。

    而金董事所谓的已用之款,一部分是正常经营,但大部分却是被这些蛀虫挥霍、挪用、贪污掉的资金。金董事的意思很明显,退让可以,但要“保存现存之款,求还已用之款”,也就是要让新公司来补上亏空。

    陈文强虽然有吃点亏但能顺利接手的打算,但在未盘清家底前,他却不想贸然作出决定。况且,留着这个亏空的小尾巴,他还有另外的打算,便是借机立威,震慑宵小。

    如何在“公平”与“平均”之间找到平衡点,这是陈文强所要考虑的难点。而湖南则是鄂湘粤三省中难度最大的省份,也是三省中唯一收取租股的。一方面,湖南铁路的资本金大多数来自强征的租股;另一方面,铁路没修几里,却在所谓的经营上亏损了很多。

    湘省铁路公司当然希望陈文强能将这个窟窿补上,而这对陈文强来说还在两可之间。他的计划,就是先解决湖南,然后是湖北和广东两省,他的智囊团已经定出了“湘路先了,鄂路次之,湘鄂厘定,不怕粤事不定”。

    “保现存之款,求还已用之款。”王先谦沉吟着点了点头,说道:“此亦不失全身而退之法。”

    “若是他不答应呢?”余肇康不无疑虑地问道。

    “那便发动绅商百姓,与陈某人斗上一斗。”王先谦冷笑起来,“他到底是外来人,若是在湘省激起民变,总督大人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既得利益者们往往巧妙地将自己藏在了民意的石榴裙下,本是政府、绅商、民众的三方博弈,经常被他们变成了政府与民众的博弈,而他们则不仅是幕后操纵者,甚至还是裁判。在掌握了舆论权的既得利益者把持下,那些胼手胝足、真正承担着改革成本的小民百姓,是沉默的一群,也是总能轻易“被代表”的一群。

    “民变?”金董事嘿嘿一笑,阴险地说道:“没错,就是这一招儿。要是闹腾得大了,说不定还能把铁路公司再夺回来呢!”

    “那就先串连串连,在董事会议上群起发难,让姓陈的焦头烂额。”余肇康一拍大腿,也兴奋起来。

    王先谦抚着颌上胡须,笑着连连点头,觉得强龙难压地头蛇,陈文强也未必能斗得过他们。

    ………………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陈文强的锋芒直指湖南,便是想趁着湘省铁路公司这些蛀虫还没兴风作浪,一举打掉其首脑人物,其他的小虾米就好对付了。

    准备不可谓不充分,他手中有总督张之洞的谕令,从上海调来了三百商团暂时充为铁路巡警,事先还进行了大量的秘密调查,更通过他的江湖身份,通过兴义堂联络上了湖南省江湖帮会的一支——齐天会。

    黑*白两道的势力都调动起来,陈文强不可谓不重视。为了尽量避免愚民百姓被煽动蛊惑,他不仅赞助了湖南宪政同志会一大笔经费,争取立宪派绅商的支持,还暗中通过复兴会发布了会内通告,大意是:粤汉铁路利国利民,各支部分会要号召本部会员予以支持配合,并积极宣讲铁路公司所出之政策措施,以安民心。

    与乡绅斗争,关键便是民间舆论的掌控权,使废除租股等惠民政策能为底层百姓所知。虽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陈文强自认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王先谦等人在密谋商议,陈文强也没闲着,甫至长沙,便连续约见了各方人物。

    湖南粤汉铁路公司虽然由王先谦等人把持,但内部却是山头林立,围绕对王先谦的效忠与否分为“拥王”、“倒王”两大派系,还有不少小的派系。陈文强不想大清洗,便采取分化瓦解之策,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使自己不致陷于孤立之境。

    正如王先谦所说,陈文强也意识到自己是外来户,要斗倒地头蛇,就必须得到一部分湖南商绅的支持,支持的力量有没有呢?如果说是以前,陈文强还没有把握,但立宪运动的兴起,他在立宪运动中的鼓与呼,却使各省都有了他的同志,他的朋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拉打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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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延闿,字组庵,湖南茶陵县人。他幼承家学,天资聪颖,光绪十八年(1892年)入府学,光绪二十八年(19o2年)中举人,三十年中进士,入翰林,旋授编修,返湖南办学。立宪运动兴起,谭延闿积极呼应,属湖南立宪派领,后来还会担任省“谘议局”议长。

    而谭延闿的楷书最为人称道,有大气磅礴之势,虽是前清进士,但其书法绝无馆阁体柔媚的气息,是清代钱沣之后又一个写颜体的大家。

    “好字,好字啊!”陈文强虽然不会书法,但看人家谭延闿这毛笔字写得,啊,就是好啊!

    “只是这”谭延闿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点着陈文强非要他写的四个大字“血路无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呵呵,吓唬人的。”陈文强吩咐手下把字收起,冷笑道:“不过,真要想阻挡我干事,就让这铁路上沾些血腥又有何妨?”

    “还是尽量不要大动干戈的好。”谭延闿刚想把挽起的袖子放下,突然现陈文强身旁的洋女人已经麻利地在桌上铺好纸,恭恭敬敬地递上了毛笔。

    “这是”

    “啊,崇尚中国艺术的洋鬼子,谭兄就受累,随便给她写两个字好了。”陈文强面对谭延闿惊异加询问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敷衍着说道。

    艾米丽白了陈文强一眼。转向谭延闿时又变成了讨好的笑脸,“麻烦先生,就写诗吧。比较优雅,会让人心情好的那种。”

    汉语说得不错,可你又认识不了几个汉字。陈文强翻了翻眼睛,转身走到一旁,和几个亲信心腹低声商议起来。

    斗倒一批绅商,拉拢一批绅商,这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尽管民间对引进外资充满了疑虑。但外资修建的铁路的丰厚利润却令朝野信服和艳羡:南满铁路(日资)胶济铁路(德资)的收入都是以每年翻一番的度在增长,已达上百万两。甚至三十多年前(1876年)。英国人在上海偷偷修筑的吴淞铁路,通车几个月后其每公里收益率就过了伦敦铁路,跻身世界上利润最高的铁路之列。

    要瓦解摧毁的是寄生于铁路公司坐耗股金的无耻绅商,要拉拢的便是要依靠铁路之利财致富的开明商绅。铁路股票运输公司优惠运价。甚至是铁路沿途的车站铁路公司的管理职位管理权等等,都是开明商绅想从陈文强手中得到的,都是他们想从支持陈文强而获得的权益。

    让步分利是不可避免的,陈文强也没想着吃独食,更不想把地头蛇都得罪光。只要大目的能够实现,使粤汉迅建成并顺利地进入盈利期,扣除了利息和分薄后还是有巨大的利润。更不用说通过修路,陈文强所建立起的势力,拉拢的助力。造成的影响了。

    等到被艾米丽缠得头痛的谭延闿终于脱身,苦笑连连地走过来时,陈文强已经基本确定了方案。

    “谭兄请看。”陈文强指着铺开的地图。指点着说道:“武长(武汉长沙)线可以从咸宁岳阳分成三段,这三段的铁路分局经理便由湘鄂两省宪政同志会及总公司分别推荐人选来担任;这以后呢,湘省内的,便是咱们两家分,与鄂省无关。比如这长株(长沙株洲)线,株衡(株洲衡阳)衡郴(衡阳郴州)等等。”

    谭延闿仔细看了看地图。说道:“郴州至韶关呢,粤省那边如何说?”

    “这个可以商谈。不是还有副经理嘛!”陈文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多呀,就这么几段。”谭延闿轻轻摇头,摸着下巴,有些遗憾。

    “谭兄请看。”陈文强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划了一条横贯东西的横线,由株洲穿过,西面经湘潭娄底怀化直到贵阳,东面经萍乡宜春新余直达南昌,划完之后把笔一甩,笑道:“如何,这样不就多出了几段。”

    “文强,你不是在哄我吧?”谭延闿盯着地图上这随便的划线,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不敢相信地盯着陈文强,“如此工程,耗资巨大,即便要修,几时才能完成?”

    “不管是几时,总是要修的。”陈文强坐在椅中,淡淡地笑着,“干线一成,支线便容易了。至于耗资,其实也好解决,无论是外债,还是行股票由民间筹集,总还要看这粤汉铁路的修筑情况。若是既快又好,能迅进入盈利期,又何愁无人投资?”

    谭延闿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望着陈文强感慨地说道:“若铁路修成,则湘省展必是一日千里。当初粤汉铁路原议经由江西入广东,湖南士绅一片哗然,多番争取方才使朝廷决定折而入湘。可时至今日,已过十年,铁路修成却是遥遥无期。几番周折,却由顽钝无耻之小人握路矿之权,于一切筑地购路等事弗顾也。”说着,他连连摇头,甚是愁怅。

    “谭兄只要动湘省商绅全力支持,这粤汉铁路便只在五六年间修成通车。”陈文强把茶杯推到谭延闿面前,诚恳地说道:“只要地方无阻,资金我自有办法,修路工人呢,中国最不缺的便是具有吃苦耐劳精神和出众的聪明才智的百姓。”

    谭延闿不解地看着陈文强,对于那些愚民百姓,这样的评价,当然让他不理解。

    “美国的太平洋铁路,全长三千多公里,仅用了七年多时间便修筑完成。”陈文强低沉地说道:“但鲜为人知的是:这条伟大铁路最艰险的路段,是由以中国人为主的工人修建的。”

    “谭某真是孤陋寡闻了。”谭延闿连连慨叹。最后作出了决定,“文强放手去干吧,湘省宪政同志会虽不敢说将绅商尽皆网罗其中。可要动起来,势力倒也不可小觑。修铁路乃利国利省利民的好事,谁敢阻挠,就让他千夫所指,于湘省臭名远扬。”

    陈文强起身刚要致谢,谭延闿又伸手制止,提醒道:“只是文强行事还是少些暴戾。少些杀戮为好啊!”

    “这是自然。”陈文强点了点头,但并不作出确定的承诺。“只要不是死硬阻挠,我也不会赶尽杀绝,甚至做好了花钱买顺利的准备。”

    “那就好。”谭延闿以前并没有和陈文强打过太多交道,而陈文强的手段也多数未曝光于外。所以,他听了这话,也便放下心来。

    ……………

    送走了谭延闿,陈文强又召集了会议,与自己带来的亲信认真细致地商议了一番。

    当时的商办铁路公司之所以成效不佳,除了蛀虫中饱私囊不事修路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陈文强一直注重并强调的专业问题。由经营传统行业的商人所组成的铁路公司,既缺乏经营管理大铁路公司的人才。也没有在复杂地质环境修筑铁路的资质。

    如何聘请合格的工程技术人员,如何协调管理层和股东关系,如何组织管理施工等等。都是外行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而陈文强敢向张之洞立下军令状,并不是他懂,而是他有信心找到一批内行来干。从德国聘请的工程技术人员,加上詹天佑所推荐的邝孙谋(关内外铁路工程司,留美幼童)颜德庆(沪宁铁路工程司,留美学生)两位大工程师。以及柴俊畴俞人凤等从北洋武备学堂铁路工程班和山海关铁路学堂调派聘请的工程师和学员,再有从上海调来德国聘请的管理人员。新的铁路公司在管理和技术力量上空前的雄厚。

    只要能排除阻碍,顺利接手,筑路工程便会轰轰烈烈地展开。科学组织,统筹安排,将是确保进度缩短工期的有力保障。到时候,勘测设计施工将会同步进行,多个路段多个工程队将一起修筑,只要资金跟上去,无论是技术人员,还是施工人员,都是不缺的。

    技术性的会议自然是简单明了的,先从已经勘测完和修了一部分的路段开始施工,也就是武长(武汉长沙)段和长株(长沙株洲)段;同时派人对其他线路进行勘测设计;等到把三省铁路公司都接手过来,便要开始全面的统筹工作。等到明年,至少要有四个工程队进行施工修筑,保障施工顺利进行的铁路巡警亦将扩充至每省五百人。

    “资金不是你们的问题,修路的阻碍也不用你们管,你们要考虑的是怎样又快又好地修筑铁路。”

    “扫募工人,组建工程队,从培训学习到熟练,三四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干线的勘测设计如果滞后,那就修支线;支线的勘测设计也跟不上,那就修复线。总之,工程队的施工作业不能停。”

    …………

    雄心勃勃,自信坚决,陈文强的态度对于手下的干劲儿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团体的工作热情往往就取决于领头人的精神意志,而谁都知道,陈文强已经把困难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并有信心和能力解决,交给他们的不过是专业范围内的技术问题。

    会议结束,陈文强转入后面的房间,脸色已是郑重严肃。充满自信,那是给人看的,他自己知道想顺利接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房间内,两三个平民打扮的汉子正在喝茶聊天,见陈文强进来,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诸位兄弟不必多礼。”陈文强摆了摆手,随便地坐了下来,停顿了一下,便开口询问情况。

    齐天会在长沙只是个小帮派,在长江流域的青帮中更是排不上名号。陈文强选择他们,除了他们地头熟以外,也正是觉得他们势力小,容易控制。再加上从兴义堂派来的人手,陈文强已经在长沙布下了耳目网络。

    听取了一番汇报后,陈文强思索了一会儿,冷笑道:“这么看来,姓王的算是主脑,他在策划,而姓余的和姓金的负责跑腿儿执行。”

    “坐堂大哥说得极是。”杨洪名拱了拱手,说道:“余肇康和金幼程虽是凶悍奸诈,但却唯王先谦马是瞻,此三人又有官身,以官凌商,以商瞒官,把持铁路公司,欺吞冒滥,久为众股东所指摘。”

    陈文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杨洪名,这个小帮派的大哥竟然读过书,说起话来有些文绉绉的,如果加以打磨,倒是自己的一个得力帮手。

    “王先谦虽是主脑,但已是老朽,想必是惜命得很,应该是能被吓住的。”陈文强思索着说道:“这条老狗命让我想想。倒是余金这两个爪牙,却是留不得。两颗人头,应该足够震慑了吧?”

    “坐堂大哥高见。”杨洪名表示赞同,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余肇康和金幼程平素里面和心不和,也没少争斗。若是尽皆被杀,矛头所指,过于明显。不如……”

    “看来你已经想得周全了。”陈文强赞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此事了结,我便帮杨兄弟弄个官身,在铁路巡警任个官长,然后再图高升。”

    “多谢坐堂大哥提携。”杨洪名大喜过望,起身深躬。

    这个家伙读过书,却入了江湖道,颇有些怀才不遇的怨气,给他个官身,果然是最好的争取。

    陈文强心中想着,脸上却表情如常,和杨洪名陈得平柯有为三人商议了行动办法,才起身离去。

    余肇康和金幼程都要杀,但一个是明杀,一个是失踪。再加上牵强附会的动机猜测,陈文强觉得这既能让王先谦为的蛀虫们知道所为何事,知道是他所为,可又抓不到什么把柄,找不到什么证据。

    至于官府的破案追究,陈文强也不怕,只要手脚干净,只要安排妥当,给官府一个破案的线索,给他们一个结案的理由,谁还会傻到自找麻烦,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呢?

    而干这种事情,龙兴堂的陈得平柯有为等人已经在上海历练得成熟老练,再有地头蛇杨洪名的帮助,陈文强大可以放心行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杀伐果决,栽赃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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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声是稀稀拉拉的,多数人要观望风色,要看这位新的总办如何收服旧的一套班子,要看原来的总办将如何带着党羽进行反击抵制。

    陈文强不以为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坐回到椅子中,挨个审视着长桌两旁的董事们。

    王先谦很纳闷,但他必须要开口。余肇康和金幼程这两个骨干竟然缺席,被他们撺掇的那些董事都以为被耍了,谁也不当出头鸟。

    “总办大人,猝然废除租股,实是操切从事,恐酿变端啊!”王先谦捋着胡子,声音不高,但却隐含着威胁之意,“租股为湘路命脉,租股一停,生命立绝。且湘人万众协心,矢志修路,岂能轻言废除;再者,租股乃股本,而非捐税,若公之于众,岂不引起百姓误解。”

    毫无疑问,这是睁眼说瞎话,所谓的租股就是以公权力保驾护航而强行征收的特殊捐税,大多数百姓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今后或可分红的股东。

    “老王啊”陈文强拉长了声音,冷笑着嘲讽道:“你已不是公司总办,租股收不收,铁路如何修,关你屁事?”

    “这,这,口出不逊,粗鲁,粗鲁莫名。我,我是代表原公司众股东”王先谦没想到陈文强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气得口歪手颤。

    “代表个屁呀!”陈文强腾地站起身,指着王先谦的鼻子骂道:“公司成立至今。你入过几多股份,还大言不惭,真是厚颜无耻。”嘴上骂着。陈文强绕桌而走,手臂挥舞,义愤填膺,“还生命立绝,是谁的生命立绝?以商民集款艰难,路工却无告成之望,且有亏倒巨款情事。竣削脂膏。徒归中饱;殃民误国,人所共知……”

    王先谦气得浑身抖。刚想张嘴反驳,便见眼前一黑,陈文强反手就是一拳,鲜血迸溅。碎齿飞出,王先谦满脸是血地趴在了桌上。

    “哎呀,这动作大了,竟误伤了王先生。”陈文强咧了咧嘴,抬手摆了摆,两个大汉上前,将昏迷的王先谦架了出去。

    众董事都目瞪口呆地坐着,胆小的已经脸色苍白身体抖。

    陈文强前天与手下认真地商议研究了一番,最后他拍板决定。王先谦也要杀。不仅要杀,还要栽上罪名,一个在以后也能攀扯上阻挠修路者的罪名。现在的官府最怕什么。最担心什么,陈文强自然很清楚。所以,昨天开始,一切的布置便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余金二人也活到了尽头。

    陈文强阴冷的目光挨个扫视着众董事,每个被盯到的人都感觉冷意从心头泛起。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今天早上”陈文强的声音冰冷而无感情,缓缓述说着。“有人在本公司门口扔下了一个包袱,里面有样东西,还有封恐吓信,是给本大人看的。我想,你们也应该看一看。”

    包裹是用褐色的纸随便包着的,也是随随便便放到桌上的,董事们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这个包裹。包裹的一部分已经松开了,露出一些毛样的东西。刷的一下,褐色的纸被扯掉,人们看清楚了,都大吃一惊,有人出难以抑制的尖叫。

    是金幼程的人头,他的脖子血肉模糊,赫然露出了森森白骨。他的嘴歪扭着,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两眼向外凸出,眼珠似乎要弹出来。下巴上他平时习惯于用手摆弄的胡须还保持原样,朝着人们向外翘着。

    口齿不清的嘟囔声,恐惧地注视,陈文强已经坐回到椅中,拿出一封信晃了晃,冷笑着说道:“想用人头来吓唬我,真是痴心妄想。可惜我早就知道有人要阻挠修路,所以作了布置,那个杀人凶手扔下人头和恐吓信,便被巡警现,追赶之中他慌不择路,掉进水沟淹死了。”停顿了一下,他把身子向后一靠,眯缝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笑得令人胆寒,“余肇康,坐办总理,王先谦的死党,竟然胆大包天到敢杀人,敢用这种手段恐吓本官。”

    可能吗?就余肇康那身体,那胆量,敢杀人,还敢砍下人头来恐吓你?众董事面面相觑,也不敢吭声。

    “这修铁路,我可是押上了产业,押上了身家,谁敢跟我过不去,我就要他”陈文强突然一探身,把人头一推,人头骨碌碌在桌上滚动,吓得众董事直往后缩。

    “当然,我这个人呢,恩怨分明,跟着我干的,我也绝不亏待他。”陈文强稍微缓和了语气,扫视着众人,说道:“董事呢,还是董事,以前的亏空呢,我也不想追究,由我全补上。咱们重打鼓另开张,把这铁路尽快修好,那可是日进斗金的赚钱门路……”

    外面轰然一声巨响打断了陈文强的说服教育,他装出惊愕的样子,等着来人禀报。

    一个手下飞快地跑进来,凑到陈文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递给他一张纸条,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用杀人般的目光对着众董事挨个审视,令人如坐针毡,心泛冷意。

    “事不亦迟,马上派人去抄王先谦余肇康的家。”陈文强站起身,眉头紧皱,对众董事说道:“没想到王余竟与乱党有关,王先谦丧心病狂,竟身携炸弹。可惜,他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带了出去,在外面误碰爆炸,伤了我几个手下。现在要委屈诸位了,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便在这里多待此时刻吧!”说完,他转身大步而出,很快,外面便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和纷乱的口令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陈文强不在了,可一番杀伐震慑却依然激荡着众人的心。如果说胆大。还有比陈文强更厉害的吗,上来便连杀三人,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嘛。一个是被外人杀的,一个是逃跑时淹死的,一个竟带着炸弹自己炸死的。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陈文强说第二,还有人敢说第一吗?

    人头还在桌上,呈现着痛苦的神情,没人敢去动一动。汗珠从董事们的头上不停冒出。

    ……………

    陈文强凭恃的是什么,那些董事们不清楚。王先谦等人更是到死都不明白。是那几百铁路巡警,是总督张之洞承诺的全力支持,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如果只是单一的凭恃,陈文强还不敢嚣张跋扈。大胆妄为。可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既是革命党,又是江湖大哥,还带着立宪派的面具,有商团巡警武装,再加上当时的形势,他有消息,有实力,有分析研究。出手便又狠又辣。

    当一堆证据从王先谦和余肇康家中“搜出”并摆在巡抚岑春蓂面前时,岑春萱可谓是大吃一惊,听着陈文强的报告。看着这些证据,他将信将疑,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陈文强。

    “鞑虏逞其凶残,屠杀我汉族二百余万,窃据中华,一大罪也。鞑虏以野蛮游牧之劣种。蹂躏我四千年文明之祖国,致列强不视为同等。二大罪也。鞑虏五百余万之众,不农不共,不商不贾,坐食我汉人之膏血,三大罪也……”

    反清檄文写得很有文采,十大罪明明白白;还有标之以“中华国民军南军先锋队”的旗帜,以及复兴会的一些文件资料……

    “复兴会?”岑春蓂更是惊愕,甚至有些骇惧,“怎么是,是这个搞暗杀极厉害的革命党?”

    历史书中在谈到著名的“长沙抢米风潮”时写道:“巡抚岑春萱非但不准,还下令枪击请愿群众……正当岑春萱陷于困境之时,湖南布政使庄赓良在杨巩等人支持下暗中倒岑。这里两处提到的“岑春萱”实为“岑春蓂”之误,甚至在很多书中直接就将“岑春蓂”误写成了“岑春煊”。而岑春蓂(湖南巡抚)与岑春煊(曾任两广总督)同为岑毓英(曾任云贵总督之子),误写竟是典型的“弟冠兄戴”!

    “大人,此事重大,你若不信,可多派人去探听。”陈文强脸色凝重,很肯定地说道:“依下官看,不宜将复兴会宣之于外,以免引起恐慌。至于打压遏制,下官认为也当以复兴会所联系的江湖会党为主,以免引起复兴会的报复。”

    “江湖匪类的活动,本官亦有所耳闻。”岑春蓂捋着颌下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这王先谦余肇康竟然,竟然都是革命党,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啊!”

    湖南江西两省交界的地区,很久以来便是山堂林立民风强悍,是哥老会在长江中游的一支洪江会的活跃之区。两年前华兴会在长沙起义失败,次年会党领马福益又被捕死难,但是会党的组织基础并没有被打乱。洪江会与洪福会武教师会勾连一气,隐隐有再次起事的苗头。

    然而,会党就是会党,在组织上还脱离不了其本身的弱点。特别是缺乏保密的意识和措施……总之,宣传鼓动工作的效果非常明显,但当地的地主士绅也感到了恐惧,岑春蓂也接到了他们“呈请官厅侦悉剿办”的文书。

    “革命党渗透之深之秘,确实令人心惊。”陈文强不以为然,说道:“然证据确凿,不得不让人相信。若是大人依然将信将疑,那下官再搜集证据,再揪出几个乱党余孽也就是了。”

    岑春蓂咧了咧嘴,脸上的肉动了动。他哥岑春煊已经从北京来信,要他支持陈文强,可听陈文强话中的意思,显然还要抓人杀人。

    “先不要轻举妄动。”岑春蓂摆了摆手,思索着说道:“王余之案便由官府侦办,你还是以修路为主。嗯,事已至此,只要不掀起动乱,本官也能予以转圜,取信于朝廷,取信于民众。”

    “那就多谢大人了。”陈文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抄家所得,甚是丰厚。大人可用之兴学助教,铺桥修路,造福一方。至于铁路公司的亏空,下官出资补上,想必是不会引起太大的乱子。”

    “亏空由你补上,这与情理不合。”岑春蓂笑了笑,又正色说道:“入官库一半,另一半便入铁路公司,这也算是造福湘省嘛!”

    “那便算是大人的股份。”陈文强一口便定了下来,“有大人带头,这筹资修路也就能顺利许多。”

    “这样啊”岑春蓂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勉强点了点头,“这修路涉及到的人和事很多,本官就勉为其难,把这些股份分配分配,打点打点,也算是小助你一臂之力吧!”

    “多谢大人,大人拳拳之心……”

    ………………

    事实上,陈文强的狠辣并没有给岑春蓂,乃至张之洞惹出太大的麻烦。因为复兴会很快就在报纸上谴责了陈文强的残暴,声言要为被杀害的同志讨还公道。紧接着,似乎要更加证明王余二人确是复兴会会员,两颗报复的炸弹在长沙出轰响。一颗炸塌了巡抚衙门的后墙,一颗在陈文强出行时惊了他的马。

    “余孽犹在,可老子不怕他们。”陈文强在董事会议上咆哮,眼睛瞪得牛一般大,恶狠狠地审视着噤若寒蝉的董事们。

    乱党余孽呀,这可是一个随时能扣过来的大黑锅。不管董事们对乱党论相不相信,相信多少,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陈文强已经掌握了能够不断打击异己,且名正言顺的犀利武器。

    谁敢作仗马之鸣?老子说谁是乱党,谁就是乱党,谁让老子正是乱党头子呢!既能指鹿为马,又敢拉仇恨,可老子一点也不害怕。

    “文强啊,你那些铁路巡警装备很好嘛,人看起来也个个精神,派来百八十人,保护本大人,还有官衙如何?”陈文强安之若素,岑春蓂却有些胆战心惊。

    “大人多虑了。”陈文强贴心地安慰道:“下官有避祸之道,否则怎敢如此胆大。”

    哦,岑春蓂看着陈文强神秘的样子,纳闷地凑了过去。

    一番细语之后,岑春蓂恍然,陈文强苦笑。然后,他让人把一队铁路巡警召来,保护官衙,保护巡抚大人。他则带着岑春蓂的一万买命钱,心情畅快地走出了衙门。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纵横捭阖,新的革命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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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大势似乎不可扭转,但很多事件生的时间地点人物等等,都在生着改变。

    陈文强施展辣手,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阻挠他接手粤汉铁路的小人,更找到了合乎情理的借口,但却影响到了将在今年生的萍(萍乡)醴(醴陵)浏(浏阳)会党大起义。由于官府的注意,使其生的时间大大提前了。

    但陈文强并不确切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烦,反正他对江湖会党也没什么好感,而会党人员庞杂,头目遭到官府逮捕杀害的事件也是屡有生。何况,他现在的精力都是在如何尽快开工筑路,以及如何顺利地接手另两省的铁路公司上面。

    基本上解决了湘省铁路公司,陈文强便赶赴鄂省,因为鄂粤两省的铁路公司没有租股,全都是商股,解决起来也就相对容易。亏空是有,但陈文强准备自己承担,以安抚住各公司的董事和股东。这当然是软硬廉施的手段,同时也是着眼于大局,不做斤斤计较的势利商人。

    临行前,陈文强召集手下,进行了一番商议,布置了修路事宜,并且把修路有可能遇到的困维进行了剖析,制定了相应的解决办法。而陈文强相信,只要补偿到位,若有劣绅煽惑百姓闹事阻挠,大可以再用栽赃陷害的办法除去其脑。只要沾上乱党二字,再有复兴会的配合证明。先斩后奏也会被官府认可。

    留下二百铁路巡警作骨干,定下招募到五百数额的任务,这修路的武力保障便算是足够了。至于以后进行扩充。自然不会再向官府申请,而是陈文强所兼任的这个粤汉铁路巡警总办说了算的事情了。原因很简单,新铁路公司依旧要打着商办的牌子,要有政府给予的特殊政策,铁路巡警也是附属于铁路公司,由铁路公司出资供养的私家武装。

    显然,陈文强在湖南的雷厉风行狠辣老练。所带来的震慑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又有湖北立宪派头子汤化龙的襄助支持,陈文强接手湖北铁路公司相当的顺利。

    其实。各省铁路公司之所以筹资困难,根本原因还在于管理混乱,少数高管把持,账目一塌糊涂。因此。很多股东都担心资金安全,既不肯再增资入股,又坚请退股保全,各处愿入股者也观望不前。所以,对于陈文强这样精明强干的人才接手公司,大多数股东还是持欢迎态度,希望真的能从铁路获取收益。

    而陈文强也确实没令他们失望,接手公司之后便明晰财务,从此之后股东有账可查。不虞担心用财过滥,甚至有侵吞贪污之龌龊。

    同时,招募筑路大军。购置所用材料,开始铺轨筑路……一项项实际工作被付诸实施。“奏办多年,多无起色,坐失大利,尤碍交通”的粤汉铁路终于在湘鄂两省动工兴建,其规模度实效都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武长线。修了几十里的长株线,在一九零六三月。都开始了动工兴建;到了四月份,筑路工程队已经有了四个,筑路大军已经在到了三千多,分别在武汉岳阳长沙株州进行施工。随着筑路工人熟练程度的提高,修路的度又比上个月快了不少。

    只要有钱,只要管理得力,统筹得法,施工科学,所谓的修路艰难也完全是可以克服的。而筑路工人,在中国是最不缺的;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在铁路公司相继推出了诸多待遇后,显露无遗。

    “登高下瞩,使人赞服……是为中国2o世纪之雄厂耶!观于斯厂,即知研究西学之华人,经营布置,才略不下西人也……”

    张之洞放下报纸,微笑着连连颌,对美国驻汉领事的此番赞扬表示满意,这是汉阳铁厂的骄傲,是湖北省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

    汉阳铁厂的改建扩建工程接近完工,两座三十吨马丁炉建造完毕,出钢合乎标准,钢轨质量符合工程要求,现在只剩一座一百五十吨的混铁炉还在紧张修建,汉阳铁厂的面貌已然为之一新。

    “中华铁市,将不胫而走各洋面,必与英美两邦,角胜于世界之商场……呜呼!中国醒矣!”辜鸿铭放下另一份报纸,笑着说道:“如此赞誉,出于美人之口,想必有讨好文强之意吧?”

    “美国人也想贷款修路,可惜文强的条件不仅苛刻,还乱挑毛病,借债的如此强横,倒是少见啊!”张之洞捋着胡须,揶揄中含着赞赏,“然形势有利,他自可纵横捭阖,于其中取利啊!”

    陈文强接手湘鄂两省的粤汉铁路公司后,其借德债的消息也随之散布开来。因为抵押的不是铁路,不涉丧失路权,国内民众对此倒是反应平平,而英法两国合资组成的华中铁路公司却坐不住了。分别派兰德贾斯霭经汉口领事法磊斯陪同谒见了张之洞,欲贷款参与修建粤汉铁路。

    张之洞拖延敷衍,最后以铁路公司为商办,官府不加干涉,把皮球踢给了陈文强。

    陈文强对英法代表却不假辞色,先是以上海“公审案”风波未平民意汹汹为借口加以拒绝,随后他又把与德国人借贷的协议公之于众,声称如有按此等优惠条件提供贷款者,他愿积极加以考虑。

    而上海生的会审公堂案,这时候罢市罢工的一方,已经不只是起先的要求和条件,比如撤去滋事的主审官,撤惩撕打华官的巡捕房捕头,向中国官厅公开道歉,并释放黎黄氏和所有关押华人等等。而是要求英方对中国民众死伤几十人的事实进行赔偿。以及由此罢工罢市所给商人和百姓造成的损失。罢工罢市的地区也明确缩小,直接针对公共租界的中区,也就是英美租界合并前的原英租界。

    这样的条件当然令一贯势大傲慢的英国人所难以接受。而抵制地区的缩小却意味着抵制的深入。英资经营的洋行旅馆饭店等,中国雇员连同打杂仆役纷纷辞职而去;悬挂英国国旗的船只靠岸,没有苦力前来搬运……抵英风潮变得更有针对性,甚至在向汉口广州等商埠蔓延。

    而针对性的抵制也使公共租界内的美比荷德俄等国纷纷噤声,以免惹火烧身。显然,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场抵英运动的背后有着大势力的支持。不仅是资金,更在上海滩有惊人的动和影响力。若论后者。明面的旅沪华人公会和地下的兴义堂肯定是其中翘楚,也肯定参与其中。

    事件起初,英国驻华公使靠着强权,避开中国民众被打死打伤多人的事实。竟向清政府提出索赔八万两银子的要求。其提出赔偿的理由,主要是在那一天老闸捕房遭到焚毁,几户英商遭到袭击。现在,英国领事署不得不将肇事的法官德为门换下,由其他人代替担任陪审官,并提出洋人的损失由工部局赔偿,华人损失由清政府地方官抚恤。

    但风波依然持续,中国人一方很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儿。而且,条件在继续加码。比如要求工部局同意成立华商公议会,增选七名华商董事,以参与公共租界治理;禁绝鸦*片入中。关闭公共租界烟*馆。

    英国人焦头烂额,却又不肯轻易低头;中国民间的愤激情绪则不断增加,蔓延扩大。在这样的大形势下,陈文强不仅拒绝英法的贷款,更变本加厉,以汉阳铁厂为抵押。再向德国贷款赊机器,开始兴建大冶炼铁厂和开湖南常耒锰矿。

    德国资本大举进入长江流域。令英国人感到惊慌,但趁虚而入的显然不只德国一家。在国内遭到“托拉斯爆破手”罗斯福反垄断打击的美国资本,也看到了良机,再有陈文强通过查理宋和罗迈等人的暗示诱导,也纷纷打着民间财团的旗号前来武汉,在这“九省通衢”之地进行投资。

    你上赶着来贷款,我还要挑挑选选,提出条件呢!陈文强借美压德,借德压美,这边谈判,那边谈判,终于以商办商还的名义,成功地以优惠条款贷到了铁路的第二笔款项。并呈准张之洞,以湖南马鞍山煤矿为股本,吸收美德投资,开始兴建中国最大的煤化工厂。

    这样一来,英国在长江流域的传统势力范围便被完全打破,甚至面临着不降低条件,不放下身架,便会被逐渐挤出的危险。

    民间资本,门户开放,德美两方都有理由,都不正面触犯英国,但却实实在在地侵入了所谓的英国势力范围。追根究底,便是陈文强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英国人看清楚了,也意识到这股抵英风潮正是这家伙在暗中支持,甚至是策划的主脑。

    “英国人正通过外交手段想迫使朝廷屈服,大人,您可要有所准备呀!”辜鸿铭不无顾虑地提醒道。

    “嗯,本部堂既已让文强放手去干,自然会替他担待压力。”张之洞沉吟了一下,猜测着说道:“袁世凯似乎也在支持文强,提供了北洋武备学堂山海关铁路学堂的人才,京张铁路的钢轨和零件亦全采购于汉阳铁厂,其他的,听说在奏折上也对文强颇多赞誉之词。”

    “袁世凯收拢人才还是很舍得下本钱的。”辜鸿铭想了想,说道:“文强倒是与很多大吏关系不错,也确实给很多人的脸上增光添彩了。”

    “他是个滑头。”张之洞笑了起来,说道:“不过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若论办洋务,国内无出其右者。盛宣怀若与他比,简单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手段很厉害,非如此,确实也难以展开拳脚。”

    “洋务娴熟,这是人所公认。”辜鸿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可不惧洋人,能把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恐怕就无人可及了。”

    张之洞若有所思,半晌展颜一笑,说道:“不管怎样,这粤汉铁路能在五六年内完成,看来是大有希望,本部堂也遂了心愿。只是这铁路造价看起来有些高啊,每里一万八千两,比芦汉铁路还要多出两三千两。”

    “文强要的是度。”辜鸿铭对此比较了解,笑着解释道:“几个工程队同时施工,他又不肯苛待工人,花费自然要多些。可从另外的角度看,早建成早通车早收益,多花的钱也就赚回来了。再者,大人看过工程进度的报表吗?若按这个度,顶多一年半(注:比历史上短半年),武长线便能开通,那可是三百六十多公里啊!更不要说这一年半的时间里,长株线是肯定能修完的。”

    “如此度,令人欣慰啊!”张之洞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缓缓说道:“文强的打算我也能猜到一二,以进度证明成功之近,来吸引各方投资。说到底,他是不想光靠借外债,也想着借修路之利拉到更多的商绅,减少修路之阻力。”

    “中侨银行在背后支持,可也要尽快见到收益,文强借外债抵押的又是自己的产业,压力确实很大。”辜鸿铭说道:“大人的支持也至关重要,没有官银作抵,中侨银行想必也不会如此痛快。”

    在湖南湖北推行纸币钞票,不仅是民间流通,连两省官员的俸禄现在也是半银半钞,半年之后便全钞票。张之洞不是很熟悉金融运作,只此一项,中侨银行的信用便是官府所保证,又有德资和官银作抵,便不必太担心挤兑。扩张加收益,远远过了张之洞的想象,中侨银行岂能不全力支持陈文强?

    借修路之机,陈文强不仅干着利国利民的好事,更把自己的势力迅膨胀,在两湖之地立稳了根基。如今是有厂有兵,又有立宪派商绅的支持,另一个革命中心已然慢慢形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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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零六年前后,端方和戴鸿慈带领首批考察团,载泽、李盛铎和尚其亨率领的第二路考察团,相继由北京低调出发,分路出洋考察各国宪政。^^^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从强迫外国使节叩头到主动向外国学习,清帝国经历了一个尴尬而艰难的转身,但毕竟是转向了有希望的一边了。

    国外舆论对清廷派出考察团一事的反应十分热烈。早在五大臣出洋之前,外国的一些报纸便登载了大清帝国将要派出考察团的消息,英国的《泰晤士报》还连续发表评论《论中国之前途》,对中国的新政改革和选派大臣出洋考察进行了很高的评价。

    五大臣正式起航后,《泰晤士报》又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国人的中国》的文章。作者布兰德满怀热情地评论道:“人民正奔走呼号要求改革,而改革是一定会到来的……今天的北京已经不是几年前你所知道的北京了。中国能够不激起任何骚动便废除了建立那么久的科举制度,中国就能实现无论多么激烈的变革。”

    德国着名的汉学鼻祖福郎克在《科隆日报》上发表了一篇名叫《中国访问团学习外国的国家管理》的文章。在文章里,福郎克不无乐观的说,大清考察团此次出洋,是为了学习日本和欧美各国的政治制度和经济体系,这将有极大的可能把西方的宪法和制度移植到中国去。

    不管是国人,还是外国,对此次清廷的考察团都寄予了希望,希望他们这次考察能给中国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愿望是美好的,可实际的效果呢,唯一可以预测的便是立宪运动必然会有一个加速,会向前再大步地迈进。

    显然,出洋考察决定分批出发,低调出行,是怕了革命党的炸弹。而此时。婉拒了参加各省选派随团出洋考察人选的陈文强,正在两湖地区大展拳脚,创造出令朝野瞩目的成就。

    粤汉铁路、汉阳铁厂、大冶铁厂、常耒锰矿、中美德联合煤化公司、中德联合电报电话公司、中德联合机车制造公司、中美德联合电车公司,或兴建。或动工,或是面貌一新,或是拓展市场,两湖地区的开发建设走上了快车轨道,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在发生着变化。改变着人们的观念和生活。

    英国学者Keh在《城市的演变》一书中,提出现代城市的开始源于以铁路为主要交通的年代,由此,铁路变为一种力量和精神。

    而粤汉铁路是大动脉,与其连接的支路,也就相当于静脉或毛细血管,同样对地区的经济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在修筑干路的同时,陈文强也没有忽略这一点,他采取的是投资小、建设快的办法——铺设轻轨铁路,运行电动客运列车。

    所谓的轻轨铁路。象地铁一样有它的专用轨道,同时又象公共汽车一样可以行使在地面上,所以它是介于地铁和公共汽车之间的一种交通方式。它的轨道,既可铺设在地面上,也可铺设在高架路上,特别适于中等距离城乡间的交通。

    于是,德国西门子公司以电力机车行业的领先地位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陈文强合资合作的对象。再加上吸收自美国的投资,中美德联合电车公司在武汉挂牌成立,开始以武汉为中心,铺设通向蔡甸、洪山、青山、华容等地的轻轨铁路。

    而自从陈文强开始与德国企业合作以来。西门子公司无疑是受益最大,拓展业务最广的。电气、通讯、交通,业务是全面的;上海、东南地区、西南地区、华中地区,范围几近半个中国。

    尤其是在通讯领域。西门子公司得陈文强之助,在华南、华中击败了竞争对手丹麦“大北电报公司”,那可是大清电报行业的供货商和合作伙伴。只此一项成功,便足以令西门子公司欢欣鼓舞。而陈文强所发明的多种塑料,无疑又使西门子公司在电气领域得到了新的突破,合作前景光明而灿烂。

    而在新兴的电话的推广使用上。西门子公司由于采取了低价竞争的策略,销售浪潮对其公司而言也是始料不及的,使其在生产上难以跟上需求的增长。在中国投资建厂,利用中国生产的塑料,利用中国低廉的劳动力,便成为了西门子公司占领亚洲市场的最好选择。

    但陈文强的兴趣显然并不完全在电话机的制造、电话的普及使用上,他要借助德国的科技水平,发展更具有前景和实用价值的无线电报。

    “从这里到上海,再到琼州,我要先建立起三点的无线电报。”陈文强拿着铅笔,随便地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圆圈,一点也不理会西门子公司代表面露苦相,“一年之内吧,这三点的无线电报联系必须要建成。其实,只要设备有,多几个点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哈尔斯克对陈文强的这个设想感到有些无奈,只好劝说道:“无线电波的传递并不稳定,而且需要大功率和很大的天线。有线电报则要可靠得多,技术也很成熟。”

    “那你看这些资料。”陈文强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设想,还拿出了文件资料作为佐证。

    1895年,马可尼在自家的花园里成功地进行了无线电波传递实验,次年即获得了专利;1898年在英吉利海峡两岸进行无线电报跨海试验成功,通讯距离为45 km;1899年又建立了 106 km距离的通讯联系;1901年,马可尼在加拿大用风筝牵引天线,成功地接收到了大西洋彼岸的无线电报;从1903年开始,从美国向英国《泰晤士报》用无线电传递新闻,当天见报……

    “大西洋跨越三千多公里,用无线电报传递新闻既然已经稳定而平常,上海、武汉、琼州这三点之间又有多少距离?况且,在中国天津,北洋大臣袁世凯在去年便开办了无线电训练班,并购进了无线电机,在南苑、保定等行营及部分军舰上装用。”陈文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哈尔斯克,不悦地说道:“难道是贵公司要对技术保密,才不肯帮我建立无线电报。不肯帮助总督张大人在这个领域领先袁世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美国的贝尔公司、通用电气公司,或许会愿意提供帮助吧?”

    哈尔斯克用力地咽了口唾沫,转换了口吻。说道:“陈先生执意如此,本公司当然会全力相助。说到无线电报,其实技术也不复杂,而且,我国的无线电报技术也是很先进的。一年的时间。肯定会让陈先生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话说得并不夸张,德国无线电技术确实不落后于其他国家,科学家布劳恩还因为对无线电报技术的改进而将获得一九零九年的诺贝尔物理奖。

    陈文强笑得象个老狐狸,说道:“一年只是说说,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对了,听说贵公司组建的工程队在至蔡甸的轻轨铺设遇到了些麻烦,要不要我帮着解决一下啊?”

    “当然需要陈先生派人加以解决。”哈尔斯克苦笑着点头称是,没办法,如果没有陈文强这个代理人,西门子公司想在民间排外情绪很强的中国拓展业务是相当困难的事情。这和当时很多外资企业是面临着同样的情况。

    “没问题。”陈文强达到了目的,心情大畅,爽快地一挥手,叫来手下,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利用“攀附乱党”这个大棒,陈文强接连解决了三个试图煽惑百姓阻挠修路的地方乡绅,如今已经没人再敢公开地作仗马之鸣。而杜月生、杨洪明等手下也学会并掌握了这个武器,很多事情已经不用陈文强再亲自出马。

    “除了轻轨铺设,还有架设电报、电话线的工作,也时常会遇到中国百姓的阻挠。”哈尔斯克苦笑着说道:“如果陈先生能派些铁路巡警跟随保护的话。工作就会顺利很多。”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可以派人随行保护,但不是铁路巡警。而是这个,这个地方巡警。等我向总督大人呈明,再兼一个地方巡警的职务好了。”

    竭尽所能地抓武装,这是陈文强打着保障修路和工厂正常运行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扩充势力。铁路沿线,虽然有铁路巡警。但陈文强显然不满足于线的发展,再争一个巡警高官的头衔,他便能将触角伸向铁路沿线的城镇,由线转面地进行发展。

    而官府给予铁路公司的一些特权和政策被陈文强继承了,虽然他不以此作为苛待、剥削百姓的工具。但却对他逐渐控制基层政权,非常有好处。比如原公司内衙门习气浓厚,公司领导人甚至敢以“安民告示”的公文格式向社会发布通告,俨然政府的大爷做派。嗯,这就很好嘛,告示要出,让百姓们习惯于听铁路公司的话,以后呢,自然便是掌握了舆论引导权的铁路公司最有公信力了。

    “这当然很好。”哈尔斯克笑着点了点头,学着中国人的样子伸出了大拇指,说道:“陈先生如果能把维护地方治安的官职拿过来,对我们共同事业的发展可是大有禆益的。”

    “共同事业,没错,就应该有这种意识。”陈文强很有些厚颜无耻,起身拍了拍哈尔斯克的手臂,说道:“德华大学开设电气专业的事情基本上定了,我看不如再开一个电讯专业,老师呢,还请贵公司派人协助啊!”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哈尔斯克笑着连连点头,这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德华大学的老师、教授都有薪水可拿,而由德国人来教,从长远来看,自然要比英国人、意大利人更好。

    “等闲暇时去崖州渡个假。”陈文强又善解人意地给哈尔斯克来了个甜枣,颇为形象地描述道:“那阳光,那沙滩,那海水,啧啧,令人心旷神怡啊!”

    “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哈尔斯克很为意动地点头,“我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过照片,也听朋友说过,那里正被陈先生建设成中国最好的渡假之地。”

    不说别的,要论现代化的享受,陈文强自然要胜过别人许多倍。电灯、电话、电扇等新潮玩艺,再加上冲浪、日光浴、游艇等娱乐休闲项目,以及应有尽有的吃喝,再加上宣传包装,崖州确实正在最有名气的旅游渡假胜地。当然,这种奢侈的享受,也只有华人富豪和洋鬼子能够消费得起。

    而如此打造包装的另一个有利之处便是移民工作的更加顺利,琼州开发建设的日新月异。

    送走了哈尔斯克,陈文强回到办公室,摸着下巴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之中。

    湖南、湖北的铁路公司都顺利接手,只剩下广东一个。从实际情况上看,广东应该是阻力最小的。不仅没有租股之扰,广东铁路公司还是筹款最多的,可见思想观念更加开放。虽然也有侵蚀贪污,却远不及湖南省公司严重。

    陈文强已经解决了湘鄂,也派人持书信前往广东进行商洽,随着铁路工程大张旗鼓地开始建设,广东公司的态度也发生着很大的变化。从最近传来的信件来看,广东公司倾向于欢迎陈文强接手的呼声已经占了优势,只是具体的条件还需商谈。

    一月内限答复,否则陈文强便将另组铁路公司,将广东公司撇在一边,自行开始勘测、设计、铺垫修路。

    陈文强发出了最后的威胁,无论是资金、技术人才、官声人望,广东公司自认都不可能抗衡谈判破裂后将成立的新公司。如果不想让已经筹措的资金坐亏而一事无成,那么让陈文强补上亏空、接手公司便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湘鄂的工作走上正轨,能够稳定下来,手下能挑起担子,陈文强便要启程南下,直奔广东,解决接手粤汉铁路的最后一关。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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