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坏运滚滚去,好运滚滚来
转眼就到了小雨生日这一天,刚刚洗漱完毕的小雨只松松地扎了头发,穿了件鹅黄的小衣和亵裤,站在床前瞧着映雪挑好的几条裙子。映雪将裙子一条条理好,铺在床上:“今儿个是姑娘的生辰,再不能由着姑娘混闹,只能在这里面挑衣服。”
小雨扶额:“八哥今天带我去清一观里玩,穿成这个这样子,让我怎么见人啊?”
映雪将脸一板:“妇人去道观的多了,不都是穿这些衣服。天天穿着箭袖,成什么样子。”
林子捧着一碗长寿面走进来,笑眯眯地将面碗放到桌上,细声细气地说道:“映雪姐姐亲手做的,别看这是一碗,其实只有一根面,姑娘得一口气吃完,可不能咬断了。”小雨拿筷子一挑,果然是细细长长的一根面条。映雪见了忙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诶,你可轻着点,千万别把它夹断了。”
小雨心里一甜,忙将面放进嘴里,暗想:“今儿这面要是断了,坏了彩头,这死丫头绝不能给我好脸色。好在这面也不多,我先吃了再说。”
林子在一旁伺候,心下羡慕:“映雪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姑娘的吃穿用度,她居然件件都敢决断,什么时候我能像映雪姐姐就好了。”便也鼓起勇气:“姑娘也得带几样说得过去的首饰。”
正在吃面的小雨吓得忙一把将头护住,嘟囔道:“映雪你。你怎么把林子给带坏了。带首饰就得梳头,梳头要花很长时间,还扯得头皮疼。”
映雪回道:“姑娘安心吃面。别一张嘴,面再断了。您放心,咱们从清一观回来便散了头发,就是都披着我也不管。”
小雨一听更不乐意了,忙将那一根面条都吞到嘴里:“你不知道,这头发梳上去的时候疼,再散开的时候更疼。”
映雪瞧着她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瞪着溜圆的眼睛,好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便忍俊不止道:“那是他们不会梳头。若是会梳头的,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三个人正说笑着,二嫂带了宫慧进了院门,打扫庭院的南娉见了忙上前行礼。进了正屋通禀:“二奶奶来了。”
小雨听了忙咽了嘴里的面。揭了帘子跑出去迎,二嫂皱着眉头嗔道:“又不穿鞋子四处乱跑,这会儿清晨还有些凉,你这穿的也太单薄了。”
映雪忙站过去恭谨地听着,等二嫂训完了,映雪就转过头去:“姑娘,这会儿您还有什么话说。”
小雨便红着脸穿上林子递过来的鞋子,瞧着二嫂赧然一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倒也晓得二嫂虽说嘴碎爱抱怨,倒也不是全然作假。心里却也是好意。只是她幼时也没有什么榜样,性子又过刚强,难免万事喜欢求全责备。只要不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倒也不难相处。
二嫂便让宫慧将食盒拿出来,带了几分得意摇了摇那食盒:“你瞧我带了什么给你。”
小雨打开一看,却是两个煮熟的鸡蛋。二嫂拈了那温热的鸡蛋在小雨的身上脸上滚来滚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几年,年头不好,兵荒马乱的,不光是小雨的生辰,便是家里其他哥哥,侄子的生辰都是这般过得。一般都是小夏婆子煮了鸡蛋,在过生辰的孩子身上滚两下,再说些吉祥话。
二嫂不善言辞,便将:“坏运滚滚去,好运滚滚来。”多念了几遍。这才将鸡蛋交到小雨手上,小雨用拇指和食指一捻,让那蛋转起来,再许个愿也就算做完了。
小雨见二嫂难得高兴,一见那蛋转起来,便双手合十急急说道:“愿二哥哥早日回燕北团圆,二嫂为我们夏家开枝散叶。”二嫂口中嗔道:“小妮子又逗你二嫂开心。快点把蛋剥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剥了。”
小雨便松了口气心想;“想必已经消气了。”
二嫂抬头打量,瞧见床上铺的衣服:“这是映雪拿出来的吧。唉!亏得你房里有映雪,不然我更有的忙了。”
小雨撅起嘴刚要撒娇。
映雪已经拉着二嫂过去:“姑娘一会儿跟着八爷去清一观,二奶奶给瞧瞧,哪件衣服合适。”
二嫂瞧了一遍:“若是去道观里,这些衣服实在是太艳丽了。”
小雨听了眼睛一亮,忙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颔首。
二嫂瞧见了,轻轻挥了挥手里团扇道:“我记得出门前,婆婆做了一件半臂给你,下面是全幅的百花纱裙。当初娘说这纱裙一定要轻得仿佛天上的云彩一般,不许我们在上面绣花,怕添了分量,裙子就不够轻盈了。我们妯娌几个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给你染的花色。现在天气暖和,你穿这轻纱正合适。”
小雨忙道:“道观里人多嘈杂,我还是穿些结实点的料子吧。这轻纱最是娇嫩,一不小心就勾破了,我哭都来不及呢。不如,留着以后做客的时候穿。”
二嫂心想这倒是,这堆纱裙便是婆婆也只搞到这么点,也只够给小雨一个人做的襦裙,便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裙子,若是小雨穿了这样的一身衣裳,哪个还会说我们夏家是没有底蕴的乡下人呢?便说道:“左夫人倒还真下了帖子,邀咱们过些日子去她府上赏花,听说会请不少燕北的名流,我已经应了。”
小雨听了沉吟道:“可不要同卢姐姐他们撞日了。”
二嫂摇头:“这倒没有,徐家也接了帖子。良齐很得学监赏识,如今在燕北士子里颇有名气。”
小雨忙道:“那这轻纱堆云的裙子就留着那时再穿吧。”
二嫂扑哧笑了:“也好。”好在出门前,小夏婆子给小雨颇做了几件衣服。便又在里面挑了一件料子轻薄,颜色素净的对襟半臂襦裙。
二嫂见她挑好了衣服便起身告辞:“如澜那里离开得久了,我还得回去看看。”
小雨便道:“嫂嫂实在应该带他过来。小孩子淘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清一观好了。”
二嫂摇头道:“昨儿个又砸了一对窑瓶,今日罚他禁足。唉,现在他年纪小,还能管教。”一壁说一壁往外面走:“你不要送了…”
小雨犹豫了一下,见二嫂已经走到院门外,忙又喊了一声:“二嫂…”
二嫂以为她有事便顿住脚步。回头看过来,小雨动情地说道;“谢谢嫂子,我本来想着今年母亲不在。就没有鸡蛋吃了,难得二嫂这么忙还想着我。”
二嫂微微一愣,轻笑道:“你这孩子,这本来就是嫂子应该做的。”她不过举手之劳。却得了小姑诚心的感激。心里也轻快了几分。宫慧在一旁瞧着,心里暗想:“姑娘还真是个好哄的,不过两个鸡子儿,就感激成这个样子。”
不想二嫂心里却有几分触动,之前院子里人手不齐,家什也是缺桌少碗的。每日里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如今都安顿得差不多了,她的心情也就好起来。小雨这样一说。又勾起她幼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倒在心里盘算:“婆婆不在。我倒要在小姑身上多花些心思,省得她心里想念母亲。”
回到房里,映雪拿起梳篦:“就梳个双丫髻吧,虽说个子长得高,到底没及笄。”
小雨一对眼珠瞪得溜圆,站起就要跑。映雪伸手按住她:“逗你玩呢,这都十三了。”见小雨在镜子里盯着她,便笑嘻嘻地说道:“梳个随云髻好了。”
小雨这才松了一口气,林子在首饰匣里挑了根银匾簪,映雪见了朝她点了点头,房间里便安静下来。林子心想:“平日里二嫂打赏都要半吊钱,若是外面的人,赏的更多。怎么自己小姑的生辰竟然跟乡间农户一般,就这么两个鸡子儿就打发了?”
映雪在一旁,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听小雨的口气,似乎往年也是这样的。再说她这身份,也不好说什么,瞧着姑娘似乎挺满意也就行了。好不容易瞧着姑嫂融洽了一些,何必再在中间挑事儿呢。
徐家的小香园里,荷风正给徐大奶奶梳头:“奶奶今日梳个百合髻吧,免得抢了正主的风头。”
徐大奶奶点头笑道:“都依你。”
荷风便说:“也不知道夏二奶奶是怎么想的,给小姑操办第一个生辰,就煮了两个鸡蛋。唉,倒叫我们不好送东西了。”
徐大奶奶也吃了一惊:“竟然再没有旁的吗?”
荷风叹气:“我原也这么想着,今儿还特特地过去问宫慧。真的再没有旁的了,听说往年也是这么过的。”
“那小雨妹妹她……”
荷风笑道;“夏姑娘倒是挺高兴的,并没有什么不愉。”
一旁徐良齐便道:“你瞧,我早就说过,夏姑娘光风霁月,你们若是能有她一半胸襟,家里头不知道要少生多少事情。”
荷风吓得连忙噤声,徐大奶奶便忍着笑,揶揄道:“这倒是,当初若不是你瞧着她心胸开阔,品行高洁,追得她满街乱跑,我们还找不到姑母呢。”
那晓得徐良齐一直将此引为平生最得意事,反而乐不可支地说道:“正是如此。”倒叫徐大奶奶同荷风无话可说。
徐大奶奶只得摇头道:“小雨妹子自然是无妨的。只是我们送些什么给她好呢?便是最便宜的首饰,都越过她自家嫂子了。总不能,她二嫂送两个鸡蛋,我们减半送一个鸡蛋吧。”这下,便是徐良齐无言应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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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生辰宴
清一观的净室里,苏大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洪范道长,您真真是个世外的神仙。”
洪范道长笑了笑:“这我可不敢当,都是大奶奶和大爷的功德。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二虎兄弟肯陪着老爷子熬鹰,这就是大善了。前儿个十五没用药,也没痒吧?”
田二虎忙站起来一揖到地:“虽说熬鹰苦点儿,有个一年半载也就熬出来了,可比那钻心的鬼挠痒强多了。”
洪范道长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娘和你姐姐也为你捐了不少的钱,贫道都拿去修桥铺路,超度亡魂。苏少爷,你这些日子觉得怎么样啊。”
苏大壮比从前瘦了许多,也起身行礼:“说也奇怪,自打我跟大太太她行…”
苏大太太脸涨得通红,急忙咳了一声:“神仙道长,您看什么时候能请这…呃…两位姑娘投胎转世。”
洪范道长沉吟道:“重入轮回自是不难,我只怕她们二人再重落你们家里寻仇滋衅。”
苏大奶奶一听这话,吓得直摆手:“这可如何是好?”
洪范道长笑容温和,摆了摆手道:“这也不妨事。待我做几场法事,许她们来生的富贵也就罢了。只是…”
苏大奶奶便道:“这香火钱自然是少不了您的。”
洪范道长便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这都是你们的德行,只要自身正了。那些邪魅自然就不敢近前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苏大壮和田二虎等人,洪范道长才得空踱进后面的小院。正瞧见道童为难地挡在后偏院的小门前,洪范忙疾步走过去。稽首道:“哎呦,稀客,稀客,原来是周善人,非是小道拿乔,只是这个小院已经借给朋友用了。”
周箴故作不知,好奇地问道::“是谁家要用?我与他打个商量?”
洪范道长面带苦笑:“这个…”
周箴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等不晓事的人,在燕北,何时听说过我仗势欺人了。”
洪范道长便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夏家八哥借了给她妹子过生辰的。”
周箴拊掌大笑道:“亏得我问过。我也是来给他妹子庆生的。我还怕他们借不到院子,想不到你们这么熟。”
洪范瞧着立刻变脸,手舞足蹈的周箴,好半天没醒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怎么他们没有说起?”
周箴嗤笑道:“我们两家的交情。难得还要下帖子请人吗?”倒是一副很熟捻的样子。
正说着话,小门那里闪过一道人影。
周箴吃惊地说道:“周家兄妹还没有过来,怎么里面就有了人了,你不要小看他们兄妹,胡乱放了人进去。”说着也不管洪范道长,自顾自地进去了。
洪范气得直跺脚,又不好真的去拦他,气得一甩袖子说道:“我也懒得管了。”交待给小道童:“待会儿。夏家兄妹来了,领他们进去。朗月。到时你来静室找我。”
周箴进了那小院,只见那院内三个角各站了一个少年。西北角穿明黄蟒纹袍的那个瞧见周箴,不由身子一缩,周箴吃惊地叫道:“十四弟,你怎么在这里?”
被点了名字的周励只得迎了上来,施礼到:“十一哥,我跟夏家兄妹是自小的玩伴,这不,正巧赶上夏姑娘过生辰,我过来送点东西给她庆生。”
周箴打量了他半天,心想:“你前天不是这样说的。你前天说的是来给伯母庆生,我还奇怪怎么母亲生辰尚早,就来了这么多人,原来是为了夏家兄妹。”这样想着便往东望去,蓝灏馨凤眼一眯,刚要屈膝行礼:“标下…”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这院子不是借给我们家用了吗?”映雪领着大江和两个小厮提着食盒进来。话音刚落就瞧见周箴和周励两个,映雪只认得周箴,不认得周励,却认得他的衣服,一见那身上的蟒纹便晓得也是个小王爷。急忙屈膝行礼道:“这院子我们姑娘今日庆生用,还烦请两位公子移步。”
众人打量,只见这女子一张圆脸,一双丹凤吊眼梢。身上穿了一件鹅黄的比甲,下面是桃红的马面裙。瞧着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怯懦,几话说得不卑不亢,又不容人置疑。
周励便道:“我与你们姑娘自小的朋友,今儿赶巧也在城里办事。特意来给姑娘庆生的,你看,我礼物都准备好了。”大家往他身旁一看,果然身旁放了一个礼盒,外面包了块明黄的包袱皮,还打了一个如意结,瞧着形状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包袱一旁还放一个美人风筝,一个鹞鹰风筝。
蓝灏馨轻轻哼了一声,暗想:“这周励就是长不大,都多大的人了,还放风筝。”
映雪听了便犹豫起来,蓝灏馨在一旁说道:“在下姓蓝名灏馨,你们姑娘的六哥跟我在西北大营一起拼杀过,我们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你想必是新来的,不晓得也不怪你。以后记着,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早前在大通你们二爷,二奶奶都是住在我家里。”
映雪不晓得他是谁,见他穿着青色道袍,头上带了块寻常的方巾。瞧着似乎不大显眼,却目光炯炯,气定神闲。映雪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自主地往周箴那里看去。
周箴一旁的薛羽,心中暗想:“今儿这事可不大对劲儿,别是小雨想出来的主意要坑我们吧。”这样一想就觉得这里不大安全,忙疾步向院门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映雪就快步挡在门前:“你们谁都不许乱走动,冲撞了我们姑娘,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又朝哥哥望去:“哥哥,你快在这里守着,我去问问姑娘。”
薛羽不理还往外走,映雪又急又怒,本来微微有些吊的眼梢一下子就挑了上去,厉声说道:“想必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若真是我家姑娘的朋友,就在这里等着,我家姑娘说话就到。到时,奴婢对于不对,姑娘自有决断,你若是非要往外闯,我却是不怕丢脸面的。”
薛羽见她毅然决然的样子不由好笑,心想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只得站住答道:“你们家姑娘每年的生辰,我都送礼物给她添妆,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映雪听了这话,又打量了众人一番,目光就落到周箴身上了。
周箴赧然,心想:“这可真是,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这些人。没想到母亲手底下的闲人都这么厉害,怎么还这么忌惮韩侧妃。”周箴无法,也只得学蓝灏馨的说辞:“我派了你们府上五爷去县里公干,他忙得脱不开身,我送些礼物给夏姑娘。”
映雪便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大够用了,一时间踌躇不定。好在这时夏家兄妹和徐氏一家有说有笑的走进外院,八哥见映雪如临大敌地堵在门口,还当有什么坏人,急忙和如山一左一右站住小雨前面。
映雪回头又用警告的眼神瞧了他们三人一遍,这才跑过去:“是三公子和一位番王的公子,一位是西北的蓝公子。还有一位没说姓名,只说年年给你送东西添妆的。”
小雨哼了一声,心中暗想:“就他妖蛾子。”便为映雪解释道:“那个别扭的是薛世子,那个番王的公子是兴王的公子,我不晓得你要怎么称呼。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里面的周励听了,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无处不熨帖,忙朗声道:“我行十四。”
小雨想了想便问映雪:“周三公子有什么事情吗?今日家宴,若是有什么事,就让八哥陪他到外面谈一谈?”
映雪心里一惊,暗想:“怎么三公子似乎不大招姑娘待见。”
周箴隐隐听见,忙站出来解释道:“夏兄弟客气了,在下今日也只是个来庆生辰的朋友。”
小雨听了微微一笑道:“周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说罢执起手里的团扇,跟着八哥等人进了小院。徐良齐暗暗称奇,心想她小小年纪豁达豪迈,竟然结交了这么多的权贵朋友。
大家正排着座位,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洪范道长,许久未见了。”却是陈鹏,他声音洪亮,言罢耳畔还有余音。
洪范道长也朗声说道:“陈兄一向可好,今日怎么有空下山。”想是要与陈鹏较量,洪范道长这声音又与平素大不相同,声音醇厚低沉,倒似好似这声音是从心底响起,耳朵倒是后听到的了。
徐良齐与妻子面面相觑,暗暗称奇。这时,小道士按照映雪的吩咐搭了个小屏风出来,卢娘子便带着荷风与映雪坐在屏风后面。
小雨忙疾走几步出去迎接,周箴等人从后面望去,只见她身姿卓绝,脚下裙裾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不过盈盈一福,却又说不出的柔弱可人。便是周箴都吃了一惊,暗想:“平素见她男装,与八哥等人无二,想不到换了女子装束竟是这样一等一的女子。”
陈鹏哈哈大笑:“原来是九丫头,吓了老哥儿一跳。”说罢与洪范道长携手进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礼物
这时,外面负责迎人的道童突然激动地喊起来:“安歌,哎呀,妈呀,安歌来了。”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想是他奔了出去迎人。转眼跑了回来,声音凌乱地喊道:“师父!清风!师弟!安歌大人。”
外面传来安歌清脆悦耳的声音:“尽浑说,我是哪门子的大人。”
那小道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大爷,是安歌大爷。说得急了,您别见怪。”说罢就一路小跑,引着安歌进来,等安歌坐好。那小道童便好似他的小厮一般,立在他身侧伺候茶水。洪范道长在一旁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只做不知。心想,今儿能与安歌这般亲近,便是待会儿散了席,被师父打死也值了。
小雨坐在石凳上,见他这个样子也颇觉好笑。刚要挥手让大家开席,突然想起手里还拿着团扇,忙挡了脸慢声细语地说道:“人都齐了吧!快把礼物拿上来。”
八哥丹凤眼一挑,忍不住在一旁取笑道:“你便是挡了脸,我们也晓得你猴急的样子。”
映雪在院子的角落,支起一个小炉子,一面往里面放着炭块儿,一面瞧着他们的热闹。小雨拿过周励的礼物,先看那两个风筝,那美人风筝有一人高,小雨将它放在自己身边比了一下,欢喜的不得了:“今年晚了,明年春天再放也是一样的。”又打开那包袱皮,里面果然是个四方小匣子。掂了掂还挺沉,打开一瞧。在一旁看热闹的周箴就傻眼了,心说:“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哥哥,若是你来问问我。我怎么也不能让你送这个。看看,连我都跟着一起丢人了。”
原来那小匣子里装的是满满一匣子的核桃,小雨捏了两粒核桃,把玩了一会,嘟囔道:“这个怎么玩呀?”
周励在一旁,难得地温声细语说道:“你不要拿这么多,就一个。使点力气捏。”小雨手上用劲,只听啪的一声,那核桃应声而裂。
小雨便大笑起来:“周哥哥。你这个礼物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核桃很难找吧?”
周励见她果然高兴,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就放下了,也跟着笑起来。红着脸说道:“这叫纸皮核桃。我娘说你一定喜欢,特意让我送过来的。”
小雨忙将这匣核桃揽在怀里:“喜欢,喜欢,倒叫王妃费心了。”心中暗想:”兴王妃倒是对自己挺好的。”转念又想:“其实,逸王妃人也不错。”有转过头对映雪说道:“你给我绣个大荷包,得能装下四个核桃,我好天天带着。”
周箴瞧着眉开眼笑的小雨,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暗暗担心:“怎么夏姑娘喜欢的东西都这么古怪的。”
小雨将上面的核桃挨个把玩了一遍,这才尽兴地歪着头瞧蓝灏馨。蓝灏馨微微一笑:“六哥说你贪玩。曾想效法徐霞客游遍南北,你瞧瞧这个。”说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卷轴来。小雨打开一看,却是一幅万里江山图。小雨将图画慢慢展开,只见山河大川,湖泊密林,直看得小雨叹息不已,瞧着蓝灏馨的眼神都不一样,一付与我心有灵犀焉的样子。
看罢万里江山图,小雨就贼兮兮地瞧了瞧陈鹏,眼睛不停地往陈鹏身后扫去。陈鹏大笑,一摊手道:“哥哥是个粗人,没什么好送你的。”
小雨刚要扑过去夺,突然瞧见徐良齐一对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忙定了定身形,清了清喉咙,慢慢悠悠地说道:“快快拿出来,饶你这一遭。不然…”
陈鹏双手往后腰一藏,手腕一翻,露出一对闪着寒光的分水峨嵋刺:“上次你说想要一件近身的兵器,我家师叔,师妹都是用分水峨嵋刺,说是女子近身搏击用着最妙。”说着握住两只峨嵋刺,向前一刺一挑,反身一跳,回手向下戳去:“既可以当匕首,也可以短枪。”说罢便递了过去。
八哥刚要去拦,却留意到那峨嵋刺并没有开刃。便由着小雨接过来,在空中比划起来。只见她双手上下飞舞,带得两只衣袖好戏花间彩蝶一般,煞是好看。大家正看得热闹,外面又有人跟小道童说话:“这位童儿,小的奉家主之命前来给夏姑娘送贺礼。小的粗鄙,怕冲撞了姑娘,就不进去了。”不一会,有个小道童提着个小包袱进来:“是田家的家主,田鹰遣人送来的贺礼。”
小雨瞧了瞧那包袱,想了想,拿手中的峨嵋刺一挑,将包袱放在石桌上:“这峨嵋刺可真是个好东西。”说着,三下两下将那包袱挑开,露出里面火红的一张狐狸皮来。小雨用峨嵋刺将那狐狸皮挑起来看了又看,叹了口气这才放下。
周箴心想:“莫非她也似家里的姐妹,要做出慈悲的嘴脸来。”
陈鹏却不甚在意,在一旁问道:“怎么,这狐狸皮你不满意?这么好的狐狸皮,我瞧着,就是我的身手也打不来。田鹰是熬鹰的高手,这个恐怕是他的猎鹰抓来的。”
小雨听了又好奇地翻弄了一会儿,这才将皮子卷进包袱皮。八哥在一旁大笑道:“可惜,不是你打得。”
小雨用那峨嵋刺翻弄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想:“可惜,这么好的狐狸皮不是我打的。”八哥这样一说,她便情不自禁地撅着嘴说道:“就是嘛…”到了这时,才惊觉被哥哥带进沟里了,便嗔道:“哥哥又送了我什么?”
八哥搔了搔头:“哥哥送你个万古流芳的才女名声,如何?”说着打开文房四宝,引着小雨到了一面粉墙前:“来画个小雨春游图。”
小雨接过哥哥递过来的笔,站在墙前,众人便好奇地围过来。八哥便道:“先画个垂柳,风吹翠柳舞盈盈,唔,画这里。树干大概这么粗。”
周箴在一旁瞪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心说:“敢情,是位现教的才女啊!”
小雨照着八哥的指点,在墙上左涂右画,不一会便花了一个女子撑着伞,在雨中漫步。周箴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见那翠柳勉强能算柳,那雨伞三圆四不扁的,怎么看都像举了一个石头。便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那个样样精通,样样稀松的寻常小姑娘。”
八哥待她画完,题了字,这才对洪范道长说道:“有劳道长加个纱笼,免得颜色掉了。”
众人便齐声赞好便纷纷归座,八哥还兀自指点不停,又替小雨勾补了几下。这才让小道童用纱笼挡好,周箴远远瞧着摇了摇头,暗想:“溺爱得过了。”
徐良齐暗想:“这些礼物倒是有意思的很,我们的倒是俗气了。”
正想着,薛羽递了单子过去,小雨瞧都没瞧便撇着嘴说道:“这么些年,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东西,薛哥哥真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周励听了好奇,忍不住接过单子,朗声念道:“含玉彩凤金步摇一只,八宝手钏一对,翡翠手镯一对,玛瑙珊瑚一座,百花银耳钉 十二对,蜀锦六匹,苏绣一幅,十二生肖金镏子一套。嗐!这,这…”
这下徐良齐和周箴两个都忍不住暗暗后悔。
徐良齐的意思:“不要管二嫂的鸡蛋,只送自己想送的。”便一拍桌子,做主取出一对碧玺手钏。若是送在薛羽前面,也还罢了。徐良齐再两袖清风,风光霁月,也不好意思在念过薛羽的嫁妆单子之后,拿出那一副手钏来。
这时,荷风从屏风后面捧了个小匣子出来:“我家大爷,大奶奶送姑娘一副双面猫戏蝶。”
小雨不解,便好奇地望了过去。荷风将那小扁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绣品支好。小雨定睛一看,却是团扇大小的摆件,上面绣了一丛牡丹,花下有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团着身子,仰头向上看。,只是那绣功了得,黑猫身上纤毫毕现,牡丹莹莹欲滴。
小雨见那绣品活泼灵动,好似那花上真的有什么东西,逗得那小猫向上看。便也顺着那小猫的目光往上瞧,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荷风嘻嘻一笑,将那绣品一翻。原来另一面也绣了一副,却是同一只小猫舒展了身子,正探出爪子去抓那花间彩蝶。
便是众人见多识广,也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手艺,忍不住啧啧称奇。
荷风将礼品收好,得意地扫了徐良齐一眼,心想:“要说交际,还是自家姑娘厉害,若依着姑爷今儿就太不出彩了。”
这下周箴可傻了眼,他得了消息,也没大用心。想着他们家不过是个小户,最大的官是六哥,也不过是个副将。以他们家的背景,这也就顶天了。所以,预备的礼物不过占了贵重二字。如今瞧来,若论贵重自己预备的比不上薛羽的嫁妆单子,论新奇又比不上徐家的双面绣,论合心意那自然是蓝灏馨和周励。周箴的汗便下来了,这里面论身份地位,数他最高,这礼物…
好在那边安歌站了起来,深深一揖:“小的安歌给东家唱个小曲,祝姑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说着拿了一根筷子,敲着酒盅就唱了起来:“福自天来喜重重,福禄善庆插玉瓶。福如东海长流水…”安歌身边的小道童没想到今日安歌还唱起小曲助兴,直欢喜得快要昏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游龙戏珠
周箴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便趁众人不注意,跟周励说道:“哥哥出恭,有事你帮我支应一下。”
周励对这个笑面虎哥哥颇为忌讳,忙点头称是。
周箴出得小院,急急忙忙跑到外面,叫来小厮福远一起想办法。福远苦笑道:“爷,就算奴才这会儿能想出个主意来,来回跑马,只怕…”
周箴将手中的扇子一拢,在福远头上一敲:“你就是爷的福将,就把爷的黑风…嗯…你去把上面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福远两只眼睛都圆了:“那一会儿,您怎么回去啊?”
周箴头也不回:“我骑你的就行了,快点收拾,来不及了。”
福远紧跑了几步又跑回来:“三爷,三爷。我觉得还是不妥,夏姑娘的雪影就是匹顶尖的好马,说起来半点儿也不输您的黑风。”
周箴从来没这么急过,跺着脚道:“那你有什么主意。”
福远忙凑近了低声道:“从前在京里,听我娘说过一次,王妃那里什么没有?依我看,这姑娘家的东西,王妃那里肯定有不少能拿得出手的。”
周箴眼睛一亮,忙挥了挥手道:“那你可快着点。”
这下心定了不少,暗想:“这事儿,早就该去求母亲,总还是小瞧了那丫头。以为她没见过世面,随便给个金呀玉呀的,她就欢喜得找不到北了。”
这样想着慢慢又踱回小院,里面安歌还在唱着小曲。他心里有事。如何耐得住性子听这个,便一个人在外面遛达,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王孙公子。这日子过得却比个乡下丫头还憋气。”正想着,安歌敲拍子的声音便停了,众人一片叫好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好一场热闹。
薛羽坐在角落里暗自摇头:“安歌的小曲唱得也不过中上的水平,只是他说书的名气大。众人不免会想:想不到他书说得这样好,小曲儿也唱得有模有样。孰不知。他这书说得也算不得最高明,一来是故事本来就好,二来。他身形灵动,说到紧要处一面说一面比划。听说的人不免被他带动,仿若身临其境,原本只便有七分。这下倒显得有十分了。”
周励坐在外侧。时不时地瞄一瞄小雨,明明已经盯着瞧得很是肆无忌惮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我就偷偷看一眼的样子。他对面坐的是蓝灏馨,见了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小雨执着一把六边团扇,一张小脸挡得严严实实,倒显得露出来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两排毛茸茸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般。虽说是第一次做主人。却很是轻车熟路,没有一丝的怯场。这会儿学着小夏婆子的样子。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看看有没有自己照顾不周的客人。她的目光刚落到周励身上,周励便吓得面红耳赤,低眉垂眼,害得蓝灏馨差一点憋笑憋出内伤来。
薛羽瞧着蓝灏馨和周励两个,好似两只斗鸡一般,每次两人瞄完小雨,便互相用目光厮杀一番。薛羽心中叹气,昨儿个见了左夫人,瞧见了他那个未来娘子,也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倒是半分不输与小雨。虽说还有几分意难平,只是世事不如意十之**,更何况左姑娘实在是没有一丝丝不好的地方。
正想着,洪范道长站了起来:“贫道不才,没什么东西送给夏姑娘,便送几张趋吉避凶的火符。”说着,拿出几张符纸来,小雨瞧见,便大笑起来:“哎呀,道爷您可忒扣门了。”
“嗐,这你可就不懂了,老道儿送你个宜家宜室的好名声。只怕过些日子,官府的媒婆要踏破了你们家的门槛。”
小雨脸上一红,嘻嘻一笑,忙岔开话题道:“映雪,快把做好的烤鱼,烤肉都端上来吧,这还有几坛烧酒,大家不要客气啊。”
“呵呵!怎么你们这样不客气,就把我给忘记了。”周箴拽着小方步气定神闲地走了进了,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施施然地扇了两下,这才咳嗽了一声:“拿进来吧。”
就见福远提着两个匣子走了进来:“这可巧了,小的刚刚还有些犯愁。”说罢将那匣子放在小雨的石桌上:“如今姑娘有好酒,我家三公子送姑娘的两套游龙戏珠屏窑酒具正可以一用。”说着便将一个匣子打开给小雨观看。
匣中摆着两只莲花形的温碗,福远将那白玉温碗取出来摆在桌上。连周励和蓝灏馨都忍不住凑过去打量,只见温碗底部一圈高足,碗腹颇深成莲花形,每个莲花瓣之间的边沿用缠枝花卉相连,圈足外面则是一圈覆瓣莲花。
福远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又取出两只酒注子,却是与那温碗是一套,通体也是六瓣瓜棱形,直口广肩,口部套以桶形盖,盖顶蹲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狮子。瓶颈也是一圈覆莲纹的贴花。
八哥忍不住道:“这两套瓷器,我瞧着胎质细腻,釉质温润明澈,颜色清素淡雅,恐怕不是凡品。”
福远忙一揖道:“八爷好眼力,这是当年屏窑的贡品,满天下不出二十套。”说话间又取出一只酒注子,与之前那个却是一对。
福远又朝着映雪一揖:“劳烦姐姐倒些热水进来。”映雪便将温碗倒上热水,又将酒注子冲洗了一番,这才缓缓倒了酒进去。福远取了一只酒注子放在温碗里,又从另一个匣子里拿了一包碎冰块出来,散在温碗里,却将另外一只酒注子放进冰里。
这才取出酒盅一字排开,朗声问道:“哪位爷想喝冷酒。”
陈鹏便道:“我来一杯凉酒。”
周励想了想也道:“我也来一杯冷酒。”
小雨探头望去,只见那酒盅的内侧有一条青龙张牙舞爪,似要从杯中爬出来一般。再看其他的酒盅,每个酒盅里龙的颜色神态都不尽相同。
薛羽忍不住瞧了瞧周箴,暗想:“怎么他也要赶这场热闹吗?”
福远见众人都看得有些傻了,不免也有几分得意,取出那冰温碗里面的酒注子,轻轻摇了摇,又放了进去。如此这般,又将热水里面的酒注子摇了摇。这样弄了几次,觉得里面的酒已经凉了,才倒了两盅冰酒递给陈鹏和周励。众人也不客气,纷纷执了一只酒盅让福远倒酒。
陈鹏接过酒盅,不由得咦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惊叹声。
小雨低头微微摇了摇手里的酒盅,原本还有些呆头呆脑的青龙沾了酒水却仿佛活了一般,似乎在酒盅里游动起来。
小雨问道:“怎么不见珠子。”
众人也好奇地同声问起来。
福远微微一笑:“这却要在夜里才成,在这酒盅上方点上烛火,火光宛若珠子落入酒盅之中,这时望去,那游龙似乎在与火珠子嬉戏一般。”
小雨便忍不住抬头望向周箴。
周箴摇着扇子,脸上虽然还是那般温文尔雅,却怎么也掩不住眼角那一丝小小的得意。小雨暗想:“本来也是我脾气太过急躁了些,难得他没有生我的气,三番五次下帖子给我,倒叫我这几日心里不大好意思,又不知道怎样开口与他和好。这样看来,倒是我太小气了。”
这样想着微微一笑,遥遥向周箴举了举手里的酒盅,很是豪迈地喝了一小口。周箴见了,便也放下扇子,举起酒盅喝了个底掉,两个人相视一笑,前嫌尽释。
薛羽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如金童玉女一般,你望着我,我看向你,虽说二人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却好似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一般,一时只觉心中醋海翻腾,再也按奈不住,急忙奔出去吐了起来。众人见了便哄笑起来,纷纷道:“薛副将,端的是好酒量。”
小雨收下众人的礼物,与众人福礼便到屏风后面去陪徐大奶奶。待到酒足饭饱,八哥取了各式赌具出来,大家一起博戏一番。便是连周箴也放下架子,与众人大呼小叫玩得好不尽兴。
小雨微醺着同哥哥和如山回到府里,林子也跟着进来伺候,见小雨小脸微酡,眯着眼欢喜地东看看西瞧瞧。林子便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让姑娘喝了这么多酒?”
映雪回头瞧了小雨一眼,叹了口气:“一共就只喝了两杯。”一面说着一面比划着:“就这么大的小酒盅,然后就一直这么傻笑。”小雨听见映雪说她傻,越发笑得憨起来。
林子直摇头,一面帮映雪给小雨换衣服洗漱,一面说道:“映雪姐,你猜猜二奶奶今儿为什么这么高兴?”
映雪解开小雨的头发说道:“哼,今儿是咱们姑娘的生辰,就是装,也得装得喜庆些。”
林子摇头:“不是这个。前些日子岑婆子不是过来一趟么,带来一个特别体面的丫头。听说可能干了,认得几个字,针线也好,今儿早上的头发也是她梳的。”
映雪手上一顿:“怎么没瞧见她过来?”
“还不是二奶奶看重她,让她伺候澜哥儿。听说她可会伺候人了,只消一个眼神,东西就给二奶奶递过去了。”
映雪沉着脸问道:“是宫慧说的?”
林子见她似乎不大高兴,茫然地点了点头,映雪冷冷一笑:“你没说什么吧?”
林子吓了一跳:“没有,没有。”
映雪点头:“你没说就好,这是有人挑唆着我们出头呢,别理她们。”(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舆情
小雨映雪和林子说话觉得有趣,仔细想想又想不出哪里有趣。便歪在榻上,美滋滋地看着映雪收拾衣服首饰,心里想着:“这个生辰过得真是太高兴了!今儿周公子对我投之以李,明儿我要怎样报之以桃呢?“ 也不知道是太开心了,还是真的喝多了些,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好像一朵云彩,很舒服。这些日子里的烦心事儿,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嗯,周公子对自己真好,这礼物,只要一瞧他那得意劲儿,就知道他是花了心思的。“小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想着。
想了一会儿,小雨就躺不住了,从榻上跳了起来,穿着桃红的亵衣亵裤,憨憨地望着映雪:“我的酒杯呢?你快拿过来我瞧瞧?”
映雪吓了一跳:“小姑奶奶,这又是作什么妖啊!”
小雨嘻嘻一笑,凑近了悄悄说道:“周公子送的那套游龙戏珠,拿过来,咱们几个热闹热闹,林子还没见识过呢。”
映雪有心让她赶紧睡觉,只是自己心里也好奇,她只在宴席上听众人说这里好,那里好的,到底哪里好也没机会看,便板着脸说:“看过了,可就得睡觉了。”
小雨忙站得笔直,点头道:“好的,雪嬤嬤。”
映雪脸上一红,气得直跺脚,跑进内室取了一套酒具出来,心里也不由得赞叹:“姑娘的运气真好,若是平日送礼,有这一套就够炫耀的了。想必三公子也是想在众人面前显摆。这才弄了两套过来,不然白日里人多,一套哪里够用。”
林子正端了一壶开水进来。准备沏茶,映雪忙招手:“来得正好,今儿收了几样好东西,姑娘让我给你开开眼。”
林子忙放了水壶,跟了过去,映雪笑道:“带着那水壶,一会儿有用。”
小雨取出温碗和酒注子给林子瞧了一下。便放了回去。这时映雪排出三酒盅来,小雨瞧了半天,说道:“把剩下的也拿过来。咱们每人挑一个喜欢的。”
映雪将酒盅都拿了出来,小雨想了想选了一只黄龙杯,映雪选了一只青龙,林子便选了火龙。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瞧着映雪给每个酒盅里注上热水。
林子见那盘在杯中的火龙。仿佛活了一般,从盅底浮了上来,禁不住轻呼了一声。旋即左顾右盼起来,一只脸涨得通红,看着小雨喃喃地说道:“姑娘!姑娘,能给安歌瞧瞧不,能给安歌瞧瞧不。”
映雪大笑起来,捏着林子的脸颊嗤笑道:“安歌!安歌!你们可还没圆房呢。”
小雨也刮着脸羞她:“说起来。今儿安歌用的也是火龙呢。”其实,安歌用的什么杯子。她也不晓得。安歌名气再大也是个下人,不过陪坐在末席,离小雨甚远。可是林子听了却非常高兴,好像自己跟安歌心意相通似的。
小雨见了,心有所动,不由沉声吟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夜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林子听得呆了,过了好一会,才沙哑着说道:“就是这样的。姑娘,你说的真好。”
小雨和映雪两个见了她那个呆头鹅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映雪到底持重些,待三人喝了几杯热茶,小雨也渐渐清明起来,便道:“再喝下去,天可就亮了。姑娘,你也该歇了吧?!”
小雨嘻嘻一笑,捏了捏自己手里那个酒盅道:“嗯,其他的都收起来吧。这个放在外面,我以后喝茶用。”
映雪笑着摇了摇头,将其他的酒具都收好。刚锁了箱子,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房间突然一黑。映雪不由仰头哀嚎:“姑娘!”
黑暗里传来小雨咯咯咯的笑声:“映雪,今儿你累坏了,也早点歇着吧。”
映雪一愣,心中一暖。暗想:姑娘就是顽皮点,却是个顶好的主子。
第二天一早,小雨洗漱一番便去了二嫂房里问安。二嫂气色不错,梳了牡丹髻,看着端庄秀丽。
小雨便赞道:“今儿这头发梳得好看,二嫂瞧着好似个官家夫人。”
二嫂摇了摇头:“这个这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以后澜哥兴许能给我挣个凤冠霞帔?”
小雨讪讪一笑:“这是自然,澜哥多聪明啊,二嫂你教的也上心。”
二嫂抬手指了指着身旁的丫头:“兰阙,这就是家里的大姑娘。”
小雨一愣,因家里一向都是叫她九儿,想想这个大姑娘的称呼倒也不错。顺势也打量了那丫鬟一眼,见她长得眉清目秀,虽说不上多么有姿色,却胜在年纪小,皮肤白嫩,瞧着倒也有几分可人。
小雨坐着受了那丫头一礼,这才啜着茶水说道:“兰阙姑娘,我们府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就是一条听话伺候好主子。”
兰阙忙低头应是。
小雨又同二嫂说了几句如澜的起居饮食,二嫂这才说道:“左夫人要开赏花宴,我怕你不知道礼仪,刚好左夫人还有几个客人也都是客居在此的寒门学子,我们商量了一下,便凑了银子,请了个教养嬤嬤过来教教你们礼仪。”
小雨笑道:“倒是嫂嫂想得周全,我心里也有几分七上八下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个办法倒好,既学习了礼仪,又结识了当地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又是去哪里?”
二嫂心里还怕她忌讳,没想到她一口应承下来,便道:“这事儿还没商议出来,想来也不过那么几户权贵人家。”
小雨点了点头:“那我回去收拾几套衣服出来。”
二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小雨便告辞出来,慢慢地往前院走去。
兰阙瞧着她出了院子才轻声道:“大姑娘对二奶奶还挺恭谨的。”
二嫂想着花会的事儿,便不在意地说道:“虽然有时调皮些,在我面前还算乖巧听话。”
兰阙便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也是难得的了。”
小雨并没有回房,而是踱进前院的小书房,安歌正坐在小板凳上看书,见她来了忙恭谨地站了起来。小雨问道:“三顾寒门效诸葛,说的怎么样了?”
安歌微微一笑:“这事儿是亲眼见着的,您放心吧,肯定错不了。”
不过一日,前朝世子三顾寒门效法诸葛亮,登门为父求勇士的故事就传遍了整个燕北城。故事里,世子是一位孝子,贤良有德,为了给前方杀敌的父亲寻一位勇士,竟然三顾寒门,终于感动了寒门主人,将自己的护卫送进大营。
这故事说得虽然隐晦,自然不乏闲人来解读,于是燕北城里,周世子的风头,头一回盖过了二公子。周箴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跟世子和黄先生说道:“这,这真是,先生早料到此一招了吧?”
黄先生不由苦笑:“这我可没想到,夏姑娘,这,也未免太恩怨分明了。”
世子咽下口里的点心道:“这个安歌实在太厉害了。”
黄先生摇头:“您可千万别打他的主意,夏姑娘这头刚消停,再说,这事儿她做得,咱们却做不得。若是给你父王知道了,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听说,今儿他们酒楼就不讲这个了,夏姑娘行事很有分寸,这事儿到此为止最好。”
正说着话,外面小厮来报:“夏九爷前来拜望。”
世子一愣:“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事情了。”
周箴点头:“让她进来吧,想必是特意挑了这个时候。”
不一会小雨被带进来,给众人行过礼,一撩道袍坐在周箴对面。
见自己手边也放了一份世子的小点心,眼睛就眯起来了,得意洋洋地对周箴说道:“我的回礼,公子可还看得过去。”
周箴摇头,瞧着小雨一子黑下来的脸色,叹气道:“夏姑娘与我们兄弟还是见外了,我就没听说旁人有回礼,只单单瞧不上我们。”
小雨听了颇为受用,哈哈哈大笑起来:“礼多人不怪么。”
又问道:“自辩的折子写好了吗?过几日人家醒过神来,这风向可就变了。”
黄先生眼前一亮:“姑娘必有张良计。”
小雨忙摆着小手笑道:“过墙梯,过墙体。”
“这事儿呢,都是我干的不假,若是世子再些微想远一点,比如周边的城池,都开了酒楼先说猢狲传,穿插着讲些咱们王爷的功业。”
“说书的,自然是我的人,说功业的,还是王爷的人合适,您说是不是?”
黄先生便呆住了,这事儿世子干还真不大合适。可若是逸王寻了人来做,那就太合适不过了。
小雨吹着茶碗里的茶叶:“只是,我没钱开这么多的酒楼,唉。”
“这要是,在京城里,再开上这么一个?”小雨挑着眉毛看着黄先生。
黄先生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小雨晓得他醒悟了,便起身拱了拱手告辞。
世子等人都低头沉思想事情,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已经走了。
还是黄先生最先醒过神来,拊掌道:“我来拟文书,世子爷和公子瞧瞧还有什么不妥。”说罢提起笔来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出来。
世子和周励看了一遍,世子道:“记得当年皇叔一家葬身火场,父王气得大病了一场,若是能在京里,哪怕是隐晦地讲一讲,民心所向,只怕父王大军会越发名正言顺。”
黄先生便又伏案勾改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得意忘形
安歌说罢了书,跑堂的阿寿便引着他从小厮用的楼梯上了二楼。零星遇到的客人都很客气地同他招呼,安歌晓得他们是衣食父母,虽然有些不耐,倒也还能忍住,笑眯眯地同客人们应酬几句。进了二楼的雅间,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杨宝臣也颇受瞩目,小雨便不让杨宝臣在酒楼待得太久。
只是这个房间是给小雨过来休息用的,他不好坐在主位,便坐在侧手,又吩咐阿寿拿几样点心上来。
待阿寿退了出去,安歌便挪到窗子附近,望着窗外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叹气。有两个香料铺子的婢女,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指着二楼的窗口说道:“那里就是安歌休息的地方,以前我陪着我们奶奶来听他说过书。”安歌见他们抬头,立刻缩了脖子,却还是被那侍女瞧见了,尖声惊叫道:“安歌,真的是安歌。”
有几个行人就停了下来,往上看。安歌蹲在地上凑到窗户下面,伸了手刚要关窗子。一直填满了香料的荷包就飞了进来,吓得安歌忙又缩了手。
外面就有人在问:“真是安歌吗?今儿的书不是说完了吗?”安歌躲在窗户下面,一动也不敢动,自从众人知道杨宝臣要进大营,他这日子就没消停过。他想都不敢想杨宝臣走了以后的日子。
楼下跑堂的郑二瞧见安歌的窗户底下聚了一大群人,忙给阿福递了一个眼。自己走了出来,驱散人群:“安歌今天已经回去歇着了,走吧。走吧,明儿早点过来听他说书。” 阿福在楼上探出头来,还留在那里不愿意走的人瞧见了,脸上一喜,待看清那人不是安歌,也就悻悻地走开了。阿福便趁机关了窗子。
安歌这才站起身来,踢了踢有些发麻的两条腿。申斥道:“不是说了好几回了吗,我在的时候,这个窗子就不能打开?”
阿福是个跑堂的。待人讲究见面三分笑,忙赔礼道:“陆爷,确是小的疏忽了。您别生气,再歇会儿。九爷今儿盘帐。再等一会儿就过来了。”
安歌心里晦气,忍不住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阿福一愣,脸上的笑容一敛,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称是。
安歌瞧着他那个窝囊的样子,更生气了,不耐烦地说道:“赶紧出去吧,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阿福掩上房门。对着那房间唾了一口,嘟囔道:“不过是九爷抬举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不是个奴才。”
小雨和林子走上二楼,刚好瞧见这一幕,小雨不由皱了皱眉,转过头跟落后半步的林子说了句话。阿福一回身就瞧见东家走过来,也吓了一跳,忙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小雨瞧着他点了点,看那神色似乎并未瞧见他刚才的动作,阿福这才松了口气。
林子却拦住他问道:“怎么安歌在发脾气?”
阿福心中暗叫晦气,只得低头答道:“刚刚不知道是谁开了雅间的窗户,被下面的人瞧见,惊了安歌。”
林子不由叹气,安歌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不要说这些不相干的人了,便是对自己也时常爱理不理的。这样想着,林子便好声好气地安慰阿福:“倒是难为你了。”
阿福一愣,笑道:“什么难为,不难为的,都是给爷办差事么。”
林子点了点头:“就是这个话呢。”
阿福便快步下楼去了。
安歌坐在房里无所事事便捏了块点心,不过吃了两口,就觉得太过甜腻,喝了两口茶水,还是觉得嗓子里糊得难受,忍不住生气地喊道:“阿寿,阿寿,”一面喊着,一面拉开门,怒气冲冲地叫外面跑堂的,没想到一开门就瞧见小雨和林子,唬得忙站好,只是脸上神情还来不及变换,倒像赌气似的说道:“九爷!”。
小雨瞧着他点了点头:“今儿宝臣有事,来的迟了些。倒叫你多等了一会儿,出了什么事儿了?”
安歌还有点不高兴,压着嗓子说道:“厨房如今是越来越不经心了。跟他们说了几次不要把点心做的这么甜腻,你听听,我这声音就将被糊住了一般。”
小雨瞧了瞧他,点点头,:“只要不是一直被糊住就行了。”
林子一愣,瞧了瞧有些惊怒的安歌,忙朝他摇了摇头。
正说着话,郑二进来沏茶:“九爷,您今儿喝什么茶?林子姑娘,还是老样子?”
林子点了点头,说道:“嗯,九爷今儿喝龙井,再给安歌沏一杯菊花,去一去火气。”
安歌脸上一红,待郑二退出去了,才轻声斥道:“我喝什么茶,不要你管。”
林子微微一愣,刚要反驳,就瞧见小雨颦眉瞧了她一眼,忙住了口坐下。
这时路掌柜捧了账本进来,瞧见安歌在这儿,也愣了一下,小雨道:“宝臣这几日挺忙的,两头跑。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省得他多跑一趟。”
掌柜忙笑道:“这是九爷体恤。”
小雨笑道:“什么体恤不体恤的?我在外头行走,多是靠了宝臣。唉,这会儿想找个合心合意的替了他,还不大好找。”
掌柜刚想开口推荐个朋友,瞧着小雨的神色似乎并不甚在意,便道:“这燕北城,您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这世道,呵呵,我瞧呀,除了九爷您,缺了谁都行。”
安歌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暗想:“天天说这样的奉承话,有意思吗?”
小雨摇了摇头:“别的人倒也罢了,我现在是真离不开映雪和林子。一个…”小雨一手抓了一下,握成拳头:“管着我账本。另一个。”小雨扯了扯衣服:“离了映雪,我都不知道今儿该穿什么。”
安歌垂着头,心想:“穿件衣服。还离不了人了。”
林子端了茶,揭起盖碗吹了吹上面的浮沫:“九爷又拿我开心。”又瞧了瞧安歌道:“要不要让安歌出去等会儿?”
安歌听了就有些生气,转头却瞧见小雨认真地想了想,朝林子点了点头。
林子便放了茶盏道:“安歌,你先到厨房里避一避。”
安歌再也没有想到,林子会让他回避,还把他撵到厨房那样的地方。偏偏林子还朝他顽皮地笑了笑。弯着眼睛小声对他说道:“喜欢吃什么,就跟灶头讨两块,没事儿。”
安歌气得直冒青烟:“什么叫:喜欢吃什么。就跟灶头讨两块。我是个要饭的吗,看清楚,我是安歌!”
安歌还想再说两句,林子却不耐的挥了挥手:“快去吧。我这里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着便转过头。瞧着掌柜的肃然道:“路掌柜,我们开始吧。”
路掌柜递过账本,林子便取了文法四宝出来。在砚台里浅浅地倒了一层水,捏着一小截墨条不紧不慢地研磨起来。见安歌还在那里瞧着她发呆,便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他一眼。
安歌只得悻悻地走了出去,外面不时有客人走动。安歌无法,只得下楼,楼下的人自然更多。便有堂倌过来将他拉进了厨房。
揉面的伙计唬得忙站到一旁,灶头王师傅便喝到:“都手脚麻利着点。你们可不是靠嘴巴挣钱的。”
安歌脸上一红,刚想说话,那灶头道:“哟,这不是安歌嘛!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得了,还要您亲自跑来?这些跑堂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安歌又不好说是小雨盘账,把他撵出来了,便现出几分局促。这酒楼里的伙计最会察言观色,否则也当不了这跑堂的。便有人会意地嬉笑道:“九爷盘账呢,这会儿,就是掌柜的都不能在里头待着。”
这时,身后有人推安歌:“来,借借,您小心,别蹭一身油。哟,是安歌啊!”
安歌瞧着他脸上困惑的神情,刚想解释两句,那人已经飞快地进去了。厨房后面还有个小院,有帮工在里面洗碗,洗菜。安歌被这人借借,那人让让,三退五退就进了这小院。好在这院子里倒安静,安歌站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累,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个地方坐一坐。
正这时有人进来问:“安歌呢,爷叫你上去。”
安歌忙掸了掸衣服,一扫刚才的局促,暗想:“你们同我还是不能比的,我不过是过来略避一避,你们这辈子却都要在这里面劳作。”这样一想,心里头便轻快起来。
那成想,他不过走了几步,那传话的人就在厨房里轻声说:“爷说了:反正剩下的,他也听不懂,叫他过来吧。”于是,身后的厨房里便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安歌气鼓鼓地回了雅间,见林子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账本,小雨在唇上比了一下,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安歌只得安静地坐了下来。
林子看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茶水:“这个对上了。”说着给砚台倒了些水,又开始研磨,安歌这才瞧见那砚台有些干了,心想:“这是写了多少字啊。”又瞧了瞧她白嫩嫩的小胖手,忍不住说道:“林子,我替你磨吧。”
林子抬起头看了看他:“不用,这磨墨瞧着容易,其实…”林子望着他嫣然一笑:“也不难,就是开始的时候,容易磨碎了,写出的字迹上就容易有墨渣,不大好看了。”说罢用最细的狼豪蘸饱了墨汁,在账本上写下几个字。(未完待续。。)
ps: 最近订阅比较少,好吧,实话是:基本为零。我也反省了一下,是不是错字太多,情节不合情理什么的,五十到六十九章,修改过了,其他章节会慢慢接着改。幸亏,昨天有几个新朋友留言,不然我就有点坚持不住了。大家觉得好,就请收藏一下,或者评论一下。谢谢。
第八十二章 前途
路掌柜坐在安歌对面喝着茶水,见林子这头都妥当了,这才翻开自己的账簿道:“九爷,我这里都好了。”
小雨便接过账本清了清喉咙。
林子将手里的算盘摇了一下,将上下都排列整齐了,这才答道:“九爷请。”
小雨便朗声念起来:“ 40贯,120贯…”
安歌瞧着林子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随着目光忽闪忽闪的。三个手指头轻轻地拨打着算盘,初始时小雨还念得慢些,到了后面越来越快,林子白胖的手指就好像在算盘上跳舞一般。
安歌吃惊地瞧着这样的林子,好久才缓缓地咽下口中的茶水。
这般念了两页纸,才算念完。小雨问道:“一共是七千二百八十五文?”
林子愕然,懊恼地叫道:“哎呀,怎么不对,我算的是七千一百三十四文。您拿过来,我瞧瞧,这是哪里算错了呢,不应该呀。掌柜的,你这帐不对。”
安歌吃惊地瞧着林子,暗想:“许是你自己算错了吧。”
路掌柜便叹气道:“九爷,您再这样,小的便自己跟林子盘帐了。”
小雨便笑成一团,一拍脑门道:“哎呀,刚刚看花眼了,果然是花费了七千一百三十四文。”
林字瞧见她笑得贼兮兮地,跺着脚道:“九爷!还是我自己来算吧。”
说着便从小雨手里夺过账本,安歌回头瞧了瞧掌柜的。见他似乎是常见了的,神色怡然地低头喝着茶水。
这一回,林子瞧也不瞧那算盘。只歪着头看着那账本,左手挑起一页纸来,右手的三个指头上下翻飞。安歌瞧了一会儿,只听见那噼里啪啦清脆的算盘声好似流水一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林子已经翻了一页纸了,算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林子才吐出一口气来。将算盘往小雨那里一推,一手按着总数,一手指着算盘。笃定地说道:“对上了。”
安歌如释重负,抬头瞧见对面的路掌柜也轻吁了一口气,赞赏地看着林子道:“谁家有你这样的女儿,可是得意了。”
林子的脸便红了起来。路掌柜有个年纪相仿的儿子。因此跟小雨打听过林子,听说她已经许给安歌了,叹息了好几回。
盘过了帐,三个人便上了马车回家,杨宝臣坐在外面护卫,安歌很少跟小雨一起乘车,便有些局促地坐在对面。林子便笑着问道:“姑娘,明儿张夫人府上学礼仪。您带着谁呀?”
小雨瞧着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想去吗?”
盘帐时还自信满满的林子。这会儿就犹豫起来,红着脸说道:“我,我怕给您丢人。映雪姐说,那些规矩可难学了,教养嬤嬤一生气就打人。”
小雨点头道:“是呀,你怕不怕,还要去吗?”
林子绞着手指,半晌才说:“姑娘,要是让带两个伺候的人,就好了。”
小雨便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知道,你映雪姐姐是顶顶不乐意去的。她就是王府里出来的,王府里有什么规矩,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的了。”心里却想,否则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跟世子他们要人了。
林子听了这话才晓得又被小雨给耍了,气呼呼地说道:“我不理你了。”
小雨笑嘻嘻地说:“林帐房,以后记着点,我身边的叫林子那个侍女,以后是二等丫鬟的月例了。”
林子吃惊地看着小雨,又转头拉着安歌:“安歌,我没有听错吧。”也不顾这车里地方狭小,翻身就跪下谢小雨。
小雨笑眯眯地瞧着她说道;“你要是算盘打得不好,帐算的不清不楚,我也不会升你。都是你自己的功夫到了。”
安歌在一旁听得半句话都插不上,只得尴尬地在一旁赔笑。好在路程不远转眼的到了府里,安歌便一个人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刚洗漱了一番,南娉就过来:“九爷有事,让你快点过去。”
安歌心里就有几分忐忑,等到了小雨的书房,就瞧见院子里站着十来个十岁上下的小子,各个儿长得眉清目秀。安歌起小雨说的——声音不要一直哑下去的话,心里不由一沉。
在门口候着的宋嬤嬤,朝着他招了招手:“安歌,快进来说话。”
安歌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看两旁的小子,晕晕乎乎地穿过院子,进了小书房。小雨瞧了他笑了笑:“我挑了些人,你赶紧过去先挑个小厮吧,自己的人伺候着也舒心些。”
安歌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跟着小雨出去,选了个憨头憨脑长得结实的。宋嬤嬤便问道:“他叫石头,你们瞧着要不要改了名字。”
安歌瞧了瞧小雨,小雨朝他点了点头,安歌想了想道:“还是叫石头把,我挺喜欢这名的。”
小雨便让南娉带了石头去安歌的房里。又领着安歌进了书房,安歌这时心里松快了许多,便随意起来。小雨让他在小板凳上坐了,才说道:“我过些日子要在附近几个城里开酒楼,你把剩下的人都教会了,以后每个酒楼里一个。这会儿,我们都失了先机了,只怕别的地方已经开始效仿了,你动作得快点。”
安歌听得脸都白了,只得低着头称是。
小雨又道:“和你那会儿一样,平常在府里干活,等你说书回来,再教教他们。”安歌脑子里嗡嗡乱响,哪里还能想别的事情,只一味茫然地点头称是。小雨皱了皱眉头,又叮嘱了几句:“这十几个,也不能全留下说书,他们都是签了身契的。能说的留下。不行的都剔出来,在府里或者庄子里干活。你头一次管着这么多人,有什么事儿不知道怎么办的。可以跟宋管家商量。”说罢便打发了他带着这些人回了前院。
安歌不过十几岁的小孩,这一个多月,身前身后人人众星捧月般对他,便是成年人也受不了,早就飘飘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如今瞧着这身后跟着的这些小子,心里如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
瞧着他们都安顿好了,安歌才浑浑噩噩地回来自己房里发呆。这时石头进来说道:“外面有个叫林子的姑娘找您。”
安歌听了眼前一亮,忙跑了出来,林子瞧了瞧满院子的人。叹气道:“咱们外边说话吧。”俩人一边走,一边想着各自的心事。
安歌瞧着四下无人,便小声问道:“九爷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是不是酒楼里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林子瞧了瞧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便是姑娘说的。只缘身在此山中吧。”林子想了想,笑着道:“都不是。不过,你最近的脾气也忒大了些了。现在好了,心虚了吧。”
安歌刚想申斥她两句,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形如何还敢,他毕竟年纪小,虽然有了几分骄气,还未失了本性。只可怜兮兮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林子见他这样。又想起从前小时候的事情。便忍不下心来照小雨说的折腾他:“九爷的心,能像你一样。就这么个酒楼,就得意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安歌,跟着九爷,将来…我说不好,反正是要做大事情的。就说这说书吧,我听她的意思起码各个府里,都是要有她的说书先生的。”
安歌愣了一下,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接着问道:“那我怎么办?”再想起林子在雅间盘帐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发酸。就是哪天九爷这里不要林子了,她会打算盘在哪里不能找个饭碗。就是酒楼里的帐房,掌柜的见了都是很客气的。
林子瞧着安歌的样子,想起自己几个月前经过的,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忙安慰他道:“我听爷的意思,这么些人也是要人另管的,九爷说…”
安歌瞧着她说的吞吞吐吐急得只搓手。
林子想了想还是照着姑娘教的说了:“以后,在这新来的一群孩子们里面挑个人缘好,会调教人的,来管你们这些说书的。”
安歌听了这话,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张脸臊的没处放,转身就往回走,林子一把拉住他:“你可别想着胡乱教了那些孩子,坏了九爷的大事,听说这些酒楼还有那些达官贵人的份子。到时候,九爷…这么说吧,九爷教你才花了多少时间。你就是想坏他的事儿,也不过让他慢了点。他要是想…咱们俩可都不够…”
安歌瞧着林子的眼神,也不由黯然垂下头。好半天才喃喃地说道:“那怎么办?”
其实,这两个人也是把小雨想得太过了,小雨只用了十几天就教会安歌不假,其中倒有大半是安歌自己的功劳。安歌本来就擅长这些,若是平常的人便是把故事背下来,就要花费一番力气。更不要说,再绘声绘色的讲出来了。偏偏小雨又吊着安歌的胃口,说起来,当是小雨连十分的力气都没有使上。
安歌却没有这样的见识,只当是个人,花上十几天的功夫,就能像他一样,心里不由恻然,只觉得自己不过十二三岁,前途便已到了尽头。
林子见他这样,心里也有几分难受,拉着他的手道:“安歌,你也不要难过。不管将来怎样,别人怎样瞧你,我都是…”
安歌一愣,心里虽然有些感动,却不以为然。一来他还没有到绝路上,再者,便是林子愿意跟他一起过平淡日子,他自己还不乐意呢,哪个男人不想建功立业呢?
两人相顾无言,不远处有人叫院子里的干粗活的小丫头吃饭了,林子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安歌:“这就要吃饭了,我得回去伺候九爷了。你也别想那些没影的事儿了,先把爷交代的事情做好了了是正经。”(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武将家的小娘子
ps: 另外,vip的章节都重新修改过了。
小雨带着林子跟着一位四十上下的刘嬷嬷,从张府的后角门进了张府。张家同左家也是姻亲,现在外面走动比较多的,便是这宅子的主人张承志,官拜燕北城的守备。他的长女嫁了左家的二公子,如今夫妇二人都在寒玉关。
张家的院子同时下武将家同出一辙,小雨瞧着郁郁葱葱的院子心中暗想:“从前,我看世子家以草木居多,还以为世子不喜欢花草。这样瞧着,许是逸王不喜欢。”
转头,瞧见林子战战兢兢,不由心中暗笑。自打听说这事儿,林子得空就向映雪请教,大面上的规矩倒也都练习的差不多了。小雨自幼见父亲教书育人,耳闻目染倒是自有一分心得。晓得教学一事,虽然教在先,却是以学为主,故而对下面的人也比较宽松,只是各司其职,并不强他们学什么。倒是林子自从学会了打算盘,立刻就尝到了多一门手艺的甜头。遇事再不肯唯唯诺诺,这一趟倒是抢在了映雪的前面。
映雪见她心心念念,想想自己在王府也是学了七七八八的。就算是有那没学过,也算见识过了,也就算了。倒是宋嬷嬷点着她的头数,落了半日:“人家不过是个小乞儿,你可是王府里出来的大丫头…”
映雪到底少年心性,不由回嘴道:“是个小丫头。”说罢心里就有几分后悔。
果然宋嬷嬷立刻跟着说道:“你也晓得你从前不过是个小丫头,那见识。那体面能一样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跟着姑娘出去露脸,你躲在家里抱窝吗?”
今日瞧着小雨和林子打扮一番出了门。映雪心里便也有了几分懊恼。当时不该托大,听了母亲的话,不由诺诺无语。想了想,只得转了话题问道:“娘,你说那个兰阙真是别人家的婢子?”
宋嬷嬷果然脸一沉,叹气道:“我前儿还特意去牙行问过,说是她兄长来卖的。这事儿。我瞧着不妥当。”
映雪想了想问道:“许是在家里伺候嫂子?能卖了自家妹子的哥哥,想必那嫂子也是个狠角色,调教出这样的小姑也不足为奇。”
宋嬷嬷摇了摇头:“唉。你是年纪小,自小在王府里走动,你以为家家都像王府那样?这平头百姓家,哪里知道那么些个规矩。不过是端茶倒水。有几分眼色。这也就够了。可这个兰阙,一进来就压的宫慧喘不过气来。手脚麻利都不算什么,那个手段,气度,做派,事事都能将二奶奶恭谨地放在前头。就是你,都不行,可见她是个做熟了的。”
映雪听了也不由叹气道:“要真是那样。这可如何是好?”
宋嬷嬷神情一凛,板着脸道:“这就留不得了。谁知道从前的主人家为什么撵了她出去。”
映雪犹豫道:“可这?才消停了几日,看我们姑娘也顺眼了些。”
宋嬷嬷摇头:“这事儿,可不能小瞧了,能让主人家撵出去的,十有**是个搅家精。这会儿贪图安逸,留了她,日后不搅得你家破人亡,是不会罢休的。”
映雪听了就忍不住笑起来:“娘,你这也是太过了。她一个卖了身的奴才,还能翻过主子的五指山来?”
“你们这些后生,就是这样,怎么说都不信,总要吃些亏才肯信我。”
小雨跟着那刘嬷嬷进了一处小院,刘嬷嬷说道:“这里原就是我们府里姑娘们念书的地方,正好你们这些姑娘一起学规矩用。”
小雨忙请教道:“不知道是府上哪几位姑娘过来读书?”
刘嬷嬷便道:“都是性子很和气的姑娘,有六房的十一姑和十三姑,大房的二姑娘,四姑娘,和二房的五姑娘。”
小雨听了便点头道:“她们若是已经过来了,还要劳烦嬷嬷引荐引荐。”
那刘嬷嬷心想:“没想到她出身不高,却有些见识,竟然半点也不怯场。”便引她进了屋,介绍道:“这位是夏知县的妹妹。夏姑娘这几日也要同几位姑娘一起学习礼仪。”
小雨便留意几位姑娘,心中暗想:“这几位小娘子,长得倒颇为神似,都是长圆脸,细眉小眼,小麦色的皮肤。其中以十一姑年纪最大,其次才是二姑娘,只是,众人又以二姑娘为首,倒是十一姑长得最漂亮,起码,眼睛比其他姑娘的大了几分,瞧着顾盼生辉。”
众人见过礼,二姑娘就吩咐刘嬷嬷:“嬷嬷,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了,你快去角门候着吧。左姑娘她们只怕也快来了。”小雨心里奇怪,便故意露出几分疑惑的样子。二姑娘果然知机,解释道:“这事儿倒是左夫人想让左家姐姐再学学礼仪,王妃的生辰也快到了。毕竟咱们武将家风不同,不像文官家里,自小管束便多。说起来,咱们倒是沾了左家姑娘的光了。”
说罢又介绍其他武官的女儿:“这两位姑娘是花家的六娘子和七娘子,她们家使得花家枪,哎呀,若是打起来,便是我,也不是对手。”
小雨不由色变,瞧了瞧张二娘子又看了看花家两位姑娘,心中暗想:“这些小娘子,倒是豪爽。二嫂不晓得,要是晓得了只怕要后悔了。”
二娘子又指着一旁的姑娘道:“这一位是我的表妹,姓刘,行三。”小雨见她团脸大眼,眉如墨染,一瞧就是个好像与的,便也高兴地福了一礼。
不想那刘三娘不屑地说道:“你便是那个不敢应战的小娘子。哼。”
小雨微微一笑道:“是呀。我们家里也是卖马的,不好随便与人赛马。”
那小娘子果然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小雨笑着一摊手道:“若是我输了,哪个还来买我们的马?若是我赢了,你们平日里骑的都是宝马良驹,自然不服气,都想着必是我的马好,要来买我的马,我们生意人家,哪能把生意往外推,我岂不是就没有坐骑了。”
那刘三娘果然瞪着大眼,点头说道:“这倒也是,竟是我错怪你了。”
这时,又有一个小娘子凑了过来,张二娘便介绍到:“这个小娘子是姓马,偏偏马术是最差的。只是她箭射得好,百发百中。”
大家正说笑着,几个小娘子簇拥着左家的四位姑娘进来。二娘子便又介绍了一番:“这是二娘子,这是三娘子,这是四娘子,这是…”
于是众人便大笑起来,左三娘便笑着说道:“你看看,竟然也有你不认识的人。”
左二娘子嗔怪地瞧了她一眼,拉着张二娘子的手道:“这是我婶婶的侄女,姓刘,行七。他们家诗书世家,你们莫要吓到她。”
那刘七娘果然细声细气地一福道:“还望姐妹们多多照顾。”
其他的小娘子,见她长得细皮嫩肉,尖尖的小下巴,身材也纤巧柔媚,都吓得不敢说话。小雨见她柔弱可人也忙还礼,温声说道:“姐姐莫要担心,她们都是极爽朗好相处的。”
小雨没有姊妹,见刘七娘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一张小脸白皙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大眼睛盈盈总含着几分水色,再回身看其他女娘,无不身强体壮,中气十足,心中便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几个人排好了座位,左三娘坐在小雨身旁,早忘记以前的不快:“待会下了学,咱们去校场那里玩会儿,他们家什么都有。其实也没我们家在寒玉关的校场大,可我们在燕北的宅子太小了。要不然,就在我家上…”
后面做的二娘子,忙清了清喉咙,三娘子便吓得噤声不语,却还频频朝小雨做鬼脸。小雨松了一口气,暗想:“幸亏当初没有拒绝二嫂,瞧着都是些极大方好相处的姑娘。”
等到嬷嬷进了,姑娘们便都安静下来,打量起那教养嬷嬷。只见她身量不高,不过到小雨的下颌,却有一种不容人小觑的气度。大家便收起那轻忽的心思,认真地瞧着那嬷嬷。
小雨见那嬷嬷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盘了一个髻,身上穿了一件湖蓝色的比甲。一张容长脸,也是细眉小眼,却又与张家姐妹不同,一对眼睛又细又长,到了眼梢微微地向上弯了弯,瞧着别有一种柔美的风情。
小雨想了想,便觉得这个样子倒与八哥哥有几分相像,只是这婆子的凤眼没有八哥的大,也不如八哥向上弯的厉害。八哥肖祖母,是家中异类,四个与六哥也都是丹凤眼,四哥哥却瞧着憨厚,六哥则凌冽些,唯独八哥瞧着好似一只打盹的狐狸一般。
那婆子便温声说道:“我姓田,日后请姑娘们唤我田嬷嬷。只是我虽姓田,却不是个口甜,心甜的。你们需先知道这个,我才好教导你们。”
小雨听她声音温婉动人,一听之下宛若甜米酒,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里一颤,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偷偷瞄了一眼其他的小娘子们,也立刻都挺直了身板,不敢有丝毫松懈。
“德言容功,以德为首,可见妇德之重要….”田嬷嬷的声音柔柔地响起。(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兰阙
映雪瞧着小雨和林子一步三摇地走进院子,连忙跑出来去扶小雨,小雨摆摆手,指了指林子,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原来,那田嬤嬤,果然如她自己所言,除了姓田,再没有一样是甜的了。
一天熬下来,这腰就没敢弓过,也不知道这嬤嬤哪里找来这许多小钢针。不说浑身都披挂上,可也差不多了,只唬得姑娘们脸都不敢胡乱歪一下。等下了学,一刻未停,都急着往家里走。
左三姑娘更是提也没提一句:“下了学,咱们去校场玩,”这样的话了。偏偏小雨因为马车先去接安歌了,还得在门房略等一等。她坐在那里歇息,后背刚挨到椅子上,就吓得跳了起来,旋即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田嬤嬤的眼皮底下了。
林子更是叫苦不迭,心中暗暗后悔。映雪瞧了俩人的样子,忙给她们打气道:“开头两天都是这样的,过来就好了。”心里却暗想:“这头两天,不过是坐姿和神情。等过了这两天,要学走路,喝茶,吃饭,那才叫苦呢。别的不说,一天那茶水,喝得都要溢出来了。”
小雨瞧着自己的床榻,眼睛立刻放出光来,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便倒在床上。一面舒服地伸展着四肢,一面说道:“映雪,今儿我就这样躺着吃晚饭吧。”
映雪忍着笑说道:“二奶奶给您寻来学礼仪的去处,这第一天放学,您…..”
小雨趴在床上。抱着头打了两个滚,这才叹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想了想说道:“你跟我一起过去吧,林子今儿站了一天。膝盖都不会打弯了。”
映雪瞧了瞧林子,叹了一口气:“那咱们早点过去,也好早点回来歇息。”
小雨被映雪硬拉起来,重新梳过了头发。这才慢悠悠地往二嫂的院子里走去,才到了小院门口就听见两个女子吵架,却是宫慧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说道:“你是奶奶身边的得意大丫头,压在我头上也就罢了。怎么还挑唆着旁人欺负我。”
商琦不屑地说道:“你不过仗着早来了几日,会梳个头,就镇日家往奶奶的屋子里钻。澜哥被你平白弄哭了多少回了,怎么,还说不得你了。”
兰阙便道:“唉,二奶奶又不是那等不明是非的人。你何必与这等人呱噪。”
小雨一听。便觉得头大,忙转身往回走,就听见二嫂说道:“你总说这也不是你的错,那也不是你的错。那你说是谁的错,我是没那么多闲工夫见天的盯着你的,你以后不要再进这屋里伺候了。”
小雨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又走了**步。听不到声音了这才反身又往回走,高声叫道:“二嫂…”
映雪知机。忙喊道:“二奶奶。”
小雨一进院门就笑眯眯地福道:“今儿去学礼仪,认识了不少姑娘家。又学了不少礼节,多谢二嫂找的这好先生。”
二嫂听了便也得意起来:“我看这教养嬤嬤还欠些火候,当初婶婶找的那个,才叫严厉呢。婉音累的都走不动路了,那些日子都没有去请安。”
小雨心里不由又同情起二嫂来:“想必她寄人篱下,硬挺着还是去给婶婶请安。”转念又想,自己有何尝不是,这样说起来,自己岂不是也是个可怜人。想想又摇头:“不过有些不耐烦,自己怎么会可怜呢。”这样想着,口中却道:“怪不得,二嫂你这样的好仪容。”
吃过了晚饭,小雨便告辞回去。
兰阙便道:“姑娘倒是个有心的,累成这样还过来请安。”
二嫂却不以为然:“想当初,我还不是一样。”心中又自怜起来:“我那时哪里有嫂子帮忙筹算,还不是装可怜求来的。”
回去的路上,小雨忍不住问道:“这个兰阙是什么来历,怎么样的厉害,宫慧与商琦原是一起来的,说不上姐妹情深,到底比你们情分重些。怎么,现在竟好似仇人似的。”
映雪便说起宋嬤嬤的话来:“娘说只怕是哪个大户人家撵出来的,还特地到牙行里问过,只是牙行里说是亲哥哥卖的。”
小雨想了想,这样闹下去不是个办法:“你让嬤嬤明日打发个小厮,去他们村子里问一下。”
映雪便点了点头,回到院子里却瞧见林子趴在榻上,荷风一面帮她按着小腿,一面同林子说话。看见小雨进来忙起身行礼:“姑娘,今儿累坏了吧。”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我家大奶奶特地做了莲子露,又派我过来给姑娘解解乏。映雪妹妹一会儿也跟着学着点吧,这才刚开始,后面有的熬呢。”
小雨便惊喜地叫道:“原来卢姐姐也走过这一遭,怎么我听了,心里这般舒坦呢。”
荷风装作生气的样子:“哎呀,夏姑娘既然已经舒坦了,那我可就走了。”
映雪忙一把拉住她:“您给我们姑娘好好讲讲,你们姑娘那时候的情形,唔,让姑娘越发舒坦舒坦。”
荷风便指着映雪对小雨说道:“哎呀呀,你这小蹄子也敢顺杆爬。”三人笑闹了一会儿,荷风便取了精油出来,让小雨褪了衣衫,在背上按起来。小雨舒服得直哼哼,眉开眼笑地说:“有这般美人伺候得这样舒服,白日里被训得像条狗也值了。”
荷风皱眉摇头道:“姑娘粗鄙了。”
小雨脸上一红,吐了吐舌再不敢造次了,荷风又接着说道:“可千万别给嬤嬤知道了。说起来,二奶奶也是有心了。”
小雨点头道:“虽然辛苦点,好歹认识些好朋友。这一遭,我们同甘苦,共患难,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荷风听了便点头道:“可不是这样,我们奶奶提起一起学礼仪的姑娘们也是情分不同他人。也是二奶奶身边有了得力的人了,这才有精力打理姑娘的事情。”
小雨听她这次说的越发直白,不由心头一跳:“可不是,兰阙是个能干的,将澜哥照顾得也很好。”
荷风点头:“二奶奶有福了,这般能干的大丫头,没个三五年也调教不出来。调教出来的,十有**都配了家里最得意的小厮,日后做管家嬤嬤的。”
小雨便点头问道:“就没有家里人赎回去的?”
荷风一愣,映雪便道:“那等是极少的了,只卖了几年身契的,谁家里头也不会下那么大的力气去调教。”
小雨点头,暗想:“当初自己要用安歌,也是哄了他们签了卖身契的。若是只卖几年,那是断不会将猢狲传教给他的。”这样一想,便有几分焦心,暗想:“若是卢姐姐那里,只要派个人说一声也就罢了,偏偏是二嫂。”这样一想,不由暗笑,卢姐姐倒是精乖,竟与我想到一处来,就只派了个丫头过来给我说一声。
荷风按得差不多了便对映雪道:“明日,只怕要练表情神态,你只要这样。”说罢四指在太阳穴,眉心,耳后,两颊等处都按了一遍:“耳后时常会被忘记,你按着这个顺序,总不会错。最后按下颌。这样从上到下,按上**遍也就缓过来了。”几人又说了些闲话,荷风便告辞了。
到了第二日,果然除了要坐如钟,还给每个姑娘发了一根竹筷子咬着。咬了一会儿,小雨便觉得口水都要控制不住了,斜了眼睛打量其他人,见旁人的俩个小脸蛋也都轻轻地抽搐起来。小雨心想:“这些富贵人家的日子也不大好过,我不过是混进了凑个热闹,都已经这么辛苦了。不晓得,她们平日里是怎么熬的。怪不得二嫂,虽然面上总带着笑容,看着却总觉得缺点什么。”她自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好几次忍不住要笑起来,差点将筷子掉到地上。
等到了休息的时候,左三娘子便嗔怪道:“夏姑娘作怪,害我被嬤嬤罚了两次。”说着便蹭过捏她的脸:“你不好好地咬着筷子,笑得一颤一颤地做什么。”
小雨便大笑起来,促狭道:“我想起早前见过的贵妇人,总觉得她们笑古怪,似乎缺点什么。到今儿才明白,原来是缺了根筷子。”一群小姑娘听了,便都捂着肚子笑起来。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咬起筷子来,互相瞧了彼此的样子。如何还能忍住,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笑得花枝乱颤。这样一来,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晚间回到家里,映雪急忙说起兰阙的事情:“金山去打听过了,想不到她从前是苏家大奶奶身边的大丫头。”
小雨便问道:“怎么,你也认得苏家大奶奶。”
映雪摇头:“我倒没见过她,不过他们这一对夫妇却是远近闻名的,这倒不好说了。”
见小雨疑惑地望着她,映雪便道:“这苏大奶奶是个有名的妒妇,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霸着丈夫不肯寻几个小妾开枝散叶。那苏家大爷更是个色胚子,但凡看得过去的,必要占些便宜。这样瞧来,倒也不见得是兰阙的错处了。”
小雨抚着下巴,心想:“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只怕是他们家里派了过来的。早前田家给的那样好的狐狸皮。我收到匣子里,连着匣子都悄悄烧了。想不到,还被他们混进来个大活人。”
这却是她在背后阴了人家,心里自然怕他们两家再找回去,所以不免想得多了些。殊不知,田老爷子瞧着儿子如今肯跟他熬鹰,倒觉得他吃一堑长一智。心里非但不怨小雨,却是有三分感激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后院火起
主仆俩正说着话,南娉进来说:“前院小厮过来回话,说是杨爷过来辞行了。”小雨累的腰酸背痛,脸都僵了。可是杨宝臣这一趟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只得爬起来让映雪重新梳了头,带着宋嬤嬤到了前院。
杨宝臣笔直地站在前院的门前,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见了小雨过来,连忙低头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小雨扶着映雪,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坐在椅子上。让宋嬤嬤找了个大迎枕,放在美人榻上,小雨便歪在上面。只是这样瞧着杨宝臣,自己先就觉得不自在,便又喊了映雪:“拉我起来,我还是坐在椅子上吧。”
杨宝臣瞧她这个样子,心就有些不忍:“这些规矩不过是做个样子,何苦将自己搞得这样辛苦。”
小雨便点头道:“这个,就同你们军士操练一样,这会儿同甘苦了,将来才能共患难。否则,一出去,便是一个营的散沙,顶不上数。”心里却想:“倒叫你说对了,教了几日她也听出来了,学礼仪什么的,不过是个由头,叮嘱她们花会上不要抢了主家---左二姑娘的风头才是重点。
杨宝臣叹气不语,小雨便道:“你且不要担心,我这里不过辛苦些。倒是你那里,虽说如了我的心意,当了校尉了,可如今这名气不免也太大了些,少不得要被同僚搓摩一阵子。你且耐下性子来,凡事三思而行。若不能一击即中,便多忍耐些日子也无妨。”
杨宝臣许久未听她絮絮,想到以后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到这个小丫头。心里也有几分黯然,便不顶撞她,只唯唯称是。
小雨又送他到了前院门口,这才彼此互道珍重,瞧着杨宝臣走远了,映雪不由感慨道:“姑娘对杨爷真好。”
小雨点了点头说道:“我对自己人一向都好,不独宝臣。”心里却默默祈祷:“不求你建功立业。但愿能活着回来,到时我让娘亲与你做媒,娶了我钟姐姐。也全了我和她的情谊。”
原来,小雨心中一直挂记钟敏的婚事,她见杨宝臣身材相貌与二哥相近,便以为钟敏必定也会喜欢杨宝臣。她心里又不肯委屈她的钟姐姐。便禅心竭力地为杨宝臣谋划了现在的职位。就算是日后无功,只要没有大过,这样的功名也算说得过去了。杨宝臣功夫又好,将来说不定不止校尉,也未可知。这也是她孩子气,自以为是的地方了。
这般又过了一日,小娘子们便都熟悉起来了,待到休息的时候不免就聚在一起处聊起燕北的名流来。
左三娘子是定了亲事的。倒不似别的女子那般顾虑,说话行事也更随兴些:“要我说。燕北三公子当以周三公子为首,别的都只不过是摆设罢了。”
小雨便暗暗颔首:“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周三公子风采非常,待人宽厚,自当排在首位。”心中便又将左三娘子提了提,引为知己。
花娘子摇了摇头:“周公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假,若要排的首位还差的远呢,要我说,薛公子最有风仪,穿上战袍英姿飒爽,换上长衫又儒雅清俊。”
薛羽和周箴两个虽然都认识,但小雨心中还念着那个虎威将军,再则,除了这二位她便再也不认识燕北其它俊杰了,便只在一旁听着。
倒是刘姑娘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听哥哥说,燕北的风流人物要数新来燕北的夏延昭。”
小雨听得吓了一跳,果然左三娘就扭头问道:“夏延昭,听着倒像是夏妹妹的本家。”
小雨忙笑道:“那是我的哥哥,只是我不大懂得外面的事,他不过会几首歪诗,爱个金石字画罢了。”
刘姑娘脸上一红,小声说道:“我也是听哥哥们说的,听说他为人豪爽,才华横溢,与江南的诗书世家徐公子并称中南二杰。”
小雨暗想:“想不到上头没有神童七哥哥压着,八哥哥也是很厉害的。只是,回去我还是派个人打听一下才妥当,名声这东西,有时候说不大清楚。说起来,我还得寻人写几个故事,五哥那里近日刚破了一个案子,我得琢磨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好好宣讲宣讲。”
张家的五姑娘年纪最小,便好奇地问道:“这个夏延昭是你嫡亲的哥哥吗?”
小雨一时没有明白,见庶出的左十二娘脸涨得通红,垂着头不说话,便懵懵懂懂地说道:“嗯,是一母同胞。”说到这里,自己也有几分醒悟,便笑道:“我们乡下人家,孩子们都是我娘一个人生养的。”
马家的小娘子出身也不大好,父母双亡,跟着哥哥一起过活。只是她哥哥是逸王身边的护卫长,故而能被左夫人选中。她每常说话,多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这回又笑道:“怎么周二公子和周三公子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呢。”
众人便瞥了左二姑娘一眼,张三娘子笑着岔开话题道:“左三娘,听说薛公子上次过来,给你带了块蛋大的宝石。”
左三娘便促狭地说道:“鱼蛋也是蛋,鹅蛋也是蛋,这鹌鹑蛋也是蛋,只不知小娘子说得是什么蛋?”
众人便哄笑起来,张五娘见了忙帮着姐姐分说道:“下次三姐姐带过来,给我们见识见识,便晓得是什么蛋了。”
小雨暗想:“怎么说来说去,这些人同我在凤翔的姐妹也没有什么两样。”一面想着一面又瞧了瞧左二娘子,见她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眼如碧水含波。
小雨心中琢磨:“只不晓得,左家这位姐姐是打算说与周二公子还是周三公子。她这般温婉秀丽,与周三公子站在一处倒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这样一想,心里不免也有几分泛酸。便安慰自己道:“说不定那周二公子也是一般风流倜傥,再者左家的布局,志向不小,只怕志不在王妃这样的名分。”
又瞧了瞧浓眉大眼,活泼可爱的左三娘,暗道了一声可惜。薛羽生母已逝,听说继母还有两个嫡亲的儿子。这样的人家,只怕日后不好生活。
小雨在这里慨叹别人家的内宅,殊不知自己家的后院已然火起。彼时,二嫂的小院里,商琦又瞪了眼瞧着宫慧:“屋子里的活又做不了,院子里的活又懒的做,难道还要我丢下二奶奶去担水,扫洒。”宫慧又气又恨,偏兰阙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二奶奶,您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倒要给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丫头们立一立规矩。”
二嫂瞧了瞧宫慧,虽然心里明白她们是合着伙的去欺负宫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腻烦去管。只懒洋洋地撇了嘴角道:“既然都不在屋里头伺候了,就得把外面的活都干好。”瞧着宫慧走远了,这才半躺在椅子上瞧着兰阙带着如澜乘凉。
商琦便殷勤地从井里取出水桶,里面浸了一小篮樱桃,捡了那些又红又大的摆了一盘,放在二嫂身边的小几上:“二奶奶快吃点吧,这恐怕是最后一波的樱桃了。”
二嫂便捏了一个通红的樱桃举在眼前,阳光穿过的樱桃,殷红的颜色好像少女的口脂一般。放到嘴里,还没咬就破了,满口便凉丝丝,甜滋滋的。二嫂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不乐意给宫慧主持公道了,因为这事儿于今日的她太容易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她说了,商琦和兰阙还会这么巴结她吗?宫慧还会那么哀怨地瞧着她吗?不知道为什么,宫慧那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幼年的自己,按理说她不该喜欢看那样的眼神。可是,她每次看到,都有一种站在云端的感觉。是了!她现在也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了,而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了。
南娉正坐在院子里吃着烤芋头,瞧见宫慧进来便有些不耐地问道:“又要什么点心?”
这会儿刚吃过中饭,四下无人,宫慧便叹气道:“我们奶奶那是官家小姐的做派,这不,刚刚在院子里指挥着我种了几棵芍药,出了一身的汗,还劳烦妹妹。”
入夏之后天气便热起来,再守着灶火烧水,着实是件辛苦事儿,南娉忍不住抱怨道:“怎么你们院里又要热水?再说你不是房里的大丫头么,怎么还要出来提水。”
南娉不说还好,这一提起来,宫慧的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只得强打精神苦笑道:“这都是我的命,我自己的亲爹娘都不心疼我。为了给哥哥娶一房好媳妇,将我丢到这火坑里,我又能有什么法子。什么大丫头,小丫头的,还不是主子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南娉听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是兰阙吧。她也蹦达不了几天了,你不知道…”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忙闭了口不再说话。
宫慧见她的样子,只道她故意吊她的胃口,有心不理她,转念又想:“我便追问两句,便是她故意卖乖又能怎样。她时常在姑娘跟前伺候,说不定就知道些什么。”遂作出凄苦的样子道:“这样的日子也不晓得那一日就熬不下去了。你的主子宽厚,哪里晓得我的苦处。昨儿,针线略慢了一慢,商琦便拿针扎我。”(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事发
南娉听宫慧说说得这样凄惨,脸上就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来。宫慧瞧见了暗想:“瞧她这样子倒不似作伪,莫非真的知道兰阙的短处。”这样想着便落下几滴泪来,偏忍着不去擦,只垂着头任那泪珠儿簌簌地往下落。
南娉见了,那里还能看得下去,忙悄声说道:“我说给你听,你可千万别说给旁人。这也是我送东西进去,凑巧听到宋嬤嬤跟姑娘说的。你且再熬上几日,指不定哪天也就晓得了。嬤嬤打听了,这个兰阙不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听说早前是个大户人家的侍女,因为勾搭主家的爷们所以被撵了出来的。”
宫慧吃惊地望着南娉,小声问道:“这,既然是这样,那姑娘怎么不跟二奶奶说了,撵了她呢?”
南娉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许是觉得咱们府里头也没个正经的爷们吧,二奶奶又用着顺手。”
宫慧却不这样想:“姑娘撵了她倒是容易,只是又上那里能给二奶奶寻个可心的人来用?二奶奶是个不使心的,若说她有什么坏心,倒也不见得。姑娘八成是不想主动生事端,可若是哪里冒出个好由头来,只怕姑娘也不会留她。”
宫慧便坐在一旁,一面帮南娉添柴,一面琢磨这事儿:“这府里还真像傻南娉说的,二爷不在,八爷和二哥儿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想要在他们身上打主意实在是太难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在小雨身上做文章。
想了半天不由叹气。暗想:“这便是命了,当日我被送进来,夏姑娘不过瞧我面上略一犹豫。便晓得我不乐意,就没点我。殊不知,若是这样知机的主子,又哪个不愿意跟着。”她叹了一口气,竟是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既能将这件事露出风声来,又不牵连到自己身上。
张府里。左三娘子正揶揄小雨:“早前听你家二嫂说起你:上房揭瓦好似个钻天猴儿一般,怎么我瞧着娇滴滴的倒像那韩家的小娘子。”
小雨腼腆地笑了笑,轻声细语地说道:“那时年纪小嘛。便是更淘气的事情也干过呢。”
左三娘子便放声大笑起来:“你还能有什么淘气的事情,昨儿回去,刘七娘便是说…”左三娘顿了一下正襟危坐,将左手肘支在桌子上。柔柔地用食指和拇指扶着下巴。半垂着眼帘斜望着窗棂,学着刘七娘的样子,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么些的小娘子,也就那夏姑娘瞧着斯文秀气。我整日与你们这些女大王一起厮混,今儿见了夏姑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这一口气吹得狠了,再将她刮跑了。”
左三娘学得像,众人回头瞧了刘七娘纤纤巧巧。风吹就倒的样子,直笑得气都喘不上来。偏刘七娘还认真地转过头来看着小雨安慰道:“你素日里想必也听不到这样呱噪的笑声。若是实在耐不住了,便堵一堵耳朵也无妨。”
小雨心想:“我见刘七娘与别个不同,就好似水做的美人儿一般,昨日说话生怕声音大了,吓到她,倒叫她们误会了。”这样一想脸上不免一红,倒越发瞧着娇柔起来。左三娘子便笑道:“你们瞧,她们两个可以不是一对…”她想了半天,有些词穷,便道:“一对鹌鹑。”
刘七娘用扇子柄遥遥地点了点她,生气地嗔道:“鹌鹑又有什么不好?”说是嗔怪,声音却又软又糯。还要转过头来安慰小雨:“夏家妹妹,你莫要被她吓住,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咱们两个到湖边说话,不与她们一处。”
说着便起身慢慢朝湖边走去,小雨歉意地瞧了瞧其它人便打着小扇跟在她身旁。到了小池边,小雨踩着石头,蹲下去用手去撩那叶子:“怎么这里的荷叶已经这么高了,我家里的不过一个小圆圈。”
刘七娘摇头道:“这算什么!你瞧,那边朝阳的都已经有花苞了。”说罢转头笑道:“周公有篇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起来莲花这种东西,虽然露出来的干净漂亮,其实是最喜欢污秽的环境。你若是想让它长得好看,春天的时候倒些牛粪就好了。”
小雨听了,不由哎呀叫了一声,掩鼻道:“刘姐姐,难道你们府里还要你做这样的事吗?”
刘七娘便嫣然笑道:“这有什么稀奇,我家还有几株西域来的葡萄树,你可知要想将他们养好要怎样施肥?”
小雨忙拦住她的话头道:“我家也有几棵葡萄树,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两颗,已经在庭院里爬藤了,这我却是知道的。刘姐姐,早前你说我家八哥哥与许公子并称二杰,你家哥哥也在书院读书吗?”
刘七娘点了点头道:“他不过中上而已,我二伯家的三哥读书很好,只是他长得不够出众。”
小雨便道:“我家八哥哥长得确实仪表堂堂,可惜于时文一途终是欠了几分火候。日后有机会,我让八哥在家里做东,请你的哥哥们到我家里做客。”
刘七娘客气地说道:“这怎么好叨扰。我听说有个叫悦海的酒楼里面的故事说得好,是你们家兄弟开的。”
小雨想不到自己的酒楼这般有名,连这样的内宅女子都晓得,心里也很高兴便道:“正是呢。还请姐姐日后捧场。”
刘七娘摇头道:“我家里只怕是不成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到外面酒楼吃过饭。我听说左夫人花会请了戏班,还派了人去酒楼去问。听掌柜的说是你们家九爷定的规矩,并不出去讲的。”
小雨微微一愣,暗想:“这一圈兜得可是够大的,我差点被绕糊涂了。”忙道:“想来也不是不让出去讲,只是我听家里人说,近日里还要在附近几个大城镇开分店,这会儿安歌正忙着训练人手。不过,这也是我猜的,我家那么多孩子,总得有一两个牛心左性的。”
刘七娘怔怔地看着小雨,瞧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听人家说,你家的酒楼世子有份子在里面。”
小雨忙摆手:“这个必定是讹传了,世子怎么会瞧上这么个小玩意。”
刘七娘似是松了一口气:“你们若是要往大了开,只怕还是寻些贵人入股才好。”
小雨心中一动说道:“这酒楼本是我们兄妹开着玩的,开头没想做这样大,如今想再大也不容易了。我们家里,你想必也听说了,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也攀附不到什么富贵人家,说起来,我家往来的最尊贵的便是左夫人了。旁的世子也是见过的,却是为了我家五哥哥就职的事情。”
刘七娘便了然的点头道:“世子监国,说起来,我爹现今也是归着世子管的。”
小雨见她的神情,心里便松了一口气,暗想:“虽说这几日累得好似死狗一般,结识这些朋友倒也值了。”又想起荷风说她不够斯文,不由讪笑。
想了想又问道:“怎么你不大理会十一姑。”
刘七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是庶出,左四娘也是,只是她素日规矩。这次学规矩,多一半倒是因为她们了,左夫人的花会,世子和三公子也会来,到时候只怕有的热闹瞧。”见小雨皱眉不语,忙道:“妹妹不要多心。”
小雨摆手:“她们身份地位悬殊,便是周公子或者世子瞧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刘七娘叹了一口气:“你家里人口简单,如何晓得。你觉得亲王的侧妃如何?”
小雨微怔,旋即明白连忙摆手道:“正妃都不行。我娘说了:日后要给我找个富裕的人家,没儿子便过继一个,日后想要纳妾就让我的哥哥们打死他。”
刘七娘瞠目结舌的看着小雨,半晌才失笑道:“是了,你自然不明白她们的心了,哪怕做侧妃,那都是四品的品级了。像我们这样的,见了她都要行礼的,你说她要不要试一试呢。”
有丫头远远朝她们挥手,刘七娘便道:“时候不早了,只怕嬤嬤要过来了。”
小雨便起身同刘七娘一同往回走,这般又练习了一个下午,总算是熬完了这一天。小雨心里欢喜,也不过再撑两天,等花会上给左姑娘捧了场,这事儿便算完了。因这几日累得狠了,回来的时候便没有等家里的马车。让门房叫了两顶小轿,到时可以直接抬进去自己院子。她盘算的倒好,小轿进了轿厅就换了自己的家的小厮抬进自己的院子。
小轿在小雨的院子甫一停下,二嫂冷冰冰的声音便响起:“果然是我们夏家的大姑娘,这样的气派,经精贵得半步路都舍不得走了。”几个小厮诺诺地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小雨一愣,心里说不出的腻烦。吸了两口气这才伸手去打轿帘,不想那帘子猛地被人一把扯开,小雨眯着眼瞧了瞧,却是二嫂那边的洒扫的小丫头。二嫂冷哼了一声:“夏小雨,你端的是好架子,怎么?还得我请你出来不成。”
林子战战兢兢地从轿子里跨了出来,刚往小雨的轿子走了两步,商琦便拦在她前面。宫慧面无血色地站在二奶奶身旁,一双眼睛张惶地望了望小雨,又瞧了瞧二奶奶。
小雨坐在轿子里定定地看着二嫂气得有些走样的脸,又看了看她身边垂着头的兰阙。(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姑嫂两个正僵持着,得了消息的宋嬷嬷疾步走了进来,皱了眉说道:“奶奶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能堵在当院,这成什么样子。”
二嫂斜睨着宋嬷嬷刚要开口,被人拦在房里的映雪一下子冲了出来,林子见了也推开商琦,跑过来同映雪一起扶了小雨从小轿里出来。小雨定了定神,瞧着二嫂笑道:“嫂嫂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带了这么些人过来,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过来找我打架的。我倒也罢了,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嫂子却是诗书世家,我记得令尊病逝前是五品的…”
二嫂被她夹枪带棒地一通讽刺,气得脸涨得通红,她本不善言辞,刚要反驳,小雨却扭头交代小厮:“你们先下去吧。”心中暗想:“若是时光能倒流,回到我初次见二嫂那一次该有多好。我现时还记得,那日她恬静温和,总是面带笑容。怎么现在她不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了,脾气倒变坏了。”
正想得出神,二嫂在身后恨恨地叫了一声:“夏小雨!”小雨这才醒过神,转过头来柔声说道:“嫂子莫不是嫌荷花池里的青蛙太吵了?那便找人填了就是。还是夏日里蚊虫太多了?”
二嫂张了张口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才发现,虽然说起来,这个家里她是最大的,真有什么事情,却也奈何不得小雨一分一毫。若是小夏婆子在,她还可以找婆婆告状。如今她便是再有理,眼下也没个说理的地方。小雨瞧了她的样子,又扫了一眼她的丫头们。这才眯着眼睛说道:“莫非,是嫂子的几个丫头用着不顺手了。”
兰阙瞧着二嫂的样子,心里就有几分瞧不起,忙提醒道:“二奶奶,澜哥那里离不得人,我还是过去瞧一眼。”
二嫂听了这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夏小雨。你买的好宅子。”
小雨心中便有几分了然,瞧了瞧兰阙,才转头对着二嫂笑道:“嫂子。这都住了两个多月了,怎么才晓得是个好宅子?”
二嫂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指着小雨喝道:“你不要与我东拉西扯的,什么好宅子。这就是一个鬼宅。”
小雨扑哧一声就乐了:“二嫂。你可真会说笑。鬼宅?怎么,你瞧见鬼了?”
兰阙瞧了她们姑嫂这个样子,暗想:“今儿,若是让姑娘劝住了二奶奶,只怕明儿自己就被发卖了。”索性豁出去了,跪在地上说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只怕有所不知的,这里原是刘宅。闹鬼也不是一日半日的了。刘府里的三娘子,就是在那荷花池自尽的。”
小雨定定地望着兰阙。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早知道这样,就该听宋嬷嬷的话,立刻把她撵了出去。这会儿,就算我说破她从前的身份,只怕也有些晚了。”
兰阙见小雨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道:“我没来府上的时候,是苏府里苏大奶奶身边的大丫头。”
小雨瞧了瞧二嫂的神色,见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诧的神情,便晓得兰阙是早就同她说过的。便随口问道:“怎么你们奶奶又不用你了?”
兰阙就等着这一句,忙上接口道:“我们大爷就是被那刘三娘的鬼魂拘到这里,撞克了,奶奶去清一观求了洪范道人。道长让奶奶多做善事,奶奶便放了一批丫头小厮出去,为我们大爷祈福。”
小雨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二嫂今儿也撞见鬼了?”
二嫂冷冷地说道:“我却没有瞧见,只是澜哥被惊到了。”
小雨眉头皱起,目光森森地望了一眼兰阙问道:“如澜怎么样了?”
二嫂哼了一声:“你莫要假惺惺了,你明知道这是鬼屋,还贪图便宜买了来。”
小雨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唉,这事儿是我的不对。嫂嫂,你看我们现在怎样才好?这房子的房契也在你那里,不如给了八哥,我们将这房子卖了,再买个旁的?”
二嫂听得无名火气:“这样的鬼宅,那个会来买。”
小雨便哦了一声,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二嫂见小雨这个样子,虽然恨她恨到了骨子里,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这么大的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再瞧见兰阙还跪在地上,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去照顾澜哥。”
兰阙没想到小雨半点不为所动,姑嫂两个未能如愿撕破脸,便起身劝道:“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我们回去拿了地契给八爷,说不定真能卖出去呢。”
二嫂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便将火气都撒到兰阙身上:“这一时半会,怎么卖,我们还要在这鬼气森森的宅子里住多久。”从前,她不知道这是鬼宅,住了这两个月也不觉得怎样。如今知道刘三娘就死在荷花池里,心里就十分介意,只觉得再多睡一个晚上都很难捱。
兰阙忙起身去扶她,她这时心里正不舒服。便甩了她的手,扶着商琦往回走。兰阙垂着头,委屈地瘪了瘪嘴,也跟了上去。
小雨瞧着她们走远了,才叹了口气:“南娉,你去徐家瞧瞧,看看今儿大爷回来了没有。”南娉刚答应了一声,荷风就跑了进来,眼泪汪汪地说道:“我们奶奶一听到动静,就叫我过来,在外面等了好一会,瞧见她们走了,才进来。这又是为了什么?没伤了姑娘吧?”
荷风急得不行,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二奶奶,从前真不是这样的小娘子。小厮们刚刚在院子里议论,刚好大爷回来,听说夏二奶奶气势汹汹带了身边的丫鬟冲到夏姑娘那里,连名带姓半点颜面也不留地呼喝夏姑娘。她想进去劝劝,又怕真的撞见二奶奶动手打了小雨,或是夏姑娘顶撞二嫂,那夏家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荷风只得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大丛杜鹃后面,瞧见二奶奶出来,虽然气得不行,衣裳倒还还整齐,并不像动过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雨听了忙道:“你跟卢姐姐说一声,我这就过去。”
荷风见她脸色凝重,急忙往回跑。映雪也打发了院子里的人各自散去。
小雨这才叫过宋嬷嬷小声说道:“这事儿,只怕不那么简单,怎么我刚要寻她的错处,她就自己跳了出来。我一会儿去徐家,求卢姐姐去劝劝她。免得她被人撺掇,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劳烦你在这里查一查,到底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的?”
小雨穿过小花园,瞧了瞧那荷塘,摇了摇头便奔徐家去了。徐家夫妇正焦急地站在门口,徐良齐瞧见小雨都好好的,这才恨恨地说道:“查出来没有,是谁讲了这样的事给二嫂?”
小雨惊诧地看了看卢三娘,三娘笑道:“路上良齐便说给我听了,都是苏,田两家装神弄鬼,便是死人!哪个宅子不死人的?这却是挑不得的。”
小雨暗道:“侥天之幸。既然徐大哥都讲过了,倒省了我的口舌。”忙低头行礼:“这会儿嫂子还在气头上,我不便过去,还要请姐姐过去劝劝她。”
卢三娘忙道:“这是自然,我这就过去。”
小雨犹豫了一下又叮嘱道:“亲家婶婶年纪大了,我怕二嫂不知道轻重,还请务必拦着她,莫要闹到孙太太那里。”又转头瞧着徐良齐道:“浩然哥今儿回来了吗?”
徐良齐也顿时醒悟,跺脚说道:“明儿书院里考校文章,浩然便留在书院了。”这样一想,他也急得不得了:“娘子,你快去,千万拦住表姐。”想了想,忙又回身给小雨一揖:“不行,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姑娘这里也得准备好人手,若是,二嫂真去了孙太太那里诉苦,你这边得赶快把浩然兄叫回来。”
小雨觉得有理,也往自己院子走去,暗想:“这样说起来,也要把八哥哥叫回来才妥当,虽说我们拦不住她,好歹也都做了样子。”
便叫林子去前院吩咐小厮备马,心下盘算:“若是闹到孙家,那就只好将八哥和浩然哥都叫回来。若是卢姐姐将她劝下了,说不定还能撑到休沐。”心中虽然也觉得只怕是不能够这么好的运气,还是忍不住念了几句神佛保佑。
还未到自己的小院,就看见荷风站在院门口急得团团转,一瞧见小雨便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才到夏二奶奶的院子,奶奶瞧着里面冷冷清清便觉得不对。敢情二奶奶都没有回去,直接就去了老姑奶奶那里。”
“澜哥儿呢。”小雨心里记挂侄子。
“也叫人抱过去了。我们奶奶的意思,内宅妇人没有不怕这个的,便是她,若是大爷不在,也要我陪着的。还请姑娘赶紧想个章程出来。”
小雨一颗心沉到谷底,暗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万幸她还记得澜哥。”转头沉声吩咐刚刚回来的林子:“叫大江去书院,把八爷和孙家大爷叫回来。就说二嫂听说闹鬼的事情,已经跑到亲家太太那里了,让两位爷立刻回来。”
林子前脚刚走,宋嬷嬷便从院子里迎了出来:“听着外面好似姑娘的声音,快进来吧。找到人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离家
小雨进了屋子,映雪寻了个靠垫放在椅子上,让她坐得舒服些,宋嬤嬤就拉了南娉进来:“说罢,怎么回事?”
南娉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瞧了小雨一眼。见她神色疲惫目光清冷地瞧着自己,心里就怯了几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里立刻又盈满了泪水。
她刚要开口说话,在外面看院子的林子便高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外面便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着好似是个女子。林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在这里等着。”说罢打了帘子进来:“姑娘,是二奶奶那边的宫慧。”
小雨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忙着呢,她有什么事儿?”
林子摇头:“她不肯说,一定要见了你才说。”
“让她进来吧。”小雨暗想:“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要倒戈的吗?”又吩咐宋嬤嬤:“把南娉拉到后面去。”
宫慧进来瞧见小雨安然坐在椅子上喝茶,半点心浮气躁的神色都没有露出来,再想想二奶奶那没主意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便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惨淡。
小雨呷了口清茶,这才问道:“你来寻我有事?这会儿乱糟糟的,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且等等吧。”
宫慧忙小心翼翼地跪下道:“这件事都是我的不是,只怕与南娉妹妹无关,是我不好,被兰阙和商琦欺负得狠了。”便将她怎么哄骗南娉说出兰阙的底细讲了一遍:“奴婢听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想借机将兰阙拉下来。可是,二奶奶那个人,您也是晓得的。若这么冲过去说了,只怕她不仅不觉得这是你的忠心细致处,心里头还要怪你落了她的面子,故意盯着她身边人的错处。”宫慧顿了一下,偷偷打量了一下小雨的神情。小雨心里冷笑:“二嫂啊,二嫂,你好脸面也太过了。如今连个丫头都把你给瞧透了。”见宫慧看过来,便扫了映雪一眼,映雪忙斥道:“主子们的事情。是你乱编排的?”
宫慧忙低头:“奴婢不敢。”便又接着说道:“我也想过,若是透露给哪个小丫头,再传到二奶奶那里,也是个办法。可又怕兰阙倒打一耙。最后还是要把我咬出来。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章程来,再者,如今奶奶的房里也容不得我进去。”
小雨心想:“我从前便觉得她聪明,如今看来倒没有走眼。”便叹气说道:“这样说起来,倒不是你说的了。”
宫慧恭恭谨谨地磕了一个头:“这也是奴婢的教训,到底我不该起了这样的心。但是,姑娘明鉴,这事儿确实不是我说的。”
小雨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是谁说的?”
宫慧摇了摇头:“我提了水回去时。瞧着大家还好。后来,澜哥要到后花园里玩。商琦便陪他一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商琦的神色就有些不大对劲了。正巧澜哥跑的饿了,二奶奶又派我去厨房拿点心。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兰阙跪在地上哭,说从前的主子怎么凶。又说那个苏大爷胖得好似一头猪一样,苏大奶奶却诬陷她勾引大爷。按苏大奶奶的性子,她早就被卖了。刚好当时清一观的道长让她们积善行德,规劝他们,就放了一批年纪大的丫头。”
宫慧想了想又道:“二奶奶瞧着就不大高兴,兰阙素日机灵,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絮絮地说起没完,便又说出这宅子是鬼屋的事情。奶奶听了就有些害怕,还给了兰阙一巴掌,怪她没有早告诉她。再后来她就生气了,让人将澜哥送到亲家婶婶那里,带了我们过来。”
小雨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你先回去吧,等这事儿完了,我再想想怎么处置你。”
宫慧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这事儿都是我连累了南娉妹妹,还求姑娘饶她这一回。”
小雨听了不由冷笑:“怎么就不能是她连累了你?她若是嘴巴紧,没有告诉你,你又怎么会在这儿跪着?她既然跟你说得,你又怎知她没有同别人说过。”
宫慧一愣,不由瞧了瞧映雪,见她垂头黯然的样子,便知被小雨说中。宫慧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尚且不知道会怎样,说这番话不过是想尽人事,全了彼此的情谊罢了。既然已成定局,她也就不再呱噪,又给小雨磕了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小雨叹气揉了揉额头,朝着映雪点了点头。映雪便道:“嬤嬤带她出来吧。”
小雨瞧了一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南娉,柔声道:“这事儿倒也怨不得你,你本是无心。莫要再哭了,你都告诉谁了,说给我听听。我这里虽然留不得你了,但是,你也不要害怕。我记得你也是庄户人家出身,我在郊外也有个几亩地,雇了些农户。宋管事正忙着给我建个庄子,你以后就去哪里好了。将来年纪大了,我给你配个庄户人家,你看怎么样?”
南娉哭得直打嗝,听到小雨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将她的出路想好了,她本就是庄户又心思单纯,见小雨没有将她赶尽杀绝,便点头哽咽地说道:“只说了兰阙是别人家撵出来的大丫头,除了宫慧姐,还同小厮三河和二奶奶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萱儿说过。”说罢,她还有几分懵懂委屈,忍不住嘟囔道:“这宅子是鬼宅真不是奴婢说的,我今儿也是第一次听到。”
小雨没理她,望着宋嬤嬤,宋嬤嬤便道:“三河素日里跟商琦要好,今儿下午他到院子里修剪枝杈,我已经叫人去喊他了。”
小雨又累又烦,有心交给宋嬤嬤。转念一想:“我今儿偷懒,让宋嬤嬤办了,明儿有事又推给宋嬤嬤。将来再有了事情。谁还来找我决断呢?时间久了,谁还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样一想,也只好打起精神说道:“你把三河叫过来,我问问他。”
果然三河为了讨好商琦,将这件事说给商琦听。商琦便打算用这个将兰阙挤走,自己独大。只是具体怎样,三河又不晓得了。
小雨心想:“若我是兰阙。二嫂和商琦尚且不足以畏惧,倒是自己这个主子,分分钟可以除掉她。只怕。兰阙根本没有理会商琦,说起以前的主子也不过是为了给鬼宅铺垫了。到底,自己还是小瞧了她,想着她再能闹。也不过在二嫂的院子里。如今却被她将个后宅搞得鸡飞狗跳。”
小雨瞧着映雪和林子轮番提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也不由在心里赞了宋嬤嬤一声老成持重。
洗漱完毕,小雨等了半天也不见徐氏夫妇过来,饶是她性子豁达也不免焦躁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心里越发不安,只得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个时辰,徐良齐夫妇才算回来了。卢娘子更是眼睛湿湿红红。小雨晓得她必是被孙太太和二嫂申斥了几句,不免有些歉然:“都是我治家不严。害得姐姐跟着我吃挂落,你快莫要伤心了。”
卢娘子神色黯然,心想这个表姐真真是疯魔了,竟然让未出嫁的小姑说出治家不严的话来。
徐良齐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摇头叹气:“这两个人是铁了心,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在这宅子里住了。姑母已经派了人去叫孙浩然回来,俩人都开始准备箱笼了。”
小雨也黯然点点头道:“我听说二嫂去了孙家婶婶那里,就已经派了人去叫八哥和浩然兄了。”说罢长叹一声:“只怕孙兄也回天乏术。”小雨此时倒是同二嫂想得一样:“她这么大的人了,这样任性,我却没个说理的地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如今她又躲到亲家婶婶哪里,有心将澜哥要过来,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八哥和如山两个也未娶妻,就算二嫂肯给,他们也不敢带。可若就这么眼睁睁瞧着二嫂带了澜哥搬出去,以后见了二哥可怎么说呢。”
因书院偏僻路远,一直等到三更天,八哥和孙浩然才回来,如山不放心也跟了八哥回来。
孙浩然水都没喝上一口,先将下人们都撵了出去,这才将当日种种细细讲来,又说了苏家和田家如何装神弄鬼,想要巧取豪夺这宅子的缘由。孙母听了儿子诅咒发誓:“这些都是亲眼所见。”便又有些心动了,二嫂却道:“婶婶且莫给他们哄骗了,都说小孩子眼睛最干净,我就奇怪怎么澜哥近日总是咳嗽,发热,现在才想明白,必是因为这个了。浩然他们是男子,血气方刚自然不怕这个。”
浩然忙道:“母亲若是害怕,以后孩儿日日回来就是。”
二嫂便道:“堂弟这话实在不该,如今咱们孙家全靠你光耀门楣。若不是孙家败了,夏家敢这样子糊弄我,给我个鬼屋让我住。”
孙浩然听了这话,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便是要搬出去,也不能跟她住在一起。
孙母哪里晓得他的心思,还在一旁絮絮地说着:“不如你明日去牙行瞧瞧,也不要这么大的。三进,两进的也行,买也行,租也行。就够我跟宛如住了就行了。”
孙浩然便道:“延昭也回来了,宛如姐是夏家的人,哪里能跟我们住在一起。”
二嫂怔然,冷哼了一声道:“我嫁了夏家不假,可我也是孙家的姑娘,难不成我连娘家都住不得了?”说罢扑在孙母的怀里:“若是今儿宛音妹妹受了委屈,弟弟你也狠心说这样的话吗?”
这下可是戳到了孙母的痛处,两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孙浩然如何看得下去,只得作罢:“我明日去牙行看看。”(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失踪
“所以,夏姑娘失踪了?!”世子瞪着眼睛看着周箴和黄先生,又重复了一遍。隔了好半天才接着说道:“是咱们以前说的那个夏姑娘吧,杨宝臣的师父那个。”
黄先生重重地点了点头:“瞧着她挺谨慎的?难道…”
世子的眉头便皱起:“这,是在报复她二嫂吗?”
周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八爷和如山都没去书院上课,还派了人四处去找了。这事儿透着蹊跷,自打她去了张府,就不大露面了,盘账也都是派小丫头过去。那次抢的赌档都是八哥暗中料理,她自己出出进进不是坐车就是乘轿,咱们也就没再派人盯着了。”
黄先生想了想道:“她瞧着虽然任性,倒也有章法。若真是这样给她嫂子挖坑,未免太过了些,关键——这事儿与她自己也不好看。”
正说着话,小厮在外面通禀:“福远!回世子爷和三爷的话。”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快进来说话。”
这时已经进了伏天,福远跑得满头是汗,在门口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这才快步走了进去。先给世子,周箴和黄先生行了礼,周箴见他脖颈上都是汗水,嘴巴也跑得干干的,便递了自己的茶水给他。
福远也不可客气,谢了周箴,连着喝了三杯才抹了抹嘴巴说道:“眼下夏家虽说没乱套,可是也差不多了。夏姑娘一直也没露面,如山也没有回书院。一直待在家里等着消息。八爷把能用的人都散出去了。听说头一个就是轿行,差点没让八爷给砸了,府里头夏姑娘房里的人都被圈着不让走动。外面动静虽然不小。但也没说是家里的姑娘不见了,只说跑脱了一个小丫头。”
福远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接着说道:“幸亏我跟老苍头熟,找来大江。开头他还不肯说,我软磨硬泡,赌咒发誓说世子也要派人帮忙找,他才跟我说了详细的情况。”
黄先生忙探了身过去。他心里也是奇怪:“这夏家的小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这究竟是谁?这么不开眼,竟然敢掳了她?”
福远便道:“他们府里这两日。孙家女眷因为闹鬼的事情,急着往外搬。只是这一时间,那里能找到合适的。还是夏姑娘说以前二哥那个房子还空着,只有那个叫大勇子的住在那里。时常传递个消息给望月山。八爷便做主叫大勇子搬到府里头住。将那房子腾出来给二奶奶和孙家。”
黄先生点了点头,这鬼屋一事也是意料之中。若是夏二爷在,加上孙浩然安抚住母亲,倒也压服得住。如今?唉,倒也是预料之中,情理之内。只怕,夏姑娘自己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步。
周箴和世子也不以为然地微微颔首:“这后宅女眷便是如此,无风能起三尺浪。何况如今有风呢。”。
福远也似深有感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不。从昨儿起,八爷和山哥儿就套了马车帮着二奶奶和孙太太搬家。夏姑娘昨儿就歇了一天,没出去上课。今儿一大早才过去,因是最后一日,大家离开的也比较早。吃过了午饭,就各自散了,夏姑娘也是那时候离开的。”
世子便道:“她脾气那么坏,会不会是在张府得罪了哪家的贵女?”
福远摇了摇头:“薛副将亲自去了左府,同左三娘打听过。夏姑娘同那些小娘子都很好,没跟人红过脸,也不多嘴,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听她们说话。左三娘说她是个娇娇柔柔,风吹就倒的小娘子。”
福远瞧着三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神情,忍不住想起薛副将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还再三强调:“这是左三娘说的,这些女娘也没什么见识,做不得真的。”
周箴便说:“学规矩很苦,会不会她找了人代替她,自己躲在家里玩?这个样子,听着不像她呀。”
世子犹豫着摇头:“上次她来拜见母亲,也是安静拘谨的,想必她穿了女装同陌生人一起也还能装上一阵子的。”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一致认为——‘风吹就倒的小娘子’必定是小雨装的。又瞧着福远问道:“那后来呢。”
“说起来,前些日子,夏姑娘也用了两次小轿。刚巧今天家里的马车用来帮二嫂搬东西,夏姑娘便让张府的门房去叫了两顶小轿。等到了夏府轿厅,只剩下那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就是那个时常去盘帐的那个丫头。那丫头起初还以为是夏姑娘逗着她玩,等发现夏姑娘的小轿真的没有跟回来,当场就昏了过去。据大江说那个样子,应该不是作伪。她是安歌没圆房的媳妇,所以,这会儿连着安歌和她都被八爷关起来了。”
黄先生想了想:“会不会是赌场那些人干的?”
福远道:“八爷开头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赌场的匪首还在衙门里,其他的喽罗们大多还在望月山,剩下的都不中用。八爷也都挨个过了一遍,现在,八爷是真急眼了,听说下手又快又狠。真想不到,他们夏家的文弱书生都这么凶残,那丹凤眼吊着…”
周箴忙清了清喉咙,免得讲着讲着偏了题了:“就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田家,和苏家呢?”
“苏家的大奶奶有了身孕,苏大壮脱胎换骨见天跟在苏大奶奶身旁,生怕一个闪失,这一胎就没了。洪范道长说了,这一胎比较紧要,您也晓得,这苏大壮现在除了苏大奶奶最听洪范道长的话了。苏大奶奶可能这会儿多少也想明白这个局了,只是她半点亏没吃,还将苏大壮拘到身边。”
福远将一壶茶都喝完了,又接着道:“苏大奶奶这一胎要是生个儿子出来,她在苏家那就是掌家大奶奶了。她现在哪有心思做这样的事情,就是这样,洪范道长还不放心,亲自去府上又唬了她一个多时辰,应该也不是了。”
“至于田老爷子,他们一家都不在,都在山里头熬鹰呢。熬鹰这活不能停,尤其是最初的几个月。要不,照老爷子的脾气,夏姑娘的生辰他是要亲自道贺的。就这,八爷还不放心,已经派了望月山的趟子手去山里打听了。”
世子,周箴和黄先生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心想:“这才小半年,她就竖了这么多敌人,也有这么多朋友给她奔走。”。
世子最挂心安歌,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她买了许多的小厮给安歌做徒弟,酒楼是怎么打算的。会不会是同行做的?”
福远摇头道:“大江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安歌已经被关起来了。有几个小厮想赎身,八爷说想走的都去如山那里说一声,等事情有了眉目,只要没参与这事儿的,交了赎身银子就可以走了。酒楼那里,若是明天安歌还不过去说书,只怕就要乱了。”
周箴用手指点着桌子:“安歌那个媳妇叫什么来着,林子是吧。能不能派个人进去…把他们夫妻俩一起弄过来。”周箴眯着眼暗想:“教个小厮说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难就难在——说得再好,这名声也越不过安歌去。”
黄先生摇了摇头:“一来,安歌在咱们手里,遭人惦记。二来,他那个媳妇是夏姑娘的帐房,你挖了安歌,夏姑娘未必会生气。可是挖了她的帐房,那就等于起了她的底了。她要是没了也就罢了,她要是回来,只怕要同你拼命。这第三么,我在想,会不会是她布了什么局,等着人往里跳。我的意思,咱们还是不变应万变,唔,也派些探子附近找找。”
周箴想了想道:“安歌在她手里,我总不放心,不如找个自己人妥帖。不过,先生说得也有道理,听杨宝臣的意思,她的功夫也不是很差。这样一来,又怎么会被人轻易掳走,怕是给谁下绊子也未可知。”
世子便问道:“她二嫂那边可有动静。”
福远嗤笑道:“如山递了信过去,二奶奶当时就吓懵了。她身边那个大丫头不是个东西,还往夏姑娘不检点上说。报信的是大勇子,听了她不三不四的话,诳了她到身边劈手就是一个手刀,装了麻袋带山上去了。临走就一句话——奶奶还是快点想想日后怎么跟二爷交待吧!”
黄先生不由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越发觉得这一家子都这么凶残,怎么能被别人抓走呢?十有**是挖了一个大坑等着兔子往下跳呢!但是,能是谁呢:“燕北的全部赌场?这未免太大胃口了,早先那些还没吃完呢。难道真是收拾她二嫂,这又未免有点杀鸡用宰牛刀的感觉。狠是够狠了,想来她二嫂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可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啊!”
等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安歌又如常出现在酒楼。除了林子,夏家关着的下人也都被放了出来,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的夏八爷也安静下来
“九爷是偷偷去南面接夏太太了。”夏家的仆人如是说,夏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绑票
逸王府里韩侧妃皱着眉头,埋怨道:“不是说好了,去绑他们家的九爷吗?怎么绑了他们家的姑娘了,他们家外头的酒楼,田地都是那个九爷在张罗。抓那个美人灯有什么用,现在弄得动静这么大?”
小厮拾墨是韩侧妃的叔叔韩在启的亲信,这会儿寒蝉若噤地站在那里喏喏地答道:“起初是想抓夏九爷的,只是这些日子,他也不出门,就他们家那个妹子还能摸得着影。哪成想那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八爷就跟一头疯狗一样,四处乱咬。世子也是太纵着夏家了,衙门里也不管管。”
韩侧妃微微一笑,心中暗想:“虽说抓错了人,事儿倒是听圆满的。我就是要这燕北乱起来,夏家这个老八做的正好,倒省了我的事儿了。不是要过生辰么,我便让你过个痛快,哼,哼!又痛,又快的生辰!”
拾墨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这个八爷真真是个浑不吝,几个衙门都被他闹懵了,轿行,张家都吃不住劲了。他撂下话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们夏家有女眷的,弄得这几家现在都不大听话了。”
韩侧妃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先让他折腾几天吧,等咱们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再收拾他们兄妹也不迟。”
拾墨犹豫了好半天,只得应了一声:“是。”这才退了出去。
韩侧妃不到四十的年纪,年轻时一张不大的瓜子脸。这会儿也由不得她的意思,圆润起来。原来纤巧的下巴也有了双下颌,倒显出几分宽和来。她身上穿了件银红香云织金的半臂。半靠在迎枕上。下面穿了一条银白刻丝的百褶裙,露出脚上银红色衬黑绒云头绣花鞋,鞋尖上还镶了一颗番外进来的浅蓝色宝石。
她身边的刘嬤嬤瞧着小厮出了小院才叹了口气说道:“二老爷做事也太莽撞了,这样…动了人家的女眷,可是犯了大忌讳了。”
韩侧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嬤嬤胆子也忒小了,这么个小门小户,想跟咱们斗。哼!也算给他们提个醒,以后跟着世子的混的人也都警醒着点。”
刘嬤嬤便道:“这事儿蹊跷,这夏九爷可比八爷厉害。现在他们家怕坏了姑娘的名声。都说是夏九爷被绑了。这会儿,夏九爷这人不定躲在哪里…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韩侧妃冷哼了一声,她是真不服气。当初她不乐意嫁过的。郎家的七娘子。长得没有她漂亮,琴棋书画不过尔尔。却因为父亲做过兵马大元帅,就是正妃。好在她的儿子周筠争气,一想到世子那个蠢样,她就忍不住笑起来:“长得好似一枚新鲜出锅的大白馒头,一动起来就好似一坨会走路的肥肉一般,浑身乱颤。老三长得倒是好看,但不是嫡长又有什么用呢?”
等到晌午的时候。福远才打听到消息回来:“真真是没想到!真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是绑票!居然有人敢绑了夏九爷。大江说八爷今天一早收到一封信,从侧门的门缝里塞进来的。要了五千两的银票。说是三天后城北的城隍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八爷现在四处筹银子去了,对那些帮忙的朋友都说是夏九爷被人掳走了。”
世子府里的三个人眼睛都亮晶晶的,黄先生拍案而起道:“马上派人去北边的城隍庙撒网,也要防着他们声东击西。多派些人手,赶紧查,最近城里有没有眼生的人?凡是城郊没主儿的地方,都细细地搜了。爷,这次咱们若是能救了夏九爷,夏家可是欠了咱们大大的一个人情!”
正说着,外面小厮通禀:“薛副将和夏延昭有要事求见。”
世子忙请他进来:“想必是有他妹妹的消息了。”
小厮打着帘子,薛副将和夏八爷前后进来。世子一瞧便晓得小雨是真的不见了,原本斯文秀气,风流倜傥的夏延昭,这会儿黑瘦黑瘦的。一双风流含情的丹凤眼,现在因为熬夜红得好像一对兔子眼。
延昭跟着薛羽身后行了礼,这才说道:“多谢世子关心,多次派福远上府里询问。这会儿来了实信了,总算他们是求财,我这里正四处筹钱。只是,我心里总不大放心,我们小门小户,这酒楼也不过刚刚开张,明眼人便晓得我们哪里拿得出这许多的银钱?想来想去,总是剑指我们身后的人罢了。”
世子一呆,心知若不是小雨的仇家,那十有**是奔着他来的。“三顾茅庐”虽然只说了一天,却让他名声的大噪。父王的折子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到了,他照着黄先生叮嘱的,赶在父王的折子之前,将自己操控舆情的折子不早不晚地送了出去。
夏延昭这边发现小雨不见了,开头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如山提醒他:“若是小姑姑在,不晓得她会怎样?”
延昭琢磨了半天,妹子肯定要先找个靠山,扯几张虎皮做大旗。夏延昭瞧着黄先生说道:“虽说约的是城北城隍庙,不过,我也信不过他们。世子爷这里能人颇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主意?”
黄先生叹了口气道:“不瞒八爷,我们这里银钱一直也不凑手,现在都是靠着世子妃的嫁妆。世子刚听了这事儿,就派了人去世子妃那边拿钱,却也拿不出许多了。”
延昭想了想诚恳地说道:“我们家确实是个一般的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便只有小雨这个酒楼,还算值些银钱。若是世子帮忙救了九儿,这酒楼就算是我们的谢仪。”
周箴听了不由大喜,心里惦记着安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追问道:“安歌也跟着一起?”
薛羽不由抬眼愕然瞧着周箴。心想:“早前,我还以为他喜欢夏家妹子,莫非是我看走眼了。若是政治上的伙伴。这般讨价还价也算不得错了,只是…”再想想小雨瞧着周箴的神情,心下不免替小雨惋惜起来。
一旁的夏八爷摇了摇头道:“这还得您自己再寻个说书人了,安歌的媳妇是我妹子的帐房,也是贴身的丫头。安歌是可以给的,那丫头却不成。”
周箴想了想道:“这不是没过门吗?”
八爷不由沉吟起来,踌躇地说道:“俗话说君子一诺。九儿当初是答应他们,不给他们胡乱配人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去问问。若是他们自己乐意分开,那也就没什么了。”
世子瞧了黄先生为皱着眉不喜的样子,想了想他之前的话,便道:“八爷既然如此诚心。我看不如这样。这酒楼本是夏姑娘的心血。便是给了我们,说实话,我们也经营不好。不如…你做主,给我们两份干股。”
夏八爷心下一喜,暗想:“虽说妹子也不见得将这酒楼放在心上,但是,我做哥哥的总算是把妹妹这份产业给留下来,日后见了她也有交待了。”
不想。世子又接着说道:“我听说,夏姑娘还想在别的地方开酒楼。能不能…”
夏八爷露出肉疼的神情,却还是点头道:“这是自然。”心中却暗自欢喜,这般有来有往的倒强似日后慢慢还他们的人情。
薛羽见他们谈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早年夏姑娘曾救了下官一命,下官一直无以为报。如今适逢夏姑娘有难,下官手上刚好无事,想请上一个月的假,为夏姑娘奔走。”
周箴和世子吃惊地瞧着他,世子暗想:“前些日子,小弟说起薛副将年年给夏姑娘备嫁妆,我还不信。想不到,薛副将那么狠厉的一个人,倒也晓得知恩图报。他这人一向只听父王的命令,既不跟我亲近,也不往二弟那边的靠拢。左右他眼下无事,不如卖个人情给夏家,又示好与他。”便点头道:“这样甚好,你多带几个得力的人手,城北的城隍庙现在就埋伏上人手。其他的空置房屋也要一一搜查,就算是找不到人,至少不敢轻易对夏姑娘下手。”
夏八爷听了,果然感激涕零。跪地谢道:“世子爷的大恩,小的没齿难忘。”
夏八爷辞别了世子等人,这才策马回到夏府,找来徐良齐商量起来:“如今有了世子的人帮忙,倒可以将城里城外彻底搜查一番,也可以安安我的心,若能侥幸有所斩获,便谢天谢地了。”
徐良齐暗想:“都说世子地位岌岌可危,我瞧着他行事倒是有章有法。这一下既拉拢了夏家和薛副将,又可以打击一下城中异己。”
正想着,大江在外面禀报:“八爷,外头有个胖老先生,递了拜帖说是要见夏九爷。”
夏延昭现在最听不得人说夏姑娘,夏九爷这样的话,一听心里一颤,忙叫道:“快把帖子拿进来。”打开一看,却是史先生,怕他不知,还在里面夹了一张罗字的拜帖。夏延昭一惊,忙将帖子合上,免得被徐良齐见了。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伤心:“九儿经营这个酒楼,不过是为了将史老先生哄了来给五哥用。没想到史先生来了,九儿却不见了。”
想着便站起身来:“徐兄少陪了,我这里有个紧要的客人。待我见了他,再到府上商议。”
世子府里,兄弟二人又商量起来:“三弟,你这性子还是太急了。唉,今儿这话要是夏延昭学给他妹妹听,只怕你没什么好果子吃。”
周箴不解:“夏姑娘也不是那般寻常女子。”
世子摇头苦笑:“若是这酒楼是夏八爷的,他不仅不会记恨咱们,日后还是咱们的左膀右臂。那个夏姑娘又不同了,黄先生您说是不是。”
黄先生叹了一口气:“三爷还是年轻,没吃过女人的苦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