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议亲
夏府的库房了,夏太太正一件一件地清点着薛家早些年送的节礼,忍不住笑着对夏秀才说道:“薛羽这孩子还当真有趣,你瞧这些节礼,除了吃的,布匹已经都用的差不离了。剩下的,等来日成亲,还不是要一件件搬回去。”
夏秀才扯了扯嘴角看着被薛家各种礼品塞得满满的库房叹了一口气:“你可别被这些黄白之物迷惑了,订日子的时候,能拖多久,拖多久。唉,你说,你怎么能答应这门亲事呢?唉,唉……,唉…………”
夏太太不由笑道:“还不是你说的,薛世子文治武功都很不错,长得更是仪表堂堂,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对九儿也一片赤诚。”
夏秀才一滞,辩解道:“好歹你也问一问九儿的意思。咱们瞧着再好,九儿不喜欢可不行。”
夏太太悻悻地说道:“你自己的闺女,你还不知道。她要是不乐意,自己就能搅黄了,还用得着咱们操心?”
夏秀才不甘心地嘟囔道:“薛羽有才有貌也就罢了,做女婿也不是不成。可他那个继母…定亲这些日子也没见过来拜访…”
夏太太沉吟了一会儿道:“这确实是个事儿,现在瞧着不过是有些自私,我早就派了人去查了,目前倒也没揪住她的大错,人也算不得聪明,只不过国公爷这个人太不机灵了……”
夏秀才便有些挫气地说道:“卫卿这个人确实有点笨,听风就是雨。不管谁的话都信。将来也指望不上他去照拂九儿。”想了想又道:“唉,他还不如九儿聪明,将来指不定谁照拂谁呢。”
夫妻俩正说着。外面有人通禀:“国公爷来了。”
夏秀才一瞧天色,也忍不住叹气:“都这时候了?估计是找我商量聘礼的事情。”
夏秀才急急忙忙将护国公迎进书房。护国公挽着夏秀才,不住地拿眼去睃夏太太。夏太太忙知趣地笑道:“我去瞧瞧茶水。”
夏太太才出了门,人还没走远就听见护国公急吼吼地说道:“我拟了个聘礼单子,咱哥俩相交,也就不走那些虚礼了,你帮我看看这样行不行。”夏太太不由失笑摇头。心想:“这俩人倒是一对儿 ,都是心思单纯,实心眼的人。真不知道护国公是怎么守住这家业的。”
护国公鬼鬼祟祟地拿了聘礼单子过来,一面递给夏秀才参详,一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夏秀才仔细一瞧就不乐意了:“你们家还是国公呢,出手还没有我大方。贤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子,我都不好给九儿出嫁妆。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俩有仇,我故意打你脸似的。”
护国公愕然,心想:“我这不是怕给的太多,你们家一个庄户,陪不起那许多嫁妆,到时候你面上不好看。这才寻思着过来问问你,看看要不要删减删减。”
夏秀才放下那聘礼单子道:“别的不说。就京城这几个有名的酒楼。你听说过京城那个最有名的说书的,叫安歌,那就是我们家的人。还有,你找我下棋那个茶楼,那是我们家九儿的,我去那里都是照应自家生意。”
护国公不由张大了嘴巴:“那茶楼是你们家的?”
“开玩笑,难不成是你们家的。”夏秀才气呼呼地说道,心里却想:“好不容易寻了个把弟,人也是个好人,就是太笨了。”
没想到护国公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现在那茶楼还不是我们家,可以后不就是我们家的了!”心中却想:“大哥这人真是憨实,不像有的人尽耍些小聪明。”
夏秀才一下子就抑郁了,气鼓鼓地说道:“你也晓得以后这些都是你们家的了,还这么小气。我可跟你说了,你出多少聘礼,我陪多少的嫁妆。聘礼肯定也给你带回去,你自己算算,这么些东西都是你儿子的,世子还能有两个吗?你就这么一个世子,人又能干,也不用怕他给你败光了,你这些家业藏着掖着做什么。难不成……你家就这么点产业?”
夏太太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护国公高声说道:“还有圣人的赏赐呢!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哦,我是说,不能换钱,那可是难得的体面。我家羽儿自小儿就跟着圣人南征北战,成亲的时候,圣人的赏赐肯定少不了。”
夏秀才听了立刻毫不示弱地反击:“圣上也答应我们九儿了,成亲肯定要添妆的。早前九儿给他帮忙,他还欠九儿一份大大的谢仪,就等着她成亲的时候给呢。娘娘那里的赏赐也是短不了的。”
夏太太忍不住扶额,心想:“圣人欠的是一对蜡烛好不好。老五家就是开灯油店的,你要多少蜡烛没有,非巴巴地等圣人那两根。”
话是这样说,里面那俩个老头却争执的十分认真。夏秀才又指着护国公画得的府邸草图道:“你儿子好歹也是个世子,院子这么小,怎么够用。你知道我有几个儿子吗?八个,就算将来九儿生不了那么多,你这个院子不行,太小了。人家小孩在天上一看,这家这么逼仄,不去了。”
夏太太忙咳了一声,心想:“再不拦着,指不定要说出什么来。”
不想夏秀才说的正兴起,哪里停得住:“过几日,九儿她四哥就要进京了。”夏秀才抬手在中轴线上一划:“你这巴掌大点儿的地方都不够我儿施展的。凤翔府尹的新宅子,地址就是我四儿挑的,府衙都是我四儿监督建造的。他是不爱交际应酬,否则就是进内务府,修皇城都不在话下。年前燕北那里又要扩建,特意请了我四儿过去画草图。这是他亲妹子成亲,不然哪有功夫过来给你修府邸。”
护国公听得有些傻了,心悦诚服地赞道:“四侄儿真是厉害。”
夏秀才颔首道:“你放心,到时候让他给你的院子好好修一修,保证全京城独一份。”一抬头瞧见夏太太也吃惊地看着他,猛然惊醒,回头跟护国公说道:“糟了,你说的做不做数啊!不要回头你家夫人一看,怎么聘礼用这么多的铺子,这么多的珠宝首饰,这么多的…….你看,老哥我家里是都听我的。喏,酒楼什么的,还有这从小攒的一箱箱金银器皿,反正我说陪过去,将来肯定能是要陪过的。到时候,九儿的几个哥哥们,都少不了添妆的。”
护国公完全不觉得自己被挤兑了,立刻回道:“哥哥放心,我们家里自然也是我做主。就说这提亲这事儿,这不就是我一锤定音的嘛。”
夏秀才略一沉吟笑道:“可不是,我早先还担心你们府上的夫人被我家拒绝了几次,会给你排头吃。瞧你一直神气活现的,可见没有被家里难为。”
护国公便十分得意地朗声笑了起来。
一旁的夏太太已经看不下去了,索性去厨房准备饭食。心想:“羽儿这继母非气死不可,我瞧着大半的家业都被拿出来做聘礼了。虽说肯定要拿回去,可是拿回去那也是羽儿的了。”
小雨听着母亲说着书房里的事情,想了想道:“娘,干嘛还把四哥大老远的叫过来,反正也不常住,薛,大哥不是说成了亲,就去做地方官吗?”
夏太太笑道:“哪怕只住一天,那也是你的家,就得有个家的样子。再说了,羽儿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说去地方,就能去地方了?万一去不成,你们俩难道就窝在他那个巴掌大的小院里吗?”
小雨撇了撇嘴,暗想:“哪个要跟他窝在一起?!”
夏太太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你再想将自己的院子弄大可就不容易了,少不的要被妯娌和婆婆排揎。所谓居安思危,目光长远,并不等于眼下就要将就着过。”
小雨心里还没准备好,猛停得妯娌和婆婆这样的词儿,直觉得那么刺耳,好像自己一就变成柴米油盐的妇人一般。又不好不理会母亲的话,只得一个劲儿地点头。
夏太太瞧着女儿不以为然的样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暗想:“还是要把星纪送过来的小丫头给她。将来有什么事儿,能护着她从府里出来就行了。我的女儿,断不能让她吃亏。”
母女俩正说着,有小丫头进来:“薛世子前来拜访。”
小雨一挑眉毛忙道:“那我回避一下,你们谈正事吧。”
那晓得夏太太笑道:“肯定是来找你的,我这里正忙着,你去招待一下。”
小雨愕然看着夏太太,夏太太却已经转头招呼小丫头低声道:“叫你纹姐姐过去看着,要是瞧见你们姑娘吃亏了,叫纹姑娘不要手软。”
小雨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暗想:“他肯定要说前些日子在茶楼遇上吕二爷的事情,然后又要抱怨我跑出去玩儿,招惹闲人。”
薛世子在外面等着,虽然心里一直希冀着,却也没想到真是小雨迎了出来,又怕被人瞧出自己欣喜若狂的样子,忙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来。
小雨打量了他一眼,心想:“今儿怎么转性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抚琴
薛世子跟在小雨的身后,果然又进了之前那个小院,心中忍不住暗暗揣测:“她既然有这么个小院毗邻外院,说不定还有间自己的书房,也不知道那书房是何等模样。”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痒痒的想去那书房看看,遂关切地问道:“虽说已经过了寒冬,到底天凉,夏姑娘身子不好,不如咱们到屋里慢慢谈。”
小雨不疑有它,也是觉得两人已经定亲,这般站在院子里说话,被来来往往的小丫头们看见十分尴尬,便点头道:“也好。”
薛世子立刻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对面的正屋,果不其然是间极其阔大的书房。瞧着那意思,若有需要还可以用屏风做个隔断。不过,此时却没什么遮挡,一眼望去豁达通透。薛世子看了便觉得这样很好,暗自在心中憧憬:“日后我们成了亲,我也将书房这样布置,九儿就在我一旁……”他本想让小雨在一旁替他研磨,又想着小雨脾气大,未必肯替他做这等小事,正纠结间,就听小雨问他:“薛兄可会抚琴。”
薛世子便矜持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答道:“小时候略学了一点,后来……就没什么时间练了。”
小雨忙将抽出一半的书又推了回去,找了个琴谱出来:“你看看,我怎么也学不会。你试试。”说着殷勤地去取挂在墙上的琴。薛世子忙凑过去道:“我来。”一面说一面走到小雨身后,探身取了琴下来。
小雨没有他高大。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压迫感,便讪讪地想要走开。薛世子却一直瞄着她的身形,见她一动。心里暗笑,急忙闪身堵在了她前面,装作无心的样子说道:“好多的灰尘,得擦一擦才好。”因俩人此时站得颇近,他心里就有几分得意,暗想:“要是能抱一下就更好了。”
抬眼却瞧见纹娘正站在不远处,冷冰冰地看着他。他见自己被窥破。也不恼怒,还十分地瞧着纹娘笑了笑。小雨却觉得被他挡在身前,十分的不自在。忙向一旁闪去。不想薛世子似乎也要站开,两人身形一动几乎就要挨到一处。
纹娘在一旁黑着脸咳了一声,因她和孙护卫自从定了亲事,没少被孙护卫趁机占便宜。这会儿心里就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饶你精似鬼。也少不得被人歪缠吧。”
小雨同薛世子突然站得这样近,不由大窘,忙红着脸向后退去,又被纹娘一咳,心中更乱。偏偏身侧有个放花盆的小矶,小雨脚下一乱踢在那小矶腿儿上,身子不由一歪,薛世子立刻感激地朝纹娘睃了一眼。手上却一点也不慢,一把揽住小雨的纤腰:“夏姑娘。小心!”
小雨脸上一赤,低下头心慌意乱地稳住身形,清了清喉咙道:“映雪,你将这琴擦一擦。”
转瞬,薛世子手中一空,小雨已经闪身站到了椅子前面,坐下来匀了匀气息说道:“你去那边坐,那边敞亮,你看谱子也方便。”薛世子见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有心在她身旁再待一会儿,又怕她生气,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映雪摆琴的地方。
映雪忙着擦琴,薛世子见两人无言,便笑道:“九儿可听到互市的消息?”
小雨本已知晓,却又不想两人这样默坐无语,便道:“倒不晓得。”
薛世子便细细地讲起来:“听说边境那里各种文书已经签妥当了,圣人这次十分高兴,这下燕北那里总能有一二十年的太平日子。也不过再有月余,喜都人派来的使团便要进京朝拜了。我听人说,这次你五哥功不可没,估计等喜都人走了,这官职还要再提一提。”
小雨便笑眯眯地说道:“这样说来,我五哥过些日子就要进京啦。”
薛世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嗯,要是咱们的日子定的早点儿,五哥还能赶上咱俩的成礼。”
小雨听得大窘,偏偏两人已经订亲,又不好反驳,只得装作没听见。
薛世子见俩人气氛这般好,便忍不住探问道:“怎么喜都人总是想找夏姑娘的麻烦。”
小雨见他不再说俩人的婚事,便松了一口气道:“上次在边关,喜都人被我六哥杀得好惨,我是他妹子,他们当然恨我了。”
小雨的事情,军中那些职位颇高的人早有风闻,薛世子虽然不晓得详情,也知道个大概,这会儿听了小雨这样推脱,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暗想:“夫妻本是一体,咱俩都已经定亲了,虽说不是夫妻,但是早晚也要…嗯…一体吧。怎么你有什么事情还对我藏着掖着。”
这样一想,便忍不住追问小雨道:“我听说喜都人都传言有个叫暴雨的人,冲到他们大营里,乱喊阿瓦死了,搅乱了军心,才害得他们死伤无数,铩羽而归。”
小雨便微微颔首道:“咱们汉人哪有取名叫暴雨的,这必定是个诨名。想来这人不想让人知道,你看,陈泽被人知道了,就被害死了。薛大哥,你又何必刨根问底呢?再说了,喜都人说的也不见得是真的。你想呀,你手下的小厮们,将士们若是听到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胡乱喊一声:主帅死了。难道也会相信,乱成一锅粥吗?这就是他们治军不严,被我六哥和蓝三哥几千人杀得他们上万军士片甲不留,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才编了这样的瞎话,也省得回去的时候被他们的卓师责骂。”
纹娘是跟着小雨冲过大营的,听见她眼也不眨一下,说的头头是道,暗想:“姑娘可真是个瞎话王,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幸好映雪这时将琴擦好了,薛世子摆正了琴,拨了两下琴弦,歉然道:“这琴许久没用了吧,只怕弹出来声音不好。”
小雨听了便有些着心急,暗想:“若不弹琴,俩人枯坐无趣,便又要绕到先前的话题。难道还要我陪他下棋吗?嗯,下棋也是可以聊天的,那他一定还要问个不停。娘也真是的,这么待在一处多尴尬呀。”
薛羽还当她是因为琴不好,才这样窘迫,便笑着安慰道:“无妨,左右都是咱俩自己听。”说着试了几个音,好在这琴谱上都是些初学者练琴用的粗浅曲子。他试了几次,琴声便流畅起来。
小雨听了一会儿,暗想:“可惜小时候娘要教我,我太过懒惰。结果到现在也弹不成什么调子,倒是薛大哥文武双全,君子六艺,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没有一样落在人后。就是字写得太过中规中矩了。不过,以字论人,管中窥豹,倒可见薛大哥为人脚踏实地,不讨小巧。”
薛世子弹了两曲,间中瞄了小雨两眼,见她听得忘情,一直看着自己,露出几分呆像,看着十分憨顽可爱,心里便有了几分得意,暗想:“果然有志者事竟成,若是当年我瞧着她喜欢安王便退缩,哪有今日。这样看来,必定是从前九儿不大了解我,如今她见我这样厉害,自然也将一颗心放在我身上了。”这样一想,便弹得越发卖力气。
还是夏太太听到琴声断断续续,弹了快一个时辰,不由皱眉,回头对青杏道:“时候不早了,叫薛世子出来吃饭吧。”
薛世子的一双手拿惯了刀枪,便是舞枪弄棒两三个时辰也不碍事。可是弹琴这事儿,自打母亲过世,却是甚少再摸,这般弹了一个多时辰,几个手指尖便起了水泡了。偏偏小雨听了一阵子,便入了神,最后竟然盘膝坐在那里打坐。
亏得青杏进来叫他吃饭,他收好了琴还痴痴地立在门口,等着小雨起身送他,映雪便笑着迎了上来:“姑娘这一坐,也没个长短,公子倒也不必等她。”
薛世子便有些失望,暗想:“若是这样,以后弹上六七个曲子也就得了。弹得多了她这般老僧入定似的,哪里晓得我的好处。而且我一个人弹琴,也怪无趣的。”
一旁映雪见了,怕他不高兴,忙轻声道:“公子的琴弹得真好。姑娘…姑娘好久没这么快静下心来了。”
薛世子心中舒畅起来,笑吟吟地说道:“这位姐姐客气了。”
及至到了饭桌,薛羽才发现自家父亲竟然也在座,俩人快十年没有同桌吃饭了。便是吃饭,也都是薛羽为了气他老爹,没吃到一半,俩人便不欢而散。
护国公坐在那里唏嘘不已,不时用袖子抹着眼角:“羽儿他娘十分擅长抚琴,我自己不懂,只听人说:也就是当年罗首辅的女儿能在她之上。羽儿比起他娘差得还远,若是昭儿能瞧见今日,一定会很开心。唉!”
薛羽却不领情,沉着脸暗想:“你有今日在这里哭天抹泪,早些年怎么不对母亲好点,约束一下家里的姨娘,少招惹些外面的伶人,我娘也会不到三十就没了。”
夏太太在一旁瞧着他们的神情暗想:“这世上真是一饮一啄,若没有薛母早逝,薛公子也未必会看上小雨。看他这个样子,将来家中倒不会太乱。”(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筝
小雨待薛世子等人出了院门,这才轻轻嘘了口气,暗想:“怪不得我不喜欢薛世子,我刚刚不过略歪了一下,扶什么扶?凑的那么近,害我差点透不过气来。这要是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他还是这样动手动脚,我以后可怎么见人。”
她将眼眯了条细细的缝,四下瞄了一眼,确信众人都出去了,这才随意了几分,起身半躺在屏风后面摆的美人榻上:“我素日里瞧着我的哥嫂们在一起都十分随意,虽说嫂子们是长大以后才到了我们家,可是哥哥们对嫂子们也不输我这个亲妹子。怎么我跟薛大哥站在一处,总是剑拔弩张。我瞧着他平日里也稳重矜贵,举止风采不输安王,怎么一到了我身旁就好似一头恶狼一样,虽然没有做出东嗅嗅,西闻闻的样子,但是那眼睛,我一瞧就不是个好人的样子……”
她虽然聪慧,毕竟不晓得男女之事,心想:“说起来,励郡王也喜欢我,可是瞧我的眼神满是爱慕,我见了也乐意同他一起出去玩。蓝三哥也曾想过提亲,虽然喜欢调笑我,却好似我的哥哥们戏弄我做耍,我也喜欢对着他撒娇卖乖。唯独这个薛大哥明明不是我哥哥,偏偏比我的哥哥们管得还宽,嗯……比我爹娘还要罗嗦麻烦。”
小雨支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便挫气地往榻上一歪:“亏的我主意正。从前我就觉得他神色不善,如今定了亲。越发的连掩饰一下都懒得做了。刚刚若是让他在我身旁再待一会,保不齐他就扑上来将我吃了。我瞧着他那眼睛,一会瞧瞧我的手。一会儿看看我脸,那个神情分明就是在寻思从哪里先下嘴才好。”
这样一琢磨,猛地又想起自己看的那些闲书:“虽说狐狸精都是扮成女子的样子出来吃书生,可也保不齐有那牙口不好的,想来吃我这样皮滑肉嫩的小娘子。”
小雨越想越有趣,心想:“许仙要不是被白娘子缠上,哪有后来的颠沛流离。可惜那些和尚道士都是糊弄人的。不然我也去求一道神符。”她这里想东想西,正想得骇人,映雪端了饭菜进来。小雨闻到香味。立刻提着裙子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瞧映雪还在摆碗箸,便小声问道:“薛大哥走了吗?”
映雪见她鬼鬼祟祟的,不由失笑道:“吃过了饭。陪老爷和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跟他父亲一起走了。”
小雨生怕他吃过饭还要过来玩,听了这话便松了一口气。
那晓得映雪又接着说道:“薛世子求了老爷太太,说过几日想带着姑娘去大悲寺玩,他新扎了几个风筝。”
小雨刚夹了一大块肉入口,听了这话立刻就呆了,连平素最喜欢的肉都不觉得香了,味同嚼蜡般咽了下去,瞪着眼睛道:“我爹娘没有答应吧。”
映雪笑道:“没有。老爷说你不喜欢去寺庙。”
小雨一拍桌子,心想:“爹呀。你虽然是亲爹,但是……唉……”
果然映雪听了接着说道:“薛世子听了,忙说去长清观也行。”
小雨眼巴巴地瞧着映雪,希冀这事儿能有个转机,映雪笑道:“老爷便说现在天气还凉,出去玩怕你生病。”
小雨气呼呼地说道:“怎么娘也不说他两句,叫他不要老过来找我,叫外人知道还以为我俩怎样呢。”
映雪一窒,看着小雨笑道:“你们俩本来就是要成亲的人了,一起出去一次两次的,旁人能说什么呢?”说着不解地歪头看着小雨道:“还是亲家老爷说,清明前后春暖花开,景致又美,天气也好,风和日丽的。不像夏天那样灼人,也不似冬日那般寒冷,就定了清明。”
小雨一听见:“亲家老爷。” 顿时就拉长了脸,心想:“我现在都有亲家老爷了,那以后……”
映雪见她似乎不大明白,还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笑道:“亲家老爷说正好薛公子要去给亲家先太太扫墓,然后你们俩再去放风筝。”
小雨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这样合规矩吗?”
映雪笑道:“怎么不合规矩?定了亲,偶尔出去玩一下,不然等到成亲的时候,多尴尬。”
小雨叹了一口气,心想:“我现在就已经很尴尬了。左右都是尴尬,你们就不能让我快活一天是一天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那几日过得飞快,小雨觉得不过眨眼之间,离清明便只有**日了,薛世子还见天派人过来问:“夏姑娘身子怎么样啊!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寒,没有着凉吧。”小雨起初不晓得,心中窃喜,打算趁机装病。没想到,才露出那么丁点儿的意思。薛世子便请了太医过来,转天便送进来不少平安方和补药。
夏秀才和夏太太虽然看得严,薛世子逮到机会还是要过来问一句:“夏姑娘,你不要觉得天气暖了,就胡乱地减衣服。”
“映雪姐姐劳烦你了。”
“八弟,这几日天寒,你记得让九儿多添些衣服。”
“林子姑娘,请务必叮嘱你们姑娘吃药。”,
“姜姑娘……你不要跑!”
小雨就觉得自己遇上对手了,可是一时也想不出个主意来,只得立刻痊愈了。
等到了清明那一天,连纹娘都忍不住叹气道:“薛世子这一关,可比那喜都人的大营还要难闯。”
小雨听了暗想:“连纹娘都这样想,可见这人多么讨厌,当初真不该瞧着他长得英俊就应了这门亲事。”
一旁的映雪嗔怪道:“纹娘莫要胡说,薛公子多好的人品相貌。”又转头看着小雨道:“今儿出去放风筝,咱们梳个双挂髻,瞧着就活泼秀气。”
小雨心想:“我在他面前还没露出稚气,他便整日好似看小孩儿似的管着我,我若是再梳个孩子气的头,他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便将一颗头摇得好似个拨浪鼓:“不好,不好,你给我梳个元宝髻好了。”说着又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一字排开,挑了半日,选了件粉色绣金镶领,墨绿色缕金撒花缎面对襟褙子,里面是朱砂立领中衣。对着镜子一看:“果然端庄大度,凌然不可侵犯的贵女模样。”
映雪不由有些叹气,心想:“姑娘果然长大了,这个样子一瞧就是家里主事儿的宗妇。”
小雨昂首挺胸走到院子,将小丫头们都叫了出来,见她们都是小厮的打扮,各个精神抖擞,便训话道:“带你们出去见见世面,可不是叫你们玩儿的。以后你们就是我的贴身护卫,若是哪个人一个疏忽,我的命没了,你们都得不到什么好儿。待会儿,大家都打起精神了,不要叫人笑话了。”
小丫头们听了立刻,挺胸抬头,齐声称是。
纹娘在一旁,暗想:“你是想说不要叫薛家的人笑话了吧。”
不一会儿八哥过来,瞧着妹子雍容华贵地坐在马车,四周围了一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瞧着好不威风。八哥心里不由得意:“薛兄,你就自求多福吧。”便带小雨等人率先去了长清观。
等到薛世子祭奠过母亲,也到了长清观的偏院。小雨一见他,立刻看得直了眼,心了恨恨地想道:“这个人可真是的,讨厌至极。”
原来薛世子因要去母亲坟前扫墓,便没有穿颜色鲜艳华丽的衣服,也穿了一件深绿色缂丝圆领长袍。
映雪瞧了忍不住暗暗欢喜:“姑娘和薛公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将来成了亲,日子准差不了。”
薛世子更是喜不自胜,笑吟吟地暗想:“古人常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总不明白,如今才晓得,原来是这个意思。”
正想着,八哥闻声过来,瞧着俩人穿得好似一个人似的,不由一扬眉头,瞥了小雨一眼。小雨立刻黑了脸,转身带着映雪和林子往道观后面的一大片空地走去,薛世子和八哥相视一笑,跟在她们的后面。
东安将实现准备好的风筝取了出来,分给众人放了,八哥也十分知趣地与他们俩个拉开了距离。薛世子见下人们都散开了,忙献宝地拿了一个大包裹出来,小雨打开一瞧,这个大风筝竟是一匹白色的骏马,那模样瞧着颇有些眼熟。
薛世子与她并肩而立,低声道:“是我自己扎的,你看像不像雪影。”
小雨瞧了便有些黯然神伤:“你那里寻得画师,画得可真像。”
薛世子笑道:“这是我自己画得,风筝也是我自己扎得,还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
小雨摸了摸那风筝,心里正难受,薛世子已经将线轴往她手里一塞,自己举着风筝顺风跑了几步,那风筝便迎风飞了起来。小雨手中的线轴立刻飞快地转了起来,薛世子忙跑回来,站在她身侧,帮她扯着线道:“别飞的太高了,太高容易断线。”
小雨仰着头看着空中奔腾的骏马,看了好一会,觉得好似雪影在天上飞奔一般,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咱们剪了线,让雪影飞走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喜都使臣
薛世子听见小雨说要放了雪影,心中不由一喜,暗想:“雪影从前是周励的坐骑,我从前每次看到她骑雪影,心中都不免妒忌。如今她要放了这风筝,可见她已经放下从前的那些人了。”
小雨心中却想:“这样瞧着倒好似我的雪影在天上驰骋一般。怪不得有人信鬼信神,若是我也相信,就可以当做雪影还没有死了。”她这样一想,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薛大哥可真是个可怜人,他晓得我思念雪影,便做了这么个纸鸢。莫不是他心里想念母亲,曾经做了给他母亲?若是这样,倒好似他母亲在天上看着他一般。”
转念又想:“十有八.九是有过这样的念头,若真这样做了,那到底是他母亲的画像,自然不能随便剪了那风筝,让它随风飞走。可若是再拉回来,那岂不是肝肠寸断……”
薛世子偷偷打量小雨,见她眸中水光点点,只当她还在为雪影难过,又见八哥离得颇远,便忍不住握住小雨的手。小雨不免吓了一跳,正要挣扎,薛世子沉声动情地说道:“你不要害怕,以后万事有我。将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不离不弃,让你伤心的。”
这样的情话说罢,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心头突突乱跳,一张白皙的脸上难得地染了蔷薇般的粉红色,简直比第一次上阵对敌还要紧张,又见小雨扭头朝他看过来,忙松开手。装作低头去拔靴中的匕首,回身故意扭了脸将风筝线一挑。那骏马便随风飘到空中,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小雨微微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其实却在不停地偷偷瞄着薛世子,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奇怪,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去拉我的手,我只当他不知廉耻二字怎样写呢?这会儿,不过说了几句寻常入耳的话,脸便红成那个样子,倒好似那害羞的姑娘家似的。”
薛世子被她睃了几次。饶是他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大窘,故意板着脸道:“怎么了?”
小雨心中好笑。忍不扯了扯嘴角,邪气地笑了起来,正要戏谑他一番,不远处长清观的后门附近突然一乱。只见几个彪形大汉。穿过守门的小丫头。大步走了过来。小雨眯着眼瞧了瞧,见当先的几个人穿着左衽的衣服,心中不由暗想:“我算计着喜都的使团快要进京了,只怕会先派些护卫提前过来打点一番,前几日便让安歌留意酒肆茶楼。这群人打扮举止倒似喜都人的样子,也不知道若邬和驷骅在不在里面。”
她心中暗自盘算,虽然害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也不肯露出半点怯色。昂首挺胸施施然地看了过去。不想薛世子一个健步挡在她前面,抱拳拱手道:“几位可是喜都来的贵客?”
当先的人便操着不大流利的汉话说道:“正是。这位可是怀远将军薛羽。”
薛羽忙正色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道阁下是哪位?”
这时,不远处的东安和八爷也瞧出这边不大对劲,快步走了过来。小雨见自己的丫头们都围拢过来,心中大定,便想站在纹娘身边。
薛世子瞥见她身形一动似要走开,忙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怕,我自会护着你的周全。”
小雨心想:“我怕什么呢?今儿我把人都带出来,不就等着这一刻?真要打起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对面那男子四下扫了一眼,朗声笑道:“薛兄,在下是喜都使团的护卫,若邬。”
小雨虽然嘴上说不怕,听到对面人果然是若邬,还是忍不住身子一僵,暗想:“我那时事急,还在他脸上划了一刀,也不知道留疤没有。他原本长得十分英武,若是破了相,恐怕会恨我入骨。”
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好奇,哪成想她那里刚刚一动,薛世子便又一侧身子又将她挡在身后,对若邬到:“原来是若邬兄弟,怎么今日有空出来踏青。”
若邬声音低沉,似是有些伤心:“我听说今日是你们汉人的清明,是祭奠逝者的日子。我也过来祭祀故人。”
小雨做贼心虚,忍不住暗自揣测:“这话莫不是说给我听的,难道是来寻我报仇的?”
薛世子并未接着他的话,转身携了小雨的手介绍道:“今日不巧,本当与贤弟小酌一番,只是我与未婚妻出来踏青,不便接待,还望贤弟见谅。”
小雨指尖一颤,既生气薛世子拉她的手,又有些担心若邬认出她来。薛世子立刻感觉到她的恐惧,手上微微一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雨心中反而大定,从薛世子身后施施然走了出来,学着郎皇后的样子,昂首傲然看着若邬缓缓说道:“原来是喜都来的使臣,失敬,失敬。”
若邬晓得汉人的规矩,忙低头一揖:“不知道这位姑娘怎样称呼。”心中暗想:“我一直怀疑当年闯大营的是夏家的人,可是夏家只有一女,听说她身体不好,来了京城几日都不见她出门。好不容易今天有人来报,说是夏家有女眷出门,瞧着极有可能是那个夏将军的妹妹。”
他一面盘算,一面趁着抬头的功夫,飞快地打量了小雨一眼,不由暗暗吃惊,只见眼前女子身量纤柔,面白如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此时瞧不出喜怒,目光如水一般看着他,若邬到底是个少年心性心中不由暗忖:“想不到汉人富贵人家的女子是这般模样,瞧着虽然庄严,却没有半点女子的活泼温柔,好似刚刚神龛里的仙姑一般。不过……倒与冷漠傲气的薛将军十分相配。”
小雨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目光,也大方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似乎有一条淡淡的伤疤,若不认真细瞧倒也看不出来。心中懊恼地想着:“已经瞧不出来了,可见我力气还是不足。”
薛世子面上虽然沉静肃穆,其实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握着小雨的手就忍不住暗暗用力,小雨忙反手握住他的手,心想:“薛大哥,你倒是笃定我此时定会顾着你的颜面,可是你也不能报复得太狠了。用这么大力气,你这是打算将我的手拗断了吗?”
薛世子哪里晓得她那么多想法,只觉得小雨反手一握,是在回应他,心中不由一甜,便笑容满面地说道:“说来我这未婚妻也算是旧相识,这位是夏将军的妹妹。”
小雨便朝若邬微微颔首,福了一福,指着身边的八爷温声道:“想必你已经见过我五哥和六哥了,这一位是我八哥,他现在书院读书,还未出仕。”
若邬听了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暗暗盘算:“想不到这女子果然是夏将军的妹妹。我们打探了许久,传言不少,此番进京也是想瞧一瞧夏将军的弟兄们。我最后听那声音总觉得是个女子,可是去燕北和达栗尼的探子回来都说当日闯大营的主将十有**是夏将军的幼弟,听说夏家幼子年纪不过十来岁,为人却十分的彪悍勇猛。我却不大相信,部落里面的女将也颇有善战的。”
若邬忍不住又打量了小雨一眼:“如今瞧着此女模样娴静高雅,怎么看也不像个杀人如麻的人?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或许真如他们所说,那个幼弟还没有长大成人,所以声音稚嫩像个女子?只是这个幼弟,怎么自达栗尼一战便又不知去向了呢?可惜,哲合的人不听劝阻,千方百计暗杀了陈泽,引起汉人的疯狂报复,哲合的部落几乎荡然无存,其它的部落都被吓破了胆了,不然……”
小雨虽然微微面向薛世子,余光却一直聚精会神地打量若邬的神色。一瞧他的样子便晓得他这会儿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必不能确认自己便是当年闯大营的人。她有了底儿了,眼珠一转,越发柔声对薛世子说道:“伯彦,这位若邬将军从喜都远道而来,你若想陪他四处转转,我叫八哥哥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
薛世子不提防,猛然被这一声又甜又糯的‘伯彦’叫得心里十分熨帖,忍不住回头痴痴地看着小雨,心想:“怪不得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这一声伯彦,我便立刻死了也值了。”
小雨那里有空去理会他,转头悄声对纹娘道:“一会儿行动,躲着点喜都人,免得被他们认出你来。”纹娘立刻机灵地垂下头去,小雨这才朗声吩咐她:“你去准备车马,咱们回府。”纹娘应了一声是,转身低头快步向后走去。
小雨安排妥当,又雍容大度地转过身来,殷殷地看着薛世子。薛世子被她看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只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在怀里,吞进口中。
八哥在一旁瞧见了,忍不住皱眉咳了一声。
若邬在喜都也有几个情人,见了他们这个样子,也觉得自己若是硬要跟他们一起,似乎十分的碍眼。可是他听说汉人家的女眷寻常并不出门,心中便不肯错失了这个机会。
小雨看着薛世子暗暗叹气,心想:“薛大哥,你可真没有眼色。即便我是块肥美可口的肘子,你也不能立刻就露出这副垂涎三尺的馋相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夏九爷
小雨见薛世子还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早将那若邬忘在脑后,只得轻轻咳了一声,朝若邬略微福了福,细声细气地问道:“若邬将军,你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若是觉得伯彦是将军,有些事情不大方便,也可以说给我八哥。”
八爷身形瘦高,今日穿了见青色道袍,站在小雨身旁朝若邬抱了抱拳:“五哥在信中十分推崇阁下,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力的,请尽管吩咐。”
若邬瞧着他们这个意思似乎就要走了,急忙上前两步道:“夏姑娘请留步…….”
话音未落,小雨身旁的小丫头们便快步冲了上来,将小雨围住,当先站着的是小丫头蝉虾,手中的宝剑已抽出一半,阳光照在上面露出一道寒光。
若邬吓了一跳,忙退后一步抬头打量小雨的神色,见她似乎也又些吃惊,正愕然看着他。若邬便以为是自己举止莽撞吓到她了,忙歉然解释道:“姑娘莫怕,我刚刚听这里的道人说着观中的素菜十分可口,想邀请几位一起吃午饭。”
八爷刚要说话,小雨就已经抚着胸口温声劝道:“哥哥,你好声与他说话,不要乱发脾气。他是外乡人,不懂得咱们的规矩,你慢慢讲给他听。”
八爷的神色这才和缓了许多,此时薛世子也醒过神来,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汉人与你们不同,女眷素来只与女眷来往。小…娘子们是不与外男一起用膳的。”
若邬不由一愣,心想:“若是这样,我们如何与他们的女眷交往?”
小雨这才低头。施了一礼道:“若邬将军,将来你成亲了,请务必带上夫人到我府上,那时我定会好好款待你们夫妇。今日,还请恕我先走一步。”说着昂然朝他们走去。
若邬不由苦笑,心想:“原来汉人们是这样交际的。我此刻哪里有夫人,不独我没有。便是这一次同来的,也只有阿斯奇的首领是个女子。”这样一想便又朗声道:“我听人说夏家还有个九爷,这次来到京城也是慕名前来拜访他。不知道延昭兄和夏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薛世子听了这话不由吓了一跳,便是一直心不在焉的八爷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头,小声道:“不要理他。”小雨却认真地瞧了瞧若邬,沉声说道:“若邬将军有所不知。前两年他在外面闯了大祸。被他师父抓走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到京城,就是能回来,十有八-九也是逃出来的,多则待个二三日,少则几个时辰,他师父必定过来将他抓走。”
若邬吃惊地看着小雨,心想:“原来他们家还真有个九爷,她说闯了大祸。也不知道是什么大祸,莫不是……”这样一想便忍不住追问道:“既是这样不知道他师承何方。我们这一趟时间充裕,我想亲自去拜望一下。”
小雨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众人望向天边,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要说你,便是我也想去看一看他。可是他师父乃是个神人,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家人都不晓得那师父姓字名谁,更不要提他在哪里。”
薛世子和八爷抿着嘴角,也跟着喟然长叹。他二人多是感慨小雨说瞎话的本事,在外人看来却是真情流露,瞧着十分感伤。
小雨唏嘘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了看着若邬真诚地说道:“若是你多待些时日,说不定能遇上他。我想……”
薛世子可不希望这些人在京城多待,听了这话一颗心不由缩成一团,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拉小雨。
小雨却仰天长叹一声,将双手背到身后,心想:“拉了一次还不够,真当我是傻的吗?居然又敢伸手来摸!”口中却道:“若是能待到明年我出阁,说不定还能会一会他。”
薛世子听了这话,心都快碎了,暗想:“爹爹怎么商量的日子,难道要等到明年才能成亲,冬日里冷,夏姑娘肯定不乐意,若是这样岂不是要等到明年夏天。今年夏天多好,再有两个月就到了,再不济秋天也行啊!”他心中又不乐意让若邬过来观礼,偏偏几次想要插话都被八爷状似无意地拉住。
若邬听得云山雾罩,迷茫地问道:“姑娘说的,在下怎么不大明白。”
小雨微微点了点头,得意地想着:“你不明白就对了。”口中却道:“是这样,我家中只我一个姑娘,若是我成亲,九弟他…便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就算不能回来张罗我的婚事,也要看看我。”
八爷听小雨这样讲,忙在一旁应和道:“九……弟,只怕是不能来的。他师父可厉害了。”
小雨扭头看了看八爷,又转头瞧着若邬点了点头道:“只怕是极难的,不过,他肯定要试一试。你若是一定想要见他,便等我大婚的时候过来观礼吧,虽说也不见得就能见着,但是……万一他这两年功夫强过他师父呢?或者他机灵能逃出来也未可知。”
若邬瞧着小雨的神情,心中暗想:“汉人真是奇怪,我听她这话明明伤心不已,偏偏神情语气要做出这等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似脸上带了个面具一般,看着真是让人不舒服。”
他正想着,小雨已经迎着若邬这群人,缓缓朝长清观的后门走去。若邬身边的喜都人不由一愣,被逼得向两边散开。蝉虾和石夹红走在最前面沉声斥道:“低头!看什么看,没规没矩的。”
若邬不由皱起眉头,几个喜都人也捏着拳头跃跃欲试,小雨见了暗自好笑,柔声慢语地说道:“不可无礼,他们不是咱们本地人,不晓得规矩也是有的,你要好好说与他听。”心中却得意:“这个两个丫头不错,可堪重任。”
若邬忍不住睃了薛世子一眼,心想:“夏姑娘瞧着温柔娴静,可是手底下的人却这么凶,听着声音是个女子,可见是她身旁伺候的人,只怕将来薛将军的日子不好过。”
薛将军这会儿想的却是:“怎么日子定得这样远,这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洞房。我等这十几日便已经朝思暮想,寝食难安了。若是还要再等一年,我如何熬得住。”这样一想不免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再给继母添添堵,前些日子她总算去夏府拜访了一次……”
他心中有事早就忘了若邬等人,小雨见他亦步亦趋一直跟着自己,便停下来温声问道:“伯彦,你去陪若邬将军吧,我有八哥跟着不会有事的。”
薛世子本来就不大高兴,熬了大半个月才得了这个机会,带小雨出来玩一次,没想到却被若邬搅黄了。今儿若就这么让小雨走了,下次再出来也只能等端午节了。这还是次要的,夏秀才那里还指不定怎么刁难呢。此时听了这话便气呼呼地说道:“我将你带出来,自然要将你送回去。延昭贤弟,不如你陪着若邬四处转转。”
八爷一扯嘴角,斜眼望天说道:“爹娘交待我跟着她,要是不亲自将她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薛世子便没好气地扭头对若邬说:“你自己在这附近转转吧,记着点路,别走丢了。”说着便紧跟在小雨后面上了车。
若邬气得不行,心说:“哪个要你们陪了?是你们自己自说自话的要作陪,末了又一个两个的露出嫌恶的样子,这些汉人太不实在了。”
小雨刚刚装模作样十分辛苦,上了马车正要舒展一下,一回身就瞧见薛世子也灵巧地跳上车,坐在她身旁。小雨正要要撵他下车,八爷瞧见薛世子上来车,生怕自家妹子吃了亏便也急急忙忙跟着爬上车,不停地拿手推他:“你到那边去。”
薛世子便道:“那边地方宽敞,你不要同我挤。”
小雨便叹气道:“我坐过去好了。”八爷立刻奸笑着坐在小雨身旁,将双腿一分将个座位占得满满的。小雨便忍不住笑起来。
待车子走了一会儿,薛世子沉声道:“九儿…”
八爷立刻清了清喉咙:“你要叫夏姑娘,九儿是我们这些哥哥叫的。”
薛世子扭了扭身子心想:“哼,早晚有一天我叫得。今儿看在九儿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他略一沉吟接着说道:“你怎么说咱们成亲的时候九爷会来,你们家哪有个九爷?还有,你这样一说,他们岂不是要等到咱们成亲才走。咱们成亲那么喜庆高兴的事情,他们在场……多不自在。“
小雨倒也没反驳,细声细气地道:“那我刚才应该怎么说呢?”
薛世子想了想:“便说你家里只有八个儿子一个女儿,没什么九爷,他们寻错人了。”
小雨便道:“这京城的人兴许还不知道,燕北哪个不晓得那些酒肆茶楼,还有大名鼎鼎的安歌,都是夏九爷的。九爷还干了好多的事儿,好多人都瞧见了,你现在说没有九爷,那是谁干了那些事儿的?”
薛世子被她抢白的一窒,迟疑了一下道:“便说是你……八哥干的。”说着笑吟吟地看着八爷。
八爷气乐了,摆手道:“这我可不敢当。我也就能吟风弄月,旁的都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房
薛世子便看着小雨正色劝道:“夏姑娘,你也不能藏一辈子吧。说来我和六哥也杀了好些喜都人,远的不说,这一次哲合的部落……”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太过血腥了,便略去不提,小声道:“那又怎么样呢?你看若邬见了我,还不是一样客客气气的。”
小雨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转头看着哥哥道:“薛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你跟几个哥哥说一下,以后别人问起,就说咱们家没有夏九爷。”说罢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想:“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真刀真枪的阳谋,他们输的心服口服,我……我把他们害惨了。”
薛世子也没想到小雨居然听从他的建议,不由脸上一红,既得意小雨肯听他的话,又怕惹恼了八爷,脸上便露出一丝赧然的神情。
八爷则有些不满地看了看自家妹子,痛心疾首地想着:“难怪人家说女生外向,这还没有嫁过去呢,便事事处处开始听他的了。难不成,以后我们兄弟还得看着薛姑爷的脸色行事?”
薛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八爷的神色,虽然心中还有千言万语,想多留小雨一会儿,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陪着小心问道:“这附近有个水莲居,里面的素菜十分好吃,不如我们吃了饭再回去?”
八爷摇头道:“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饿。再说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快点回去。今天这事儿。我还要跟哥哥们商量一下。”
薛世子无法,只得悻悻点头道:“也好。”
不一会马车碌碌地到了夏府侧门,趁着小厮卸门槛的功夫。八爷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薛兄,恕小弟不送了。”
薛世子臊的不行,眼巴巴地瞧着小雨,指望着她能说句挽留的话,不想她一直低头不语,这会儿才抬头笑道:“已经到了!?薛公子请慢走。”
薛世子叹了口气,幽怨地瞧着他们兄妹乘着马车进了院子。
东安见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两人默默无言往回走。才进了国公府,院子里的下人瞧见这主仆二人脸色不好。立刻四散开去。大爷薛兆院子里的小厮和嬤嬤们不知道为什么都聚在不远处,瞧见薛世子朝他们望过来,立刻寒蝉若噤地垂下头。
薛世子眉头一皱心生警惕,正寻思着家里又出去了什么事情?他大哥薛兆撩着澜衫的下摆快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天地说道:“你是爹的儿子。我也是爹儿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薛羽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虽然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立刻昂首梗着脖子自说自话道:“滚,有本事你去把我婚事搅黄了,我倒要给你谢仪。”说着回头对东安道:“你去跟他爹说,就说他大儿子不乐意我的婚事,让他自去夏家请罪好了。”
说罢也不理薛兆。大摇大摆地往自己院子走。薛兆肖父,身形高大。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薛羽对身旁的人说道:“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吗?”众人哪敢搭话,薛兆只得恨恨地转身往国公夫人的正院走去。
薛羽转过垂花门,还没走几步就呆住了,强忍怒火板着脸进了自己的院子沉声问道:“是那个干的?”只见他的四方小园一片狼藉,院子四周的粉墙已经看不见了,地上全是断瓦残桓。两边的厢房已经塌了进去。小厮乔木堵在正门,张着双臂也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
有人正探头从窗棂往里看,乔木张大了嘴巴嘶喊着扑了过去,跑了没几步,瞥见有人往正屋走,又急忙往回跑。
不远处的夏四爷看着手里的图纸,指挥着匠人用白粉圈着线,又对几个膀大腰圆的苦力高声喝道:“这棵树太碍事了,砍了。”
薛世子听得心都揪了起来,快步跑过去拦住他:“别砍,别砍,这棵树是我出生的时候栽的。”
四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是谁呀?”说着朝一旁的工匠道:“这家人家真是烦人,又来捣乱的了,你们过来几个人赶紧把他拖出去。”
薛世子一窒,忙拉着他的手道:“四哥,是我。”见夏四爷还有几分茫然,只得凑到跟前道:“我是薛羽,你薛贤弟啊!”
夏四爷来京城不过三五日,也没功夫走亲访友,便开始着手盖房子,画图纸。间中倒也见过薛羽一次,只是他心中有事,并没有认真同薛羽说过话儿,此时眯了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眉头一皱,嗔怪道:“还真是你小子,上哪里玩去了?怎么才回来?算了算了,回来就好,正愁没人拆正屋呢。”
薛羽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抱着四爷的胳膊问道:“哥,您拆那个做什么?”转念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对:“哥,你把这房子拆了,我晚上住哪里啊?”
夏四爷抖了抖手里的图纸,随便比划了一下:“你们家那么多房子,随便那里不能窝一晚上。”
薛羽愕然看着他,气呼呼地说道;“马厩也是房子,我能去哪里窝一宿吗?”
殊不知,四爷比他还横:“你要这点事儿就要去马厩睡觉,趁早死了做我们夏家女婿的心吧。九儿金枝玉叶一样人物,以后怎么能住马厩。”说罢一摆手:“把正屋也推了。”
薛羽忙道:“哥,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明天,明天咱一早就推。我里面还有好些东西,我…还没收拾呢。”
四爷摇了摇头:“我一来就跟你说今儿过来盖新房,你不在家守着,又去哪里疯跑。”
薛世子心想:“不是说傻子过年看隔壁吗?别人家的媳妇也派人过来量新房做家具,也没见哪个将新郎的房子都推了。”偏偏之前四爷说的硬气,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唬得他半句也不敢反驳。又怕他这就将正屋推了,急急忙忙跑进去抽了一本书出来,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盒子,低声交待自己的东安道:“你带几个身手好的人,拿过去放到东城的宅子里。”
安排妥当了这才转身招呼小厮乔木:“你赶紧带人进去收拾东西,明儿天一亮就叫四爷来拆房子。”
乔木委屈地看着薛羽,沙哑地说道:“世子爷,这夏姑娘家里……怎么都这么凶的,早上您走了没一会就过来圈地…….”
薛羽一愣:“圈什么地?”
乔木道:“您不知道?圈新房的地,我刚刚趁着夏四爷不注意瞧了那图纸一眼,新房好大的一片地。这要是盖好了,咱们国公夫人的正屋就是个后罩房。”
薛羽想了想问道:“不对,就这么点地方,那里盖得出那么大的房子?”
乔木哭丧着脸道:“大爷和二爷都被赶出去了,国公爷让他们自己出去寻地方。三娘子,四娘子和几个姨娘挤到正院的耳房了。四爷和五爷都住在夫人的后罩房。他们的院子都已经被圈走了,院墙都推到了,就等着东西搬出去,就要拆房子了。”
薛羽心想:“糟了,九儿他们家不晓得这些世家大族的道道。这个徐氏真是不安好心,又来挑事。这下好了,九儿还没过门就把人都得罪光了,她倒是一箭双雕。”这样一想也顾不得旁的事情,急急忙忙又往正屋跑,才到正屋门前,就听见大哥气啾啾地说道:“即便是三弟成亲要那么大的地方,您是母亲,我们好歹也叫您一生娘,您难道不应该压服一下吗?”
二嫂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劝道:“大哥,您快消消气。母亲也是心慈面软才会应承夏家。咱们虽比不得外面那些世家大族,好歹也是朝中勋贵。当年的老人儿,如今也没剩下几个。唉,怎么家里竟然乱得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二郎,我瞧你今儿也只好跟我回娘家去住了。”
国公夫人坐在正屋的主位,白皙的手指扶着额头,只觉得头顶心都要裂了。
薛世子一挑帘子,大步进来冷笑道:“徐夫人,你给我定地好亲事!我这就去父亲那里,让他看看我的院子。这还是我的院子吗?我好歹也是家里的世子,跟他们……能一样吗?”薛世子大手一划,杀气腾腾地瞧了几个兄弟一眼,四弟,五弟年纪尚幼,不由吓得往母亲身后一缩。大哥,二哥虽然已经成家,也扛不住他这样的目光,低头不敢看他。
二哥薛绍眯着眼暗忖:“父亲的这个继夫人心也忒歹毒了,她的两个孩子是嫡子自然不怕,将来总有一份财产。我和大哥两个既无私产也无祖业,将来全指望三弟,她素来看不得我们和睦,今儿又想出这样的主意。”
三娘是钱姨娘的女儿,长得半点也不似父亲,模样俊俏,素来自视极高,在加上亲事定得也不错,这时便出来打圆场道:“母亲也不知道这件事,昨天父亲才将图纸给娘过目。母亲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的难处,只是父亲已经决定,听说…是夏家的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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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争执
薛世子冷哼了一声,瞧着薛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劝你省省心,少管些闲事。你以为她能给你定什么好亲?要不要我同你讲一讲他们家的妖蛾子,让你也恶心恶心?”
薛柔顿时就说不出话来,狐疑地打量着徐夫人的神色。徐夫人刚要开口安抚,薛世子便笑道:“是了,你定要说夏家这亲事是我爹爹定的。也是,这亲事可不就是我爹定的,这新房可不就是我爹答应的。”说罢他状若癫狂地仰天大笑起来,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都摒着气看着他。
薛世子笑完了,才朗声说道:“好,好,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我今晚上就搬出去。你去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心里头高兴了吧。”说着一挑帘子怒气冲天地走了。
众人心中也都晓得:胳膊拗不过大腿。只是这事做得太过离谱,说到哪里都是他们都有理,所以一个个都过来给徐夫人小鞋穿,这会儿瞧见正主负气离家出走了。他们几个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又抢白了几句,这才三三两两地走出去。
徐夫人这才吐出胸中的一股浊气,便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心想:“从前觉着国公爷好摆弄,废了多少心机嫁进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摆布他,旁人也能摆布他。这几个庶子,继子明儿指不定在外面怎么说我的闲话呢。”
薛柔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正想再问两句自己的亲事。瞧了嫡母这个样子,只怕也问不出什么,便撩了帘子出去。正屋陡然一亮。徐夫人忙止住哭声,抬头张望,见门帘乱动外面却没有人,便问身后的丹桂:“是谁又回来了。”
丹桂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是三姑娘,刚出去。”
徐夫人这才晓得自己刚刚在庶女面前失态了,不由得沉下脸来。
也不过两三日,夏家为女儿在国公府盖新房。将旁的兄弟都赶出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只是因为事情的始末实在太过离奇,京城人不仅不相信这事儿是夏家提出来的。反而觉得国公夫人实在是居心叵测。
正巧夏家的妯娌们也陆陆续续到京城帮夏太太张罗小雨的婚事,她们每常出来应酬,无不替护国公夫人辩解:“我们哪里晓得国公家里那般逼仄,世子爷的小院竟然还没我们家姑娘理事的地方大。我们家小妹好些用惯的旧家具都放不下。就不要说新的了。亲家母也是热心人。一听我们嫌弃地方小,立刻就给我们腾了出来。”
那些做主母的便叹息起来,少不得要交待自家女儿和掌家媳妇几句:“你瞧瞧,这就是当家主母的手段了。你不是抱怨继母不慈,给继子的房子太小了吗?她便直接将大半个院子都清了出来,兵不血刃地挤兑着夏家出来为她讲话。只是…这样的伎俩也就是哄哄夏家这样的。你们看着吧,这位夫人这样的跋扈,以只怕后没人乐意同她结亲。倒是夏家人为人憨厚。就这么认了下来,难怪他们家在京城不过一两年。便过的风生水起。”
知道内情的薛羽听了这些传言,也颇吃了一惊,心想:“我每常同继母吵架,虽说将她气得半死,自己也没得什么好名声。不想这个岳母这样厉害了,面子也要,里子也要。九儿要是也这样,我瞧着徐氏能活活被她气死。”
徐夫人果真如薛羽所想,气病了,不过这病倒不是被夏太太气的。
原来夏秀才听了传言,忍不住跟国公爷抱怨:“若是你们没有地方也该给我讲一声,哪能让家里的孩子们都搬出去呢。大不了我在你们家附近再买个新宅子,也不过多费几个钱,你看看……让人家这样嚼舌头。”
又过了几日,连圣人都问起护国公:“薛羽是世子,不比寻常的儿子,将来是要承嗣的。夏家五爷,六爷在边关为朕立了不少的功劳,他们家的姑娘出嫁,虽说是高攀了,可也不好太委屈了。你们若是实在张罗不起,我送薛将军一个府邸好了。”
国公爷臊得不行,回到家里少不得又要跟徐氏发脾气:“老大,老二早晚都要搬出去,他们在外面都有自己的私宅。他们来你这里闹,你就该拿出主母的气度来,将他们统统打出去,居然由着他们闹到外面。你倒躲在内宅安然无事,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徐夫人不过三十出头,薛大爷和薛二爷却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徐夫人怎么好直接将他们轰出去。偏偏她刚刚被娘家母亲派过来的婆子训斥了一顿,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了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他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我如何管的。”
薛国公便赌气说道:“这倒也是,你年纪渐渐大了,让你管这么多事儿也确实难为你了。正好,等这个媳妇进门就让她管好了。”
徐氏登时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就起不来了。没想到国公爷听说了,非但没有过来安慰,反而冷笑道:“才说了等媳妇进门帮你掌家,你便故意撂挑子。好,你在屋里躺着吧,有本事你躺一辈子。”说罢便转身出去让老大媳妇张罗家里的事情。
薛世子无事时又去了夏家几次,却总也见不到小雨,心里自然不痛快,待回到国公府,瞧着那房子盖的半点也不遂他的心意:“干的这样细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干完。”
偏偏四爷这人虽然蔫蔫的,不大讲话,却是个极其倔犟的。两个人不免又要为房子,摆设,雕花等琐碎小事争执几句,薛羽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少不得又要到徐氏的房里罗嗦几句。
过了几日,国公爷便亲自去夏家请期,来来回回求了几次,最后便将日子定在初冬。薛世子听到消息,乐得在自己的私宅里直打滚。越发勤快地往新房跑了,这会儿也不跟四爷争执了,恨不得这房子明天便修好了,好将媳妇娶进门高高兴兴过个年。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薛世子的院子渐渐成形,他的脾气总算好了几分。这一日休沐无事,便又跑去看房子,远远便瞧见有个穿澜衫的少年站在窗前指指点点,不时趴着窗子往里面看。薛世子不喜地皱起眉头,走近了才听出是小雨的声音:“不要这个颜色,太浓艳了,天青色多好。 ”
薛世子顿时就觉得天都比往常蓝了几分,轻快地迈着步子走过去呵斥道:“你们快点照着她说的改了。”
小雨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拱手笑道:“薛兄,你也过来看房子?”
薛世子喜滋滋地挨着她站了,点头道:“天天都过来瞧一眼,你有什么想要改的尽管说,我来看着他们做。”
小雨便点头笑道:“这些窗子都要重做,蓝三哥在西域得了些药玉料,分了一些给我,我打算用这些药玉装饰窗户,夏天倒也罢了,冬日里不用开窗,屋子里也十分敞亮。”
薛世子不由沉下脸来,扫了一眼偌大的院子,又略数了数厢房和正屋的窗户,心便凉了半截,急忙劝道:“你若是觉得寻常的纱不够亮堂,我有些碧云纱也是很轻薄的。这么多的窗子要是重新做得花多少功夫。再说药玉料也不结实,稍微碰一下就碎了,成亲那天乱糟糟的万一被人撞碎了怎么办?”
小雨笑道:“你也晓得药玉易碎,可见蓝三哥花了不少心思。西北离这里这样远,他还能一片未碎地运过来。我若是不用,岂不辜负了他一片好心。哼,谁若是敢给我碰碎了,谁就得赔我银子。”
薛世子哪里肯听,跟在小雨后面不停地劝着:“听说这东西是极难装的。若是一时半会儿装不上,指不定拖到什么时候。院子里还没弄好,四哥种了不少的竹子,如今已经死了一些,还得补种…….我当初便劝他不要种这些东西……眼瞧着婚期就要到了,请帖都发出去了。”
小雨没理他,心想:“又不要你干活,又不要你出药玉,都是我四哥在做这些事情,怎么你还这么多的废话。”
薛世子瞧着她脸色不大好,急忙补救道:“不如这样,等咱们成了亲,你觉得哪里不好,咱们再换也是一样的。”
小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色不愉地说道:“成亲以后自然还有要换的,这会儿只换这一个。”
薛世子急得团团转,索性退而求其次:“那咱们就只换主屋的,厢房先不要动了。”
小雨便不耐烦起来,说声:“我走了。”转身就往外走,薛世子急急忙忙跟出去想要送她,蝉虾和小红看着小雨的脸色,立刻就堵了上来将薛世子拦在院子里。薛世子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雨走远了,心里一阵后悔:“若是他们装了一阵,发现装不完,或者太难装了,自然就停下来,这下可好,把她惹生气了。以后都不过来了,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马场
“什么?!”夏府东跨院的正屋,夏**奶的眼睛瞪得溜圆,愕然问道:“燕北的马场送给小雨做嫁妆也就是了,怎么能将这些马场都给她?那,那……”她到底读的圣贤书,虽然心中不满丈夫将家当都给了小雨,还是不愿意将那黄白之物看得过重,‘那’了半日也没有说出‘那’是什么。
夏二爷撩起袍子坐在太师椅上,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解释道:“不给小雨给谁?你堂弟浩然一心出仕,我就是给他,他也经营不来。”
**奶咽了咽口水,眨着眼睛道:“咱们有澜哥儿,旭哥还有曦儿,你……虽说不靠祖荫,但是做父母的总要给孩子们留下点什么吧。”
二爷笑道:“那也要他们能经营才行,澜哥儿三个兄弟,哪个你都不舍得让他们习武,马场这样的生意,寻常人哪里压服得住。”
**奶情知他说的在理,却又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便期期艾艾地绞着帕子,抿着嘴不说话。
二爷接着说道:“我已经领了五品的护卫,等到了春天便随着朝廷的宝船护送闻逸远航,将咱们圣人的威德传播四海。”
**奶起初没听明白,怔怔地看着二哥好一会,才一屁股坐在榻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爷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就能披上五品的凤霞了,我听人说是鸳鸯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奶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就为了这个才去做这个五品官?”
二爷不由赧然笑道:“只怕还是比不过六弟。若是这样趟出海顺利,兴许能熬上从四品。”
**奶扶着桌子。心凉如水,哆嗦着问道:“为什么,你这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夏二爷扑哧一声笑道:“让你跟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已经很难为你了。我能有什么不满意,不过,我也快四十的人了,再不出去看看。哪里还有机会。领了这差事,又能给你挣个凤冠霞披,何乐不为。若是内务府快点。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就能穿着回婶娘那里过节了。”
**奶便忍不住拿起帕子掩面哭起来,把二爷吓了一跳,慌得手忙脚乱:“你这是怎么了?快不要哭了。以后我出海。你若是害怕就让曦儿陪着你。若是在府里住不惯,便让小雨给你在外面寻个院子搬出去好了,旭儿也该启蒙了,可以放在娘那里。如澜大了,我倒可以带在路上,也跟着长长见识。你若是觉得照顾曦儿太辛苦,也一并放在娘那里好了。”
他这里越交待的详尽体贴,**奶那里越哭的伤心难耐。只把二爷急得团团转:“你若是难过马场的事情,九儿她只要了小雁岭的马场做嫁妆。其他的她都会按时分些出息给你。我瞧你也不懂养马,九儿那边有薛世子,寻常人也不敢过来挑衅。九儿补给我不少银子,咱们在城里挑几个铺子,这么多的进项想来也够你的胭脂水粉了。”
他瞧着兀自痛哭的**奶,心中纳闷:“平日里她总羡慕婉音嫁的是百年世家,浩然是个饱读诗书的举人。唯有她出去走动不过是个白丁,就是在这府里,她也没有五弟妹,六弟妹体面。只是我此时再去读书也来不及了,上个月我听说圣人要派人出海,好不容易才讨了这个差事。仗着六弟和五弟的声望,一下子就领了五品,旁人都嫉妒的两眼放光,怎么她还不高兴呢?”
他手忙脚乱折腾的满头大汗,总算将她安抚住了,**奶抽抽搭搭地说道:“刀枪无眼,听说六弟前些日子迎敌受了重伤,已经上了折子要回家静养,他还不到三十呢,都开始寻思退路了。你这样的年纪,怎么反倒要去给人做护卫挡刀挡枪的。”
二爷见她是担心自己,便笑了起来:“你放心吧,一起去的还有好几千的士兵,我也就是帮助压服一下那些人。”
到了第二天,薛世子满怀希冀地又跑来看房子。满院子转了一圈,没瞧见小雨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那些匠人却早早便将那正屋和厢房的窗子卸了下来,一干人等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忙着做镶药玉的窗框。
薛世子见了心中便十分的不爽利,气鼓鼓地去夏府想要找小雨理论理论。夏府偏门上的小厮见是他,便陪笑答道:“原来是世子爷啊,姑娘不在府上。我们二爷在小雁岭有个马场,说是送给姑娘做陪嫁,姑娘今儿得空,便过去瞧瞧。”
薛世子一愣,忍不住问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那小厮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这?小的可答不上来。要不您等姑娘回来问问她?”
薛世子眼睛一眯,看那小厮的神色便不大好了,那小厮见了既不生气,也不害怕,笑眯眯地说道:“世子爷,您有那功夫跟我较劲,还不如赶紧想辙去见见姑娘。奴才瞧着姑娘昨儿回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大好。上回您跟您哥哥说什么:‘搅黄了婚事,给谢仪!’这事儿,我们姑娘到现在心里还不自在呢。”
薛世子听了这话便有些讪讪的,支吾道:“那夏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笑了笑道:“小雁岭倒也不算远,若我说呢?也不过三五日吧。”
薛世子无法,只得辞了小厮往宫里走,心中暗忖:“圣人当初将那个马场交待给二爷,如今二爷给了小雨,圣上那里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薛羽才进了谨身殿,闻喜便笑道:“世子爷,您来的正巧,圣人正要我派人去寻您。”
圣人这几日因为左嫔怀孕的事情十分高兴,又开始宠幸方美人,瞧见薛羽进来便十分和气地招手道:“你来的正好,过两日我要去小雁岭的马场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去吧。夏延文跟我请示想将这个马场交给夏姑娘经营,你看如何?”
薛羽心中便有些不乐意:“她一个妇人,做这样的生意,若是从前身体好也就罢了……”
圣人倒也不恼,瞧了瞧他暗笑不语。
薛羽忍不住又问:“陛下,二哥,他怎么办呢?”
圣人靠在椅子上笑道:“他不干了,连燕北和西北的马场也都给夏姑娘做陪嫁了。”
说着又将一个折子丢给薛羽道:“夏将军前些日子驰援郎将军,拒敌的时候受了重伤,这是他请辞的折子,你瞧瞧。”
薛羽叹了口气说道:“上次突袭哲合的部落,他腿上便受了伤,那时骑马就不大利落了。这会肩膀又受了伤,只怕是真不大好,唉,他们家里就他的品级高,他要是退下来,这一家人在京里只怕不好同人往来了。”
圣上自然不会管他们家交际的事情,想了想说道:“这会儿,边境倒也安宁。”
薛羽心中暗喜,脸上却绷的紧紧的,一副十分忧心的样子。
小雨坐了大半日的马车,等离京城远了,这才叫停了马车,从里面慢慢地爬出来。她身上穿了件玄色镶边,浅金色五彩竹叶吉祥纹的缎面箭袖,踢了踢腿便眯着眼,抬头望了望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小雁岭。
小雁岭的地势平缓,少树木,多草甸,在南边的峻岭里也算是十分难得了,因是雁南山起源的地方,延绵起伏十分适合养马。
罗十二等在路边,见她出来忙翻身下了马,笑盈盈地单膝跪地:“恭迎大娘子。”
小雨瞧见是他,也笑了起来:“如何?他们可还能上手?”
罗十二起身牵过乌来,道:“二爷一开始就用了不少咱们的人,他的人撤走了,再加进来的,也都在燕北马场待过的,不过几日就很像样了。”
小雨接过缰绳,慢慢提了提气,这才搬着马鞍一鼓作气上了马,一面颔首望着罗十二,一面拨着马头转了一圈,这才看着纹娘等人高声道:“哪个先到,赏一把好剑。”话音未落,她一人一马已经率先冲了出去。后面的几个贴身丫鬟都穿着皂色的箭袖,见了她这个样子都不由气血翻腾,好胜心起,纷纷打马跟上。蝉虾便忍不住大声喊道:“姑娘耍诈。”
小雨回身一指,笑道:“还叫姑娘,蝉虾出局!”
纹娘立刻趁机抢在了最前面,小雨见状急忙回身凝神伏在马背上,不敢再大意。水虎见了也忍不住拼命打马,紧随其后,蝉虾本来因为已经出局不免有些兴趣缺缺,见了她们这样,也忍不住斗志高昂,又催马撵了上来。不一会儿,扇形的队伍就慢慢变成了一条长线。
很快水虎便超过小雨冲到了前面,小红也不示弱,紧追不放。纹娘瞧了瞧小雨,心想:“这些人总算训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真到了对敌的时候又会怎样?”
小雨跑在中间,眼瞧着快到庄子了,便放慢了速度,小红回头瞥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慢了下来,和蝉虾一起护在她左右。等到了庄子,纹娘看着聚集在庄门前的小丫头们,高声问道:“是哪个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赛马
紫鼍长得浓眉大眼,若不细瞧倒像个小子,听了纹娘的话便得意地一勒丝缰,让自己的坐骑高高地扬起前蹄,这才施施然从人群中纵马而出,拱手道:“多谢诸位姐妹承让。”
庄子里跟着罗十二照看马场的人,瞧见这边有热闹便都纵马涌了过来。紫鼍傲然站在这么多人中间,便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周遭的小丫头们羡慕不已,都眼巴巴地瞧着纹娘,寻思着这一回紫鼍能得个什么赏赐。
纹娘等人都聚拢过来,才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佩剑,一拨马头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好叫众人都瞧清楚手里这把宝剑,漆黑的剑鞘上刻着飘逸的暗红色花纹,纹娘朗声道:“九爷的这一套剑是从番外得来的锻钢剑,总共一十八把,这一把叫断魂。”说罢,缓缓将那剑抽了出来,因那鞘口是铁做的,宝剑便发出悦耳的金石之音,剑身闪着耀眼的白色寒光。
纹娘飞快地挽了个剑花,这才将剑放回剑鞘,喝了一声:“接着!”便朝紫鼍丢了过去。紫鼍神色一凛,忙郑重接过宝剑,果然见上面的花纹不似中原常见,心中不免得意,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顶。罗十二带来的勇士们都是惯常见过这样的事,便率先欢呼起来。
小丫头们听得心潮澎湃,又瞥见纹娘举起手臂也在欢呼,便也跟着嘶吼起来。众人喊了一会儿,声音渐弱,突然罗十二身畔有人大吼了一嗓子:“九爷偏心!”
小雨便笑吟吟地看着罗十二。姜护卫等人。
罗十二率先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解了自己的佩剑高声道:“我护卫九爷有功,这把伏虎就是九爷赏我的。”这把剑可比断魂可威风多了。剑身更宽更长,紫金色的剑鞘上浮现出墨色的花纹,瞧着是只猛虎的轮廓,剑柄雕成拳头大小的虎头形。罗十二将剑高高举起,拔了出来,与断魂的白色剑身不同,这把剑带着淡淡的金色。两侧的血槽清晰可见。
罗十二将剑一竖,怒吼道:“九爷还有一把斩龙剑,哪个本事最强。哪个功劳最大才能得到它。”
姜护卫这时也跃马而出,举起自己手中的宝剑高声道:“扶摇直上九重霄,在下得的是:青云!”话毕,剑已出鞘。他的剑鞘瞧着就很窄细。拔出剑来,剑身却是玄色,瞧着寒光点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韩虎韩豹兄弟也跟着出来,各举着自己的宝剑道:“七煞!天钺!”他们俩人的剑颇似刀形,瞧着十分厚重,没有力气只怕挥不动。
罗十二手下的武士瞧见这么多好兵刃,哪里还耐得住。立刻跟着欢呼起来,只看得小丫头们目瞪口呆。有那消息灵通的早就晓得这些小厮其实都是女子,越发的卖弄起来,呼哨声嘶喊声不绝于耳。
纹娘待他们安静下来,这才接着说道:“小红,你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其他的人,罗护卫,还要劳烦你寻个人领着她们去扛木头。”
罗十二便朝韩虎,韩豹笑道:“这里的弟兄都是韩家兄弟二人训出来的,正好让九爷瞧瞧他们的本事。”
一众小丫头出来快一天了,只中午胡乱吃了点东西,正饿的不行,不由听得一头雾水,十分不解地瞧着纹娘,纹娘忍不住点着她们的头笑道:“你们都光顾着抢头筹了,忘了保护九爷了吧。”
这些还不大经事儿的小丫头们到了此时才恍然大悟,心下虽然有几分赧然,也不过想着下次注意些就好了。不想一旁罗十二手下有人便小声讥笑道:“到底是女娘,分不清轻重。”
“小点声,看着不扛事儿的样子,再说几句估计就要哭了。”
“怕什么,真打起来,九爷还得靠咱们。这些小娘皮哪里顶得住,跑得不如咱们快,力气不如咱们大,做事情还这么毛糙,待会儿给她们几根小木头玩玩也就是了。嘻嘻。”
这些小丫头们在夏府里也是独一无二了,能进姑娘的小院自然是各有所长,平日里眼睛都放在头顶上。不曾想今日出师不利,头一回跟姑娘出来办事,就将姑娘抛到了脑后,这会儿又羞又气,偏又无话反驳,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罗十二身后去干活。
蝉虾站在小雨身旁暗道侥幸,心想:“亏得我一直跟着姑娘,不然这会儿也得去扛活了。”她正想着,纹娘歪着头笑吟吟地望着她,蝉虾猛然想起:刚刚自己忘了叫九爷,喊了一声姑娘。只得低了头摸摸鼻尖也跟着去搬木头去了。
起初倒也不觉怎样,等瞧着众庄客捧着饭碗三三两两围着看热闹,小姑娘们便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韩虎,韩豹瞧见她们将木头抬起来要往庄院那边走,突然拦住他们高声问道:“知道为什么罚你们!”
小丫头们又羞又气又没有办法,只得忍着气,答道:“将九爷忘了!”
韩豹板着脸大声斥道:“大点声!”
众丫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几个面皮薄的,眼泪便簌簌地落下来,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韩虎便拦在她们身前道:“今儿的声音若是不够大,你们就一直给我举着。”
这些木头都是要运进来建后罩房的,个头都不小,三四个小丫头举起一个就已经颇费力气,有心硬气点,只站了一会儿便手脚发抖,有扛不住的,有识趣的便高声喊道:“忘了九爷!”几个脾气倔犟得听了两声见其他人都瞧自己,也晓得不服软,众人都会被拖累,也只得跟着高声喊道:“没护着九爷!”
哪曾想韩豹却不肯就此罢手,又厉声喝道:“说得不够整齐!”
几组人只得又低声商量一番,才齐声喝道:“忘记护卫九爷了!”
… … … …
小雨见人群散去,露出后面庄子的大门来。四面打量了一番,见庄子的周围都装了近人高的栅栏,想是防备马匹跑出去的。
纹娘在前面带路,小雨一面溜着马跟着进了庄门,一面眯了眼往后面不远处的庄院瞧,心中暗暗感激:“二哥还真是贴心,这个庄子大小正合我心意。”
她忍不住歪头瞧了瞧姜护卫和罗十二,刚要张口挑衅,罗十二已经大喝了一声:“快跑!”
小雨一滞,纹娘和罗十二已经跃马而出,将小雨气得直翻白眼,急忙和姜护卫打马追了上去。眼看着就要到正院了,不想那里还有一道小门,倒也不高,不过半人,罗十二正犹豫间,就听到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叱,忙对正要开门的梁成和钟敏夫妇大声喝道:“快蹲下。”
话音未落,小雨已经冲了上来,乌来一抬前蹄腾空而起,小雨沉心静气紧贴着乌来的背,一直冲到正院门口才慢慢停了下来,便忍不住得意地回头看着在门前打转的纹娘和罗十二。
纹娘瞧了瞧四下,见再无旁人,不由看了罗十二一眼,心想:“怪不得姑娘这样器重他,果然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小雨这一纵,见自己气势还在,不由一扫这两年的闷气,仰天便要长啸,纹娘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你刚才跳这一下,即便有一个两个远远瞧见了,也只当是我,要是这样子叫上一嗓子,估计四周的人就都听见了,是哪个说:从此我要洗心革面,夹紧尾巴做人的,一嗓子,嗯,尾巴就掉出来了。”
小雨气得瘪了瘪嘴,只得息了长啸的心思,转头看着罗十二道:“我这两年的内伤都是这么憋出来的。”
纹娘不理她,自顾自寻了个偏座坐了,一面倒茶一面说道:“姑娘可别往我身上赖。你练功练得那样狠,一个没看住就自己在那里调息,也不管自己身子跟不上,咕嘟咕嘟地四处吐血泡泡玩。这样大的罪名,小的可不敢领。”
小雨便讪讪地瞧着钟敏叹气道:“钟姐姐,你瞧见我的日子了吧。谁家吐血是吐血泡泡?还吐血泡泡玩!唉!还是燕北好玩,可惜伯彦非要去南边。”心中不面有些怅然,暗想:“我原本想着与他一起,不说挥斥方遒吧,也能纵横四海,结果连装个窗子也要瞧他的脸色,罗哩叭嗦的在我耳旁嗡嗡嗡。”她尚且不晓得薛世子曾经到过夏宅,还想继续找她嗡嗡嗡的事情,若是知道了,只怕更加惆怅。
罗十二便笑起来:“姑娘是没去过南边。从这里再往南,到南越边界,那里还有许多未开化的地方,山林比燕北还要茂密,只是不如咱们北方的笔直高大。可是,若是姑娘有胆往里面走,那里面也是很好玩的。”
钟敏点了点头道:“不过,若说跑马,还是西北一带,鞑靼人那里最好了。天高地阔,草肥马壮。”
小雨听了一双眼睛便亮晶晶的,纹娘不由叹气,心想:“等她成了亲,诸事稳当了,我也就该成亲了。孙家在京中已经几代,十有八-九不会出京,唉,我跟姑娘的缘分只怕也就到此了。京中虽好,可是…地方太逼仄,权贵又多,怕得罪这个,怕惹了那个,束手束脚的没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夜奔
谨身殿里,薛世子忧心忡忡地陪着圣上说话:“若邬和驷骅都是喜都贵族,留他们在京城学习只怕不妥。这次喜都的使团进京,明里暗里生了多少事儿。九儿…她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因五哥时常宴请喜都人,她索性避到长清观数日,这一个来月可把她憋坏了,喜都使团的大队人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溜出来玩了。您也晓得她的性子,断不肯一直窝在宅子里的。眼瞧着再有两个月,我们便要成亲了,如何还能再藏着掖着。若邬和驷骅俩个人都是见过她的,若是被他们认出来,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圣上点了点头道:“他们的习俗与咱们大不相同,让他们留下确实有不少风险。韩首辅的意思,若是其中有一个,两个能归化咱们,将来回去事半功倍,可比咱们逼着他们改习易俗容易得多。奭儿已经给他们立下规矩,这次留下来学习的人,贵族只能留下一个护卫,仆妇大家都一样,只能留一个小厮一个马夫。若是一个也不让他们留也不好,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又要交涉。这些人我是不大担心的,倒是他们这次带过来的几个商队,龙蛇混杂,你也让人多留意些。”
薛羽听了倒也不好再多说了,毕竟这事儿于朝廷是个好事,两边交往的多了,将来有什么事儿也好交涉,通融,倒也不见得非要兵戎相见了。
圣上见他还十分不安,便笑着戏弄他道:“我听人说郢中一带。成亲时是要用盖头遮面的,等进了新房才由新郎用秤杆挑了,外面观礼的人是看不到新妇的。夏姑娘是凤翔人。用她们家乡的风俗也说得过去。”
薛羽听了心中盘算:“这倒也不失一个办法,听着也十分有趣。”便向圣上告辞道:“既然这样,微臣寻思着,不如我明日一早就带几个人先到小雁岭打点一下。等您去了,诸事也妥当些。”
圣人也曾年轻过,自然晓得他这是想假公济私,只是薛羽自幼失诂便跟着他。那时他身为朝廷最忌讳的番王。自身难保,前途未卜,薛羽却从未有异心。圣上不免对他多了几分怜爱和信任。倒比自己的孩子们还要疼惜些,便笑着准了。
薛羽快马回了城东的宅子,头一件事儿便是叫乔木给自己收拾东西:“怎么也要住个七八日,衣服什么的捡两件华丽的。两件方便的。多预备几件。”心中忍不住暗自盘算:“到时我再劝劝她,说不定还能多住几日。她喜欢骑马,到时我们共乘一骑……”
他心里想得欢喜,不由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地派东安去城外大营集合自己的亲卫,让他们明日一早都在城外候着:“到时也让夏姑娘也见识见识自己的威风。”。薛羽瞧着诸事都安置妥当了,便一个人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高兴地在心里盘算:“这回我都听她的,不跟她吵架。看她还能怎样。那边也没有她兄长盯着,说不定她一高兴。不止让我摸摸小手……”这样一想,便忍不住笑起来。
乔木忙着开箱子,打包袱。来回跑了几趟,将将把东西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回屋便瞧见薛世子摇着腿,十分的暧昧地笑着,便忍不住泼冷水道:“世子爷,您不用担心,咱们的亲卫都是上过沙场见过血的,夏姑娘带的那几个小丫头拳脚再好,那也是绣花枕头,哪里是咱们的对手。”
薛羽心中正想得绮丽,猛听见杀戮味这样重的话,忍不住嗔怪道:“小姑娘们的花拳绣腿也值当你担心,便是给她们打两拳又能怎样,那还不跟挠痒痒似的。”
乔木被噎得没话说,歪头想了想道:“爷说的也对。”便转了话题:“爷,赶紧吃晚饭吧,明儿还要早…….”
不想薛羽猛然坐起,面色苍白地沉声道:“糟了!”
唬得乔木急忙走过来道:“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薛羽眯着眼睛,一挥手断喝道:“快,快派人去大营,咱们这就出发!”
乔木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忍不住劝道:“去小雁岭要三四个时辰,咱们这会儿出发,只怕一半路还没走到,天就黑了……”
不想薛羽摆了摆手道:“你立刻去叫北冥,南岥进来。”
不一会两个穿着箭袖的小厮快步跟着乔木进来,薛羽沉声交待:“乔木这就预备马匹,南岥你亲自去大营通知东安计划有变,让他们即刻赶往城南待命。北冥,你把派出去监视喜都人的小厮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北冥带了个黑瘦的小厮进来,那小厮行了礼,涨红了脸说道;“今天下午的时候,喜都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起了兴致,说是要去打猎,大概有八-九个人,出了城往南去了。”
薛羽的心不由往下一沉,眯着眼问道:“出城的都有谁?”
那小厮道:“是他们的小王爷驷骅和科信部落的少主若邬,各自带了三四个随从。咱们这边派了马六和钱三跟着。”那小厮说罢,便忐忑地瞧了瞧薛羽的脸色,见他面沉似水,这才接着说道:“喜都人喜欢打猎,隔三岔五就要出去一次。这次瞧着与平常倒也没什么不同。”
薛羽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心中七上八下地想着:“死丫头,这又是要做什么。看我到了小雁岭,怎么收拾你。”之前想的要陪着小心的打算早就抛到脑后,只恨不的立刻弄根绳儿将夏姑娘捆在自己身上,忙招呼乔木等人:“都预备好了吗?你们几个跟着我,咱们这就出发。”
好在这些人从前也都跟着他打过仗,眨眼间便装备整齐,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队人马就出了城。到了天擦黑的时候,薛羽便瞧见自己的几十个亲卫正列队候着。
东安是薛羽身旁的贴身小厮,远远瞧着薛羽骑马的气势便觉得不大对劲,忙迎了上来,不想薛羽朝他一挥手,似是叫他立刻往前赶,不要再过来迎他,心中不由一沉,忙拨了马头带人在两边慢慢往前跑,待薛羽等人上来,除了马蹄声两群人马再无一点声息,很快就汇到一处。
这时东安离得近了,偷偷地瞄了一眼薛羽的脸色,不由一愣,暗想:“下午看着还喜气洋洋的,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
不一会,天色便暗了下来,东安忙安排了几个马术好的,在前面举着火把领路。
薛羽满腹的心事,一忽儿想着夏姑娘身边护卫颇多,也不见得就吃了亏,一忽儿又怕夏姑娘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跑了这一路便胡思乱想了一路,自己将自己吓得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心中暗忖:“以后只怕要将她拴在身边,否则,这样吓上几回,我真个就给吓死了。”
东安寻了个空档,朝乔木递了个眼色,俩人便都慢了慢,东安见无人注意,忙悄声问道:“我走了以后又出了什么事儿吗?”他心中暗想:“世子爷这性子,若说急着去看夏姑娘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他现在脸上这般杀气腾腾的,哪里有半点夜会未婚妻的春色,看着倒似哪里的闲帮出去寻仇滋衅的。”
乔木听了便委屈地回道:“真没什么事儿,回来就高高兴兴地让我收拾行李,自己躺在那里做春梦…….”
东安皱眉瞪了他一眼,重重地咳了一声,乔木一凛,抿了抿嘴忙正色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说要立刻出发。”
东安挠了挠头,皱着眉暗想:“这事儿不对。”
北冥见他们俩在后面低低咕咕,便也慢了下来,东安忙挥手让其他人顶上去。北冥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出来前打听到喜都人出了南城门,从那会儿起,脸色就不大好看。”
这下连东安的神色都不好了,忙催马跟在薛羽身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般一直跑到三更时分,薛世子等人才算到了小雁岭。薛羽不敢大意,并不急着往岭上走,先放了四五对探子出去。
东安心里越发不安,暗想:“这瞧着可不就是排兵布阵的架势了,难道喜都人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们的地盘来会夏姑娘?”这样一想便忍不住抬头往坡上瞧,小雁岭地势并不高,只是因为天黑,这会儿也瞧不见马场的情形。
回头看薛羽也面色凝重扶着马鞍踩着马镫,往山上眺望,见东安看过来便沉声问道:“怎么马场那边这样的黑,一盏灯都没有。”
正看得心焦,出去的几对探子都跑了回来:“山上没什么动静。”
“左翼没有埋伏。”
“右翼也没有埋伏。”
薛羽屁股一沉坐在马上,暗想:“难道真是我想多了?”转念又想:“这也不对,若是诸事都好,怎么山上一丝灯光都没有,连火把都没有一个?”
东安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夏姑娘故意这样布置,在山上埋伏了人等咱们…等若邬和驷骅上钩。”
薛羽暗想:“这样倒也有可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并肩
若邬和驷骅带了四五十人,都穿了一身黑衣远远地跟着薛世子的人马。驷骅原本是一张圆脸,如今却比从前瘦了许多,一双眼睛好似猎鹰一般锐利,转头看了看若邬道:“只怕今儿咱们下不了手了,薛世子手下的护卫又多又凶悍。”
若邬眯了眼,盯着远处几不可见的火把影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曾会过夏姑娘,她手下的人只怕也不好对付。”
驷骅咬了咬牙,恨恨地想道:“当日若不是她从我口中骗了各个大营的情形,那一战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我若是让此女逍遥在外,如何有脸面回喜都。”
正想着,远处原本停着不动的火把又开始向前移动起来。
驷骅朝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身后的护卫立刻跟着追了上去。他们的马蹄都包了棉布,发出闷闷的声音,若是离得不近倒也听不大真切。虽然不敢明火执仗,好在这夜的月色不错,他们又是自幼长在马背上,这般借着月光倒也能瞧出个大概来。
马场的正屋,小雨坐在榻上还止不住地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几个丫头跑前跑后地帮她穿衣服,小红挑了些水粉给她匀了脸,又取了花钿出来,在额间细细地画了一团火焰。纹娘不安地来回走了两步:“姑娘,你只管招待薛公子,喜都人那里罗十二等人就能安置了。”
小雨哼了一声,闷闷地说道:“你也体谅体谅他们。大老远能找到这里也挺不容易的。”
正说着,蝉虾挑了帘子进来,低声道:“薛将军和他的护卫们已经到了正院。正在外面等着。”
小雨见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薛世子一身皂色的劲装走了进来,小雨平日里也没少见他穿箭袖,着锦跑,这般打扮却是头一回,墨染的衣料衬得他面白如玉。目若灿星。小雨偷偷瞄了两眼,见他护腕上还包着钢钉,不由心中暗忖:“就是一张脸长得漂亮。再有…就是….身材也不错。就是,一直绷着一张脸,唔,还杀气腾腾地。不然也挺招人喜欢的。”
薛世子按着腰间的宝剑。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一揖道:“夏姑娘!” 说罢抬头准备申斥她两句,却对上她半垂着头十分温柔地朝他还礼。她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头上梳得是牡丹髻,发髻的边缘别了一圈红色的发簪。衬得一张俊俏的鸭蛋脸面若桃李,唇若丹朱,若不是刚刚小红在她额间画了一团奇怪的火焰,瞧着倒也庄重温婉。
饶是薛世子见惯了小雨。此时也不由一呆,暗想:“夏姑娘虽然有些邪气。但是长得可真美。”正想着,就瞧见小红将夏姑娘按下,又在她眼角眉梢添了两笔,小雨那双略显端庄的大眼睛便朝鬓间挑了上去,再配着那团火焰,怎么看都带一股子邪魅气。
薛世子勋贵出身,见了她这个样子不由眉头一皱,忍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气些:“你接二哥的几个马场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小雨一愣,心头火气,立刻跳起来反驳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把若邬和驷骅领来做什么?”
薛世子一滞,眉头一挑怒目圆睁:“他们怎么是我领来的。这些人本就是来找你寻仇的,我好心过来救你,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小红吓了一跳,执着笔劝道:“姑娘看千万别再乱动了,弄花了前面的都白画了。”
这是,紫鼍从身后将一件暗红色的罩袍给小雨披上,那袍子用黑色的丝线和银线一起扭在一起绣出一条条飘逸的花纹,近看还不觉的,灯光一照从远处看,就好似小雨身上披着火焰一般。薛世子瞧着她这一身魑魅魍魉的打扮,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高声斥道:“你还想出去跟他们对敌不成?”
小雨也不示弱,将头一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圣上将这马场交到我手里,如今有人来捣乱,我不出去揍他们一顿,难道还要躲在这里装王八孵蛋吗?”
薛世子的一双眼睛一下子就被“王八”这两个字点亮了,气呼呼地指着小雨道:“你们家好歹也是秀才出身,你一个大家闺秀,说话怎么这么……这么…….简直是斯文扫地……”
小雨此时已经穿戴好了,也不理他,一闪身便要往外面走,薛世子哪里肯让,一个健步拦在她身前:“我自去将他们打发了,你在这里好生待着。”
小雨立刻昂首到:“薛大哥,不是你前些日子说的:‘夏姑娘,你也不能藏一辈子吧。’”
小雨学不来薛世子的声音,却将他一本正经的神态学得惟妙惟肖,顿时将薛世子噎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小雨又得意地说道:“你说的话我素来都奉若神明,一个字都不敢忘记。”
薛世子自然记不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但是这句话还能隐约想起曾经在马车上与小雨和八哥说过,一时急得满头大汗,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回击道:“你既然将我的话奉若神明,我叫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这就出去将他们统统收拾了。”
小雨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心想:“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还乖乖等着。”口中自然是寸步也不肯相让,伶俐地答道:“你老是变来变去,我如今也不晓得该听那一句了,索性就不听了。纹娘!”纹娘,蝉虾等人听了这话立刻就围了上来,将小雨拥在中间,朝外面走去。
薛世子一噎,又不好跟这些女娘来硬的,顷刻间便被她们挤到一旁。他自己是个将军,如何肯让未婚妻涉险,急忙高声呼喝:“东安,快拦着她们。”
东安带着众护卫正在外院等着,猛听得这样一声怒吼,本能地列队将小雨等人堵在院子,小雨鼓着嘴回身从水虎手中拿过弓箭,瞄了瞄东安。外面虽然没有灯光,东安借着月色倒也能瞧出小雨的一身装扮,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世子爷前途一面惨淡,只是此间情形还容不得他去同情世子爷。东安急忙站在小雨面前陪着笑:“夏姑娘,咱们有话好商量,刀剑无眼。”
话音未落,便瞧见小雨拉了拉手里的弓箭,东安因自己身后还站着薛世子的一众护卫,怕日后自己被众人嗤笑,也不敢贸然往后退。只得哭丧着脸,瞧着小雨拉了两次都没有拉开那弓,这才松了一口气,神情恭谨地劝道:“夏姑娘,你身子要紧。您放心,我们公子都听您的,您想斩杀哪个,公子便替您斩杀哪个。就跟您……自己上阵是一样….一样的…”
小雨悻悻地松了那弓道:“看着薛大哥的份上,先饶你这一遭。”
东安嘘了一口气,心想:“夏姑娘身子都这样了,好胜心还这么强,以后这差事越来越难办了。”
正想着,罗十二带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东安这才晓得她是看见罗十二,根本不是看着什么薛世子的面子。
薛世子眼巴巴地瞧着小雨被他们围在中间,又妒又气,一搬马鞍,上马追了过去:“让开,让开……”
罗十二等人也晓得他的身分,倒也不好认真拦他,便都扭头看小雨的脸色,小雨沉着脸瞧着他凑过来,扫了韩虎一眼,心中暗暗盘算:“再叽歪,我就让韩虎将他打昏过去。”
薛世子冲进来,忙勒住丝缰,并肩站在小雨右面,唬着一张脸对蝉虾等人道:“你们这些虾兵蟹将都站在那边护着她。”又瞧了东安一眼,哼了一声,咆哮道:“你们还等着我来请吗?”
东安急忙上马跟在薛世子和小雨身后,罗十二等人见了立刻冲上去想将东安的人挤到右面,东安瞧着薛世子的脸色,寸步也不肯让,小雨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将他们围起来,待会谁不听我的号令,就斩了谁。”
话音一落,罗十二便领着自己人将薛世子手下的护卫圈在里面。薛世子见自己的护卫们都一脸愕然地看着小雨,怔忡间就被小雨的护卫围在里面,不由怒火冲天,正要与她争论。小雨从暗红色的袍子里伸出手来,薛世子望着那纤纤素手,有心硬气一点不理她,却瞥见她神色一凛似乎就要将手缩回去,他哪里还硬气得起来,忙飞快地伸手一把将她的小手握住,心中暗想:“这样好的姑娘,就是不听话可怎么办?”
不想力气用得猛了,险些将小雨从乌来背上扯下来,薛世子一滞不由赧然朝小雨瞥去,果然吃了她一记白眼。好在她也未与他计较,左手轻轻一抖丝缰,薛世子因牵了她的手立刻觉出她指尖变化,忙跟着她并肩冲了出去。两人一直跑到马场前面的开阔地,薛世子心中暗想:“这般并肩作战,倒也不坏,倒省得我一个人寂寞。”
不想小雨右手一紧,往后一收,薛世子虽然意犹未尽也只得跟着停下来,小雨便柔声说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这地方开阔,待会儿动起手来,你也施展得开。”
薛世子便觉得:“我们俩这样要好,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值当生气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设伏
众人等了一会儿,便瞧见若邬和驷骅派出来探路的两个探子。两个人远远瞧见他们,一个立刻回身呼哨送信,另一个隐隐瞧着他们列阵在前,犹豫了一下纵马上前,便想要打招呼。
小雨瞧见了,低声对纹娘道:“散开成三排。”
转瞬间,罗十二等人便无声无息地朝两翼散开。
小雨吸了一口气,伸手正要去取自己的强弩,薛世子急忙取下自己背上的硬弓,一面说道:“我来。”一面搭了一根长箭,小雨便朝他身边凑了凑,轻声道:“射他身前三尺。” 说罢回身朝纹娘点了点头:“你们都跟着薛大哥。”
薛世子正憋了一肚皮的官司无处发泄,立刻眯了眼拉满了弓弦。一松手,箭矢夹着风声朝那个喜都护卫的马前射去。他的箭甫一落地,罗十二等人的箭矢便跟着薛羽的箭接踵而出。
小雨皱眉看了看那箭,神色不愉地瞪了薛世子一眼。
这时若邬和驷骅也带着护卫们跃马奔过来,正瞧见薛世子那一箭贴着那马颈,从高高扬起的两个前蹄中间穿过,沿着马腹,射在那探子的马后蹄前方,半个箭身都没入土里,露在外面的箭羽突突乱跳,只惊得那战马抬着前蹄不停地嘶鸣,发疯一般地打转,再也不肯往前迈一步。
驷骅和若邬看了都不由一愣,心想:“平素便时常听人说薛将军是个狠绝的人,如今瞧着简直像草原上的饿狼一般凶悍。”
这倒也罢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薛将军再勇猛也只是一个人,令人骇然的是罗十二等护卫的箭。竟然都比着薛将军的箭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行。便是薛羽,也是头一回见到,心头不由一凛,微微侧头瞥了小雨一眼,暗想:“令则行,禁则止,如百体之从心……百体从心……”
水虎在一旁暗想:“原来姑娘找了这些神射手是做这个。白天练习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怎样,夜里配着薛姑爷如此刚猛的一箭,倒也先声夺人。颇能镇住一些人。”
罗十二却瞧了薛羽一眼:“这个姑爷倒不是绣花枕头,这一箭又稳,又准。不像我们姑娘的箭,一箭射出去。都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正想着。小雨清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让薛羽去质问他们,薛羽已然惊醒,一抖丝缰跃马而出,怒声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若邬将军和驷骅小王爷,此处乃是圣人的御马场,本将军念你们初犯。还请速速离去,否则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罢取出马鞍上挂的龙胆银枪。杀气腾腾地看着若邬。
纹娘暗想:“果然是惺惺相惜,这夫妻二人虽未成亲,扯虎皮,拉大旗的秉性却是一模一样。”原来这马场虽然是圣上交给夏二爷的,却是半卖半送,只是有好马的时候要先紧着圣人的御林军。若真是御马场,哪能随便知会一声便给了小雨。
若邬和驷骅虽然未曾与薛将军交过手,却久闻他的大名,再看刚才那一箭气势如虹,便晓得这位少年将军不是个徒有虚名的人 ,二人既惧他是个难缠的对手,又顾忌是在圣人的地盘,心里便有几分退意。
若邬瞧了驷骅一眼,见驷骅微微颔首,便抱拳拱手歉然地高声道:“在下今日与小王爷出来狩猎,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这里,确实不晓得这是圣人的马场。只是我们人困马乏,还请将军海涵,容我们歇息一晚。”
他话音刚落,也不晓得道路两旁里藏了什么东西,四周忽地一下子亮了起来。饶是他们身经百战也不由一阵骚乱。好在若邬沉着,压服着众人,待大家安静下来,这才瞧见他们这群人的两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了半人高的火把。若邬和驷骅便好似进了恭房,刚脱了裤子便被陌生人闯入一般,陡然间局促起来
对面毫不知情的薛世子也跟着吓了一跳,再瞧着还有几分惊惶失措的驷骅等人,心中得意:“若论心机灵巧,还要看我家九儿的。”。
小雨见他们阵脚大乱,这才骑着马施施然走出来,站在薛将军的身旁,和风细雨地说道:“原来是迷路,想在我这里歇歇,那倒也不妨事儿。”
薛世子站在她身畔还不觉得怎样,对面的驷骅等人看着仿佛浴火而出的小雨,骇的气几乎喘不过来,尤其是他们身后的护卫们忍不住不安地面面相觑,低声轻呼道:“籍夜女神!”有那心志不坚定的,便犹豫着要不要下马行礼。
若邬没有见过这样的小雨,虽然觉得眼熟,一时间也没有认出来,惊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好像…….”
小雨微微欠身道:“若邬将军好记性,前些日子咱们在长清观一见如故。那时你还曾说过,日后如娶妻子,让她与我姐妹相称,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若邬一愣,脱口而出:“夏姑娘!?”浑然没有发觉驷骅听到姐妹相称的时候,眯着眼冷冷地看了看他。
驷骅等人在火光里,自然瞧不大清楚小雨等人的神色,对面的薛将军却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薛羽忍不住暗想:“一句话可以杀人,说得便是九儿这样的吧。我瞧着驷骅刚刚那一眼,已有杀心。”
小雨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笑盈盈地点头道:“正是小女子。”她头上的红色发簪薄如蝉翼,随着她点头颔首微微颤动,在被火光一映好似满头的黑发都在燃烧一般。
驷骅看到这里,哪还能忍得下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沉声斥道:“妖女,装神弄鬼!”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护卫们都被惊醒,暗想:“籍夜是我们的火神,如何能在汉人这里,咱们险些被这些奸诈的汉人蒙骗过去。”
小雨便笑吟吟地看着若邬说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在我这里歇息了。”她话音一落,罗十二等人便齐声嘶吼:“弓箭手,预备!”
若邬忙道:“夏姑娘且慢,有话好说。”说着转头朝着驷骅低声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真打起来咱们就都折在这里了,不如回去,再伺时机。”
驷骅恨恨地看着若邬,又转头看了看小雨等人。小雨身后的护卫们在火光亮起来之前还能看出来,此时他们在明亮处,除了能瞧见当先的小雨和她身边的两个护卫,再远的人便只能看出一片轮廓来。
只是,驷骅好不容易抓到小雨,如何肯就此罢手,咬了咬牙道:“夏姑娘误会了。”
小雨立刻了然地点头道:“便是误会,那也是王爷您误会了!我是从来都不会误会。”
驷骅被她噎得一窒,恨恨地说道:“正是小王误会了,小王瞧着夏姑娘这个样子很像我们的火神,以为夏姑娘故意穿成这个样子戏弄我们。”
小雨便微微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天色也晚了,我是个好客的人,这里地方极大,倒也容得下你们。”说罢回身朝纹娘沉声道:“解甲!”
蝉虾等人立刻跃马上前,抱拳道:“姑娘请您和诸位勇士交出兵刃。”
若邬和驷骅瞧着面沉似水的小雨,犹豫了一下,才将腰间的弯刀解下来,递了过去。
罗十二等人便领着那些护卫走开,若邬和驷骅则带着贴身侍卫跟着薛世子一起往庄子的正堂走去。
薛世子一拨马头的功夫,听见小雨低声吩咐纹娘:“你去派人将刚才的箭都拣回来,免得明天大家出去不方便。薛将军的箭,你拣来给我好了。”薛羽心中一喜,暗想:“在她心里,我到底与旁人不同。”便高高兴兴地携了她的手,俩人并肩纵马去往庄子奔去。
正厅里早已摆好一桌席面,小雨和薛世子坐在主位,若邬和驷骅带着护卫坐在两旁。几人面前的长几上都摆满了酒肉,薛世子心里高兴,先切了一小块肉,递给小雨道:“这刀锋利,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切。”
若邬看着眼前的食物,迟疑了一下,暗忖:“如今两国交好,量她也不敢给我下毒。我若不吃,倒叫人以为我怯了。”他虽然心情也不大好,却还能沉着气装作混不在意的样子吃了起来。
驷骅却摁不下心中的恨意,心不在焉地拨着面前的酒菜,一面在心里盘算这今日如何脱身,一面思忖着日后如何下手。
小雨朝薛世子笑了笑,这才转头道:“驷骅王爷,说起来咱们俩个也算是故人了。薛将军,你理当陪他一杯。”
薛世子便朗声道:“小王爷,若是夏姑娘从前有什么得罪,还望你们看在我的面上,就此揭过。”
驷骅端起酒杯,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讽刺几句,小雨已淡然笑道:“伯彦,说起当年,那也都是小王爷的不是,当时我们相见甚欢,可惜王爷说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却始终未与我提起他是个喜都的王爷,否则那时请王爷做个说客,哪至于后来的兵戎相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离间
驷骅听见小雨这样明目张胆的讽刺自己,正要发怒,却瞧见对面的若邬脸色一暗,端着酒杯冷笑道:“王爷,这样说来,还真是你的不是了。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罢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干,他心中早就怀疑不止佩森营里的人将大营的部署泄露出去。只是驷骅被救回来以后,一直精神恍惚,口中时常自言自语,不停跟人说自己在林中遇到籍夜女神,还说汉人得了籍夜女神的庇护。
如今见了夏姑娘这身装扮,多半他当时见到的是夏姑娘,鬼迷心窍将营中的布局说了出去,这样一想心中不免恨意丛生:“怪不得当时夏姑娘和陈参军闯大营的时候什么都知道,原来真的是他泄漏出去的。他们兄弟嫉妒我父亲当权,姐姐受宠,也情有可原,却不该害死那么多的部落兄弟。”
驷骅这时才猛然醒悟,暗想:“糟了,中了她的离间计了。”他当时迷糊间泄露了大营的情况,心中也未尝没有让乎赤乐父子吃些苦头的想法,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近十万的大军,不过一夜就被汉人们杀得落花流水。这会儿被小雨挤兑的心思飞转,还未来得及想出对策,小雨已经点头笑道:“若邬将军这般爽快,倒颇似我们汉人性格。”
驷骅听了这话灵机一动,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朝小雨笑道:“若邬将军尚未成婚,若是夏姑娘肯屈就,咱们两国联姻岂不更妙。”
薛世子一窒。心想:“为了这婚事,我吃了多少苦头。你最好不要惦记。”却瞧见身旁的小雨笑盈盈地歪头看他,便忍了忍心中火气沉声道:“夏姑娘与在下已经订婚。我们不日就要完婚了,到时也请王爷和若邬将军观礼。至于若邬将军,你若是喜欢我们汉人姑娘,大可以请媒人上门去提亲。”
驷骅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想不到薛将军竟然与夏姑娘定了亲事,我见将军对夏姑娘言听计从,还以为将军是圣人派给夏姑娘的瓦瑞呢。”
薛世子愣了一下,歪头去看小雨。小雨便温声给薛世子解释道:“他说你是我的护卫。”说罢笑吟吟地看着薛世子,似乎是想看他怎样回答。
不想薛世子听了这话,一张俏脸竟然露出羞赧的神情。看得驷骅一窒,暗想:“我听说汉人的女子视夫君为天,男人围着女人转,是件让人十分不耻的事情。怎么我这说他像个侍卫。他倒好似很高兴的样子。”
他这里正想着。薛世子已经清了清喉咙,点头正色道:“王爷真是好眼力,在下愿这一生一世都能守卫在夏姑娘的身旁。”
小雨也未曾料到他竟然会这样说,嘴角一扯,端庄的笑容里便露出一丝邪气来,眯着眼笑吟吟地说道:“承蒙将军错爱了。”说罢转头看向若邬和驷骅等人叹道:“我身体不好,不宜久坐。还请两位恕我先告退了。”
说着话她站起身,朗声问道:“先生还没有过来吗?”
水虎忙道:“先生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小雨便笑道:“请先生进来帮我待客。你们都出去吧。”说罢瞧着驷骅和若邬的侍卫,俩个护卫便忍不住看着主子。带驷骅和若邬点头了,才跟着水虎退了出去。
驷骅和若邬不由好奇地看过去,不一会从外面进来一位二十**岁的白面书生,身上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天青色澜衫,朝两人一揖道:“二位别来无恙。”竟是已经死去半年多的陈泽。
驷骅和若邬,一个曾经被他上过刑,一个曾经被他劫过营,真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俩人都腾地跳起来,又惊又怒地指着他骇然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陈泽颔首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陈参军已死,陈先生犹生。”
驷骅指着陈泽,扭头看着薛世子质问道:“你们借口陈泽被哲合的人害死了,血洗了哲合的部落,他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当时哲合的人百般抵赖,其他部落还道他们敢做不敢当,否则也不会让哲合的人孤立无援,不过一个月,合族就被赶过了乌林江,那里的气候比北寒还要差几分。
薛世子却比他们二人还要吃惊,小雨轻声笑道:“哲合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四处打听,当年谁是劫营的主谋。”说着目光一凛,声音里带着煞气道:“你们还有谁想知道当年劫营的主谋吗?”
饶是驷骅和若邬武艺高强,也不由吓得脸色苍白,看着煞气逼人的小雨心想:“其实,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你该不会灭口吧!”
倒是陈泽在一旁温和地说道:“活是活着,实在不能算是—活得好好的。唉,其实夏姑娘这个人最和气不过了,既然咱们两国交好,前面的恩怨就该放下。哲合的人三番五次找我寻衅,四处打听夏姑娘。你瞧瞧,自己全族就这么没了,还害得我不得不弃了功名隐在乡林。大家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
若邬看着陈泽咽了咽口水,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陈先生说的真是太对了,你们汉人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纵有天大的仇恨,为了两国百姓的安宁也应该放下。”心中却想:“驷骅刚才说的真是太对了,这就是个妖女。”
陈泽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颔首赞道:“难得若邬将军有此胸襟,我瞧将军的才干不输当年的哥布林。”若邬一窒,生生忍住了去打量驷骅心思,暗想:“哥布林和他的儿孙们曾经统治喜都七八十年,那时各部落都听他的号令。也就是这百年来,大家才又变成一盘散沙,大卓师本来就很忌讳我们,陈泽,你拿我去比哥布林,你这是往死里逼我们啊。”
驷骅却也不笨,听了这话神色一凛,十分不耻地扫了陈泽一眼,暗想:“汉人真是是奸猾,居然又用反间计。”
只是他虽然心里晓得人家是在用计,却又忍不住想东想西:“圣人刚刚登基,兵强马壮又上下齐心,我与汉人对抗岂不是自寻死路,怪不得若邬一直跟我说,找到了当年劫营的主谋。他之前与夏姑娘既然见过,有什么仇自去报去,却非要扯上我,可见他已经查明了夏姑娘的来历,想让我重蹈哲合的老路。他们几个部落仗着自己人多,一向不大服父王和王兄的管教。若是我真在这里与汉人交恶,他们逮到机会只怕又要向我们兄弟发难。”
大家正各自盘算,小雨身子一摇,水虎和蝉虾忙上前扶住她,几个人快步往内室走去。
驷骅和若邬不由一呆,因前番受得惊吓太多,这会儿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暗想:“这又是闹那样?”
陈泽便叹了一口气,十分伤感地说道:“夏姑娘经达栗尼一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养了两年多才见了那么一点点的起色。今儿你们突然带着这么多人马闯进来,又把她给吓坏了。”
驷骅好久没回过神来,怔怔地想着:“刚刚好像我们的人才一露头,就被夏姑娘带人整整齐齐地射了一排箭,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受惊吓,就没有停过,后来见到你死而复活……然后你现在给我说,夏姑娘被我们吓昏过去了,你能摸着你的良心,把你刚才说道那句话再讲一遍吗?”
一旁的薛世子见小雨出去,立刻也没了兴致,拱了拱手道:“我去瞧瞧夏姑娘。”话音未落,就不见人影了。
饭厅里只留下陈泽与驷骅和若邬十分尴尬地对坐。
翌日一早,若邬和驷骅前来告辞,只得了薛将军一人出来相送:“夏姑娘后半夜一直不大好。太医正给她把脉,不方便出来。”
至此,两人便暂且息了找小雨报仇的心思,自己安慰自己道:“她现在这么厉害,等将来式微的时候再说。”又叮嘱手下的侍卫:“昨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去。夏姑娘长得这样像籍夜女神,若是被喜都的善男信女知道了,只怕会以为籍夜女神不再守护咱们俩。到时各个部落又要杀戮起来。”
薛世子送走了驷骅和若邬也颇得意,又因为圣人要到马场瞧一瞧,薛世子便留在马场帮着小雨布防。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日,既没等到小雨出来给他解释陈泽的事情,也没有拿到小雨收走的箭。眼看着圣人快要来了,小雨突然派人跟他说:“身子实在挺不住了,要回京城找长清观的王道长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薛世子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正巧纹娘叫人搬了一捆箭出来,让大家拿去分了。薛世子冷眼瞧了半天,见那些箭都被人领走了,便皱着眉头问纹娘要他的箭,不想纹娘一翻白眼道:“谁还用使过的箭,都失了准头了,已经扔了。”
薛世子听了越发的不高兴:“你们自己的箭都没扔,我刚才瞧见了,都重新磨得锃亮,怎么单单扔我的箭。再说了,我明明听见夏姑娘说让你好生收着我的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针锋相对
纹娘没想到当时的话被薛羽听见了,愣了一下耐着性子跟薛羽解释道:“这些都是用上次的旧箭重新做的新箭,你的箭想必也在里面,这会儿只怕已经认不出来了。” 心里却腹谤道:“这人耳朵还挺灵的,那么小的声音也能听见。”
薛羽自小就在营中,能做到将军自然不是随便两句话就能糊弄的,立刻冷笑道:“我的箭上都是有名的,刚才那些箭我都瞧过了,哪有我的名在上面。什么重新做过了,这些箭杆分明还是旧的。”
纹娘没想到他这么一丝不苟,心里也有些生气:“我跟你说,你还不信。你既然听得真切,瞧的清楚,你去跟我们姑娘要去吧。”
夏姑娘此时正歪在榻上把玩着薛世子的箭:“这个尖尖还要再磨一磨,我这般细皮嫩肉的,要是被戳伤了就不好了。”说罢一指蝉虾,拿那箭作势去掷她,口中呼喝着:“看箭!”
蝉虾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听说薛世子正到处找他那支箭呢。”
小雨眯着眼半靠在枕头上,翘着二郎腿,笑吟吟地说道;“管他呢,你们就说都重新分给大伙用了呗。”
蝉虾便羞她:“不过一枝破箭,也值当你宝贝的。”
小雨坐起来正色道:“你们懂什么,将来我们成了亲,他的本事就是我的本事,他的钱财就是我钱财,他的前程就是我的品级。看以后你们哪个还敢再笑话我的箭术不够好,我让你们瞧瞧薛将军的厉害。”
说着自己还嘟着嘴“嗖”地一声。却只是将那箭在手上转了转,便得意地笑起来,暗想:“薛大哥家里虽然乱了些。但是薛大哥自己的本事却是顶呱呱的,昨天拉弓的时候多有气势,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灶膛里烧了一半的黑煤球,你们这些小丫头都看傻了吧。”她眯着眼学着薛世子的样子,比划着那箭,自己想着想着。就唧唧咯咯地傻笑起来。
钟敏见她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不由摇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羞不羞。”
正说着,纹娘进来:“薛将军有事找姑娘。”
小雨心里高兴,将那箭往枕头下面一塞,便走了出来。
薛世子见她脸色虽然惨白。却笑颜如花。也就不大将那箭放在心上,温声问道:“怎么是你将陈泽藏了起来?这可是欺君之罪。”
小雨见他关心自己,便也难得好脾气地同他解释道:“可不是我将陈泽藏了起来。我派人去珉城开酒楼,掌柜的是从燕北过去的,偏巧他也曾见过陈参军。陈参军现在是个教书先生,前去沽酒,两下就熟了。我那掌柜的晓得我同参军交好,便悄悄地告诉我。”
薛世子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暗想这倒也对得上。
小雨又笑道:“说道欺君,那更是轮不到我了。头一个便是陈参军。”她晓得薛羽同圣上情分非同一般,怕他日后心虚露了馅,又道:“要我说,圣人也不见得就不知情,这事儿指不定是谁的主意,反正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没这么大的本事,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能让你带兵去燕北扫平哲合的部落?昨日,也不过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猜不透我的底细。”顿了一下又道:“你在朝中做官,自然晓得那做臣子的,也不好胡乱揣测,对吧?”
薛世子听了便忍不住笑着揶揄道:“你都猜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不好胡乱揣测。”
小雨便赧然一笑。薛世子见二人难得这样投契,不知怎地又想起自己的箭来,心想:“待会要了来,送给她做个定情信物也好。”便和风细语地问道:“前些日子,我替你射了一箭,你将我的那只箭收到哪里去了?”
小雨却万万也没有想到薛世子真的为了一只箭找到这里,几个小丫头听了也愕然望过来,小雨脸上一赤,想了想道:“那么多箭,许是混杂着给了出去。”
薛世子听了一窒,追问道:“你不是让纹娘交给你收着吗?”心里到底不肯埋怨小雨,便道:“纹娘也太不尽心了,仗着是你跟前的老人儿,越发不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了。”
不想小雨这人最是护短,宽且那箭又是她自己私藏了的,便赌气道:“你也晓得纹娘是老人儿了,一把破箭,便是她搞丢了,又怎样?”
纹娘听了这话也不高兴,心想:“你们俩个耍花枪,做什么捎着我。”
薛世子虽然不在意,但听见她这样不以为然的话,心中也不免委屈,暗想:“我巴巴地跑来见你,结果你说走就走,回头圣人面前我又要替你遮掩。这也就罢了,你救了陈泽却诳了我去燕北与人拼杀,我若不来问你,你半句解释也欠奉,我还琢磨着如何在圣人面前提你隐瞒。那天夜里,我明明听见你说要收着那些箭,如今那么一大捆箭都拿了回来,旁人的都重新打磨得闪闪发光,我还当你待我与他们不同,你却偏偏扔了我的。”
这样一想,他自然也没什么好声气,说道:“丢了,就让她去找回来。”
纹娘脸色一沉,忍不住哼了一声,转身一挑帘子就进了屋子。小雨立刻臊得满脸通红,扭头一指小红道:“蝉虾,你去把薛世子的箭找来。”
蝉虾也不敢迟疑,小红却愣了一下,见小雨还瞪着她,知道她给气糊涂了,忙也跟在蝉虾身后一个健步先躲进房里。俩人都心急火燎扯着钟敏小声问道:“钟姐姐,怎么办?是随便来一支,还是将薛将军那一支拿出来啊?薛将军,他怎么这么小气啊!”
外面院子里,几个小丫头站在小雨背后,频频地给薛世子递眼色,偏偏薛世子也犯起犟来,暗想:“我事事处处都以你为重,如今倒好,连你身边的小丫头都敢给我脸色看了。”这样一想立刻高声说道:“我就要我那只箭,休想胡乱拿别人的箭糊弄我。”
直把小雨气得七窍生烟,一拍桌子道:“我就不给你,你又能把我怎样。”
蝉虾手里拿着钟敏的箭正要往外走,听了这两人的话急忙又收住脚步,可怜巴巴地看着钟敏。
薛世子听了小雨的话也不由暴跳如雷,暗想:“果然是你把我的箭藏起来了。前些日子驷骅讽刺我,我又不傻,难道听不出来,为了你的脸面故意装憨。你倒好,把旁人的箭收拾得好好的,偏偏匿了我的箭,亏我还想着送给你。如今你又这样子对我说话,你让小丫头们怎么想我。就是因为你素来不尊重我,她们才跟着有样学样,各个都拿眼睛挤兑我。”
小雨也气鼓鼓地看着他,越想越生气,暗道:“他功夫再好,本领再强又有什么用。对我一点也不好,一支破箭也值得追到我这里来问。”这样一想,刚刚心里萌生的爱慕之情也熄了下去,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抽了那箭出来,拗了半天也拗不断。气得索性拔了纹娘的佩剑,在那箭杆上胡乱砍了起来。
薛世子见她突然走了,一个人愣愣地在外面站了一会,四周也没人敢理他,顿时觉得自己好似个傻瓜似的,天地之大却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对小雨那样好,却也没能换来她的一丝真心。
正在自怜自艾之际,小雨又从房里冲了出来,将那箭搭在腿上,两手一用力便将那箭从缺口处拗成两截,重重地摔在地上,气啾啾地说道:“还你的箭!”说罢还不解气,又走上去重重地踩了两脚,这才三步两步跳上乌来,朝纹娘等人挥手道:“回京!”
纹娘几个没有准备,急忙呼哨着追了出来,转瞬院子便只剩下薛世子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断箭。前面一截的箭头都钝了,后面一截的箭羽被踩了个稀巴烂,还隐约能瞧见一个小小的羽字,可见这支箭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薛世子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象那箭一般,断成两截了,正要牵了马追上去找小雨理论,钟敏急急忙忙跑过来,拦住他道:“九儿正在气头上,你便是要道歉也得等等。”
薛世子一怔,心想:“明明是她不对,你们却都偏心她,你们去京城里看看,哪家的女孩子像她这样凶。”这样一想,也不理钟敏,一言不发地拾了地上的断箭,转身走了。
钟敏心里挂记小雨,也无心理会失魂落魄的薛世子,急急忙忙安排剩下的人收拾衣物,又让罗十二立刻派人和车追了上去。
追了一个多时辰,才瞧见纹娘等人的坐骑都散在路边吃草,钟敏也急忙下了马冲进路旁的树丛,守在那里的蝉虾忙示意她噤声,用手指了指坐在大石头上调息打坐的小雨,纹娘急得只搓手,眼里含着泪迎上来道:“姑娘跑的太快,我追上来,她已经坐在这里了。她未曾吃过亏受过气,此时怒极攻心,实在……不适合打坐。”
钟敏听了脸上不由一白,血色尽去,暗想:“她晓得打坐能让自己静心,却不知道此时心中杂念丛生,最易惊神走火。”(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醒悟
圣人抚着身前的黄骠马,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薛世子手中拿的断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追问道:“所以,你就跟夏姑娘去要那支箭?夏姑娘恼羞成怒就将箭掰折了?”
薛羽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只是想找夏姑娘说说话,更不是非要讨要那箭。只得坚持从前的说辞:“这本来就是我的箭,她怎么能不问而取。”
圣上听了叹气道:“你又不差这一支箭……”顿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便又问道:“平常咱们校场练箭,也没见谁非要把自己的箭取回来?”
薛羽便道:“平常练箭都是用的大营里的箭,当然无妨,我的箭都是有我名字的。若是随便被人拿去干坏事怎么办?”他说的顺溜,便接着道:“我也是不得不防啊!”
圣上便拿了那箭头看了看,皱着眉头道:“怎么你的箭,箭头钝成这样了。”
薛羽一想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面前站的是圣人,简直就要咆哮起来,那箭杆是后来生气砍断的,可那箭头钝成那样,分明花了不少功夫。只是这会在圣人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答道:“这都是夏姑娘干的,我好好的箭,每一支都是一箭穿喉,如今您瞧,也不知道她拿什么东西磨过了,如今钝得连豆腐都戳不得了。您说夏姑娘,她怎么能这么坏呢?拿了我的箭也就罢了,还搞破坏。钝成这样。若不是我心细,发现了。将来上阵的时候用了,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圣人没有答话。搔了搔额角,四下扫了一眼问道:“你的小厮呢?”
东安忙上前一步,垂手道:“小的东安,是将军的贴身侍卫。”
圣人唔了一声:“你也认得夏姑娘,这事儿,你怎么看。”
东安面露苦涩,抿着唇看了薛羽一眼道:“这事是夏姑娘不对。我们公子对夏姑娘多好。她若是好声好气地跟公子说,不要说一支箭,便是十只百支。我们公子也是舍得的。怎么能随便拿了公子的箭玩呢?” 薛羽听了,便在一旁不住地点头。东安顿了一下,又瞄了薛羽一眼:“拿了公子的箭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掰折了。”
圣人微微一愣。心下了然:“羽儿素来少人疼爱。他的侍从想必是怕他心里不快,以为自己众叛亲离了,所以不肯帮夏姑娘说句话。”他略一沉吟,索性也帮着薛羽说道:“这件事情你虽然有些小气。夏姑娘却也太过跋扈了,等回了京城,嗯,等一会儿去了行宫,我让皇后派人去夏府申斥她。”
薛羽一呆。心想:“我不过是心里有些委屈,其实…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比起她干的那些更无法无天的事情…我这个都是不是个事儿…就是将我箭都砍断了,那也没什么,我也是乐意的。就是,就是……她不该对我那么凶。”
薛羽心中豁然开朗,又怕小雨真的被皇后派人责骂,急忙打起精神引着圣人巡视马场:“我瞧着他们夏家的马场与旁的马场也没有什么不同,圣人为何偏爱他们家。”
圣上瞧了瞧远处的马群,笑道:“他家的马是用喜都的马跟西域的马混出来的品种,跑得又快,负重也行。你骑过他们家的马吗?”
薛羽摇了摇头道:“没有。”本来心里说好不再生气,这会儿又忍不住泛起酸来,暗想:“认识这么久,她家里这么多的马,她也没说送给我一匹,枉我对她那么好。”
圣人便让护卫们和薛羽挑了几匹马,又忍不住赞道:“这个跑马场,又大又平坦,便是朕的也不过如此。”
薛世子便毫不客气地挑了一匹黑色的西域马,一旁的罗十二瞥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似乎有话要说,薛世子心想:“哼,你家姑娘不给我,我也一样有好马骑,本公子就要骑你家的马。”
这般转了一个多时辰,圣上便带着薛羽往南苑山中的行宫避暑去了。
薛羽在南苑只待了两日,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挂记小雨,索性派了乔木提前回去探问。待回了京城,尚未回到自己在城东的宅子,便先去了国公府去看新宅。此时新宅已经盖的七七八八,可惜夏四爷不在,只有工匠们三三两两在里面收拾家具。薛羽挨个房间细细看了看,因房子装了药玉的窗子,几个房间都显得格外的敞亮整洁。
到了这时,薛羽也不免心服口服,暗忖:“这事儿,还真该听夏姑娘的,虽说一半是因为房子阔大,但是,窗子亮堂,房间瞧着就漂亮多了,连那些小摆件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样想着便忍不住欢喜地问乔木:“夏姑娘后来有没有过来看过?”
乔木迟疑地看了薛羽一眼道:“夏姑娘病病怏怏的总也不好,公子你……”
薛羽眉头一挑:“她又病了吗?”
乔木叹了口气说:“嗯,正跟国公夫人商量改日子呢。”
薛羽忍不住腹谤,心想:“我替你在圣上面前说了多少好话,不然,你少不得要被皇后派人申斥,到时候多丢人,你却还同我怄气,不过吵了一架,便要改婚期。你看看我多大度,早就将你干的那些坏事忘光了。”
这样想着,便有些悻悻地回了城东的宅子,取了断箭出来,又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匣子,开了锁,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心了涩涩地想着:“当年你救我的石头,我都小心地收着。你写给我的文书,我也留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像上面写的都是绵绵的情话一般。就是你丢我的绣鞋,我也好好地放着。还有你给我的弓弩,我总随身带着。你再看看你,你怎么能这样没有良心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一面想一面用手指戳那石头,戳了好一会突然呆住。
想了想又拿了那箭出来,又瞧了一会,伤感地放了回去,暗想:“便是不喜欢我,日子久了也就知道我的好了。”这样一想便又将那箭拿了出来,将箭头重新打磨锋利,又比着碴口想要将两截重新拼在一起,只是当时夏姑娘气急了,砍了好几刀,断口都劈烂了,薛羽试了几次都不行,只好作罢。索性将箭尾的羽毛都拔了,打算重新剪了羽毛插上。
这时才瞧见箭杆上刻了羽字的部分虽然还算完好,一旁却也被刀划烂了,薛羽便用细布蘸了水,将碎木重新拼了拼,仔细地擦了擦,暗想:“可惜,补得再好也不是从前了,以后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了,我心里这样难受,想必她心里也不舒服。”这时,水渗进木缝里,刻痕便瞧的越发的真切,隐约瞧着好似有个雨字刻在了他的羽字后面。
薛世子心里一惊,转念又想;“自作多情!”想是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细细地在灯光下看了又看,瞧了好一会便觉得手脚发凉,暗想:“糟了,我瞧着夏姑娘走的时候,脸上似有泪痕。这下,我可把她得罪狠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便用线将箭尾有些微微劈开的木头重新缠紧了,喊了东安进来:“这上面刻的字,你能看清楚吗?”
东安不明所以,凑过去看了看点头道:“这不是公子的名字吗?虽说划了几刀,看得还挺清楚的。”
薛羽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那个。”指了羽字旁边划的稀烂的地方问道:“是这个,你看得清吗?”
东安瞧了瞧,叹了口气暗想:“公子还是忘不了她,这都烂成这样了,还巴巴地修好了往上刻夏姑娘的名字。你既然心里喜欢,前些日子为什么还小气巴拉的连枝箭都舍不得。”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半句也不敢说,将头点得好似小鸡啄一般米,回道:“这是夏姑娘的名嘛。要我说,公子何必跟这把烂箭使劲,你拿支金箭,刻上夏姑娘的名字,送过去岂不更有诚意些。”
薛羽心中再没有半点疑惑,坐在那里寻思:“真是的,你若喜欢这箭,同我说,想要留下来,我那么多箭怎么会舍不得。为什么偷偷摸摸的藏起来不给我呢,还骗我说丢了,我……我能不生气吗?现在吵成这样子,你也气哭了,我也不高兴……”这样一想又忍不住抱怨东安:“东安,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东安一愣,还没想出答案,薛羽又道:“不过一枝箭,就给了夏姑娘又能怎样!”
东安这才醒悟,忙陪笑道:“这不是一支箭,两支箭的问题,夏姑娘不问而取,那就是贼啊。”心中却想:“你现在又晓得不过是一支箭,那会儿,你怎么跟魔障了似的,死乞白赖非要那箭,居然还跑到圣上那里去告状。真让皇后申斥了她,您就等着被退婚吧。就是现在,还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原谅你呢。”
薛羽脸上一赤,立刻高声道:“胡说。什么贼不贼的,说的这么难听。我的东西都是夏姑娘的,她喜欢哪个就拿哪个,还用的着跟我说吗?再说了夏姑娘那么有钱,会看上我的一枝破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