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都想吃肉
小雨见这两个小孩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那个大一点的小乞丐长着一对八字眉,本是一副苦相,只是他一对黑眼珠转得灵动,样子便显得逗趣。那小丫头倒比那小乞儿长得高些,壮些,身上的衣服也都周全。
小雨这才转过头忍着笑对那小乞儿说道:“你要是敢乱动,我就揍你媳妇。”
那小乞儿眯着眼又露出凶相来,好似那护食的小狗一般,气啾啾地瞪着小雨,却也没有再往前乱动。
小雨就问他们:“你们多大了?”
那小乞儿将头一扭,下巴高高地仰着,小雨转头就对杨宝臣说道:“揍他媳妇。”
那小乞儿气得不行,紧紧拉着那小丫头的手将她掩在身后,恶狠狠地答道:“我十岁了,她八岁了。”
小雨就将刚刚剩的几块肉,拣了一块大的递给杨宝臣:“给他媳妇。”
那小丫头怯生生地瞧着杨宝臣,不敢接。小乞儿咽了咽口水,伸出黑黑的小手接过来将肉,递给那丫头:“林子,你吃吧。”转过头舔了舔嘴唇,看了看那碟肉对小雨殷勤地说道:“小爷还想知道什么?”
小雨就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乞儿眨了眨眼睛飞快地答道:“我叫东子,她叫林子。”
“你们爹娘呢?”
那小乞儿瞧了瞧那碟肉又看了看他媳妇,紧紧地抿了抿嘴。
小雨便瞧了瞧杨宝臣。杨宝臣不晓得小雨的用意,便照她的意思在盘子里拨了一下。也拿了一块肉给那小丫头。
林子这次就不怕了,伸手接了那肉,怯生生地往东子手里塞。东子便摆摆手说:“你吃吧。那小爷还有的问呢。”
林子就低了头,将那肉攥在手里。
东子见她不吃,就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瞧着她把肉都吃了,这才回身答道:“都死了,我爹娘”说罢指了指林子“还有她的爹娘,都被喜都人打死了。”
小雨点了点头:“哦。那,你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吗?若是不太远,我可以让他送你们过去。”小雨说着瞧了瞧杨宝臣。
东子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拉着林子的手,低头不再说话。林子见了便细声细气地说道:“我还有个舅舅,住在这里不远的路家湾。我舅舅要卖了我。我小时候我娘就跟我说。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东子哥,所以,我就跟着东子哥跑出来了。”
小雨搔了搔头,心想:“两个小孩倒是怪可怜地。”
那小丫头说完了,便拿眼去瞧剩下的两块肉,握着东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东子有点疼还抿着嘴忍着。好半天林子才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我都答了你的话了,你怎么不给…”到底是女孩子。并没有像东子一样没羞没臊地说我男人,只慢声细语地说了句:“东子哥肉吃。”
小雨一愣。瞧了瞧她,又瞧了瞧桌上的肉,笑眯眯地逗她道:“我们家只有女孩才有肉吃,男孩都是…”小雨瞧了瞧杨宝臣这才接着说道:“都得去干活挣钱,女孩在家里吃肉。是吧,宝臣。”
杨宝臣无可奈何地地瞧着小雨点点头,心想:“这又是要干什么呢?”
东子吃惊地瞪着眼睛瞧着小雨,似乎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好的地方。看了好半天才灵机一动,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小雨跟前:“那我给你家干活吧,你给我媳妇吃肉就行。”
小雨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林子瞧了她的样子,拉着东子哭着说道:“你不要听他的,他是耍着咱们玩儿的。”
小雨听了这话,目光一凛,看向林子的眼神就好似刀子一样。林子抬头瞧见了,吓了一跳,便拉着东子的手,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留下。
小雨也不生气,自己坐在那里喝着茶水。杨宝臣看着小雨,摇了摇头将剩下的两块肉给了东子。
林子拖着东子走了没几步,东子就反手拉着她走到墙根坐下,俩个人似乎在商量。好几次东子将手里的肉递给林子,都被林子推开了。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林子突然一把将东子手里的肉打在里地上,一甩手哭着跑开了。
东子楞了一下,拣了地上的肉就追了过去。
小雨摸了摸鼻子朝伙计说:“会账。”
杨宝臣就在一旁絮絮地说道:“唉,师父,你说你为什么逗人家小姑娘玩呀。你看看,人家把你当坏人了吧。”
小雨心里也觉得不大好意思,只得讪讪地笑了笑,低头往家里走。
杨宝臣见她这个样子一愣,也不由失笑,心中暗想:“平常有什么事儿,大家都指望她惯了,倒忘记她其实也是个小孩子呢。”
两个人慢慢走着,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邻居王宅的白粉墙,杨宝臣突然在小雨后面轻轻地清了清喉咙。小雨一下子就警醒起来,微微的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原来那两个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怯怯地跟着他们后面。
小雨便回身站住,笑眯眯地瞧着两个人。
东子松了林子的手,郑重地跪在地上:“小公子,我给你家做活,我什么活都能干,您,给我媳妇一口饭吃就行。”
他身后的林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都揉花了,两个眼睛又红又肿。
小雨嘴角一抽,心说:“我们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哭得这么惨,好像我是个强抢民女的恶少一样。”毕竟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也有几分不高兴,气呼呼地说道:“你过来干活当然就有饭吃,不过我们家可不养闲人的。你都会干什么,她又会干什么?什么都不会干,就只会哭的我可不要。”
那小丫头一听这话。立刻抹了眼泪凑过来,也挨着东子跪下。东子拍了拍她的头:“我能干着呢,地里的农活。我都会。”
小雨瞧了瞧林子:“那她呢。”
东子不安地看了看林子,结结巴巴地说:“她还小呢。”
小雨便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那小丫头急忙喊道:“我会做针线,担水,扫地…我,我还会烧火…”
小雨这才转过身来:“你们起来吧。”
两个小乞丐刚松了一口气,小雨又接着说道:“我说的也不算数。我家里还有个宋嬤嬤。她要是说行,你们就留下来吧。不过,得签卖身契。”
林子就有些不乐意。东子道:“我听人家说,签了身契,东家是可以胡乱将丫头,小厮配人。你要是答应将林子配给我。我才签身契。要不…要不…我能不能不签身契。就给你们家干活。”
小雨听了这话就笑了:“行,要是宋嬤嬤留下你们,你们就先成亲,再签了身契,这样你们总放心了吧。”
东子一下子跳起来,拉着林子说道:“你看看,我就跟你说吧。你还不信。这下好了!”
林子也不哭了,一双眼睛已经成了一条缝。喜滋滋地瞧了瞧东子,低头也不说话。
小雨瞧着他们的样子只得又说了一遍:“成不成的。得听宋嬤嬤的。”
东子挠着后脑勺说道:“小公子,您就放心吧,肯定成。我俩可能干了,肯定不会让您丢人现眼的。”
小雨一窒,心说:“宋嬤嬤看不上你,跟我什么相干。”也不理会他,带着他们先去了厨房。
宋嬤嬤手里提着一根小柳条,正在教训那些刚买来的小子,小丫头和灶上的厨娘,突然瞧见小雨带了两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回来,便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九爷,您可不能在外头乱发善心,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家里来。”
小雨吃惊地瞧了瞧她,心说我不过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嗓子都哑了,又见她神色疲惫,便点点头道:“嬤嬤说的是。嗯,快让映雪和大江带他俩去梳洗一下,有衣服没有?映雪和大江穿过的,给他俩找一身干净的换了。”
瞧着俩人跟着映雪和大江走远了,小雨才跟宋嬤嬤道:“那个男孩我有用,嬤嬤下点功夫教教他们。要是能用最好,不行就让他们到地里干活也是一样的。”
宋嬤嬤一口气都赌在胸口就有些出不来了,她从前管着针线房,自然也是带过小丫头的。可是王府的小丫头那都是千挑万选才进来的,头一样就得机灵。不说交待一句就能把后面的都想好了,可也不能差得太多。就说针线房吧,小丫头和绣娘们,那各个都是心灵手巧的。
再看看当院站的这几个,让她问个安,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吭哧出来,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让他传句话吧,叮嘱了好几遍,这还没从内院到二门呢,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便半个字也不记得了。
宋嬤嬤踌躇了一下,嘶哑着跟小雨小声说道:“这几个不行,太笨了。我看不如送回去,重新再挑。”
小雨仰着头望着天,转头又看了看那两个木呆呆,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丫头,小子。想了想将她拉到一旁叹气道:“嬤嬤,我们就这么几个钱,怎么可能买到机灵的呢。再说我们也没个左膀右臂,内院就你一个人,太机灵了,几个人一合计对付你一个,你怎么办呢?还是想办法把他们训好了才是正经。”
宋嬤嬤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害怕了,便叹气不语。小雨看她急得不行:“待会儿,那小丫头来了。嗯,她会生火,你瞧着怎么样?行的话,就让她跟着厨娘。这就让她跟厨娘一起做晚饭,今天每人都给,唔三块肉吃,米也用上等的好米。从明天开始学得快的,学得好的,晚上都有两块肉吃。”说着小雨瞥了宋嬤嬤一眼,邪气地笑了笑:“映雪,大江还有他们,大家一起吃饭。”
小雨见宋嬤嬤眉头有些舒展,似乎开窍了,便道:“这里就有劳嬤嬤了,我去换身衣裳就过来。”
等小雨洗漱一番回到厨房的小院,林子已经在厨房把火生好了,东子正在劈柴。虽说年纪小,力气不够大,可是多劈两下也就成了,宋嬤嬤瞧着他们俩,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笑容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黑甲军
洗漱干净的林子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只是皮肤又白又细。这会儿看到这么多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林子也不哭了,眯着红肿的眼睛,不时地望着对面的东子弯一弯嘴角。
傍晚吃饭的时候,因为碗里的白米饭和肥得流油的几块肉,即使是最木讷的小丫头都活跃起来,连眼睛里都带着光彩。宋嬤嬤趁机说道:“以后学规矩快的晚上有两块肉吃。学的慢的,就去劈柴,担水。”
这些丫头,小子就将这话记在心里了。转天学规矩的时候,虽说还是笨的不行,却能瞧出来都挺卖力气的,等到下午宋嬤嬤考校的时候,东子答得又快又好。晚饭的时候,即使是林子也只能咽着口水看着东子一个人吃肉。
宋嬤嬤见这比打手板,扇耳光还要管用,便又将那丫头,小厮的等级和待遇说了说,有东子和林子带着,总算教得不那么辛苦了。
东子学了两天规矩,便被宋管家领到小雨的小书斋里。这个小书斋紧挨着厨房的小院,东子头一回进来,忍不住飞快地四处睃了一眼,见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倒显得不大的房间有些空旷。小雨笑眯眯地瞧着东子跟在宋管家身后恭恭谨谨地行礼,这才说道:“我前儿个让宋管家去了趟路家湾。”
东子一愣,旋即便镇定下来。也不说话,尽瞧着小雨。小雨笑了笑心想:“你瞧。这便是聪明人的坏处了。”想了想这才慢慢地接着说道:“林子的大舅说要告你拐带幼女。”
东子立刻就趴在地上磕头:“求九爷想个法子救救林子,他们那是要把林子卖到窑子里的。”
小雨点点头,慢慢说道:“可不是。我听宋管家的意思,他们日子过得也不算差,怎么能卖自己血亲呢。亏得宋管家机灵,说不晓得东子是谁,倒是林子生了大病。”宋管家眉头一挑,又落了下来,心想。这可不是我机灵,是您临走这么交待的。小雨瞧见了就慢悠悠地说着:“宋管家你来说。”
宋管家想了想这才说道:“我边说我们小东家瞧着林子可怜,就找来郎中给她瞧好了病。今儿过去是问他们要求医问药的钱。给了这银子,才好把林子送回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东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九爷,这样的人家。就得九爷这样的人。才能惩治他们。”
小雨板着脸叮嘱道:“回头她舅舅过来问起,你们…”
东子忙说道:“您放心吧,我跟林子说去,他们要是早点还了药钱还好,要不,东家一天给我们二两肉吃,还有上等的白米。怎么着,一天也得十个铜板吧。”东子的两条八字眉都快飞起来了:“林子在舅家吃不上饭。是自己跑出来了,然后迷路了。嗯,小东家心慈救了她,用了上上等的人参,鹿茸。”
“东家,您看,我这样说行吧。”
小雨瞧着愕然的宋掌柜,忍着笑说道:“你姓什么?我给你改个名字,省得将来林子的大舅呱噪。”
东子挠了挠头道:“姓陆。”
小雨心中一动,忙问:“那林子的大舅岂不是你的本家。”
东子摇了摇头:“我们那里多得是姓路,姓崔,姓左的。我们那个陆和他们不是一个。我家是外来的。”
小雨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东子摇头:“这个我爹没说过。我想是南边吧。村里人说我娘说话有南边的口音。”
小雨暗想:“也不晓得这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家里交待了不让说。”沉吟了半晌道:“你觉得陆安歌怎么样?”
东子想了想说:“行。”
小雨点了点头:“你这跟林子说去吧,小心点,别给旁人听见了。”
忠厚老实的宋管家,往外瞧了瞧高兴得直翻跟头的陆安歌,再看看神在在的小雨,果断地说道:“那老奴这就去衙门里要些番外的种子过来。”
小雨点点头:“每样都来一点,先把刚开垦出来的地都种上。老宋,这样种地真行?我看那地上都是土疙瘩,太粗糙了些吧。”
宋掌柜说到他熟悉的东西立刻神采飞扬起来:“九爷,可不是您这话说的。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跟那些庄头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宋掌柜说起自己丢人的事儿一点都不脸红,一拍大腿说道:“结果呀,您猜怎么着,啥事儿没有,一点也不耽误发芽,出苗。唉,想当初,我们在南边,哎呀,九爷,您是不知道呀,那地我们耕得可细致了,那土呀跟面粉一样细,结出来的粮食还没有这里的一半多,味道也好。”
小雨点了点头,暗想:“反正,这是荒地本来头两年就是随便种种,指望不上的。”
过了没两天,林子的舅妈就到了夏家的角门来找林子。林子哭得那叫一个响亮,安歌教给她的话一句都没忘记说,自己还发挥了几句:“这么没有良心的事情,我可做不来。你们既然不愿意还夏九爷的银子,我就卖到他家做奴做婢,总归还了人家救命的恩情。”
唬得她舅母一个劲儿地说:“我哪里说什么了?哎呀,这姑娘大了可就管不得了。”
宋嬤嬤就在一旁说说风凉话:“你快还了我家的银子,赶紧把姑娘领回去,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整日价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干的那点活还赶不上吃得多。”
林子舅母回去的第二日,小雨就见天地派小厮到他们家里去闹,小雨的意思是:“也得让这些孩子们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唔,还有以后常干的差事吧!”
不过也没闹几日,林子的舅家就签了卖身契,林子就白白抵给夏家还药钱了。
那天在小书斋里,小雨给了林子和安歌一人一个银锞子:“你们俩的卖身银子,攒着吧。”小雨让映雪带着了林子,这才从书桌旁拿过一书来问安歌:“你识字吗?”
安歌摇了摇头。
小雨笑了笑,翻看书的第一页念到:“猢狲传。”
安歌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瞧着那书。
小雨接着讲道:“万万年前,天地混沌……”
小雨讲道紧要处突然停下:“唉!也不知道这猴儿能不能学到长生的密要!”小雨将书一合:“今儿天色不早了,明天咱们若是有空再接着讲。”
安歌正听得入巷,又不敢问追问,只得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小雨隔着窗棂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暗自好笑。
周世子的书斋里终于迎回了风尘仆仆的弟弟,周箴地屁股还没有落在椅子上就先长叹了一声:“哥哥,你的鸿运来了。这一趟,亏得我亲身去了。再晚一点,咱们俩个就失了先机了,只能瞧着别人耀武扬威了。”
周世子晓得自家弟弟的脾气,断不会自夸自擂地邀功讨赏。想必这一趟,真的是千钧一发。
正说着小厮通禀:“黄先生也过来了。”
黄先生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早前在京城就跟着他们兄弟。长得瘦长脸,略黑,他的黑又与寻常人不大一样。北人肤色白,有那黑的都是晒出来,都是黑红黑红的。黄先生的黑却似骨子里带出来的,又因为缺眠少觉,脸上总像笼了一层清灰。一对眼睛总是半垂着眼帘,看着不是特别精神。
黄先生给周世子和周箴行了礼,便坐在周箴对面。
周箴快意地呷了一口茶水:“大哥,黄先生,那日我才到大通,就派人出去打听,没想到延文兄居然去了寒玉关。马不停蹄,我也跟着赶到了寒玉关。”
周世子 听他一口一个延文兄叫得亲切,只怕跟夏二哥处得是极好的。
“你猜怎么着,延文兄已经连着去两回寒玉关了。我到的时候他正跟寒玉关的副将…黄先生想必记得,就是那个姓赵的,特别高大那个,还有几个队正,他们几个正一处吃酒。”
“我心里着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喝了两口酒,就装作进去寻朋友,硬是跟他们坐在了一处。”周箴赧然地抚了抚下巴,他当时装作是左将军请他吃酒,突然就闯了进去,看见赵副将还极其惊讶的样子高声问道:“怎么左将军也请了你来。”
夏二哥当时就有些傻了,赵副将也不得不起身介绍,就那么一瞬的功夫,周箴就瞥见夏二哥飞快地将桌上的纸头收进了袖子。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谈妥了。我后来打听,夏二哥在大营那里转了好些日子了。跟营里的队正喝酒逛窑子,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事儿,我想过了,应该跟咱们这边没什么关系。夏二哥应该是早就想好了的,我听说孙太太的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总觉得,他留在大通许是早有打算,因为早在望月山这边送信,他就开始四处交朋结友了。”
周世子点了点头,也喝了口茶水。
黄先生皱着眉头,手指头轻轻扣着扶手:“只是不知道,他想拿什么结交左将军。”
周箴微微一笑慢慢地吐出三个字:“黑甲军!”
周世子不解,转头看着黄先生问道:“先生可曾听说过?”
黄先生咳了两声:“我知道的要不是很多,听说是西边蛮族的一种骑兵,叫铁甲卫,所向披靡。不过后来也是内讧,整个族都附近的部落给灭了,铁甲卫也就失传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因材施教
周箴含笑望着黄先生,点头称是:“延文兄也是这样说的。他经常往来西域和北寒,据他说,黑甲军必须要用西域那边的的战马。所以咱们这边的喜都人才建不成黑甲军。”
黄先生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夏家是想帮左将军建立黑甲军,抵抗喜都骑兵?”
周箴点了点头:“正是。他在西北也有马场,经常将西北和北寒的马运到中原去卖。在他看来,建成黑甲军,马是不成问题的,倒是需要许多大力的勇士。”周箴说着,拿出来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世子的案头。世子探身和黄先生一瞧,两个人禁不住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只见那纸上密密的都是穿着铁甲的小人儿,这些小人的铠甲从头到脚,无处不有,甚至脸上都罩着铁做的护具。就连小人胯下的骏马,居然也似模似样地披了一副甲胄。
“这样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的士兵,只要有一千就已经很骇人了吧?”周世子吃惊地望着黄先生,俩人虽然都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来。
周箴指着这长矛说道:“这些黑甲军,搏击的技巧倒还罢了,最紧要的是力气要大,大哥,你看他们手里的长矛。夏二哥的意思,这兵器怎么也得五六十斤重,再轻就没有意思了。”
周世子和黄先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样的全副铠甲。再提着这么重的长矛,砍刀,不要说对方的步兵了。就是骑兵,遇上了也跟切西瓜一般容易吧。
黄先生捻着八字胡的一撇,沉吟了半晌才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个好是好,却也只能出其不意,或者截击的时候用。正面交战,只有傻瓜才会顶着黑甲军往上冲。”
周箴击掌道:“先生所言极是,延文兄也是这般说的。所以。才必须要西域的战马,喜都的战马矮小,若是披了这样一身重甲。不要说奔袭了,就是慢慢跑上三五十里,都能累得脱力了。延文兄将,父王在南边打仗倒是用得上。咱们这边几个要隘。尤其是鞑栗口。若是一个关口能有个三,五百人,喜都就不敢随意来滋扰了。”
黄先生听了连连点头:“这会儿慢慢地挑人,挑马训练。到了秋收的时候,也就能顶用了。”
周箴见黄先生也说好,心里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没了:“现在的问题是,这黑甲军怎么送给父王才能出彩?我和大哥都没跟着父王打过仗,突然间要找千八百个大力勇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若是……”
黄先生也吸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沉思:“若是就这么轻飘飘的将这张纸递过去,恐怕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世子听了也不由苦笑。父王要是拿了这图纸。只怕转手就给了二弟了,那前边的三弟也就白忙活了。
周箴摆了摆手道:“这个倒也不急,左右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想个主意出来。延文兄眼下已经带着人往西北去了,蓝队正护送左将军的夫人和左家几个小娘子过来给母亲贺寿,我便让灏馨顺便带了延文兄的家眷一起过来。”周箴好整以暇地呷了口茶水:“我听福远说,夏家的宅子都弄好了。”
世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房子是到了夏家名下了,不过……”
黄先生也是晓得事情前后的,这会儿也忍俊不止地说道:“市井的人倒是都信了,总之明面上是没跟苏,田两家撕破脸。就是始做俑的苏大壮和田二虎现在都服服帖帖的。只是,这世上总还是有明白人的。”
周箴听得奇怪,他回来洗漱完毕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夏家的事情也不过听福远说了两句。听说,是办的极其顺利的。
世子笑道:“别的人也就罢了,田家那个老头却是个老狐狸,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世子高声叫道:“福远,你进来给你家爷讲讲。”
外面伺候的福远连忙进来,将刘宅闹鬼的事情讲了一遍。周箴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听到那苏大壮说女鬼头发黑了,是因为吸了他的阳气,拍着扶手,大笑不已:“亏她想出来的主意。既是面儿都没露,田老头也就是心里有些疑惑,又能怎样?”
黄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是不能怎样,不过!便是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这背后捣鬼的是谁,也就是苏大壮和田二虎两个懵懵懂懂,别的有心之人只怕也心如明镜。”说着忍不住又笑起来:“只是,这两个蠢蛋,真是再相信不过了。前几天,我听说老田头还想跟他儿子掰扯掰扯,田二虎拍着桌子喘着气儿颤颤巍巍地跟他老爹说,早前我多壮的一个人,这要是不是被女鬼吸了阳气,能虚成这样。”
周箴听了不由为小雨担心起来,瞧了瞧世子:“大哥似乎有什么安排?”
“我让世子先看两天,夏家不来求咱们,贸然出手也不太好。”黄先生端了茶盏啜了口茶水,眯着眼睛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这老田头也是个难缠的,这几日,见天跟着夏姑娘。偏这这夏姑娘也是个妙人儿,你说她知道吧?她天天在外面走动,就她那巴掌大的几亩地,只要不刮风下雨,早上肯定是要过去看一看的。可你要说她不知道吧,杨宝臣是寸步不离身的。杨队正好几次想回来,她都不肯答应。三爷,您说说,她这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周箴搔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来,只得叹气说道:“知道不知道的,总之不能让人伤了她。他们家看她是极重的,听说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她二哥本来还想等一等,就是为了到燕北安顿好她,我再三打了包票,他才带了人去了西域。”
黄先生摇了摇头:“现在,还真说不准了。反正,杨队正那里是交待下去了。实在不行,就等夏二哥回来,再把杨队正调回来。有杨队正跟在她身边,一般的宵小也不是对手。”
周箴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黄先生意犹未尽,叹气道:“唉!真想见见这个小姑娘啊。我听说前几天又拣了两个小乞丐,一分的卖身银子都没有花,俩小乞丐就在卖身契上画了押了,我是不信她大发善心慈悲为怀的。这两天,她又开始寻帐房了。我总觉得,她这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小雨正头疼地翻着账本,她的算盘是跟着六嫂子学的。记些小帐还成,可是眼下就快到月底结帐了,要把一个月的帐盘下来,这她可就坐不住了。打听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把林子叫了进来。
小雨笑眯眯地瞧着林子:“你会打算盘吗?”
林子红了脸,摇了摇头。
小雨便问道:“听说安歌这几天都在跟大江子认字?”
林子点点头:“是呀,九爷交待下来的事情,安歌都可上心了。”
小雨贼兮兮地笑了:“这可不是我交待的。我还纳闷呢。”
林子微微愣了愣,忙道:“九爷,您不喜欢他读书?奴婢这就跟他说去,我早就说过,就安心将爷交待的活计做好了,也就是了。爷买了我们,可不是让我们读书认字的。”
小雨忙摆手道:“你们读书认字,这是好事。我心里欢喜得很,你瞧外面的人,若是能认得几个字儿的,那都受人敬重,说亲也容易。那秀才说亲,就比大老粗容易不是。”
林子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小雨想了想又说道:“我听说安歌没事儿的时候还给你们讲故事?”
这回,林子回答的就没那么快了:“都是他活计做完了,宋嬤嬤叫我们歇息的时候讲的。”
小雨点点头:“我想看看你们当中谁的记性好,只是我平日也不在,安歌讲着故事一高兴,准忘了旁的事情。所以,下次,嗯,安歌讲故事的时候,你帮我瞧着点,谁听的好,能把故事记住。你能把这件事做好吗?”
林子不晓得什么意思,不过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点了点头。
林子前脚从小雨的书房离开,安歌后脚就溜了进来,在小书斋的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九爷,您今儿,得不得空啊。”
小雨靠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胳膊,这才懒洋洋地说道:“今儿不得空,你进来自己看一会吧。”
安歌的小八字眉越发塌得厉害,垂头丧气地踱进来,捧着书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一页一页地看着。他大字不识得几个,也不过是喜欢这书喜欢的狠了,看着过过干瘾。零星看见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就忙借了小雨的毛笔,歪歪斜斜地写在一张黄纸上,等着回头去问大江子。
小雨一面记账,一面不时瞄一瞄他,心里暗笑。见他写了能有十来个字了,这才一伸懒腰说道:“哎呀,想不到今儿这么快就将帐算好了。”
安歌忙将书放在桌上,瞧瞧小雨的神色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可怜兮兮地说道:“九爷,要不今天再讲一小段,这眼瞅着,这天就长了。”
小雨也往外瞧了瞧:“可不是,这都什么时辰了,外面还这么亮堂。”
安歌便殷殷地望着她,心想:“这书,九爷才讲了四五段,刚听到天兵天找来猴子斗法。天天想着后面又怎么样了,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等睡着了,那也是漫山遍野的猴子。再说了,其他的丫头小厮都听了好几天筋斗云和七十二变的故事了。再不讲点新鲜的,安福和安乐两个就要揍人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妒忌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抬起头,正在地里干活的长工们纷纷好奇地看着这个瘦得好像刚发好的黄豆芽似的少年,安歌也带着几分感慨瞧着这群精壮的农民。父母去世不过一年,去年的这时候,他还在这样的土地上帮着爹爹扶犁,现在看着脚下那把镰刀,却好似恍然前世一般。安歌咬了咬嘴唇内的肉,倔犟地将泪水忍了回去,这让他的脸上添了几分苦相。
宋管事站在一旁,大声招呼着:“老李,今儿东家让安歌过来帮忙,你给他安排点事情。”
老李长得虽然瘦,却很结实,粗布的褂子下面隐隐现出结实的胸肌。他迎着朝霞眯着眼看清是宋管事,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地头,打量着安歌:“会干什么呀?”
安歌吸了口气,瞧了瞧正在开垦的荒地,说道:“会锄地,扶犁,也能割草。”
老李点点头:“过来吧。”
小雨跟着杨宝臣站在别人家的地头,笔直的垄上已经长出两尺来高的洋玉杆。小雨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作物,心想:“也不晓得以后结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杨宝臣看着小雨皱着眉头天天打量别人家的地,忍不住问道:“咱们种这个了吗?”
小雨点头笑道:“嗯,刚开出来的那片地也种了一点。这东西我家原来没种过,虽说这家也是头一回种,不过,就这么瞧瞧也是个借鉴啊。咱们那个也出苗了,待会儿我指给你看。”
俩人打马又跑了一会儿。小雨又下了马,跟那地里的管事打招呼:“陈管事,一向可好?这几日没见着了。你们东家的寿诞办得可好。”
陈管事长得好似个浑圆的西瓜,要不是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杨宝臣都想过去敲敲看看熟了没有。
“好着哩。多亏了小兄弟主意,陈某的寿礼可出彩了不少。”
小雨三下两下就跳进垄沟里,小心地穿过茂盛的叶子走到陈管事身旁:“这个东西怎么长得这样的快?这才十来天吧?”
陈管事拿手捋着小胡子:“这玩意的种子像黑土块一样,也不晓得怎样吃法,前儿个摘了些新鲜叶子回去炒了。味儿不大对劲儿。我寻思着要不要拔了,换些蔬菜来。”
小雨拨弄了一下那些肥大叶子,洋玉杆和这些洋芋秧都是一起种下去的。那边洋玉杆还都稀稀疏疏的,可是这些洋芋秧这会儿已经把整片地都覆盖住了。小雨想了想揪了那嫩叶尝了尝,皱了眉吐了:“没什么味呀,这才种上没多久就这么柴了?”
陈管事也揪了把叶子搓弄了一下。递给小雨闻了闻:“谁说不是呢!听说这些都是韩家从南边弄来的种子。也不知道怎么个种法。种完了也不晓得要怎么吃。”
小雨想了想:“要不,少留点?说不定跟豇豆青豆一样,是以后结豆子的?我看豆子蔓都这么柴的。要我说,就都留着吧,反正你们东家也不指望这个出息。”
陈管事听了哈哈一笑。小雨又闲聊了几句,这才上了马,又四处转悠去了。遇上认识的,就下马跟人家攀谈一番。不认识的。就跟人家认识认识,问问人家都种了些什么。长得怎么样。她家里大嫂子就是这样应酬的,大哥反倒是个闷葫芦。这般转了一上午,才跟杨宝臣说道:“走吧,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咱们去吃点东西,把安歌带回去吧。”
杨宝臣挠着脑袋跟在小雨身后:“师父,安歌?我瞧着你是打算让他讲猢狲传的?怎么,又让他下田里干活呢?我看他这几天讲得挺好的,比那个史老爷子讲的,可有意思多了。”
安歌年纪小,讲起猢狲传来,上窜下跳好似个猴儿上身,听得院子里的小厮,丫头无不哈哈大笑。这都讲了七八天了,虽说这一段儿一段儿的翻来覆去都讲了两三天了,可就是杨宝臣这么大年纪了,晚饭后都忍不住坐在那里听他讲一段。
就是宋嬤嬤和宋管事,都忍不住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一面喝着茶水,一面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这院子里的老老少少,能一直听到安歌讲累了才散。
小雨转过头:“宝臣,你也喜欢听安歌说故事?”
杨宝臣嘿嘿地笑了起来,有些羞涩地摸了摸鼻头。
小雨并肩与他骑着马:“我听说形意拳里有一套猴拳,你会吗?”
杨宝臣想了想:“见人家打过几回,没有练过。”
小雨歪着头笑着说:“不用全套的,总记得几招吧。”
杨宝臣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想起是怎么认得师父:“就记得几个动作了,我瞧着方大哥的套路有些个意思。他的拳脚快,变化多,就是没学过这个猴拳,这个道理却是差不多一样的。”
小雨叹了口气:“往常在凤翔,这会儿就有杂耍的了。咱们转了这么些天,都没瞧到一个卖艺的。看看耍猴的也行啊。”
杨宝臣这才有几分晓得她的用意:“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雨摇了摇头:“唉,也就是照猫画虎吧。”瞧见杨宝臣似乎不大明白便说道:“那杂耍的都是要猴儿学人的样子才好笑,我在让安歌学了那猴儿,总是不大灵气。只是这会儿,没鱼虾也成啊!现在是连虾都没有。”
说着话就瞧见自家地头上围了一大群人,马背上看得远些,就见人群里站着的陆安歌正口沫四溅地讲着什么。
小雨摇了摇头,下了马到了放饭菜的地方,杨宝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小雨。瞧她的神色似乎不是在生气,便盛了饭菜给她,自己也端了个大碗,又不敢离开小雨只得尽量挨着人群进一些,虽说看不见人,但是声音听得还算真切。
刚刚扒了两口饭,就听见人群里,安歌的声音传出了:“那猴儿何尝吃过汤饼,握着两根木棍,左挑也挑不起来,右挑也挑不起…一使劲儿,呼噜一声,面条都掉到桌子上了…”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恣意的哄笑声。杨宝臣已经听了七八遍了,还是忍不住跟着呵呵呵地笑起来。
这下连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鬼鬼祟祟地转头去看小雨,见她并未留意,颦眉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杨宝臣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吃起饭来。
宋管事本来也在人群里听着,只是他到底持重些,晓得时不时四处瞄一瞄东家,猛然间看见小雨坐在地头,半碗饭都吃完了,吓得一身白毛汗都出来了。忙笑着说道:“嗯,这会儿也不早了,大家听了这么久了,也差不多啦。就赶紧吃饭,吃完了还有活呢。”
有那没眼色的还在央告:“再讲两句,再讲两句呗。”
那等机灵的顺着宋管事的下巴瞧过去,就立刻说道:“今儿歇息的差不离了,赶紧吃了饭,待会儿干活都带劲儿。”
小雨这才瞧了宋管事淡淡地说道:“以后,吃了饭再听安歌说故事。”
宋管事连忙称是,众人就坐在地头一面吃饭,一面意犹未尽地议论着。
待到安歌吃过饭了,小雨才叫宝臣跟宋管事道别:“你们地里忙着,我跟宝臣还有安歌先回去了。”
安歌惴惴不安地爬上了马,他早上还是头一回骑马,现在是第二回,还不怎么熟练。小雨瞥了他一眼等他坐稳了,跟上来,才说道:“以后得有点心眼,不能人家一起哄,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安歌脸一红忙道:“九爷,我晓得了。”
小雨这才轻轻抖了抖缰绳,让马慢慢地小跑起来。奔跑带起来的风吹得小雨的衣服都鼓起了,让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家,杨宝臣跟在小雨身后想着:“师父这个气势,倒像一个即将展翼的大鸟。”
林子低着头在小雨的小书房前一圈圈地走着,早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今儿个,安歌跟九爷出去当差,南娉和北婷俩个小蹄子就没停过嘴,因为九爷让她留意谁记性好,她就特意听了几句。
这两个不要脸的都说些什么?
“安哥儿长得可真俊,我最喜欢他的眼睛了。”
林子当时气得就要昏过去了。没想到北婷在一旁唧唧咯咯笑起来:“他那两道眉毛更好看。”
听听,这是姑娘家说的话吗?安歌的媳妇是她林子,不是这两个没羞没臊的小蹄子。
这还没完,南娉还再说:“也不知道安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北婷也叹气:“有安哥儿在,干活都痛快,林子姐你运气真好,咱家那两个小厮看着就让人烦。”
林子气得七巧生烟,扭身出了院子在小花园里闲逛,金山和木龙两个瞧见:“安哥儿跟九爷出去啦!”
林子急于安抚一下自己惆怅失落的心便停下来打招呼:“爷说带他到地里瞧瞧。”
大江也抬起头朝林子笑了笑:“爷挺器重安歌的嘛!”
林子踢着脚旁的树根,闷闷的地说道:“就是会讲个故事。”
大江摇了摇头,四下瞧了瞧:“我听爹说过一回,爷要重用他。”
要是往常,林子听见安歌得了赏识,肯定很高兴,可今儿却只是怏怏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转过一丛蔷薇,耳朵里还能飘过了大江的话:“你别瞧咱们就是个奴才,我跟你们说,干好了一样三妻四妾,使奴唤婢的,一点儿不比外头差。”
林子恨恨地咬着嘴唇,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心里又妒又忌。(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月钱
林子想着大江早上瞧见安歌跟爷一起出去时说的话:“爷是打算让安歌做他的小厮啊!”
“你们不晓得,掌家爷们的小厮将来那就是府里的大管家。”大江是这么说的。
林子觉得他是客气,但是心里又想:“做个管事儿的,像宋管事那样,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吧!”不知怎么回事,林子就想起宋嬤嬤。
这样七转八转居然转到小雨的书房门前:“九爷是真器重安歌。”林子想着:“爷这小书房,大江没事儿都进不去。安歌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安歌说过,他讲的故事都是九爷讲给他听的。”
“不过,”林子心里想着:“昨儿,爷不是也让我进了小书房了,小书房里也没什么稀罕的。”有一个主意在林子的脑子里飞快地游来游去的,林子琢磨了好半天,就是抓不住它。林子觉得,要是她能抓住这条狡猾的鱼,她也就能抓住安歌。
可是林子抓不住,林子想,宋嬤嬤的针线是真好。她瞧见那身上的衣服,裙子,不仔细瞧,根本瞧不见针脚。林子绝望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要是安歌真的当了管事,三妻四妾了,自己可怎么办呢?舅家是回不去的了。要是还有更好的小丫头,安歌不要自己了,又该怎么办呢?
宋嬤嬤循着哭声找到小雨的院子:“死妮子,你这是作死啊!在爷的院子里哭丧。”宋嬤嬤使劲地拧着林子的耳朵,林子也顾不得去想安歌当了管事的事情。弯腰撅着屁股顺着宋嬤嬤的手劲儿,歪着脸哎呦哎呀叫个不停。宋嬤嬤气得大声说:“什么都不会干,就只会哭的。这个家里可养不起。”
林子好像一下想起了什么,连宋嬤嬤拧她都不觉得疼了,好像开窍了一般:“哎呦,嬤嬤,快别拧了。刚刚不是想我娘了嘛,还不让人哭两声。好嬤嬤,快了松手。我这就干活去。哎呦哎呦。嬤嬤,嬤嬤,再也不敢了。”
宋嬤嬤这才松了手。放了林子干活去。
吃过晚饭,大家都围着安歌听故事,小雨一个人慢慢地往书房走,还没到门口就瞧见林子静静地站在小书房的门前。
小雨笑了笑:“林子。有事儿?”
林子先行了礼。小雨静静地看着她,心想今儿倒同往日不一样:“进来吧。”
林子跟在小雨身后,等小雨在书桌后面坐下了才细声细气地问道:“九爷前儿说要找记性好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呢?”
小雨瞧着她,心想果然都不是真傻。有时候跟着别人的日子久了,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怎么活了:“我整日这么忙,需要个帐房帮我记账。”
林子没想到是要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就有些怯了。后面想好的话就有些不敢说出口了。
小雨便问道:“怎么你找到人了?是南娉还是北婷?”
林子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是我。”好像开头最难的一说出口了,后面的自然就容易了:“我记性就挺好的。从前家里的往来都是我记着。”也不待小雨问,就自己说开了:“四婶过年给过我俩铜板,我娘给了她家两个小子一人一个铜子,前年我爹生日,三叔过来的时候拿过小坛烧酒…”
小雨正在喝茶,差点把自己呛到,忙拿手掩了下,把茶水咽了。先让她停下来,这才说道:“我要记性好的,是要认字的。不是拿脑子记这些事儿,这哪能记得住呢。”说着从一旁抽出个大本子来,一面翻着一面说道:“这头一条,最紧要的是忠心。这账本就是我的身家性命,”小雨瞧着她又要表忠心,忙伸手拦住,接着说道:“这二一条,要嘴紧,除了我和我娘,这账本,这账上的东西,谁都不能说。”小雨顿了一下,看林子又要开口说话,突然慢慢说道:“安歌也不能说。”
林子就愣住了,呆了半晌,脸上的神情就坚定起来:“这个我省得。没有九爷,我和安歌还不知道下顿饭在哪里呢。”林子一面说,一面想,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我给爷签的是卖身契,爷的日子好了,奴婢的日子也错不了。”
小雨这才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算盘哗啦摇了一下,推到林子身前:“这个宅子四百两银子,世子爷借给我两百两银子。我们自己付了二百两银子,”林子猛然间听到这几百两,那几百两的银子数目,吓得有些呆了。摸着算盘的手,也跟着微微地抖了起来。
小雨笑了笑,在算盘上单独的一行算珠上划拉了一下说道:“这一个代表五个数。”又摸了摸下面的四个珠子:“这每一个,是一个数。”
小雨喃喃自语,拨着算珠:“宋嬤嬤是一两银子的月钱。”小雨嘿嘿笑了两声 :“宋嬤嬤自己都不知道呢。宋管事是一两银子的月钱。你来看看,这是多少钱。”
林子已经被听到的消息轰炸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板着手指头数出来。小雨让她不要数手指头,来数算盘珠。林子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这会儿看小雨的意思,是绝对不能退缩的。只得硬着头皮,趴在算盘上使劲地看。
到第二天再看到宋嬤嬤,林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宋嬤嬤问她:“林子,我的月钱是多少啊?”
一连几天,林子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知道这么夏家的秘密。原来夏家这么大的房子,里面还有世子借的钱。原来,九爷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现银了。林子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她急切地想找个人讲一讲了。可是她又不敢,即使她不那么聪明。有见识。常识也是明白的,宋嬤嬤和宋管事是王府里借来的管事,要是他们知道家里没钱了。还不定怎么样呢?这样几天折腾下来,没操过心的林子就瘦了。
好在安歌也很忙,天天跟着小雨和杨宝臣到地里去,中午给那些长工说段书,这附近干活的长工听说了,都端了碗过来听。还有的孤家寡人一个,索性就到了小雨家干活。
过了晌午。安歌就跟着小雨在城里面转悠,要是看见有耍把式卖艺的,三个人就站在那里看一会儿。小声地品评一番。晚上,安歌认得字越来越多,小雨讲得也快起来,也不过五六天就将一本书全讲完了。
安歌心里高兴。这下不用在求着小雨讲后面的了。只是故事一讲完。地里的长工就不乐意了:“球!这就完了!”
“早知道这样,老子做什么到你家里来干活。”
本来地里的活,其他人都替安歌干了。现在故事讲完了,渐渐也没有人愿意给他干活了。说来也怪,故事没讲完的是,那些人一个段子听七八回也不觉得腻烦。这故事一讲完,再也没有人来听了,安歌百思不得其解。
熬了好几天。忍不住问小雨,小雨搔着头说:“可不是。那会儿我还当你要认字儿呢。我瞧着我念完了书,你也不再认字了。”
安歌愣住了,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有。
又过了几日,农田里到底没意思,就有人又让他讲故事。安歌忍住了,摇了摇头:“就只会这一个故事。”
这样子又过了些日子,农人们又央告安歌讲故事:“就这个也行啊!”
安歌便又开始讲起故事来,也不多讲,一天就只讲一小段。慢慢的又有人开始帮安歌干活了。
转眼就到了发钱的日子,宋嬤嬤站在自家院子里,用力地捏着手里的两角银子,耳朵里还响着小雨的话:“嬤嬤也是老人儿了,按理说也该是一两银子的月例。只是,嬤嬤你瞧,上个月光是找要修葺的地方,就用了五天。后来,训小丫头,又用了十多天。唉!”宋嬤嬤一张脸涨得通红,臊得头嗡嗡直响,也分不清是小雨在叹息还是自己在叹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宋嬤嬤才醒过神来,气啾啾地跟宋管事说道:“这糟心日子没法过了。天天地操着心,费着力,就给一两月例银子,还扣了大半,到手里才两角银子。老宋,我跟你说,这回你说什么也不成了,我这就到王妃那里,再求份别的差事。”
话音未落,映雪挑了帘子进来:“娘,你又发什么脾气。”瞧了瞧她娘手里的两角银子:“娘,你知足吧,这会儿王妃哪有咱们的差事?那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姓韩的把持着。再等个二十年还成,只是等到那会儿,别说你闺女了,你闺女的闺女都出来了。”说着话,映雪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来:“我的,半吊。娘,这可是我第一次得例钱。我跟我哥一人出二十个铜板,咱们也高兴高兴。”
正说着,大江急急忙忙地提了一壶酒,几个下酒菜也跑了进来,瞧见桌子上妹妹的利钱和宋嬤嬤的两角银子,忙将自己的也拿了出来:“娘,别生气了。总比前些日子没差事强。回去,我跟映雪那就废了,府里哪能让我们俩冒尖,别说韩侧妃是一直在这里比咱们王妃根基深,就是从前在南边,王妃说的算的时候,也轮不到咱们家出头不是。您看在这里,映雪铁定的大丫头。我跟着爹学几年,总也能混个管事。可不比在王府游手好闲强。爹,来,尝尝这酒。”
映雪抿着嘴笑,她就没见过这么好伺候的大小姐,除了开头想看看她的手艺,让她梳了几个姑娘家的头,后来都是随便绾个髻就得了。早前府里大丫头抱怨值夜,她在这儿天天都在外头值夜,姑娘半夜就没醒过,回回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前两天,给做了几身小衣服,就高兴得比来比去,欢喜得什么似的。回王府,映雪的脸沉了下来,打死也不回去。
笨嘴拙舌的宋管事,瞧着两个伶牙俐齿的孩子,头一回带了几分得意地瞥了媳妇一眼,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 来:“九爷说,这个月雇长工开荒,我出力不少,额外赏了一两银子。”
这下,映雪和大江都忍不住围过去看。宋嬤嬤只觉得这口气顶得肺子生疼。(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安歌
逸王世子的小书斋里静悄悄的,小厮福远和青叶互相瞧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自打夏家的小厮送来请柬,书房里便一直这么安静。
周世子和黄先生这会儿都低着头瞧着桌子上的大红请柬,封面上团花似锦地用金粉写着宴。
黄先生没有去看那个又俗又长的店名,什么“钟鼎悦海大酒楼”,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他的目光落在角上寥寥几笔画就的小人上,左瞧右瞧看了好半晌。周箴见了,也歪过头去看,不过是个趾高气昂的小人儿侧身举着一个小酒盅:“先生,这个签名有什么讲究么?”
黄先生这才抬头看了看世子和周箴说道:“这是个古字,只是这一边本不是个酒盅,是一把大斧头,您瞧这个衣袖就是斧子的长柄化出来的。这个字是上古时候,夏字的写法。我在想,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一种柬,是画了斧头的。”黄先生笑了笑:“就是个文字的小玩意,若有那画斧头的,想必是给夏二哥和夏六哥用的了。”
世子叹了口气并不在意,反而问道:“怎么?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说她要开酒楼呢?这酒楼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怎么她倒事先半点风声也没有露出来?”
黄先生听了也皱着眉头不说话了,周箴也暗自奇怪,每天晚上议事,都免不了要派人出去问一句:“夏九爷最近都忙什么呢。”
小厮们便说:“和往常一样呢,东游西荡的。三教九流见了都要停下来跟人家说两句话。今儿在宝善书斋前站了小半个时辰,跟掌柜的闲聊。”
有时候,也不大一样。比如有一天:“今儿,看着人家斗鸡,看了小半天。跟那斗鸡的庄家扯了几句闲话。后来又去看人家掷色子,被人家三劝两劝的就下场玩了一会儿,开始赢了几个钱,后来输了一次,就不玩了。人家使劲哄她。又玩了几把都赢了,赢了一会儿,又输了。又不玩了,玩了大半天。后来天晚了,他又输了两回回,气得暴跳如雷就走了。”
三个人靠在椅子上细细地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天提起过:“东大街那里有个酒楼被卖了。新东家雇人重新修葺了一下,夏九爷在风里站着看了好半天,还跟杨宝臣说,这儿的房子盖得可真快。杨宝臣还笑她,说:“师父,你怎么不记得了,这里原来就是个酒楼的。”后来夏九爷跟那里干活的匠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还走进去瞧了瞧。”
现在瞧着这个小楼的位置,可不就是这个帖子上说的什么钟鼎悦海大酒楼。
周箴和黄先生天天盼着夏姑娘的消息。每天都想着:“夏姑娘怎么能这么消停呢?田家怎么能这么消停呢?”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个消息。黄先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周箴:“明儿个,带我一起去吧。”
八哥正在家里指挥着小厮们:“再往左面一点,金山,大江你们这边抬高一点。宝臣,你别那么用力,上回那个大床都被你捏坏了。”杨宝臣脸一红,哎了一声。
小厮们和宋掌柜的一起使劲,把一张黑漆的大床搬了进来,小雨左右看看:“嗯,不错,就这样,再往墙那边推一推。”
木匠们瞧着安顿好了,这才进去三下两下地将剩下的架子搭好了。小雨满意地瞧了瞧,又跟着到了卢夫人的院子,如山正帮着孙浩然和小厮们一起往里面搬床,瞧见小雨过来,孙浩然忙道谢:“多亏了你想着这事儿,不然我们都忘记了。”
小雨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应该的,这日子刚刚好,在过几日,漆味没了,亲家婶婶也到了,以后浩然兄就不用再担心了。”
安顿好了这里,几个人又到西边角门去抬徐家的床。小雨歉意地说道:“我也不晓得众人的喜好,就没敢贸然买幔帐,总归不是什么着急的东西。就是挑好了布料,做起来也快。”几个男人也不懂,也生怕选错了颜色,布料被家里埋怨,都觉得这样更妥帖,便跟着点头。
小雨又道:“明儿个,我的酒楼开张,我请了逸王府里的三公子过来给咱们撑场面。明天几位哥哥也过来帮我招呼吧。我请了不少城里的名流,只怕一个人忙不过来。”
徐良齐和孙浩然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开了个酒楼,暗想在这儿多亏她提醒着买田买地,现在要他们出面应酬,也是应该的,便客气地应了:“这个是自然,我们明日一定过去捧场。”
等到他们站在酒楼前,才晓得小雨倒不是客气话,确实是需要几个帮手。只见大堂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也不知道小雨都是从哪里认识地这么多人:“刘兄,哎呀,多日不见了。你那个番菜长得怎么样了,我的那个种的晚,这会儿刚出苗。”
“王掌柜,快,里面请,里面请。”徐良齐瞧着满堂宾客,看着小雨忙前忙后,暗想难为她怎么记得这么多人。
正瞧着热闹,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徐兄,怎么你也在这里。”
徐良齐一瞧,竟然是书院的同窗,忙招呼孙浩然过来,有小二将他们领到里面。
“如山,快过来,我给你介绍。”小雨瞧见如山正往楼上雅间跑。
“这是王掌柜,在城东开笔墨铺子,里面有几个砚台特别的好。王掌柜,这是我二侄儿,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如山忙行礼问好。
王掌柜的长得黑瘦黑瘦的,个头颇高,忙回礼说道:“好说,好说。”
“陈员外,您赏脸!真是没想到,快往楼上雅间请。”被叫做刘员外的带了几个朋友一起上了楼。
周箴和黄先生在酒楼的斜对面南货店看着门前招呼客人的小雨,黄先生看了半天问道:“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不来了。就让哥哥和侄子招呼啊!”
周箴眉头一跳,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个门口招呼的特别热情,瞧着跟谁都很熟捻的那个。就是穿着青色澜衫的那个,就是了。”
黄先生啊地张大了嘴,下巴好似掉下来似的,瞪大了黄豆眼瞧了半天,才回头讪讪地说:“瞧不出来,不像个姑娘家呀。”
周箴笑道:“要是你一眼就瞧出来了,那还有什么稀奇的了。走。看他那里人都坐的差不多了,也该咱们粉墨登场了。”
周箴到了大门口,却是酒楼的大掌柜出来招待的:“哎呦。周公子,稀客稀客,快请进,九爷给您留了个雅间。”
这个大掌柜的姓路。叫路金言也是原来酒楼的掌柜。长得人高马大,大脸盘眯眯眼,说起话来声如洪钟,是个非常豪爽好说好话的人,在附近的人缘很好。
周箴的到来果然在楼上楼下的食客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骚乱,雅间也有人推开窗子往外看。周箴微笑着略略扫了一眼楼下的众人,便跟着掌柜的慢慢地上了楼。黄先生跟在后面,仔细打量了一下。倒也与旁的酒楼没什么大不同,只是最里面搭了一个略高的台子。用屏风围了起来,不晓得是做什么用的。
二楼的小阁是绕着一楼的大堂加盖的,两面都有窗户,一侧窗户推开可以看到大堂,另一侧的窗户则能看到外面的街道。却也不是什么别致古怪的设计,南面的酒楼大都如此。
雅间里有认得周箴的急忙出来打招呼,也都在竭力掩饰着眼里的震惊:“周公子,有日子没见了。”
周箴也微笑颔首,心里暗想:“怎么刘参政今儿也过来了。”
刘参政打过招呼,便笑着进了雅间 ,才一坐下就擦了擦掌心的汗,心想:“不是说,这家的老板刚刚在燕北落户的吗?怎么连三公子都过来了。幸好今儿听了刘管家的话带了几个朋友过来瞧瞧。”
周箴跟黄先生刚坐定,就有小二过来:“周公子您看看这菜牌,先来几样开胃的看菜?”小二一面说着一面给周箴和黄先生斟了茶水,却是周箴惯常喝的碧螺春。
那小二见周箴和黄先生都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这里与别家不同,我们东家好客,喜欢热闹。您若是喜欢别家的菜,您也尽管点,自然有小厮过去买,不过是赏小的们几个跑腿钱。”
黄先生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心想:“这是来做生意的吗?”
小二吓了一跳:“哎呦,先生,对不住了。这茶太烫了,我一会儿跟烧水的说一声。没烫坏了吧!”
黄先生连连摆手,正这时,一楼的大堂里一阵骚乱。
周箴和黄先生都忍不住推开窗往一楼的大堂看,原来是楼下的屏风被撤去了两扇。露出里面一张黑檀木的书桌,书桌后面端坐了一个白净脸的少年。那少年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衫,露出袖口和衣领的二指宽的淡淡的蓝边,瞧着甚是清爽。
黄先生拉拉周箴的衣袖往大堂的一角指了指,周箴瞧见小雨和杨宝臣跟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坐在一起,笑语晏晏。周箴一惊,瞧了瞧黄先生。黄先生见那小二还在看台上的安歌便比了个口型,却是“田家”。
食客们都抬头诧异地瞧着台上的少年,大堂里议论纷纷,那少年不慌不忙,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这才瞧清楚,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八字眉,两片薄薄的嘴唇。说来也怪,他目光所及,人群不知不觉地就安静下来。
小二便轻声说道:“这是我们东家特意请来助兴的,叫安歌,说得好故事。”
安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抬手拿了桌上的醒木轻轻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木头的撞击声清脆又不刺耳。大堂里顿时就鸦雀无声了,楼上的周箴也不由好奇地靠在窗户边上瞧着。(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二嫂
安歌微微一笑,声音嘹亮清远,这个酒楼不大不小听着恰到好处:“今个儿,先谢谢诸位前来捧场,东家让我来说段书,给诸位解解闷。”安歌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知道是谁突兀地喝彩道:“好!”于是众人都跟着叫起好来。
安歌便皱着八字眉,羞涩地笑了起来,微微低了头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汗,这才抬起头说道:“小子倒不是在等列位这个好!小子是在想,说点什么呢?各位都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一方人物,小的能讲点什么新奇玩意儿呢?”
周箴瞧着安歌,心想:“这不就是夏姑娘收留的那个小乞丐吗?原来她买这个小乞丐是为了这个。”
台下的食客都好奇地等着安歌的下文,黄先生突然轻轻咳了一声,周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杨宝臣挡在小雨身前,那个田家的年轻男子咄咄逼人地瞧着他后面的小雨。他们对峙了好一会,那老头不晓得说了句什么,那个青年男子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周箴提着的一颗心刚刚放下,满堂哄笑起来,也不晓得安歌讲了什么。周箴却无心听书,只不停地向下张望,小雨似乎混不在意,斜倚在椅子上翘着腿看着台上的安歌,时不时的跟那老头说几句话。过了好半天,就见那老头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雨这才站起来,朝着他们父子拱了拱手,向酒楼外面走去。
小雨的酒楼一下子就在燕北闯出了名声。每天为了过来听书的人络绎不绝。安歌却只在申时说一场,说完了杨宝臣就护着他回了夏家。
周箴少不得又派人出去打探一番:“田家听说,夏家有个女儿。跟九爷透露了几分结亲的意思。九爷没答应,倒是答应想办法让田二虎跟着田老爷子熬鹰。”
黄先生皱着眉头道:“熬鹰,这可是个辛苦活。”
过了七八天,徐家先派了一个家仆进城报信,彼时徐良齐还在书院里,那仆人姓方叫方喜:“夏家二少奶奶和小少爷都很好,姑太太也很好。这一趟是蓝队正护送过来的。真是再周全不过了。同行的还有左将军的夫人和左家的几位千金。”
小雨忙叫金山骑马到书院把徐良齐等人叫回来,又让厨房准备妥当明日的吃食,勘勘忙到大半夜才算处处妥当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骑着马出城迎接,八哥和如山倒还罢了,孙浩然和徐良齐,一个担忧母亲身体。一个小别胜新婚。都纵马在前面飞驰。小雨缩在青色的披风里,拉了拉风帽,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果然古人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瞧他们两个恨不能立刻就见到慈母娇妻,如何能不得意?跑起马来都很畅快。”
此时正是春夏交接之际,杨柳的鲜嫩尚未完全褪去,既不似仲夏绿得浓烈,却又比初春的颜色跟鲜艳,又有路边五颜六色的野花开得热闹。小雨跑了一阵子,便也欢快起来。
这般跑了两个时辰。就瞧见一队车马缓缓而来。小雨瞧着那熟悉的车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勒了勒缰绳,本来就缀在队伍的后面,这下就落后更多了,杨宝臣连忙也勒住丝缰,不解地回头望她。小雨摇头暗自好笑,随即一夹马腹向前奔去。杨宝臣不及细想,慌忙急急地追了上去。
等到近前一看,果然是自家的车队,只是二哥的人这会儿已经不在跟前了。蓝灏馨喝住车马,众人互相见礼。小雨跟在八哥后面谢过蓝灏馨,便往自家马车走去。虽说早就晓得二哥有事已经走了,这会儿瞧见二哥果然不在,心里还是免不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怅然。她上了自家马车,没想到里面竟然空荡荡的,二嫂并不在里面,小雨不由叹了口气。
八哥和如山也跟着过来要给二嫂行礼,小雨从里面跳出来说道:“想必是在亲家婶婶的马车里。”
如山跟在这兄妹二人后面,三个人仿佛没头的苍蝇一般,沿着车队往后找。还是荷风坐在椽子上,瞧见了说道:“我领你们过去,你家嫂嫂在左夫人的车里。”
小雨一愣,忙咬了咬唇,拉着八哥笑道:“既是在左夫人的车里,咱们就在外面问候一声就好了。”三个人跟着荷风来到一辆华丽的车前,小雨,八哥和如山在车外面给二嫂问安:“二嫂一路辛苦了,如澜可好?”三人又多谢左夫人照料。
左夫人倒也和气:“夏姑娘也是有心了,这么远来迎你嫂子。”
小雨刚要客气两句,二嫂便笑道:“您快不要夸她了,她就是小孩子心性,贪玩着哩。”
小雨一窒忙道:“车队马上要出发了,我是骑了马过来的,就不上车了,咱们一会儿家里见。”
才上了马,就有一个红衣少女拍马过来,歪着头看她。小雨心里正腻歪,也没理会她。那少女便自说自话道:“你就是夏小雨吧?你二嫂说你的马术很好,你敢与我比试吗?”
小雨扭了扭身子,在马上做舒坦了这才歪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了一身火红的骑马装,头上挽了两个丫髻,只随意插了几枝珠花,许是跑了有一会儿了,一张白皙的长脸透着嫩嫩的粉色,许是家境的原因这姑娘英姿勃勃,与二嫂和卢娘子大不相同。小雨瞧着她灿若星辰的双眸冷淡地说道:“不敢。”说罢就纵马到了自家马车前,翻身下了马就进了马车。
那少女本也想跟着进去,不想小雨又探出头来:“八哥,如山你们进来,我有话交代。”
那少女想来从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只气得七窍生烟,一个人骑马跑到前面找蓝灏馨抱怨去了。
八哥瞧着小雨神色不愉,忙开解道:“想是一个人照顾如澜不方便,左夫人身边总有丫鬟可以帮他一把。”
小雨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扑哧就笑了,看着八哥和如山两个说小声道:“我有什么的,左右再有几年就嫁出去了,你们…”小雨说着伸出食指点着他们两个:“倒是你们要跟着她一直过下去呢。”她本是无心一说,八哥和如山两个却脸色大变,默然无语。小雨瞧着他们这个样子,便觉得没趣。
又走了一会儿,队伍便要停下来歇息,二嫂便带着如澜回到自家车里。八哥和如山不好再待下去忙下了车,小雨便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玩具逗弄如澜。
二嫂瞧了瞧她,见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骑马装,而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里衫外面照了天青色比甲却与下面天青色的褶裙相配。许是这些日子没人照料的缘故,原本一张小圆脸,这会儿也有了小小的尖下巴,瞧着倒有几分婆婆的样子。
二嫂嗔怪道:“怎么刚才左姑娘跟你说话,你也不理人家。”
小雨心里也有些歉然,暗想自己怎么能胡乱迁怒别人,便正襟说道:“嫂嫂说的是,我只是从未跟这样尊贵的小姐打过交道,不晓得如果同他们应酬。以后还望嫂嫂多多地指点我。”
二嫂一愣,尴尬地笑了起来:“都是自家人,说话这么客气做什么。”心中却想,这丫头嘴巴这么利害,我不过说了她一句,她便讽刺我。
小雨瞧着她的神色,心里暗暗庆幸这车里还有如澜,不然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待下去了。
“二哥可好?他来信说有笔生意急着去西北了。二嫂一个人带着如澜过来真是辛苦啦。”
往常提起二哥,二嫂都很高兴,没想到这次她却没有搭碴,脸上微微有些不屑的神情,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就是这奔波劳碌的命。”
小雨瞧着她的样子心里一沉,不晓得二哥哪里不趁她的意了,有心帮二哥说两句,既不知道症结,又怕她多想只得含混说道:“唉,只是辛苦二嫂了。”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蓝三哥,快来帮我,这蝴蝶好漂亮。”
接着马蹄声响,蓝灏馨的声音想起:“快拦住它,到你那边了。”
小雨忙低头抚着如澜的头,说道:如澜,想不想看新家什么样子啊!”
如澜稚气地仰着小脸说道:“想,爹说新家可大了,我可以自己住一个房间。”
小雨笑眯眯地擦了擦微微有些脏了的小脸,揶揄道:“是呢,我们如澜都长大了。敢一个人住了。”
二嫂忙在一旁说道:“如澜还小,把你的话当真了。”
小雨一愣,忙道:“可不是,如澜要想一个人住,还得等两年呢。”
二嫂心里一阵硌应,暗想一年两年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操这闲心做什么。
小雨见她似乎不大高兴,便转了话题说道:“回头到家里,我把房子和田地的地契给你收了,荒地还没弄完,熟地长得可好了,宋管事是逸王妃借给咱们的,经验老道。”
二嫂一愣,突然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等皇亲国戚也是咱们结交的。”
小雨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啊?嫂嫂先别生气,有什么不妥当的慢慢说给我听。”(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姑嫂
二嫂急得不行,一手揽着如澜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逸王府里现在是谁说的算?现在逸王帐下的是哪位公子?你就敢胡乱亲近…这要是让韩侧妃知道了,可怎么办?”
二嫂急得手足无措,小雨忙低了头用一只手扶额掩住半边脸,过了好一会才不解地说道:“二嫂,逸王府里当然是逸王说的算了,难道还有旁的人吗?”
二嫂叹了口气:“你们…如何晓得其中的厉害…逸王在南边打仗,府里头自然是王妃和侧妃们管事。”
小雨觉得自己的神色这会儿应该已经如常了,这才歪着起头看着二嫂说道:“他们府里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二嫂悲天悯人地看着她,双目含泪默默地摇了摇头,这才悲戚地说道:“咱们夏家祸事不远了。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就敢胡乱做决定。你用了逸王妃的人,外人眼里夏家就是逸王妃的人。逸王妃现在自身难保,二公子跟着逸王在军前,听说屡立战功。世子说是留下来帮逸王处理政务,瞧着也是好大的脸面。其实好了不显,坏了就是能力不足。”
小雨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说道。嫂子打算怎么办呢?”
二嫂一愣,心说你闯出来的祸,倒来问我怎么办?呆了半晌才答道:“这事情不好办,我回头给你二哥和娘写封信,看看怎么办吧?”
小雨垂头丧气说道:“幸亏嫂子来了,不然我闯下滔天的大祸都不知道。”心里却斗志昂扬地想着:“二嫂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少不得我日后费点力气,好在我看逸王妃和世子也不是那扶不起来的。只是她说这个二公子这般厉害,要是能见见这个二公子或者他的母亲韩侧妃就好了。”
这样想着。又歉意地瞧了瞧二嫂,暗忖:“二嫂现在被吓坏了,只怕不敢往逸王府跟前凑了,不然趁着给逸王妃拜寿倒可以瞧瞧。”这样一想,又觉得好笑:“想不到自己这样的乡下人家居然也能卷入了嫡庶之争了。只怕韩侧妃和二公子根本就没将我们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她忙低了头,装作很懊恼的样子,免得自己那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被二嫂瞧出来了。
二嫂见她这样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在一旁长吁短叹,一时姑嫂两个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这时左侧妃派迎接的两个公公也到了。左夫人也不敢托大,忙出来听左侧妃的口喻,二嫂等人也跟着下了车在一旁恭谨地听着。说得却与八哥小雨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舟车辛苦之类的话。
蓝灏馨装作警戒的样子。缓缓地环视着人群。这才得空瞧了小雨几眼,偏小雨低眉敛目,一脸默然,也瞧不大真切。蓝灏馨忍不住想到:“夏家妹子还是伶俐的时候瞧着好看,这么规规矩矩的,瞧着跟那些木头人似的。”这样想着目光又扫过左三娘,心里叹气:“要是夏姑娘跟左三娘的身世一样就好办了。”转念又想:“这也不行,左姑娘身世是好。可是小小年纪就订了薛羽了。”
寒暄过后,大家重又上马的上马。坐车的坐车。左姑娘还想在外面骑马,左夫人身后一个温婉面目的女子嗔道:“三娘,你一出来就撒欢地乱跑,我倒要去瞧瞧下次哪个还敢带你。”
这时,左夫人也揭了帘子说道:“三娘,燕北城马上就要到了,你还是听姐姐的话坐在车里的好。”
小雨见了不免心有戚戚焉,暗想:“刚才是自己无礼了,我们两个倒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
左三娘瞧见小雨同情的目光,这才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上了姐姐的车子。
三娘子温岚忍不住问姐姐:“这夏家也不过就是个卖马的,怎么蓝校尉对他们这么客气。”
二娘子正揭了帘子向外望去,听了这话就放了帘子道:“说起来,你也是订了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不分轻重整日在外面乱跑。”
三娘子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才两岁就定了亲的,难不成我从那时起就要像你这样稳重?”
二娘子气得没法:“你也长长心吧。夏家二嫂这个人,明知道今儿就到燕北了,自家人若是有心,定会过来迎自己,还赖在别人家的马车上。你偏要去找晦气,在夏姑娘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有意思吗?”
三娘子这才撇了撇嘴:“那夏二嫂也忒能巴结了,这一路上,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咱娘的闺女呢!看见我骑马就说她家妹子马骑得很好,连应战都不敢。”
“她夫家是贩卖马匹的…”见妹妹脸上挂着不屑的神情,“你那又是什么样子,这会儿要是她们家说有一匹胭脂红,你还不是要追着人家巴结。”
三娘子这才撅了嘴不满地嘟囔道:“他又没有。有时再说…”
这般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外面有人喊道:“快看,好巍峨的一座城池啊!”
二嫂听了也忍不住揭了帘子向外望去,远远的只瞧见青灰灰的好大一堵墙,顿时就没了兴致。
小雨顺着二嫂揭起的缝隙向外看了看,才只看见城墙的一角,二嫂就放了帘子下来。
小雨暗想上回我跟薛羽一起过来,骑在宝马良驹之上,何等威风自在。当日我看那城墙,只觉得自己和它都好似振翅欲飞的雄鹰一般,当真是恢弘气派。如今,却只能龟缩在这样的车里,车帘子都不敢自己随意揭一下,小雨抚着下巴瞧了瞧如澜心想:“果然,人要无牵无挂才能无畏无惧。我心里挂记二哥,生怕他为难,结果…现在弄得自己很为难。”小雨刚要叹气。瞧见二嫂就在对面,索性也就不叹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守城的士兵照例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他们进去。二嫂趁机与左夫人道别,左夫人的车便往逸王府去了,徐家,孙家和夏家自赶了车往夏宅去了。
先送了徐家的人和孙家的人在各自的角门下了车,这才到了西角门,夏二嫂进了院子,瞧着这院子里花木扶疏。暗暗吃惊:“想不到真的买了这样的好的宅子。”又怕小雨瞧出她欢喜的神色,认为她没什么见识,越发将一张脸板起来。
小雨见她脸上没有半点喜气。心里暗暗叹气,总是白费了功夫,就淡了几分交好的意思:“嫂嫂是先吃点东西呢,还是先洗漱一下。”
二嫂想了想问道:“不知道有点心没有。先给如澜吃一点。”正说着,映雪提了食盒过来行礼:“二奶奶一路辛苦了。奴婢是姑娘房里的大丫头映雪,我们姑娘见天地念叨您。这是厨房里算着时辰,刚做好的几样点心,您和哥儿先尝尝。”
小雨忙让她将食盒摆在桌上:“嫂子也先吃一点。”
如澜见了,急急地伸出手来要抓那点心,映雪忙拦住说道:“哥儿莫急,奴婢带您先洗了手…”
没想到二嫂也同时说道:“如澜。你先洗了手脸…”
俩人不由都同时顿住,映雪忙低头道:“奴婢逾越了。”
小雨便拉着如澜的手说:“走。洗手去。”
这时南娉又端了茶水进来,映雪斟了茶水道:“姑娘记得二奶奶喜欢雨前,只是这会儿有些晚了,不如喝些菊花安安神,洗漱一番也好歇息。”
那边如澜洗过了手,急不可待地拈起一块罗卜糕尝了一口:“这是什么玩意,不好吃。”说着就放下又去尝别的,一会儿就将几样点心尝完了,扭头说道:“娘,这里的点心都不好吃。”
小雨笑眯眯地瞧着如澜,见二嫂在一旁洗漱并未在意,便道:“想不到如澜还挺有品位的,回头姑姑买了九品斋的点心来,你给品评品评。”
二嫂这才冷淡地说道:“九儿,你莫将如澜惯坏了,只晓得口腹之欲。”
小雨咯咯一笑:“也对!”
二嫂也不理她,打量着房里各色东西都安置妥当,唯独幔帐空着。小雨见她目光停留在床上,便道:“嫂子,你也知道我手艺不行,也不大晓得你喜欢什么颜色样子。早前家里你用的那个,我瞧着太素气些了,便没有置办。明日,你歇歇,什么时候得空了,让宋嬤嬤陪你再去挑些布料样子做一副幔帐。我还有个小丫头,让她管着帐目,只是她学的太慢,现在还不得用。另外,南娉和北婷都是粗使的丫头,恐怕也不和你的心意。你看看,要不要宋嬤嬤再买几个几个丫头来,你自己调教出来也得用。”
映雪见她们开始说正事忙招呼南娉下去准备热水,小雨见她们都出去了,便拿了地契出来:“这一份是宅子的,这一份是熟田的。这边两份是荒地。徐家的荒地和孙家的荒地与我们家都挨着,徐家哥哥和孙家哥哥都忙着书院的事情,也没有时间侍弄,也都是宋管事在帮忙打理着。还有个酒楼,是与人合股开的,母亲让我拿了练手的,契纸我便留着了。”
不一会儿,映雪他们抬了热水进来。
小雨便道:“二嫂也乏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见二嫂也没说什么,小雨便出去了。回到自己房间一瞧便笑了,原来映雪机灵,先把她这边的热水备好了。怕水凉了,还在上面加了个盖子。小雨舒服地坐在里面,将头搭在水桶沿上,闭着眼睛忍不住想着:“别的也还罢了,只是以后我若是嫁人,婆婆断不能是二嫂那样的人,否则日后整日将自己困在那么憋屈的一角天地里,再好看的东西瞧着都面目可憎了。”
二嫂这会儿也坐在浴桶里,给如澜擦洗,心里却忍不住冷笑:“这也不行,那也不好,事事都推到我的头上。一个幔帐,就算我不喜欢,先准备出来再换又能花几个钱。她倒说得好听,装模作样地将地契都交了出来,却留着月月有进项的酒楼。哼,想看我孙宛如的笑话,你还太嫩了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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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收敛
小书房里,黄先生瞧着周箴又看看世子:“想不到他们动作这么快,刚刚消息过来,徐铭真和他手下的几个亲信都已经被杀了。听说方准明日也要带几个人赶去西北,这边望月山里留了陈鹏和老蒯。三公子,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觉得怎样?”
周箴看了看世子到:“大哥,黄先生的主意我觉得挺好。明儿个让嫂子下个帖给夏家,试探一下,我总觉得,杨宝臣那头不大对劲。”
黄先生点头:“我是这个意思…”想了想接着说道:“就是觉得这个巧劲儿,我总觉得夏姑娘事先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攥着杨宝臣不让他上山。若是没有后来这些事儿,我也不会儿多想。一个乡下小姑娘,就是有几分小聪明也顶不来什么事儿。可是瞧着她这个酒楼开的,真真是……这心思,这能耐倒还真不算什么,有钱,有人什么店开不成呢。”
“难得的,是这份忍劲,这才十几岁,您看看,她就能一丁点口风都不露出来。这份心劲儿,等以后见识有了,人又聪明,谋定后动,若是能再有几分胆量。偏又不知道会…谁家的后院,这就有点吓人了。明儿个她来了,咱们跟她要杨宝臣,看看她给还是不给?”
世子摇头:“山上这会儿的都定下来了,她嫂子也来了,想来,她自然是给的。”
黄先生摇头笑了笑:“依我看,她恐怕没那么好性儿。唔!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了杨宝臣。”
周箴也摸着下巴说道:“我瞧着她是个恩怨分明。又有些小手腕的。既然杨宝臣在二哥这里用不上了,倒是该想个办法脱身。她若是不知道,或者放到山上或者放到薛羽那里。她若是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世子想了想。也觉得黄先生和周箴担心的有道理,世子便叫了人将事情交待给世子妃。
次日一大早,小雨起来洗漱完毕,站在窗前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按理二嫂一路辛苦,只怕今儿不会起这么早。只是,这礼多人不怪嘛,还是走一趟才保险。”便吩咐映雪到厨房准备早饭。一个人往二嫂的小院走去,才到院门口就见八哥和如山也过来问候。
二嫂本来一路劳顿,偏偏如澜年纪小。早早就起来闹得她睡不成觉,只得起来。小雨暗道侥幸,忙给二嫂请安。叫了如澜到身边:“快过来,姑姑给你梳头。”又转头跟二嫂说道:“八哥和如山也过来了。只是他们一会儿还要赶到书院去。不如就让他们先走吧。”
二嫂脸色就不大好看,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梳洗完毕,回头就见小雨给如澜梳了个松松垮垮的髻。姑侄俩个抱在一起对着镜子正笑闹着,如澜上窜下跳没蹦几下,发髻就塌了下来,披了如澜一脸。如澜瘪了嘴刚想哭,小雨就揽着他咯咯笑起来:“如澜,姑姑再给你梳一遍!”
二嫂只得将如澜拉到身边。解了头发重新又梳了一遍。小雨见她梳得整齐,头发都紧紧地束了起来。又用了一点头油抹了一遍,当真是一点碎头发都没,又黑又亮好似被舔了的小牛犊一般。小雨心里暗想:“这样瞧着倒是好看,只怕头皮被拽的生疼。”
二嫂抬头瞧了瞧小雨的头发,不由皱了皱眉头。小雨只让映雪将额前的碎发辫了,后面都是舒服地散着。瞧见二嫂的目光扫过,小雨便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紧,心里正忐忑着,守着二门的南娉跑了进来:“二奶奶,外面小厮说世子妃派了人给咱们家下帖子了。”
二嫂瞥了小雨一眼,心说:“看看,来了吧。”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帖子呢?”
南娉一愣:“哎呀,糟了。”也不等二嫂发话,撒腿就往外跑。
小雨看着她憨憨的样子,捣着两条小短腿往外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丫头,真是够笨的了。”
二嫂心里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这么笨的丫头,你也买?”
小雨忙敛了笑容说道:“嫂子莫要生气,今儿有空就出去买几个称心的。如澜身边也得有个人,要不这一大清早的就闹你,你也睡不好。”
二嫂冷冷地说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懂什么,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小雨本来也不曾这样奉承别人,如今瞧着也没什么收效,自己心里也就淡了,听了她这话就没再应酬,心里暗忖道:“既然是这样,想来我们两个也是相处不到一起了。日后只要自己不顶撞她,便是轻忽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了。”主意打定,心里便豁然开朗起来,好似心口压着的大石头落了地一般。
小夏婆子在的时候,二嫂心里多少还有几分忌讳。如今家里的长辈顶天就是她了。她又想拿出威风来,好让众人服气。偏偏这里又没有旁人,不知不觉便拿了小雨做筏子。
正说着南娉又跑了回来,递了帖子上去。二嫂瞧了她没规没矩的样子心里就烦。拿过帖子看了看,就递给小雨:“你看看,世子妃叫我们明日去赏花。这要是去了,咱们就成了世子那边的人了。”
小雨忙压了心头的不耐烦,微微一笑说道:“嫂子必有万全之计。”
二嫂被她这样一抢白,将帖子往梳妆台上一丢说道:“就回他们,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
小雨一窒,马上应道:“好。”她心里本是有三五分信服的,如今听了二嫂这话倒犹疑起来,心说:“这怎么是撕破脸的架势,可惜这里也没个长辈可以问问。二哥这趟西北的差事也是给世子他们跑的,二嫂怎么瞧着好似一无所知的样子?”
二嫂瞧了她半晌。见她没动地方,刚想让她出去,转念才明白。感情小姑是在等自己出去说。小雨也瞧出来她没有出去的意思,便道:“这几个丫头都不行,要是传这样的话出去,只怕说不清楚。到时候再把世子妃得罪了…五哥现在还在县里当县官呢。”
二嫂想了想,沉思半晌才说道:“那就说我生病了吧。”
小雨便道:“这个倒比刚才的委婉,嫂子果然是名门大家出身。那我就亲自走一趟吧。”
二嫂瞧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火气一层一层地往上翻腾。如澜在一旁没眼色地拉着她衣襟道:“娘,我饿了。”连日来的不愉再也按奈不住,二嫂气呼呼地说道:“一天到晚。天天饿,饿,饿,跟你爹一个样。”如澜莫名其妙地被母亲嗔怪。小嘴一瘪就哭起来。
送帖子的宦官被大江领进了花厅。上了茶水,一会儿功夫人就回来了:“劳烦公公在这里稍待片刻,我们家姑娘这就过来。”
小雨却没有这么快过来,那宦官喝了三杯茶,小雨才施施然地走进来。公公们素日倨傲惯了,站起身来:“咱家奉了世子妃之命,请夏二奶奶和夏姑娘明日过府赏花。”
小雨忙微笑着请他上座,自己则坐在对面而不是主位上。那宦官见家里的主人没有出来迎接。脸上就不大好看,神色不愉地上下打量小雨一番。见她穿了今年王府姑娘们穿的月白锦绸做的比甲。下面是沙绿花绸的裙子,身姿卓绝好似从百花丛中走出来似的。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这料子王府那边也才刚刚做得,她这里就穿上身了。想来他们府上与王府的关系非凡。”便收了小觑之心,举止也带了几分恭谨。
小雨瞧见他的神色变化心中暗想:“幸亏换了这身衣裳。”这一回换了女装,她便想了想母亲在家待客的样子,不急不慌先呷了口茶才慢慢说道:“我家嫂嫂能得了世子妃的赏识,实在是夏家的荣幸。只是嫂子一路车马劳顿,今儿早上便染了风寒,只怕这会儿到你们府上拜访,会过了病气。”
那宦官本以为夏家接了帖子必定是要倒履相迎,没想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呆了半晌才答道:“既是这样,还请府上奶奶好生养病。”
小雨便客气地将他送了出去。
回来就瞧见宋嬤嬤皱着眉头走进来:“刚刚,二奶奶说是要跟我买几个人。我听南娉说二奶奶病了,想着这样子出去只怕不合适。”
小雨笑了笑:“这倒是,竟然忘了这事儿了。让嫂子好歹忍耐几日吧,怎么也得等世子府上的花谢了。”
二嫂听了这话,冷笑了一下对宋嬤嬤说道:“嬤嬤好歹也是王府的管事,买几个小丫头,还要我自己去挑,让牙行送过来就成了。”
小雨听了哂笑道:“倒是我小家子气了。从前家里买的人少,多是母亲跟我一起去牙行挑的。”
宋嬤嬤忙道:“就是我们府里买人,也都是管事儿的自己过去看了,挑好了才带进府里筛选的。只是,二奶奶的意思…”
小雨摆摆手:“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天领进来几个,让她慢慢选吧。”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以后嫂子有了管事嬤嬤,你和映雪两个就管着我房里的事情吧,南娉在我的院子里管管扫洒就好了,北婷去八哥哥和如山那个院子。若是灶上的陈婶子她也不中意,便也放到我院子里给我做些点心好了。大江日后就跟着八哥和如山去书院吧。”
宋嬤嬤瞧了瞧小雨的神色,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心里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暗想:“自家可真是倒霉,跟了王妃是个韬光养晦的,如今瞧着姑娘这样子,我们少不得又要收敛一下。怪不得当初只挑了这么几个人就不挑了,自己还觉得她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这几个人却刚好是他们兄妹够用。这样一想,又安下心来。到底姑娘都是安排好了的,并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杨宝臣
小雨回到房中胡乱拿了本书坐着书桌前装样子,心里却暗自琢磨:“早前跟世子借人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是要帮二哥解一解马场的困境,要了他家的几个仆人也好安安他们的心。便是再回到当初,他们府上的人还是少不得要两个。只是二嫂因为叔叔孙府尹的事情,想得又深了一层。偏偏这分寸要怎样拿捏,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这会儿又没个靠得住的人能劝劝她,瞧着她倒似魔障了一般。”
转念又想自家:“若是没有世子和王妃,别的不说,五哥头一个就当不成县官。买宅子,开酒楼,置办田地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这么顺当。自己家不过是个秀才,在村子里那也是独一份了,可到了燕北…前几日在外面闲逛,什么样的世态炎凉没有见到过。自家跟徐家和孙家,这样家世雄厚的世家是比不得的。否则,当日在城门口,五哥大可以推辞掉县官的差事,待价而沽,等着将来科举出仕,岂不是名正言顺。“
琢磨了半晌,还是想不出个对策来,索性丢开手,带了映雪去了孙家的小院,孙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孙浩然就在书院请了假陪她几日,小雨见了便道:“二嫂明日就要给院子里挑人,您看不如明天一起过来。前些日子你们没过来,我战战兢兢挑了几个,用着都不大顺手,亲家婶婶这回正好教教我们。”
虽说孙夫人因为不操心时常想得不够周全,却是个心思单纯。随遇而安的人,听了这话就很高兴:“我也不过是痴长了几年,倒是你们这些孩子们能干。我原想着不好再叨扰你们家。不成想你们竟然选了这样好的宅子。咱们这样住在一起,浩儿也能安心到书院去读书。”
小雨便笑得眯起了眼睛,心想:“看看,这才是个聊天的样子嘛。”人也活泛起来,摇头晃脑地说道:“亲家婶婶您这话说的真是太对了,不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孙家哥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将来必定会封妻萌子。到时候,您呀。就在家含饴弄孙吧。”
小雨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凑近了小声说道:“就是不要像我们家,生那么多孩子。到了年节说话的时候,真恨不得做两个小塞子将耳朵堵住。”
这情景孙夫人想必也在心中憧憬过许多次。这会儿听了便大笑起来:“不多。不多,越多越好。”
孙浩然在一旁瞧见母亲高兴,心里暗想:“若论持重,自然是宛如姐姐更端庄温婉些,若论逗人开心,倒是夏家妹子更有趣。就是最平常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捧腹不已。”
小雨陪着孙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我还要去卢姐姐那里看一看。一会儿中午饭,我让厨房摆到您这里。大家一起吃也热闹些。等日后大家小厨房里的人手齐了,再各吃各的。”
孙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喜欢清静的,现在年纪大了,尤其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顺遂,身边的人也少,倒喜欢热闹了,听了这话也起身交待孙浩然准备桌椅。小雨便留了映雪帮忙,孙浩然难道见母亲这么高兴,没有不答应的,将自己的书桌,母亲房里的桌子都搬了出来,拼成一张大桌子。
小雨出来先去了小厨房,果然宋嬤嬤正在指挥南娉北婷洗菜淘米。瞧见小雨过来,忙迎出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让映雪交待一声就行了。”
小雨小声说道:“嬤嬤一会儿拿了我的名帖给大江去一趟世子府,唔,就问问他们有什么事情。”
宋嬤嬤忙应了:“行,那我这就去门房跑一趟。”
宋嬤嬤说着擦了擦手匆匆出了厨房,心想:“二奶奶这人也是够邪门的了,才来头一天,世子妃的帖子都敢回了,就算是给姑娘的下马威也不该跟世子妃拿乔。姑娘今儿这话又问的没头没脑的,难不成请二奶奶是假,有事找姑娘是真?”
小雨心情大好,一路观花赏景往徐家的小院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卢娘子的声音欢快地从院子里传出来:“元性,这个小院实在是太美了。真是没想到,你平日里只晓得四书五经,居然也有这样的眼光。”
徐良齐被奉承的十分舒服,难得地朗声笑起来。
小雨暗想:“原来徐兄的字叫元性。”
有搬东西的仆人看见小雨连忙往里通禀,卢娘子笑盈盈地迎了出来,挽着小雨的手说道:“夏妹妹,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买的这个宅子,实在是太合我的心意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小雨跑到围墙下看那几丛牡丹,小雨只得遥遥向徐良齐施了一礼,徐良齐促狭地朝她笑了笑。
耳边就响起卢娘子清脆的声音:“你看,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赏花了。我跟良齐说了,等收拾妥当了,要请书院的朋友们前来小酌。还有那个小花园,良齐一大早就带我去看过了,那一池碧水,荷叶田田,等到仲夏,咱们在不系舟开君子花会。”
小雨心想:“从前看卢姐姐也是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她还有这样活泼的时候。可见看一个人不能妄下结论。”口中却问道:“你说诗会我倒想起来,怎么唐兄他们没有跟着你们一起过来。”
卢娘子想了想才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好似跟着你二哥往西北去了。他的两个伙伴留下来。”卢娘子羞赫地瞧了瞧徐良齐:“下人说的…我也记不得了。”
徐良齐笑道:“你问她这样的事情,还不如来问我,陆瑞峰和陈拓渝北被周三公子抓了去给世子干活了,这边来了不少人口,多了几个县,他们几个衙内像你五哥一样已经赴任去了。唐峦逸跑的快,不然,指不定被丢到那个县里去呢。”
小雨听了也忍俊不止道:“果然是求贤若渴呀。”眼珠一转:“良齐兄想必在书院里也不清闲了。”
果然徐良齐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就垮了下去:“这里的书院开了不过两年,还有很多可以改进,只是…事物繁杂。”
小雨忘了自己身着女装,一揖到地揶揄道:“小弟恭迎徐山长。”
徐良齐也笑起来,捻着不存在的胡须踱着方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这下连卢娘子也开怀地笑起来,拉了小雨到屋里面:“亏得你没有做幔帐,你瞧瞧我这个。”
小雨抬头一看,只见黑漆的床上悬着葱绿色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小雨吃惊地用手摸了摸又薄又透的帐幔,回头望着卢娘子问道:“这是姐姐的嫁妆吧?”
卢娘子轻轻地点着小雨的鼻头得意地说道:“猜对了。”
小雨便道:“我是顶不喜欢幔帐的,只是我娘,她喜欢。我睡在里面,总觉得气闷,若是这样轻薄漂亮的,便是我也要挂出来。”
卢娘子轻笑道:“怪不得你没给我们预备这些,怕不合我们的心意是假,你自己不用才是真。”
小雨嘻嘻笑起来:“哎呀,姐姐还没有做婆婆就这么刁钻。”
正说得热闹,又有人搬了东西进来,问荷风怎样摆。小雨趁机打量了四周一下,心中暗想:“若是二嫂家里没有遭难,二嫂嫁的人家想必也是这样的排场吧。”这样一想倒觉得二嫂的不开心也是有情可缘的,只是…那冷冰冰挑剔的样子对着自己时就不那么舒服了,这样一想心里又凉了半截。
两个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晌午吃饭的时候了。三人便一起往孙夫人的院子里走去,二嫂早已经到了。孙夫人在一旁逗弄着如澜,二嫂正在摆箸,小雨便过去帮忙。
因为有孙夫人和卢娘子,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只是如澜十分挑食,这也不爱吃,那也不喜欢。好在卢娘子很机敏,每次都岔开话题。
等到饭毕,卢娘子同徐良齐往自家小院走的时候就不免抱怨两句:“好在只是这一阵子,孙家姐姐也不管管如澜,只晓得让孩子背百家姓,三字经。倒难为,小雨妹子了,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就能忍得住。”
小雨回了自己的小书房,大江手里捧了个小匣子,在外面候着。小雨便笑眯眯地问道:“是刚刚回来?有没有吃中饭?”
大江忙点头:“早就回来了,娘说您在吃饭,我就在门房哪里吃了才过来的。”
小雨这才问起正事:“怎么样?见到谁了?”
说起来,这还是大江第一次到别的府里传话,不由有点紧张,生怕漏掉什么:“见了黄先生。他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三公子瞧着杨…”大江微微顿了一下,正要接着说,小雨到:“想要宝臣。”
大江惊愕地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说是逸王军前缺人,想让杨宝臣去。”
又瞧见大江手里的匣子说道:“这个也是黄先生给的?”
大江摇头道:“出来的时候遇到薛副将,这个是薛副将给您的。”
小雨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拍着桌子道:“走咱们去前院,你叫上宋嬤嬤。”(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杯弓蛇影
杨宝臣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怎么可能?”
小雨指了指大江:“你说说,黄先生是怎么说的。”
大江忙恭谨地转向杨宝臣:“黄先生说,听说你们姑娘有个徒弟叫杨宝臣的,功夫很好?逸王那里正缺人手,能不能问问你家姑娘?将来杨宝臣建功立业,你们姑娘脸上也荣光。”
小雨得意地坐在花厅的椅子上,手肘搭在桌边,斜睨着杨宝臣说道:“怎么样?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杨宝臣晕晕地站在花厅里,午后的阳光烈得刺眼,小雨好似从五彩的光晕里向他望来。杨宝臣忍不住又在心里喃喃地说了一遍:“这是真的吗?”
这次的差事他没办好,三四个月的时间,连马场的边都没有摸到。听说二哥已经往西北去了,听说望月山那边已经全部压服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用。偷偷地接触了几次世子的人,这些人尽问些小雨的事情。这些日子他天天琢磨,问了自己无数遍,答案只有一个: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弃子了,也许…就留在夏家监视他们家一辈子了。
小雨见杨宝臣没有说话,转头看着大江说道:“看看,欢喜得懵了吧。”又叫了一声:“宝臣,宝臣。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杨宝臣这才醒过神来,一个好字刚滑到嘴边,猛然惊醒。忙低下头慢吞吞地说道:“我要是走了,谁来护卫你?”
大江骇然地瞧着杨宝臣,心想:“这么好的机会。还是世子身边最得力的谋士跟姑娘要人。也不是说跟着姑娘不好,但是,杨宝臣跟我们又不同了,跟着姑娘将来当上总管,那就已经很威风了。可杨宝臣这样的身手,做个百户,千户肯定没问题。怎么能跟着姑娘做一辈子护院呢?”
小雨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掩着嘴笑了起来:“宝臣,你能想到师父我。也算是你有心了。大江,”
大江忙应道:“是。”
“明儿个下午,你吃了午饭再过去,跟他们说。要人也不是不行。”
杨宝臣的心一凉。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这么容易。世子的人翻来覆去问了他好几次,他也听出那个意思:这是怀疑小雨知道他们的意图。这个事情,他在心里也来来回回想了很多次,他倒是可以打包票,自己这里是什么破绽也没有的。可若是小雨从别的什么地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比如她母亲的私兵…杨宝臣的心一沉,整个人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猛地拖进黑漆漆的夜里。四周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无边的黑暗。
苏大壮和田二虎——杨宝臣仿佛又听见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哭哭啼啼的求饶声。方准和陈鹏说起这件事每常大笑。尤其是方准。这有什么好笑的呢?杨宝臣一想起来,就心虚得要命。才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瞥了小雨一眼,小雨正摸着下巴瞧着他笑,一双明亮的眼睛随即一眯,让她的娇俏可爱的容貌瞬间狡黠起来:“大江,你问问他们想让宝臣做什么?给个什么官当?然后,容我好好想想。”
杨宝臣跟在小雨身边小半年了,这笑容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笑容在小雨的脸上,从来就只有一个意思:“有人要倒霉了,如果从眼睛眯的程度和嘴角扯的形状来看,这人是要倒大霉了。”
杨宝臣的心像被人突然用鞭子抽了一下,整个人都狠狠地缩了一下。这个沙场上砍人不眨眼的煞星,第一次因为恐惧打了个寒战。
小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明儿不要去太早了。还有,不要显得咱们急巴巴的。现在,你去我二哥他们那个小院,叫大勇子过来。”
大江忙快步走了出去。
小雨指着一旁的座位说道:“宝臣,这会儿也没有外人了,你先坐着吧。我得好好想想。”
小雨微微皱着眉头,食指轻轻地弹着小麦色的脸颊,那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样子,杨宝臣看着看着就觉得:“世子真是多余来叫他回去,逸王和世子身边什么样的能人没有?也不差他一个,其实就这样给小雨做护卫也挺好的。为什么突然让他回去呢?你看,其实我自己都不想回去了。这丫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啊!谁能告诉我一声啊!”
小雨没有看他,兀自仰天盘算着,过了好一会突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
杨宝臣正想得入神,被这清脆的笑声吓得脚下一软,暗暗庆幸自己是坐着,不然可能就跪在地上求饶了。
小雨吸了一口气,敛了笑容,正色瞧着杨宝臣。
杨宝臣神情一凛,暗想:“这又是要长篇训话的样子了。”
果然小雨又像平常训话那样开头:“宝臣,”
杨宝臣忙做出十分恭谨的样子,认真地瞧着小雨。
不想她眼睛一眯,眼神里就带出几分煞气来,杨宝臣吓了一跳,就听小雨轻蔑地说道:“你晓得,我最恨人家哄骗我,有什么不能商量的。看我年纪小,以为我是个弱女子,就是好骗的吗?”
杨宝臣一听到这样的开场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想低头,又怕被小雨看出端详,转念又觉得,其实低不低头都一样,小雨说的这就是自己啊!
小雨又凑过来一点低声说道:“宝臣,你还记得不?”
杨宝臣紧紧握着拳头,吸了一口气,暗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便带了一种必死的决心,毅然决然地凑了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打定了主意,心里反倒轻松起来。这就发作吧!大不了像苏大壮和田二虎一样被她搓摩个三年,五年的!
不想小雨将手一挥。摇了摇头:“不行,还是用二哥的人妥当。”说罢腾地站了起来,绕着花厅开始踱步。
小巧的身影明明走得不快。杨宝臣却觉得看得一阵眩晕,一对紧握的拳头里都是汗水,忙闭了眼睛靠在椅子上缓了一口气。
小雨这才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宝臣,你没事吧。是不是太高兴了?”
杨宝臣抽了抽嘴角,摇了摇头,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道:“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这里…”
小雨就笑了:“没事儿,我日后少出门就是了,跟方大哥要个人也行。你脸色不大好。先回去歇着吧。这会儿还没你什么事呢,我让大勇子送信,方大哥这一两日就会派几个人过来帮我。宝臣,”
杨宝臣被她叫得心里一哆嗦。抬头看见她的目光温和又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便晓得她已经想出主意来了,自己这双眼睛就不知道落在哪里才能不显得心虚。
小雨却并未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这些事情都不要你操心。我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进到逸王的军队里。”
杨宝臣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她在这里绞尽脑汁是在想办法让他脱颖而出。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有心说:“不用了,您这就放了我吧。让我即刻就去世子那里就行了,其实。我打小儿就在那里。我有什么本事,大家伙儿都挺清楚的。”只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雨瞧了瞧他说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你不用说了。咱们既然有这师徒的名分,我就不能不替你打算。随随便便把你丢出去,喂那群狼?”小雨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可不成,你先回去吧,我跟大勇子安排一下。”
杨宝臣不想走,他想等等大勇子,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可是,他又没有勇气继续待在这里,只得定了定心神,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宋嬤嬤在外面瞧着杨宝臣出去了,这才走进来:“也是巧了,刚好张婆子那里新来了几个小丫头,一会儿就带到二奶奶那里去。”
小雨心里还想着杨宝臣的事情,不由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宋嬤嬤说的是挑下人的事情,刚想说:“也带几个到卢娘子和孙夫人那里。”转念又想,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便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瞧着宋嬤嬤出去了,小雨才重又坐下来,细细地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就听见大江在外面问北婷:“姑娘还在吗?”
小雨忙叫他进来:“大勇子来了吗?”
大江恭谨地说道:“大勇子不在,我留了话了。门房那里刚刚递了封信,说是六爷的。”
小雨眼睛一亮,一跃而起:“快拿过来。”大江刚一伸手,小雨已经将信一把夺了过来,三下两下扯开问道:“送信的人呢?”
“说是还有别的公文,已经走了。”
小雨飞快地读着信,蓝国公竟然派了六哥押送给王妃的寿礼,六哥在信上说能在燕北待上两日。两日!小雨忍不住笑出声来,欢快得仿佛就要飞起来。
转头看见大江还站在那里,忙吩咐道:“你先忙去吧。有事我让北婷找你。”
忙坐下来扳着手指头算日子,六哥已经启程十来天了,还有二十几天也就到了。得让刘婶子赶快学几样六哥爱吃的家乡菜,唔,还有六哥的房间要收拾出来。就跟八哥他们一个小院好了,有间朝西的房子,阳光不大好。但是六哥来的时候是夏天,也不碍事。趁着还有些日子得赶紧翻修一下,窗户再改大一点。刚刚薛羽送过来南货铺子的契约和五十两银子,刚好就用上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宋嬤嬤又到了小雨的房间:“二奶奶一个也没有看中,徐家奶奶和孙家太太各挑了一个粗使的丫头,一个粗使的婆子。”
小雨便问:“是亲家婶婶先挑的?”
宋嬤嬤就尴尬地笑了笑:“咱们奶奶先看的。”(未完待续。。)
ps: 这章写的好爽。
第七十二章 会赌的八哥
南城根下的富贵赌坊,屋顶的横梁下吊着几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映得赌徒们的脸色苍白无力,仿佛好好的一个人罩上了一层灰灰的薄纱。于是,那一双双盯着骰子的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仿佛什么都挡不住他们渴望赢钱的决心一般。
在这片褪了色的人群里,衣着光鲜的夏八哥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比如大庄家宏景,就拉着一张黑瘦的脸,平时很有气势的狮子鼻,这会儿两个鼻孔张得大大的,好似这赌坊里的空气不够用似的。
宏景深吸了一口气,鼻翼轻轻地翕动了两下,一对三角眼再一次阴阴地瞥向旁边桌子上的夏八哥,心里暗想:“荣字桌已经输了多少了?一百两?二百两?这是来砸场子了,哼!马六去叫人怎么还没过来。”
路贤看着大哥的眼色,装作寻常赌徒的样子走过来,瞧了瞧那少年,白白净净的容长脸,两道剑眉,一双丹凤眼,歪着头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神情。那少年似乎瞧见路贤和宏景在看他,丹凤眼一眯,菱角样的红唇轻轻地嘬起。路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里莫名有些害怕,偏又像有东西在勾魂一样,让他忍不住又看过去。
这时,一个大黑胖子走到那锦衣少年的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头:“小八,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啊。”
被叫做小八的夏八哥皱着眉头:“陈大哥,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八哥。小八小八的,都没了气势了。”
陈鹏哈哈一笑,朗声叫道:“庄家。庄家!庄家死哪儿去了。”
本来皱着眉头思量的宏景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会儿要是再不站出来,以后就别想出来混了。
陈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听说你挺厉害呀!”说着将身边的一个烂赌鬼一推,脚一勾,那赌徒屁股下的椅子就被他勾到自己身边,陈鹏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你这么牛,过来跟我兄弟赌一把。”
宏景不卑不亢地走过来:“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既然两位爷瞧的起我,那咱们就交个朋友。”
八哥将手里的马吊一推:“少tm废话。”说着拍出一张契纸来:“小爷今儿个就跟你赌这个。”
宏景凑过去瞧了那契纸一眼,心里一凛:“钟鼎悦海大酒楼。这是前些日子新开的酒楼,也是他们老大孙铮的地盘,听说那里有个小哥儿讲的好故事,生意好的不得了。连带着他们抽头都多了几两银子。听老大的口气,正想找个由头抢下来。”宏景心念飞转,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你瞧…”
话音未落,陈鹏一个大耳刮子糊在他脸上:“老子来赌钱,瞧个屁呀,瞧。”
宏景一张脸涨得通红,心里骂着:“马六这孙子。死哪儿去了。”好在平常就在赌坊巡场的几个兄弟拥了过来,宏景一拍桌子两只眼睛瞪得血红。
八哥仿佛没看见。将手里的骰子往桌子上一扔:“陈大哥,你别把这赌坊砸坏了,以后还要来玩呢。你们能不能赌呀,不赌就算你认输了,快点,快点!明儿个还有事儿呢!”
宏景气得眯着眼睛瞧着那骰子,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去把赌坊的契纸拿来,还要加上十个耳光。”说着抬手指了指陈鹏。
马六正往南街口狂奔:“这都戌时了,怎么这里还有摆摊呢。”正想着,脚下一绊,人就扑向那货摊上了。
“你眼睛瞎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马六火气蹭地窜了上来:“滚开,别挡了爷的路。”话音刚落,一只扁担带着风声扫在他的腿上,疼得马六嗷地一声,跌在地上。马六也是老江湖了,不用问,今儿这是着了人的道了,忙抱着头滚到墙根。
耳边就有人嗤笑道:“他倒精怪。”
马六也看不清人,只知道那扁担,棍子噼里啪啦打下来,疼得他满地打滚,等他缓过劲儿来,人都走光了。马六在地上拱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两条腿都疼的要命,马六心想:“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绝饶不了他。”带着走江湖的人狠劲,硬是爬到了孙铮的家门口。
只是,孙铮这会儿也不在家,留在家里的弟兄说,他们都去了西街。
西街的小巷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赌坊里,庄家兀自口沫四溅地诉说着:“进来就赌了一个时辰,赌什么都赢,骰子,马吊,叶子牌,双陆都玩过了。就是斗鸡,斗蟋蟀,他没有,可是不论哪家的上场,他都能赌赢。还拆了咱们的机关,那些赌棍瞧见机关都气疯了,就把咱们这场子给砸了。那会儿太乱了,他们就趁机抢了契纸。”
孙铮长着一张刀条脸,脸上有道蜈蚣一样的伤疤,让他看起有些凶神恶煞的。孙铮心里暗想:“今儿这事儿邪门了,西街的另一个赌坊也被端了,这群人看来是专门跟我过不去。这个钟鼎悦海大酒楼,前些日子也去收过钱,东家是个小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想着,又有兄弟跑过来:“南城根儿那边也过来人求救了,宏景的场子也被人挑了。”
孙铮再镇定,这会儿也变了颜色:“宏景那里是个大场子,平常人手就挺多的。”孙铮握了握手里的棍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去南城另外几个暗赌局去看看?”
还没等他们到地方,就有人回来:“大哥,我们这边几个暗坊全被砸了,机关也被人卸了。”
孙铮索性回了自己家里,叫起了弟兄们商量。宏景两个脸蛋子通红。肿得三角眼变成一线天,一张嘴说话就咝咝疼得厉害,就这儿。还不肯闭嘴气得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酒楼的东家,你们哪个认识。”
路贤搔了搔头:“宏哥你怎么忘了,那东家是个小孩儿,来咱们赌坊赌了一次。开始赢了不少,后来要不是大哥偷偷在地下翻盘子,咱们就赔了。我估摸这,也就是这次得罪了他们了。”
孙铮手下的路伟忙说:“我也记得那个东家。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就好象你是个骰子似的。”孙铮皱着眉想,什么叫:“你像个骰子呀?”
“大哥,就是那家酒楼生意特别好,咱们去。抽了三成的银子。那个东家当时笑得特别和气。我后来还带朋友去听了几回书,掌柜的也没收我的钱。就昨儿还去了呢,听说他们东家初一,十五过来盘帐,平时都不在。”
孙铮吸了一口气:“今儿是十四。他敢砸咱们的场子,正好,明儿我们就去端了他的酒楼。”
路伟犹豫了一下:“明儿是府衙里的休沐日,只怕当官的会去那里听书。”
宏景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们必定是算好了我们不敢过去。啊,咝!”
路贤道:“依我说。咱们大可以蒙了面,什么也别说,冲进去一顿乱砸。兵马司的人也不能这么快就过来,大家动作快点,砸完咱们就跑。”
路伟点头道:“我去把没受伤的弟兄都召集过来,要快。打完了,都散到小巷里,到时把蒙面的巾布一揭,那个能晓得。”
孙铮想了想问道:“他惯常什么时辰过去。”
路伟想了半天,才隐约想起不知道哪里听到一耳朵:“卯时三刻!错不了!”
也有谨慎的,一个叫小路子瘦高条,怯怯地瞧了孙铮一眼:“会不会是有人使坏?这酒楼做的是白道的生意,这样来招惹我们,总觉得不对劲。”
路伟道:“你不晓得,咱们抽他们的银子比别的店多了两成。”
小路子吸了一口气,心想:“你们也太狠了,人家开这酒楼,你就敢把利都抽走了?”这样一想,越发觉得明儿是个陷阱。
孙铮点点头:“就这么定了,明天卯时一刻,宏景和路伟带上十几个兄弟装作吃饭的,混进酒楼。我跟路贤在外面,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
第二天一大早,孙铮就带了三四十人到了钟鼎悦海大酒楼的外面。宏景和路伟领着人就往里面闯,小二和掌柜的忙过来和气地拦下他们:“哟,几位爷”又格外瞧了宏景一眼,随即说道:“这位爷好气色,红光满面的。”
宏景又羞又恼就要上去揍那小二,路伟忙拉住他:“别坏了大哥的事儿。”
那掌柜的拉开小二,陪着笑:“几位,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会儿店里满了。”
宏景心想这一大早的,怎么店就满了?不由吃惊地往里面打量,果然,连拼桌都不可能了。也不晓得今儿有什么事儿,似乎还加了很多桌子,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路伟是熟客就问道:“楼上包间呢,我们去包间。”
掌柜的客气地笑着:“就剩一个小包间了,也就能坐两个人,多一个都不行了。”
宏景想了想:“我上去瞧瞧。”小二领着他上去,宏景留意各个包间,果然每间都有了人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最多也就能放四个人,这都有点挤了,待在里面转身都不利落了。
宏景皱眉:“这房间这么小,你们怎么待客啊。”
小二便道:“您运气好,这是我们东家盘帐的地方。今儿他有事儿,就不用这屋子了。”
宏景一愣,心想今儿是来找这东家报仇的,就是要抽这小子几个耳光才解气,要不以后怎么在燕北混。怎么这么巧居然有事儿?要不我们改个日子?正想着,又有小二过来问道:“四喜,东家一会儿过来,梅园的东西都摆好了没有。”
叫四喜的那个就说:“正弄着呢,这不有客人来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一夫当关
那小二道:“说话功夫,东家可就来了。你怎么还有这闲工夫,多那一个两个的客人,能有几个钱。快着点吧,后头都忙疯了,今儿也是怪了,这么一大早的怎么来了这些人吃早点。”
四喜听了这话,就有些急了,没好声气儿地问宏景:“你要不要这间,不要就再没别的了。”
说着话人就往楼下跑,宏景忙问:“你们东家今天用梅园?梅园在哪里?”
四喜嗯了一声,指了指那小房间旁边的一个房间说道:“就是这间。”
宏景识字,转头果然看到那门上写着:“梅园”二字。宏景心想,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便也跟着小二蹬蹬蹬下了楼:“走,路伟咱们两个就用那个小房间就行了。”说着又点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弟兄。其他人都出去,一会儿跟着孙铮一起行动。
那几个赌坊里的人就站在酒楼门口张望,门口迎客的小二瞧见了,便吆喝那几个人:“让开,让开,一会儿我们爷就来了。您要是吃饭啊,您就进来。不然这里不能站人,走开,走开。”
有个性子挺彪的年轻人,眼睛一瞪,抡起拳头就要揍那小二。路贤忙从街对面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走,走,到对面去。这会儿不能打起来,这会儿打起来,哪个还过来?”
宏景几个进了那盘帐的小房间,路伟打量了一下嘟囔道:“这房间可真够小的了。”四个人倒是都进去了,可里面却半点儿也施展不开了。路伟正想让那两个出去。就听见街上一阵喧哗。刚好这房间还有半扇窗子,宏景便探出身子往外看,好在路伟高些。越过宏景的头也往下看。
只见当前走着一个公子哥,对着两边店铺的人拱手作揖,不知道寒暄这什么。他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这两个却都不是昨日砸场的。这个大汉身形高大,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隐约可以瞧出来胳膊和胸口鼓鼓的肌肉,左手握着一把砍刀的刀鞘。孙铮身边的路贤忙说道:“就是这两个人。那个年纪小的是东家夏九爷,那个大汉是他的护卫,叫杨宝臣。”
夏小雨走走停停。从街口到这里,不过百十米的路,她竟然能走一个时辰。孙铮跟路贤皱着眉头盯着,心扑通扑通乱跳。暗想:“这怎么还不过来?”
眼瞧着小雨到了酒楼侧前方的茶坊了。孙铮朝弟兄们一扬下巴,众人磨拳擦掌就要往那酒楼冲去。
有个绸缎庄的小伙计突然喊道:“夏九爷,夏九爷,我们东家来了。”
小雨回头望去,一个矮胖子刚转进街口,小雨忙快步跑了回去。
孙铮这一口气刚提起来,还没施展,就泄了下去。
小雨便站在绸缎庄前同那矮冬瓜聊了起来。也不晓得在说什么,两个人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聊了半晌这才互相道别。小雨回头跟杨宝臣小声说道:“张项城瞧中了这个店,当初要不是他过来替我盘下这个酒楼,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这次我也卖个人情给他。”
杨宝臣点了点头,暗想:“原来是张项城帮她买的酒楼,怪不得她能不声不响地将酒楼开起来。唉,自己这个奸细也是当得够窝囊的了,前些日子世子还派了人问。他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这会儿,想必世子也到衙门里瞧过了,那文书肯定写的清清楚楚是谁盘了这酒楼。”
两个人往前又走了几步,小雨瞧见酒楼另一侧的点心店东家胖大婶。胖大婶离老远就朝她招手,小雨又急忙跑了过去。
孙铮瞧着她一溜烟似的从眼前跑过,这么一犹豫,人已经到了酒楼的北面。
胖大婶伸出短胖的小手,拍在自己的大肚腩上,食指微微往斜对面一指,笑眯眯地小声说到:“一大早就来了一群人,瞧着就不像好人。刚刚你们伙计还让进去几个,我瞧着领头的是收抽头的孙铮,带了二三十人。你可提防着点。”
小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您要是喜欢,我一会让伙计给您送过来两匣。”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趁机四处瞄了一眼,这才踱着小方步往自己的酒楼走去。也不过再走五六步就到了正门了,小雨突然站了下来,杨宝臣刚才就觉得胖大婶说的话里有话,忙按着刀柄跟在小雨身侧。
孙铮正要往外冲,不曾想小雨突然转过身来,孙铮脚下不由一滞,身后的弟兄们也跟着顿了一下。小雨微笑着朝四下略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往酒楼里走。杨宝臣走了几步,就听见背后纷杂的脚步声,忙转身将小雨掩在自己身后。只见对面南货店两侧呼啦啦涌出一群壮汉,拿棍子的,提刀的凶神恶煞地朝向他们扑过来。杨宝臣倒退了几步,将手中的刀拔了出来。
这时孙铮带着人也奔到了跟前,杨宝臣左手一挥刀鞘,将门口放雨伞的冒桶拨翻了。那冒桶不到二尺高,顺着台阶咕噜噜滚了下来,倒也阻了孙铮一下。小雨在杨宝臣的身后说道:“宝臣,守住门口,别让他们惊了客人。”
杨宝臣忙趁机往后又退了两步,将小雨让进酒楼。原本在厨房躲着的陈鹏立刻带了几个人站在杨宝臣身后,将酒楼的入口堵住。
宏景在上面瞧得正焦心,忽然见外面打了起来,急忙转身去拉门,打算来个里应外合。不成想,拉了半天那门也纹丝不动。路伟在一旁急急地喊道:“是不是推的啊。”
于是几个人又用力推起来,偏偏这里空间狭小,想要踹那门却怎么也伸不开腿。这时,楼下已经传来惨叫声,宏景舍了那门奔到窗户看下去,只见杨宝臣守着酒楼门口,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左劈右砍,孙铮等人在下面左冲右突不得要领。
孙铮见了忙道:“路贤你跟齐山左右夹击。”
说罢,孙铮便从正面冲了上去,杨宝臣站在台阶上,闪身躲过他的杀猪刀,借着地势高一抬脚便将他踹了下去。好在孙铮身后跟了几个兄弟,挡了一下势头,总算没跌在地上。左面的路贤趁杨宝臣对付孙铮,便挥着棍子砸下来,杨宝臣忙拿刀鞘架了一下。右手的刀同时斜着向右侧的齐山刺了过去,齐山提了一根烧火棍,瞧见那刀带着风声斜着过来,一时不知道应该架一下,还是应该拨一下。
这一犹豫,杨宝臣的刀尖堪堪就要刺到胸口了,齐山向后退了一步,再往后已是不能了,只得慌里慌张地将烧火棍推了过去。杨宝臣一翻手腕,刀尖贴着棍子向下往回收刀,眼瞧着那锋利的刀刃便向齐山的四个手指头削去。齐山吓了一跳,忙松了右手,杨宝臣的刀便在棍子上一缠一敲,齐山只觉得左手虎口一阵发麻,烧火棍就脱了手了。
这时,陈鹏在杨宝臣身后喝道:“小雨,快过来,我护着你上楼。”
杨宝臣本来还有些担心身后的小雨,听到陈鹏的声音不由心下大定。暗想,既然陈鹏来了,估计小雨前两天说要找望月山的人,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吧。
杨宝臣一想明白,就不大愿意把风头让给望月山的人了,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一口刀使得上下翻飞,泼水不入。若不是留意到身后望月山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就杀出去了。
坐在对面茶坊的黄先生目瞪口呆地瞧着杨宝臣,好半天才问道:“这都是哪里找来的闲帮,给杨队正耍呀?”
前两天,大江到了世子府里,大大咧咧地就问:“要给杨宝臣什么官当啊?”一副这官要是太小了,我们就不来了的架势。
黄先生就做主,让大江回了小雨:“他还没什么功劳,就先做个队正吧,也省得营里面有闲话。”
结果小雨那边就没了动静,到了昨儿晚上才送了信来,说是:“明日卯时一刻,在酒楼斜对面的茶馆请周公子和黄先生看出大戏。”
早上刚过来,就瞧见一大群帮闲进进出出的,唬得黄先生忙叫人给周箴又加了七八个护卫。
好不容易等到小雨过来,一路这个磨蹭,末了还进了酒楼了。然后…然后就这么打起来了。
黄先生和周箴互相瞧了瞧,周箴举着茶盏扯了扯嘴角:“想不到杨队正的功夫这么俊。”正说着话,福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声在周箴身边说道:“可找着您了。刚刚望月山那边的人来了消息。昨儿晚上,闹了一晚上,龙虎堂的几个赌坊全都被陈鹏带人给端了。他们老大…”福远瞠目结舌地瞧着对面砍人砍得正入巷的杨宝臣和被打趴下,又爬起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孙铮等人。
福远上下打量了酒楼一番,突然抬手一指:“三公子,您瞧。”
周箴顺着福远的手指抬头望过去,不由得忍俊不止。只见二楼的半扇窗子里挤出个人来,许是身子太过魁梧了,腿虽然出来了,身子却被卡在窗户上,上不得,下不去。旁边窗子里,公子哥儿打扮的小雨探出头,拿了一根棍子不停地捅着那人腰眼。捅一下,那人的两条腿便上下踢腾起来。
再看下面杨宝臣,守着酒楼门口,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看一双,也打得兴起。
黄先生不由对周箴苦笑道:“倒是一出精彩的好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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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碰壁
小雨坐在茶楼的包间里,歪着身子瞧着街上。孙铮,路伟等主犯已经被抓起来了,剩下的小喽罗们三三两两不知所措地站在大街上。老蒯施施然地从巷子里走出来,不晓得同他们说了什么,陆陆续续就有人跟着他走了,其他的人也就慢慢散去了。
小雨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呷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对黄先生说道:“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身边还真得有宝臣这样人护卫着。”说着还抚了抚心口对周箴:“嗐,刚才可吓死我了。”
周箴微微地翘了翘嘴角,端了茶盏轻轻地吹去上面的茶叶,并没有接话。
小雨缩了缩眼睛,脸上就不大高兴,转身看着黄先生:“这位先生从前没见过。”
黄先生忙道:“学生姓黄,名皓轩,字致远。”
小雨便拱手道:“原来是黄先生,失敬,失敬。这致远二字,可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致远?”
黄先生便颔首笑道:“正是这两个子。”
小雨若有所思,瞧着黄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瞧着周箴道:“今儿这出戏好看吗?”
周箴啜了口茶水道:“就你的年纪和人手,也算是不错了。”
小雨便得意地靠在椅子上地笑起来:“得公子一赞,足矣。”
周箴弹了弹桌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倒是安时随分。”
小雨一听这话,小脸一僵。随即翘起兰花指拈了茶盏挡了挡脸,垂着眼帘说道:“知我心者,谓我何优。不知我心者。为我何求。哎呀,我出来也有阵子了,现在家里不比往常,二嫂掌家,家里规矩大,我这就得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见。”说罢。小雨站起身来,朝着两人拱了拱手。也不待他们答话,一转身就蹬蹬蹬下楼了。黄先生听得楼梯一阵乱响。好似是什么东西滚下去一般。忙起身到楼梯口张望,却是小雨跑得急了些。
周箴听了这声音也当是小雨失足滚了下去,便抬头望向黄先生。黄先生摇了摇头:“气得狠了,跑得飞快。”
见周箴脸上怅然若失。便劝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只要不是副将,裨将这样的职位,不应也得应了。”
周箴脸一沉:“哼!我就是不应,她又能怎样?”
黄先生苦笑:“你这又是何必呢?她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就是争强好胜了点儿。行事没留什么余地,你这样卷了她的面子…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瞧着她想要收拾孙铮他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却非要等到杨宝臣这事儿出来一起办了。”
周箴哼了一声,冷冷地望着楼下。对面酒楼的小二一直盯着这边,见小雨出来便牵了两匹马出来。周箴想起当日小雨初到燕北城下。一人一马何等恣意飞扬,不由弯了弯嘴角,心中暗想:“丫头,你可不要怪我。你这样的性子,不磨一磨,以后可怎么得了。”
黄先生见他心情好了起来,便劝道:“我瞧着,她这情形只怕后面还有后招。别的不说,安歌...”
周箴眉头微微一皱,不明所以地瞧着黄先生。黄先生暗想:“你觉得人家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殊不知,人家却是算计了十成十。倒是我们这一步棋,走得丢盔卸甲,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知道杨宝臣的身份呢,还是不知道。”
黄先生将周箴的茶水斟满:“今儿这事儿看见的人可是不少,若是安歌说书的时候,说那么一段…”
周箴听了这话,不由脸色大变。这都快入夏了,日头正好,周箴却骇得汗涔涔的。若说燕北城里,谁的名气最大,除了逸王那便是安歌了。只是,人们对逸王那是敬,是怕,对安歌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安歌今儿若是穿了件青衣,明天满大街就都是墨色。前两天,安歌用了根筷子簪头发,第二天,燕北城里家家户户的筷子就不配对了。若是当真今日说上一段:“杨宝臣死命护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等到明天,他就是燕北城里最强悍的勇士——没有之一。
若是杨宝臣名声鹊起,却没有归队,父王晓得了,他会怎么想?第一便是没有招贤纳才的能力。这第二嘛,那就是没有容人的雅量了。
周箴想了半天,这才望着黄先生举了举茶盏苦笑道:“多谢先生指点。”
黄先生笑道:“公子也是身在局中,这姑娘计谋也是有几分的,可惜,一来是个女子,二来,谋算得太过。不要说你了,便是我也想给她点教训。”
周箴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来:“可不是,这丫头若是我家的妹子,父王恐怕要气死了。”逸王生性最恨别人使小巧,周箴不知不觉之中也受了父亲的影响,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上不得台面,更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得意之事。
小雨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里,刚换了衣服,宋嬤嬤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唉,您可算回来了。”
小雨一扬眉头:“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宋嬤嬤叹气道:“是二奶奶,这都挑了三天了,半个合意的也没挑到。这不,想起头两天有两个婆子和丫头还算看得过去,今儿个便让岑婆子再带过来瞧瞧。”
小雨皱着眉听着,宋嬤嬤接着说道:“唉,奴婢的老脸,唉,奶奶看了半天,非说牙行藏了私了,明明早前有两个丫头和婆子,瞧着还算机灵。今儿却故意没带了来,那岑婆子说得嘴皮子都破了。二奶奶就是不信,现在正发作那婆子。”
宋嬤嬤一张面皮涨得通红:“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去牙行办事情呦!”
小雨抬着胳膊让映雪将腰带系好,这才吩咐映雪道:“你去徐大奶奶那里。问她借一下新买的俩人。”
宋嬤嬤一愣,随即领悟:“姑娘,您这意思。奶奶看中的人已经被孙夫人和卢娘子挑走了?“
小雨瞧着宋嬤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当初二嫂挑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些牙行的婆子也不是傻的,挑了来卖的自然都是看得过眼的。那等没调教好的,笨手笨脚的,木木讷讷的肯定不会带过来。所以,先带了过来的。自然是最聪明伶俐,相貌可人的,若是头一回挑不出好的来。再往后只怕是一茬不如一茬。
宋嬤嬤跟着小雨急急忙忙赶到二嫂的院子里,刚进来院门就听见二嫂在房里厉声说道:“你们打量着我年轻,不懂事就欺负我么!”
小雨瞧了瞧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丫头婆子的神色,这才往正屋走去。
刚到门口。也不晓得那婆子说了什么。只听得杯盏破碎声,二嫂又怒斥道:“你不要跟我推三阻四的,什么牙行的规矩。”
宋嬤嬤挑了帘子说道:“二奶奶,姑娘过来了。”
小雨抬头看了看二嫂,见她脸涨得通红,兀自气啾啾的,又转头瞧了瞧地中间站着的那婆子,白白胖胖的一张脸。却不是早前见过的牙婆。
小雨板着脸说道:“嬤嬤也是老人儿了,怎么办事情还这么没成算的。我这里急等着人用。你也敢随便找几个人来糊弄。”这两句话说得挺重,语气却轻飘飘的。
那婆子飞快地睃了小雨一眼赔笑道:“这事儿却是老婆子给办砸了,该打,该打。”说着就要抬手去打脸。
映雪在外面通禀道:“二奶奶,徐大奶奶派人送了糕点过来。”说罢一挑帘子,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就走了进来。
二嫂瞧着这两人还有点茫然,那牙行的岑婆子机灵,只瞧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忙道:“映雪姑娘,这不是王婆子和六丫吗?你们大奶奶用着还满意吧。瞧瞧,这丫头在徐大奶奶那儿才待了两人,这就换了个人的样子。”
映雪笑道:“主人家满不满意可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混说的。”
二嫂本来气得有些糊涂了,这会儿也有了几分清明。上下打量了那个叫六丫的一眼,又瞧了瞧那婆子,便不再说话。二嫂这个院子没有得力的下人,每日忙着做饭,缝洗衣服,打扫庭院便有些自顾不暇了,却没有注意到别人的院子里人手都齐了。偏她诸事又不肯委屈,这般做了几日,心里就不大爽利。
小雨看了看她的神色,这才嗔怪道:“嬤嬤真是老糊涂了,我叫你寻个伶俐的贴身大丫头,你瞧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小雨说着叹了口气,踱出门去,指了那几个小丫头问道:“你们几个谁认得字?”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吱声。小雨又问:“谁会针线。”便有四个女孩子站了出来。
“谁有弟弟妹妹?”这下便只剩了三个女孩,小雨瞧了瞧又问:“哪个会梳头?”那个没有弟弟妹妹的犹豫了半天,却没有吱声。偏偏剩下的三个没一个会梳头的,小雨只得问那女孩:“你会梳头?”那女孩似乎有些不情愿,小雨暗想:“她倒聪明,若是我,也不乐意去伺候这样的人。”
那女孩便吞吞吐吐地说道:“只会梳三四种妇人头。”小雨点点头:“那也够了。”想了想还是没有选她,从另外三个里面选了一个干净周正的。“这个先留下来吧。若是好用了,我让宋管事的给你送银子去。若是不得用,少不得你还得多跑两趟。以后还得给我留意着,我是要贴身的大丫头。”
倒是二嫂站在一旁指了那会梳头的女孩:“你也留下吧。”说罢,从袖口捏了一角银子给了映雪,示意她打赏。
小雨在一旁看得一愣,皱着眉头瞧见那婆子笑呵呵地接了银子口中说着:“奶奶慈悲这样的话。”脸上却露出几分鄙薄的神情来。小雨心中暗想:“这些人你都不满意,怎么还打赏了这么多银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生辰
二嫂瞧了瞧这两个丫头,虽说长相性情都差强人意,好在也还能用。便给二人取了名字,她出身书香门第,自然不肯像小雨一般,若照着小雨的意思:“正好是两个人,就叫金角,银角好了。”
这金啊,银啊的多俗气,二嫂想了想便取了五音。会梳头的叫宫慧,会做针线带孩子的就叫商敏。小雨见她有了帮手,倒也松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想道:“这人要是太过刚强了,凡是只求那最好的,头一样就是难为自己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就见卢三娘正弯腰瞧她养的一缸金鱼。卢娘子见她进来,忙笑着迎了上去:“这一缸金鱼倒是不错,只是这莲藕放在里面不会太小吧。”
小雨笑道:“姐姐怎么也说这样的话,这花同人一般无二,都是顺势而为。地方小了,便小点长了,地方大了便长大些。古人怎么说来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卢娘子一愣笑道:“这样说来,有时人倒不如花了。”
小雨想起刚才的事,也觉得索然无味,便问道:“姐姐寻我有什么事吗?”
卢娘子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今儿倒多亏你来解围,真真是臊得我没处…唉,我一听下人们说:早前还有两个看得过眼,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又不好来解释,倒像我特特过来打脸似的。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主意却多。总算保住了我们俩的颜面。”
小雨这一天都不爽利,倒叫卢娘子这几句话说得开心起来,心里暗想:“这世上最紧要的聪明处。倒不是旁的。譬如,我对二嫂也不能算不尽心,就算是做得不甚合她的心意,她多少也该晓得我是一片好心。可见,能在细微处知晓是非,方称得上大智慧。”
小雨嗔道:“姐姐也是多心了,这本是英雄所见略同的好事儿嘛。”
卢娘子也一拍头笑道:“果然是我多心。着相了。”
周箴和黄先生商量了一下,傍晚时分便派了福远去夏家。大江听了这样的消息不由喜笑颜开,心中暗想:“姑娘能这样的为自己跟前的人筹谋。就不愁我们日后的前途。”越发觉得当初离开王府实在是个英明的决定。
小雨喝着茶水默默地听着福远说话:“杨爷这样的好本事,我们世子爷和公子也是求贤若渴,还恳请姑娘割爱。“
小雨微微点点头,闻声细语地说道:”这个好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几日。王妃那边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听到有人为她办生辰,不晓得王妃的生辰是哪一日?我母亲不在这里,难得王妃想着我的衣食住行。我也想尽一份心意,往年像我这样身份的女子都送些什么东西?“
福远微微一愣心说:”什么叫一句话的事情?既然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你又不把这一句话说出来?“脸上却带着笑意答道:”倒叫姑娘费心了。“
他这话还没有讲完,就听小雨冷冷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罢了。当日我乍到宝地,万事无着。是王妃提携我,借我人手,替我做衣裳。”
福远一呆,忙定了定心神,暗想:“乖乖隆滴咚,这是生气了。这几句话可得记下了,不然回去都没法交差。”
小雨长身而立,声音和缓却很坚定地说道:“我虽然出身寒门,可也晓得骨气二字是怎样的写的,也不是瞧见什么样的富贵人家都像菟丝子一样攀爬上去。”
福远虽然不大晓得来龙去脉,但是早晨小雨大怒而去却是瞧见了的。心知这回不是公子就是黄先生得罪她了。只是…她胆子可真不小,居然就这么发作起来。福远抿了抿唇,飞快地睃了小雨眼,见她板着小脸,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心里好笑,暗想:“发起脾气来还挺凶的。”
福远待她说完,这才字斟句酌陪笑着回道:“姑娘这话极是。往年,姑娘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出身,也不消送什么。只是,姑娘又与旁人不同。您也晓得,我们王妃是没有女儿的,上次只见了一面,便心心念着,确实喜欢姑娘得紧。若是,姑娘肯做几样小玩意,绣个荷包什么的…”
福远打量着她一脸的为难,便又改口道:“打个吉祥如意的络子…“福远瞧着小雨皱着眉头忙又道:”做个抹额也成啊!或者…“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绣个帕子什么的。“
小雨这才眉头一展:”便是说,也不要什么贵重的礼品,心意到了便成了。“
福远忙笑着说道:”姑娘说的再对不过了,就是这个理儿。“
小雨点点头,笑着说道:”过两日,我到望月山去,少不得要打几样野味回来,回头让大江给你带几块尝尝。“
福远见她心情好起来,忙问道:“杨爷的事情…你看,我怎么回公子的话好呢。“
小雨便笑起来:“你没瞧见我正生气呢!等过几日我消了气再说罢。”
福远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小雨瞧着他得意洋洋地笑着,慢慢悠悠地端了茶盏。
世子府里,黄先生看着周箴苦笑道:“你瞧瞧,我是怎样跟你说的,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夏家的几个公子,那都是正人君子,唯独这位夏姑娘却是个十成十的小人。”说罢一扭头看着不服气的福远说道:“我这句话,你可千万别给她知道。若是给她晓得了,她索性就往那小人道上一路狂奔,那便是我也只能告老走避了。”
周箴听了这话,想想小雨贼兮兮的样子,还真有可能就破罐子破摔了,叹了一口说道:“这丫头…就只能顺毛…”
转眼入夏。周箴还是没有接到小雨那边的消息,只得又下了几回帖子。小雨都没有出来,就是盘帐都改了林子去。
周箴和黄先生便觉得:“早前的诸多事情想必是凑巧了。夏姑娘脾气这么坏,三公子不过讽刺她太过贪心,这都几天了,还拧成这样?所以,那日肯定是觉得杨宝臣轻忽了她,这才大发雷霆。误打误撞,倒叫杨宝臣没能打进望月山。”
初夏的知了叫的人心烦意乱。二嫂见如澜被吵得睡不好,吩咐宫慧:“你去徐大奶奶那里,问她要几个人把园子里的知了粘一下吧。”
徐大奶奶正斟酌着蔷薇花会的宴席:”这一回请的多是本地士子。可若是一个家乡菜都没有,也不大好,不如我自己做几个清淡些的。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好?“
徐良齐歪着榻上:”三娘,你不如叫了小雨妹妹过来帮你。她虽然年纪小。主意却多。你这几日也忒辛苦…“
话音未落。荷风在外说道:“宫慧?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徐良齐和卢三娘面面相觑,苦笑了下,小声嘀咕道:“不晓得今儿又是什么事儿?”
宫慧屈膝行礼,脸涨得通红说道:“澜哥儿,被知了吵的哭闹,我们奶奶问能不能把园子里的知了粘一下。”
卢三娘到底年轻还有些脾气,便道:“怎么?你们院子里还有知了吗?”
宫慧擦了擦手,暗想:“当日就觉得自家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卖进来不过三五天。见天的生事儿。前些日子说怕澜哥儿掉进荷花池,差点把荷花池给填了。徐大奶奶好说歹说的。自己出钱加了一圈栏杆,这才算完。我瞧着,只怕过几日蚊虫多起来,这荷花池还是要填了。”
宫慧叹了口气陪着笑:“回徐大奶奶的话,澜哥儿眠浅,稍微有点响动便醒了。”
徐良齐便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女人养小孩子就是太过细致了…”
卢三娘忙扯了他衣袖一下:“我一会派几个人过去,你跟你们姑娘说一声吧,花园就不要再过去人了。”
徐良齐见她出了院子,摇头叹气道:“夏二哥那样铁铮铮的汉子,这一房媳妇却没有娶好。”
卢三娘伸手掐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握住:“当日,我娘教训我,我还不服气。如今看来还是真是这个理,一个坏媳妇毁三代。”说罢便抚了抚卢三娘的小腹。
卢娘子嗔怪地拍了拍他的手,叹了一口:“元性,你不晓得,她日子苦。自幼失怙,寄人篱下,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儿,唉,她也是…自己想要的都给了如澜了。只是,她对小雨妹子也未免太过轻忽了。”
徐良齐点头道:“可不是,我听八哥说,过两日就是小雨妹子的生辰。他跟如山两个正商量这怎么给她庆生呢!怎么夏二奶奶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卢娘子大吃一惊:“我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这可怎么办,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哎呀,多亏了你了。”
说罢便叫荷风:“快把我的首饰匣子拿过来,咱们这一路多亏了夏家的照应,小雨妹妹又帮了我们许多的忙,我早就想送她些体几。”一面说,一面急急地开了首饰匣子慢慢地摆弄:“这个太俗气了。这个她年纪还小,戴不成。嗯,荷风,你瞧这个手钏怎样?这可是真正的宝石。”
荷风笑道:“大奶奶是真心喜欢夏姑娘。不知道夏二奶奶送什么,咱们…”
卢娘子叹了口气,摆弄着那五彩宝石手钏,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放回去匣子里:“我瞧着宫慧还算机灵,你悄悄跟她露个口风,千万别给她听出来。”
荷风心领神会,忙道:“奶奶您放心,我去孙太太那里旁敲侧击一下。”
卢娘子和徐良齐都忍不住大笑:“你还晓得旁敲侧击了。”
荷风赧然一笑,一阵风一样地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