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出手
薛羽听说夏家已经拒绝了提亲,便着意打扮了一番,换了七八件衣服,最后选了件银色缎面白色镶边的斗篷,里面穿了件绣金如意花纹的靛青箭袖圆领袍,露出里面雪白的立领,腰间系了一条宝蓝玉带,挂了一个大红五彩刺绣的荷包,一块青绿流苏羊脂玉佩。
东安在一旁一叠声地赞好:“爷今儿又精神又稳重。”
薛羽也没下帖子便直接登门拜访,又怕带了这些节礼让夏家的人觉得自己太过张扬,索性连正门都没有走,倒将侧门的小厮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叫七爷出来。
夏七爷很是忿忿不平地将他迎了进来,薛羽见夏太太和夏秀才都在堂上坐着,连夏二爷也在,不禁有些赧然,先给夏家众人告罪:“本来昨日就该拜访,不想被圣上临时宣去。这样的事情,也不敢让小厮来回传话,不想就耽搁了。也是实在没想到我们府上的这位夫人就这么大张旗鼓地上门来提亲。小侄实在是对不住夏姑娘。”
说着在堂屋正中对着夏太太,夏秀才一揖到地:“更对不住伯父伯母,二位一向待我如自家子侄。”
夏七爷哼了一声:“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哪里能容她这样欺负人。”
薛羽与七爷年纪相仿,也不生气,忙又转身给二爷,七爷,八爷作揖。
好在夏家诸兄弟本就与他相交甚好,便也不再纠缠。八爷反倒打趣他:“薛兄可要快点找一房趁意的媳妇,不然指不定你那个后妈寻了什么人家的姑娘给你。”
唬得夏秀才皱眉斥道:“莫要胡乱非议旁人的家事。”
薛羽抿了一口茶,笑道:“伯父。这事儿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何必掩耳盗铃。也不瞒伯父伯母和几位哥哥,从前我确实打算想娶上一房厉害的媳妇,和继母斗一斗。可是自打听说继母提了夏姑娘,在下就想,若是能有这样一房称心如意的媳妇,哪个还稀罕跟她掰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您说是不是?”
夏秀才一愣。不由问道:“你们住在一起,如何能不……”想了想,这也是他们的家务事。便不肯再说些下去。
薛羽笑道:“伯父,在下正想跟圣人寻个地方做个镇守一方的守备,到时候自然要将媳妇带到任上。圣上有意将南疆的一带的武将换一换,若是这房媳妇遂我的心意。我便去求了圣上。哪怕职位降一降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口众人便傻了眼,暗自揣摩这话中的意味。薛羽打量了诸人的神色,忽然站起身来,跪在夏秀才和夏太太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小侄儿也不敢求伯父伯母这就答应,只是……若我那继母再来求亲,还求伯父伯母慎重考虑一下小侄儿。”
说罢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站起来,低头装作整了整衣服的下摆道:“小侄儿还有些公事。就不打扰了。”
夏太太见了他这个样子,心想:“若是这样。倒也是一门好亲。可是,这会儿答应的好好的,等将来人娶过门又做不到,难道我们还能把闺女接回来不成!”
倒是夏秀才听了这句话,想到自己当年没有父亲,寡母给他求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四处碰壁,便起了怜爱之心,安慰道:“从前还道贤侄没有此意,既然不是你继母独断专行,替你胡乱拿的主意,我们自然也会仔细斟酌一番。”
不想薛羽听了这话大喜,立刻翻身跪倒道:“爹,娘,请先受孩儿一拜。”
话音未落只听得杯盏盘碟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后面隔间里还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叫声,虽然声音极为短促,却还听得真切。
八爷扶了扶自己的茶盏,心想:“若说性子,小妹和薛公子俩人倒是十二分的匹配,都是给根草棍都能爬到天上摘星星,怎么我从前倒没有发现薛公子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夏太太不由嗔怪的扫了夏秀才一眼,心说:“你瞧瞧吧,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便胡乱好心应承。这下好了,说话间就从天而降这么大一个儿子。”
夏秀才立刻慌得手足无措,连忙站起来道:“贤侄快快请起,这,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你……”
薛羽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成不成的,都是小侄的福气。若是将来小侄还是不能入您和太太的眼,好歹您二位也想过我。这样的恩情,便是将二位当做父母孝敬也不为过了,若是不成,以后九儿就是我义妹,我跟诸位兄弟一般疼爱她也就是了。”
夏秀才见他这般神色,深怕就这么拒绝了他,伤了他的脸面,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待到薛羽千恩万谢地走了,夏秀才不免偷偷瞄了夏太太一眼心虚地辩解道:“咱们都已经将他家回绝了,想来他们家也不会再让人来提亲了,这考虑考虑的话也不过是安慰安慰他罢了了。”
几个儿子听了便轮流地清喉咙,夏秀才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便一低头整整齐齐地喝起茶来。
小雨带着映雪从隔间走出来道:“爹!你也太实诚了,我看以后咱家还是听我娘的吧。”
惹得夏秀才搔着额角道:“自然是听你娘的,哪里有不听了。”
薛羽离了夏家也在心中暗忖:“夏姑娘想必是躲在小隔间里偷听,如今我已表明心意也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好在昨儿外婆已经下了帖子,明日再替我游说游说。少不得还要再激一激我的‘母亲大人’,让她也卖卖力气。”
主意打定了,回到府里也不去自己的小院,先神气活现地去了继母那里请安,坐在太师椅上呷了口清茶,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笑道:“刚刚去了夏家送节礼,夏太太和夏秀才身子都不错,几个哥哥都待我挺好的,想来也知道前儿的事请,我也是做不得主的。”
将个徐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正说着话,国公爷走了进来,见薛羽居然进了正屋不由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薛羽便大笑起来:“我是过来给后娘请安的。”
顿时,国公爷的胡子也翘了起来,回身就要找东西揍他。薛羽一猫腰,护着自己的头道:“果然是有后娘就有后爹。”说罢一挑帘子就走了。
护国公的祖上也是武将出身,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留着一圈短冉,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瞧着那身量跟夏二爷一般无二,其实功夫一般,只是长得十分有气势。尤其今天穿了件枣红色绣着金莲纹团花的圆领袍,腰间系了条宝蓝色镶玉腰带,下面藕荷色的绸缎裤子。寻常的人一瞧见他这个派头,先就怯了三分。
徐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屑,上前劝道:“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唉,也是我不该多管闲事。给他说了门亲事,他嫌弃人家姑娘家里穷,不够显赫。配不上他。这不,跟我闹脾气呢。”
护国公一愣,想了想道:“就是你前儿跟我说的那个夏家姑娘,小时候救过羽儿的那个?”
徐夫人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姑娘,虽说家世不显,可是人瞧着聪明伶俐,性子也温和柔顺。羽儿脾气不好,我就想给他找个性格乖巧听话的。”
护国公哼了一声:“哪里要那么多理由?就冲着人家救了他的命,也该娶过门来。”
徐夫人叹了口气道:“唉,这会儿说什么也晚了。这夏家还真是个忠厚人家,我请了顺义侯夫人做媒,今儿人家来信了,说是咱们家太显赫了,怕自己的姑娘配不上。您看看这样知进退的人家,若是换了旁的人家一听说是国公府,那还不立刻就扒上来了。”
护国公一听自家被拒绝了,便有些不高兴:“他们还挑剔起咱们家了。”
徐夫人嗔道:“瞧您这话说的,他们家若是那般攀龙附凤的人家,我能说给羽儿吗。他家有个儿子是今年的探花,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可不是那种寻常的小门小户的人家。”
护国公想了想道:“我跟翰林院的老胡关系不错,改天让他上门去谈一谈。”
徐夫人一面帮他换了常服,一面叹气道:“既然羽儿他不喜欢,就算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不想护国公一听这话,眼睛一瞪,眉毛都立起来道:“娶亲这样的大事,哪里由得他个黄口小儿做主。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夫人听了黯然神伤,张了张嘴欲语还休。
护国公见了便有些心疼,叹了口气抚着她的手道:“这些年到底委屈了你。”
一向不大与夏家走动的胡夫人派人递帖子的时候,夏太太便有些主意了,同夏老太太商量道:“薛家本来不是很好,如今却胜在薛羽乐意。只是俩人若是搬出去住,我又有些担心薛公子没个长辈约束。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夏太太这话说的十分中听,夏老太太便点头道:“媳妇你说的在理,秀才也算是懂事的孩子了,偶尔犟起来也要我出面压服压服着。”
夏太太因有这着层顾虑,这一次便回得十分的狠绝直接:“实在是不喜欢薛家复杂,听说上头是继母,怕继婆婆刁难。”也是想看看薛羽和徐夫人要怎样化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文书
徐夫人听到夏家的答复半晌没说出话来,待人走之后,才怔怔地瞧着赵嬤嬤皱着眉头道:“你说……这个夏太太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的。”
赵嬤嬤也说不大清楚:“夫人,会不会是心里肯了,又怕……”
徐夫人瞧了她一眼:“你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赵嬤嬤赔笑道:“俗话说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兴许他们也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农家似的,故意难为难为咱们?”
徐夫人摇了摇头:“夏太太素日里瞧着应对也还得体,怎么能像那些乡下婆子似的。”
赵嬤嬤沉吟了半晌道:“要奴婢说,谁不想将女儿嫁个富贵人家呢。奴婢冷眼瞧着夏姑娘身子不好,人也不大聪明,脾气也不大好。夏太太这样一个伶俐人,兴许心里乐意,又晓得她女儿的本事,怕女儿将来在显赫的婆家遭罪。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一入侯门深似海。”
徐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倒被夏太太这看似随意的答复逼到了两难之地。若是就此罢手,难免众人不胡思乱想,倒显得自己心虚,坐实了继母不慈这话。可是若再往前走,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夏太太若是应了婚事倒还好,若是再被拒绝了,自己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方家这几日也不大好过,圣上自打那日方玥不小心摔碎茶盏,便再没有召见方玥。薛羽听到消息便和方老太太一起进了宫,薛羽去见圣上求个恩典。方老太太则去见了皇后。皇后也晓得她的意思,见她一大把年纪,只略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带她去见方美人。
方美人这俩日颇不自在,她本就是寄居在皇后的寝宫,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主子的。如今失了圣上的宠爱,方玥的日子越发难过。她年纪又小,家里未曾着意培养她进宫,才不过两日便手足无措。眼睛也肿了,下巴也尖了。皇后见她这个样子,也颇有些失望。
第二日方老太太来夏家拜访。夏太太便请了夏老太太作陪,夏老太太平常不大出来,听说有个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能一起说说话,也很高兴。由着媳妇伺候着穿戴好了。心中不免得意。暗想:“听说这位老太太是一品夫人,当年他们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做到殿前大学士,深得先帝的信任,如今咱们家也能与这样的人家相交了。”
方老太太的马车进了轿厅才停了下来,夏太太便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又有婆子扶着老太太换了小轿进了二门。方老太太今儿穿了件墨绿色绣金花卉的缎褙子,下面是赤金撒花缎面蔽膝和松花色圆点纹样缎子马面裙,瞧着又富贵又慈祥。
方老太太坐在轿子里打量夏太太。见她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身上穿了件驼色绣金月季花纹样的缎面镶领对襟褙子。玄色镶边的朱砂立领中衣,下面是绣金的蔽膝配着朱砂的马面裙,瞧着雍容华贵一点也不像乡下婆子。
方老太太又冷眼瞧了瞧院落和仆妇暗想:“瞧着夏姑娘的母亲倒是个管家理事的能手,一应事体有条不紊。”
不由又想起昨儿听到的消息,本来自家外孙被拒绝了,是件让人十分生气尴尬的事情,老太太却跟刘嬤嬤笑了好一会,想起来就忍不住自己抿着嘴笑一会,暗忖:“羽儿这亲事若能说成了,自己都能多活两年,实在是太可乐了。”
及至进了正屋,就瞧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起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搀扶着,热情地迎了上来,夏太太在一旁行礼道:“自打听说您要来,我们老太太就坐不住了。您快请里面坐吧,如今天凉了,外面呆久了不舒服。”
夏老太太穿了件姜黄缠枝的褙子,棕绿如意纹绣金缎面蔽膝和落叶黄的马面裙,笑吟吟地挽着方老太太的手,两人坐下先续齿,倒是夏老太太年长了几岁。
夏老太太便嗔怪媳妇:“若是在我们乡下,老姐姐早就迎出去了。在这儿不行,媳妇拦着,规矩可大了。”说着拨开小雨的手道:“不要扶了,我身子好着呢。你这样扯着我,我还得照顾着你。”
方老太太瞧了瞧低眉顺眼的夏太太心里羡慕:“老姐姐这是有福气的人,还有儿媳管着。我那儿媳,唉,前儿刚让她过府上来拜望拜望,就病得起不来床了。算了,不说她了。”
小雨便低头上前行礼,方老太太忙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她穿了件赭石色滚边的浅金五彩撒花缎面对襟褙子,米黄的长裙,身材苗条,除了脸色瞧着略有些苍白倒也没什么不妥。暗想:“怪不得自己的孙儿这般费心费力的,果然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一瞧就是那等贤良淑慧有心胸的。”
方老太太回头再瞧着夏太太井井有条地支使着下人端茶送水,摆上果子点心,心里就有七八乐意了:“就是学了母亲的一半回来,将来羽儿穿衣吃饭就不用愁了。羽儿是个能干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日子还能不红火。”心里虽然还想再端着点,脸上已经忍不住笑意,褪下腕上的镯子给小雨道:“这是老太婆给你的见面礼。”
小雨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才接过来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老太太心里喜欢她,便觉得她行事十分的大方得体。
两位老人家攀谈起来未免相见恨晚,原来这个方老太太也是在乡间长大,不大喜欢这京城繁复的礼节,俩人又同是寡母,各有各个的艰辛,聊得十分的入巷。刘嬤嬤虽然频频使眼色,俩个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将小雨和薛世子幼年的糗事都拿出来说了遍。
小雨在一旁扯了祖母几次,见没什么用,只得一跺脚躲到隔壁偷听去了。
这般聊了大半个时辰,才慢慢入了正题,方老太太便叹息道:“老姐姐不满您说,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才算晓得,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那样十全十美的。我们家羽儿也就是差在没娘了,若是他娘亲还在,这会儿我重孙都满地跑了。”
“老姐姐,早前我是真不平,心里难受,花骨朵一样的闺女说美就没了,半年还不到那头就定下继室。可怜我的外孙,孝还没又带完就要给人叫娘。现在想想有这么个缺点也挺好。老天爷一看,呦,已经这么可怜了,算了,这回不找你麻烦了。早些年他在燕北的时候,多少勋贵的子弟都没了,老姐姐您看,我家羽儿就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这不是老天垂怜。”
夏老太太便跟着附和:“可不是呢,这人真不能太贪心。早些年我们家三代单传,天天盼着多子多孙,您瞧瞧一下子来这么多,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哎呦,那几年可真是太难了。”
说着说着自己也醒过神来:“唉,后来,又喜从天降生了个孙女,欢喜的什么似的,这日子真可说是十全十美了。可不就像你说的,老天爷就见不得你舒坦,我们家这个说是个姑娘家,可 比小子还淘气,打小儿就不吃亏,这样的姑娘,哪有人家肯让自己儿子受欺负呢。”
小雨默默地低下头心想:“这真是我嫡嫡亲的祖母吗?”
那晓得一旁方老太太听了一拍大腿道:“老姐姐,这么俊俏懂事的姑娘嫁到谁家,那就是谁家的福气。唉,我家羽儿,他母亲就生了他一个,小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被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欺负,羡慕的…….将来能有个人欺负他,那是他盼也盼不来的福气。”
小雨忍着笑心想:“薛大哥,敢情咱俩同病相怜啊。以后不拘你娶了谁,我都要将这话悄悄地告诉她,那时你的福气就来了。也不枉咱俩个相交一场。”
方老太太又接着说道:“我年纪也大了,不想再在这冷冰冰的京城里呆着了。过了年天气暖了,就打算回越州老家,那里离这儿也不算远。羽儿孝顺,想要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他在我家隔壁开个府,有什么事儿也能照应。”
两人一直说到快掌灯,方老太太才起身告辞,夏老太太还再三挽留。夏太太不得不提醒道:“只怕路上不好走。”夏老太太这才作罢。
夏太太送方老太太到了二门,老太太临上车前赧然从怀里掏了个纸片出来递给夏太太,红着脸说道:“羽儿再三叮嘱,说来你们家提亲要先给合离的文书。这是羽儿准备好的,喏,”她虽然觉得这亲事有些迁就夏家,但是想到羽儿喜欢还是照着他吩咐的给夏太太在那文书一角红印上指了指道:“今儿羽儿特意进宫求得圣人的恩典,这个是圣人的私章。”
这下,便是夏太太的脸也腾地红了起来忙道:“哎呀,这是早些年,那时九儿还小,他们父女俩个瞎混闹的,做不得真。”
不想那方老太太摇了摇头:“做得真,做的真,唉,当时我们就是糊涂啊。把个好好的孩子给熬死了。”说着将那文书往夏太太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坐这马车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旧相识
小雨坐在窗前,托腮听着安歌说着各地的消息:“喜都人那里,新的大卓师已经选出来了,是驷骅的大哥。”
小雨点了点头,心想:“驷骅居然是刚刚死去的大卓师的儿子。可惜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若是知道,那时就将他掳到燕北了,现在便省了一桩事儿,多了个筹码。”
安歌笑了笑接着说道:“兴王今年要进京与圣上一起过年,听说这次兴王的幼女跟着一起进京,想必也是要结一门亲事。”
小雨微微颔首:“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当年勤王的理由就是天子不慈,残杀天家骨肉。如今四海平定,自然要将兄弟们都请进京里,粉饰太平一下。”转念又想:“要不要提醒薛公子一下,这个兴王幼女可比我合适多了。好歹是个县主,以后徐夫人见了面就要跪一跪,岂不解气。”
忽地又想:“徐夫人和我也没什么来往,不过远远见过几面,瞧着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格外苛刻的人,怎么跟薛公子好似杀父仇人一般,若是……”
她那里正想得入神,安歌沉吟了一下,已经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倒和姑娘有关。”
小雨一听这话,脸就黑了:“这件就算了。”
安歌忍不住便笑出声来:“既然这样,这一件我就不说了,那下一件是薛公子的。”
小雨心想:“这个安歌,越来越奸诈了。”
安歌沉声道:“他今儿回家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唱起了小曲儿。被他爹追着在园子里一顿好打。”
小雨听了不由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打死了没有?”
安歌叹了口气,憋着笑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对八字眉往下一塌,摇了摇头道:“活蹦乱跳。”
小雨往桌子上一趴,叹气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安歌笑道:“您猜猜,薛公子唱得是什么小曲。”
见小雨兴趣缺缺,安歌兀自用指甲弹着茶盏唱起来,他这两年变声。好在四处都有徒弟们顶着,倒也不大用他亲自上场。嗓子养的比从前还好,声音虽不如小时候那么嘹亮却另有一种清越宽广:“我做男儿汉志气刚。寻了一个老婆呀,赛过孙二娘,站着比我高哎,坐着比我长。脚也比我大呀。力气比我强,打之骂之,立下家法呀,舍死忘生,我要管教婆娘。”
小雨只听了两句便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一旁看帐的林子瞧着他们俩,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打着算盘。
安歌便又接着说道:“今儿。富盛那里也有些消息,也不晓得确切不。”说着身子朝前倾了倾。富盛是闻喜的徒弟。小雨一听便晓得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忙收敛了笑容,看着安歌。
安歌沉声道:“听说宫里打算选秀女了。”
小雨惊得几乎跳起来,轻声问道: “不是刚收了方美人没几天吗?怎么这样快,要什么样人家的,定了吗?”
安歌摇了摇头:“是富盛几个在店里闲扯,伙计听到些只言片语。因姑娘叮嘱过,只听不问,所以具体如何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皇后还在斟酌,至于方美人,她最近不大受宠了,前几日方老太太特意进去看她,听说哭了小半个时辰。”
小雨哪还有心思琢磨方美人,只抚着桌角寻思自家:“这么快就腻了。哎呀,早前我这个出身,从父亲那里论不过是个秀才,自然不用担心。如今却有个四品的诰封,选秀若按寻常的规矩都是四品往上的,那我也算够得上了,莫非,他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她越想心里越害怕,暗忖:“难道我真的是红鸾星动,不嫁不行了?怎么算计了老半天,还越陷越深了呢。”
想了半天,又回到方美人身上,问安歌道:“这个才几日没见,也不见得就不受宠了。”
安歌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宫里的事儿,说不清。今儿不喜欢,可能明儿又喜欢了,也说不准。就说前朝冷宫里住了几年,都有再出来的。如今宫里好多嫔妃都是从圣人开府就跟着圣人,多少年的情义了。所以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未可知,也指不定什么事儿,圣上又想到她的好了。”
安歌顿了一下,沉吟道;“我寻思着,能在宫里头熬下来,那得能沉住气。方美人,不行。”
小雨一愣,打量了安歌一下,心想:“想不到他都有这份见识了,看来我还得给他再琢磨点事情,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便点头笑道:“她前些日子独宠,说来这满宫的美人个个都被她得罪了,哪里晓得到底是谁。所幸那方美人也不是咱家人,自然有方家和薛世子替她操心。”
这般又同安歌说了几句闲话,便让林子送客了。
待安歌一走,小雨急急忙忙将方老太太带来过来的文书翻了出来,仔细地瞧了瞧,暗想:“原来没这打算也就罢了。如今看来还得还给薛世子,让他拿回去好好改改。”
薛世子这几日也颇繁忙,频频出去与京中权贵交游。兴王进京没几日,他就过府喝了两次酒。听说兴王对薛世子也极为看重,因他久未到京中,诸事都没个头绪,全靠薛世子处处帮衬。
徐夫人听说了,急得满嘴都是泡,偏偏赶上兴王妃的母亲定国公夫人做寿,她少不得要穿戴整齐去祝寿。临出门,想了想又让丹桂叫了四娘子过来陪她一起到定国公府。母女二人送了礼物,祝过寿便被引到后面等候开席。
徐夫人坐这应酬了一会儿,闻着满屋脂粉味,便有些腻味。正想让四娘子陪她出去透透气,夏太太和卢娘子两个携手走了进来。众人想起薛家几次提亲被拒,也颇有几分看戏的意味,打量着她们两个。
徐夫人急忙打起精神来应酬,夏太太也不想跟她搞僵,俩人都聊得笑语宴宴,一副言谈甚欢的样子。夏太太瞧着她身边拘谨的薛四娘,笑问道:“这个姑娘眼生的很。”
徐夫人从来没这么别扭过,还得赔笑道:“这是四娘子,性子木讷,不喜欢交际。这不,年纪也不小了,今儿被我硬逼着出来走动走动。”
夏太太瞧了她那个样子,心想:“所谓无欲则刚,她有求于我,虽然是个国公夫人,这气势也没了。”
徐夫人便没话找话地问道:“怎么不见你们家的小娘子。”
一旁的忠义侯夫人便帮衬道:“姐姐真是的,说起来我家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娘子。”说着转头看着夏太太道:“这都念叨了好几天,也没见过这样的,可见是真喜欢你们家姑娘。”
夏太太便抿着嘴笑了起来:“兴王爷的封地就在我们老家,说起来我们与兴王妃也是旧识。这不,小郡王妃和婧县主都拉着她在内室聊天呢。”
这下众人都吃了一惊,暗想:“是呀,怎么忘了兴王的封地是在凤翔府。”
有那心思活络的便瞥了徐夫人一眼,暗想:“怪不得要拒了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呢。说不定,他们家里还有什么旁的打算,虽说薛家也是国公,可是这几年经营的却不怎么好。护国公的为人说得好听点是豪迈单纯,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憨傻。要不,当年也不会将那么好的一个媳妇给活生生气死了,娶的续弦出身不行,气度也差好多。”
内室里,兴王妃仔细地打量了小雨好半天,心想:“难怪我觉得眼熟,难怪皇嫂昨儿一个劲地问我见过夏家那个姑娘没有,这不是活脱脱罗姐姐当年的模样。”
再想想刚才夏太太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由感慨:“当年母亲听说罗姐姐没了,便说太子这位子只怕是坐不安稳了,果然没几年也走了。如今更是连一滴血脉也没有留下,倒是罗姐姐过得风生水起,生了这么些儿子,还各个争气。可见有些人硬气,也是因为有硬气的资本。唉!”
这样一想又忍不住往前堂看了一眼,暗忖:“果然人老成精,当年出嫁,娘再三叮嘱我:旁的妯娌也就罢了,唯独逸王妃气度非凡,有容人雅量,不逊罗芷卿,让我小心应对她。当时王尚书的女儿已经是太子正妃,我听了还颇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一旁的小雨枯坐了好一会,便忍不住好奇地瞧着温文尔雅的云七娘,心想:“周励这个傻小子也太有福气了,竟然娶了这么个温婉秀丽的小娘子。”
云七娘按品级,头上戴着点翠的凤冠,身上穿了件明黄色缎面五彩凤凰的圆领袍,小雨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会她袍子上的牡丹云纹团花刺绣,又将目光移到下摆上绣的江崖海水。婧县主再也绷不住了,偷偷地拧着她的手臂笑道:“你要看就好好看,鬼鬼祟祟的,我三嫂又不是蜡做的,还能被你看化了。”
小雨听了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了云七娘一眼,见她也抿着嘴偷着乐,这才转过头对付婧县主:“你要掐便好好掐,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我又不是泥捏的,还能被你掐散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 试探
婧县主自打进了京,见的人不是皇后就是王妃,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相识的旧朋友便低声怂恿道:“好,咱们几个出去,我好好掐一掐你。”
兴王妃见有小雨作陪,就叮嘱女儿:“出去玩的时候听你夏姐姐的话,不要四处乱跑。”
小雨从未做过姐姐,一听这话陡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回王妃,若是,若是,婧县主她不听话怎么办啊!”
兴王妃想了想,笑着启发道:“你不听话的时候,你家哥哥嫂嫂是怎么办的?”
小雨听了立刻转过头,目光森森地上下打量了婧县主一眼,气得婧县主扑过来道:“死丫头,你还想掐回来怎么着。”
小雨便嘘了一口气,十分老成地说道:“待会出去了,你可就不能这样了,喏,要跟你嫂子学学,稳重点。”
兴王妃看着她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不禁想起从前的事情,暗想:“果然三岁看到老,她小的时候便是十二分的调皮,瞧着这都快出嫁的年纪了,还是这样顽皮。”
小雨领着她们两个,后面跟着一大群服侍的人一起出了内室:“咱们不能走太远,一会儿就开席了。”说着拿眼去瞧着那跟出来的国公府的丫鬟,行礼问道:“敢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长了双细细的眉眼,一张薄唇,细声细气地说道:“姑娘客气了,奴婢清韵。”
“清韵姐姐。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吧,四处都光秃秃的?”小雨端着架子,倒真好似她们两个的姐姐一般。
清韵憋着笑。想了想道:“不远处的氤氲阁有个假山,引了一处泉水,不如我们去那里。”三个人便跟着她往氤氲阁走。
离开母亲,婧县主就活泼起来,说话也没了顾忌,笑眯眯地同小雨闲谈:“夏姐姐,你的首饰怎么用的都是金呀银呀的。我娘说。在京城里,这样是要被人笑话的。”
励郡王妃听了不由一愣,心想:“自己这个小姑也太莽撞了。”
不想小雨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说道:“你和我带就不会被人笑。若是。”小雨扫了清韵一眼,想了想转口说道:“我家里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俗话说金银有价,玉无价。只稍微看得过眼的玉。一小块就要我一半的私房钱。我哪里舍得去买。”
励郡王妃听了不由一愣,心想:“她倒坦诚。”。
婧县主却还是一派天真烂漫,皱着鼻子道:“怎么你要自己买首饰吗?”
小雨颔首道:“嗯,我很小就有自己的私产了,有了私产自然就要自己买首饰和衣服,不拘是这样,还要跟着哥哥嫂子一起随礼。”说着转头看着郡王妃道:“上次您和励郡王成亲,送你们的那把金刀和那西域葡萄酒就是我自己置办的。”又问婧县主道:“你有私产了吗?”
婧县主不由赧然。摇了摇头,转头看着郡王妃道:“嫂子已经有了。嫂子是什么时候有自己的田庄和铺子的。”
郡王妃不由笑起来,心想:“这个小滑头,这是怕我小看了她的朋友。”便顺着她的心意道:“快要出嫁前才得了几块地,两个铺子,我娘找了个有经验的媳妇教我怎样去管。”
小雨便道:“你看看,你们多好,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婧县主看了看小雨叹气道:“夏姐姐,怎么你现在跟早些年去我家里不一样了。”
小雨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那是自然,我长大了嘛。”心中却不由慨叹:“这京城真是个奇妙的地方,难怪薛世子的外婆不喜欢这里。我记得当年在凤翔,王妃和王爷多和气,虽然也是华服美饰,却半点架子也没有,不过是有些富贵的人家罢了。可如今一进了这京城,兴王妃坐在那里竟好似一尊佛像一般,小半个时辰也不动一下。”
不免又暗自庆幸:“亏得我当初没有嫁给周励,不然现在岂不是也变成木偶一般。当年我在乡下无拘无束,见了你们虽然有些拘谨,却不害怕。如今,我晓得皇宫里住着个一位可以随意生杀予夺的圣人,你们这一大群穿着明黄衣服的人就是他的亲戚,我少不得也要谨小慎微一些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清韵指着不远处的假山道:“励郡王妃,婧县主。这里就是了。”小雨见那里早已站了一群贵女,便回头看励郡王妃和婧县主的意思,郡王妃眯着眼瞧了瞧问道:“那边都有什么人,若是安王妃或者宜都王妃的话,我们还是过去招呼一下的好。若是旁的人就算了,她们正看得兴起,咱们过去少不得要互相行礼。”
小雨暗笑:“这个郡王妃也是个妙人。”
不想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她们,便拥着中间两位头戴凤冠身穿浅金色吉服的女子走过来,正是安王妃和宜都郡王妃。
小雨和婧县主,郡王妃急忙过去行礼,一群莺莺燕燕如花间蝴蝶一般互相介绍着彼此。小雨因父亲的品级低,行了不少的礼,一趟折腾下来,便兴致缺缺了,暗想:“这样看来,嫁给薛大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虽说外放的官员也要回来述职。也不过两三年回来一次,偶尔体会一下京城的繁华也挺不错。”
她这里正想的入神,安王妃已经携着小雨的手笑道:“我远远看着,这样的天气便穿着毛皮斗篷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小雨忙道:“这会儿穿裘皮也不算早了。”话音才落,忍不住歪头咳了两下,问道:“前两日我三哥送过去的酒,喝着可还好?”
安王妃点头笑道:“王爷十分喜欢,还跟我说,想要什么稀罕玩意,只管来寻你要。”
宜都郡王妃听了,立刻好奇的追问道:“什么样的好酒,怎么不见给我送来。”
小雨瞧着婧县主道:“你瞧瞧你的这些婶婶和嫂子们!”说着转头嗔道:“我怎么没有送你,你说那酒喝着怪怪的,有股风油的味儿。”
宜都郡王妃便有几分不好意思,转头看着婧县主抱怨:“这丫头嘴这么厉害,过两天咱们去大悲寺上香,不带她。”
小雨听了嘻嘻一笑,扫了她们一眼道:“你们是去求子,带我做什么。”
安王妃听了立刻也过来打趣:“是了,你是要去月老祠的,夏姑娘,你如今可是京城里的名人了!”
小雨飞快地睃了一眼站在最外围,默默无闻的薛四姑娘,暗想:“算了,看在薛大哥的份上,我就不刻薄了你们家了。”
这时,有小丫鬟快步走过来:“清韵姐姐,里面开席了。”
一群人便往回走,小雨趁机给夏三爷拉来不少的生意,心想:“回去跟哥哥抽成,这样今年侄子们的压岁钱就有了。”
到了安席的时候,小雨才发现自己被安排在婧县主的身旁,想来也是安王妃的意思。却苦了小雨,满桌的女眷无不是一品二品人家的女儿,她不常同这些人应酬,一顿酒席吃下来就觉得十分吃力。
想着一会还要看戏,便寻空悄悄同婧县主商量:“我身子不好,你算半个主家,寻个地方让我略歇一歇。”
婧县主同母亲一说,兴王妃便笑起来:“我还道她转了性了,原来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断不肯委屈了自己。”
小雨被清韵领到一处净室,小雨见四下没人便让纹娘在门口守着,自己盘膝坐了,心头乱纷纷地想着:“果然我不是这样人家长大的,这样略应酬一下就觉得心里很累,倒是我娘如鱼得水一般。再过几日,代王,岷王家的人也进京,只怕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闲不下来了。” 这般想了好一会儿才心头才安静下来。
也不过坐了一刻钟,就听见纹娘轻轻地清了清喉咙:“有人过来了。”
小雨忙起身歪在大迎枕上,装作闭目养神。不一会纹娘就领着薛四姑娘进来,笑道:“姑娘,您瞧瞧是谁来了。”
小雨心中纳罕,一面寻思:“也不晓得是她母亲的意思还是她哥哥的意思。”一面坐起来,十分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四娘子。”
四娘子长得平常,细眉小眼随了父亲,性子也不如她姨娘那般伶俐,想来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紧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没有什么不愉的样子,才试探着挨着小雨坐了,关切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刚刚在席上,脸色不大好。”
小雨眼睛一眯,嘴角便弯了起来,笑盈盈地说道:“北寒天冷,一不小心伤了身子,一直都没好利落。你怎么也出来了?”
四娘子咽了咽口水,瞧了四下一眼,鼓起勇气说道:“我就是,我,为什么母亲几次提亲,你怎么都不答应呢?”
小雨眼珠一转,困惑地笑道:“姐姐说什么?什么提亲,我怎么不晓得?”
四娘子吓得脸都白了,话说得也不利落了:“你不知道?给我三哥,不是,是我们府里的世子爷。母亲请人去你们府上好几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 福祸相依
护国公的府邸,丹桂将夫人房里的熏香点燃便退了出去,对面的薛四娘子轻手轻脚地接过绿藻递过来的茶盏,局促将双脚从左面挪到右面,低声说道:“夏姑娘听说夫人曾派人提亲,大吃一惊,瞧那神色似乎从未听说过。她说可能是夏太太觉得咱们家是国公府,他们家不过是个四品的挂名小官。门第差的太多,不合适。”
她顿了一下飞快地瞄了母亲一眼,见她眼皮沉沉,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似乎不大在意,便接着说道:“她说是这样说,其实人挺娇气的。满堂的王妃,夫人,娘子,就她一个突然离席去里面歇着,我瞧着是个不大能吃苦的。”
薛四娘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徐夫人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在她脸上扫过。薛四娘就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身子往后一缩,飞快地接着说道:“夏姑娘似乎和世子关系很好,她说前几天世子曾经去她家里送节礼,根本没说起这事。”
薛四娘死死地抓着衣角,越说越结巴:“三哥说,她说,夏姑娘说三哥跟她说,三哥”薛四娘眼泪在眼里直打转,一咬牙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道:“后妈可坏了,天天怂恿护国公打他,骂他,罚他跪。”她一口气将话说完,好似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夫人,生怕徐夫人一挥手让人把她拖出去揍一顿。
不想。徐夫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没生气,也没有冷笑。就好似睡着一般,好半天才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薛四娘如蒙大赦,飞快地福了一福,向外面退去,走到门口了,才突然小声说道:“她那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还向柳芽打听了许多京中的事情。像周王爷家的人当年都烧没了,会不会让庶子周崇承爵位。湘王家里也没人了,会不会寻个族亲继承香火。”
说罢。薛四娘一刻也不敢停留,如飞地跑出了内室,她身旁的大丫鬟柳芽等在院子里,见她这样也吓了一跳。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徐夫人等脚步声远了。才猛地坐起,咬牙切齿地想着:“什么门第不合适,原来心里打得是这样的主意,若是嫁了周崇没有公婆管着,还能一下子当上王妃,怪不得敢一次两次地下我的脸面。”
四娘跑出正院,这才慢慢踱回姨娘的小院,快到院门了。突然瞧见东安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立时腿就软了。急急地辩解道:“我什么也没说,都是夏姑娘说的。”
话音未落,身旁的大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咳,薛羽从树后面转了出来,四娘子吓得脚下一软,若不柳芽扶住她,人就跌在地上了。
“你今儿跟夫人出去了?”
四娘子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也不要薛羽开口问将宴会上的事,竹筒倒豆一般,事无巨细从一早出门一直说到刚刚去过正院。等都说完了,便低着看着脚下。
薛羽便笑了笑:“就这些了?”
四娘子一个激灵,忙又细细地想了一遍,点头道:“就这些了。”
薛羽嗤笑了一声:“夏姑娘说夫人打我,骂我,罚我跪,你是怎么回的?”
四娘子就失声哭了起来,也不敢看他,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说道:“我就实话实说了。”见薛羽没动,只得道:“我说三哥其实也没吃到打,倒是母亲吃了不少排头。”
薛羽这才颔首道:“说的不错,东安,你去她屋里将那只小青蛇找出来。”
东安应了一声,问道:“那蛤蟆呢?”
四娘子吓得泪眼汪汪地看着薛羽,结结巴巴地说道:“世子爷!您,您……”
薛羽十分和善地说道:“那个也找出来吧,别将姑娘吓坏了。”说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东安进了小院,回头看着四娘子道:“你们不进来?”
四娘子抹了抹泪痕,强撑着摇了摇头道:“这会儿有点热,我在这里先凉快凉快,你忙你的。”
不一会儿,东安捏着一条肚子撑的鼓鼓的小蛇,笑嘻嘻地说道:“倒省了我的事儿了。”
四娘子吓得花容失色,忙将头扭到一旁。东安捏着那蛇头道:“爷听说你姨娘看中了许秀才,怎么还不见他们家过来提亲?爷还等着给你压箱钱呢。”说罢,也不等四娘子答话,一个人提着那蛇走了。
四娘子战战兢兢地进来院子,招呼几个粗使丫头进屋里查看一圈,这才慢慢挨进自己的屋子,将四处打量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柳芽才说了句:“姑娘。”
四娘子便吓得跳了起来:“什么,什么,哪里有东西吗?”
定国公府里,兴王妃的母亲孙老太太叹气道:“我听人说那个夏姑娘老家就在你们凤翔,你从前没见过吗?”
兴王妃本来累得头沉沉的,一听这话忙提起精神道:“怎么不晓得,那会儿励儿见天缠着我,要娶她做正妻。”
孙老太太往身后靠了靠,皱着眉头道:“那你怎么没给他们定亲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
兴王妃红着脸赧然道:“当时也没认出夏太太是罗家人,那会儿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小夏婆子。虽说气度还是有的,可是……娘,您也知道咱们勋贵的圈子一向与文臣不大往来。夏姑娘那时候还梳着双丫,就是个活泼伶俐的小丫头。她家那样的出身,我怎么会乐意呢。”
孙老太太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兴王妃听了脸上一热,道:“其实王爷是很中意她,当时她在府里的马场跑马,将王爷最钟爱的狼牙打伤了,王爷不仅没生气还夸她挥斥方遒。”
孙老太太颔首道:“兴王爷是先太子一手教出来的,眼界自然大不同。你呀,还是太拘泥了,我听说夏家到燕北没多久,太子就与他们家交往起来。你看看转了这一大圈,人家的出身也没有差到哪里去。那后来,她家越来越好了,怎么你又不提了?”
说着瞥了兴王妃一眼暗想:“女儿若是听了王爷的话,让励儿娶了那丫头,可能起兵的就是兴王了。我听说当年罗大娘子的母亲手中有一支奇兵。后来,罗家京城这支没了,私兵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兴王妃望着母亲,有些奇怪,想了想便道:“我怕励儿是孩子气,那丫头可比励儿伶俐多了,要是以后励儿变心了,那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我就想着等两年,那时励儿定了性,若是还想着夏姑娘,我们就寻个合适的人去提亲。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圣上那一年回燕北给娘娘庆生辰,突然就给励儿定了一门亲事 。后来,圣人还特意给王爷写了封信,说是快要打到京城了,想在清流上多些人脉。圣上有些行止颇遭清流嫉恨,云家断不肯将女儿嫁进他家。我们王爷却一向有个爱民惜才的好名声,正好励儿年纪与云家姑娘相仿,便定了这门亲事。”
孙老太太皱了皱眉,心想:“女儿心思到底单纯了。若是兴王起兵,女儿固然有可能做到皇后,可惜她心胸和眼光都不够,只怕做不长稳。况且,我们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只怕这老骨头熬不到今日的寿辰了。唉,果然福祸相依,半点不由人。”
兴王妃见母亲沉默不语,便忍不住追问道:“娘,云家的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妥的吗?”
孙老太太却已经想开了,笑道:“励儿这媳妇娶的正好。只是我听人说,圣上那年回燕北给皇后庆生,路上曾见过夏姑娘。后脚到了燕北,就给励儿说了一门亲事,心里不免觉得有点蹊跷。”
兴王妃呆呆地看着母亲,怎么也没法将母亲说的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迟疑了一会道:“您是说,圣上不是想给励儿定亲,他是不想励儿娶夏姑娘?为什么?嫌她出身低吗?”
孙老太太一窒,捶着腰道:“再多的,我这个内宅妇人也不知道了。这也只是我听了旁人只言片语胡乱瞎想的,也许这几件事并不关联。”
兴王妃懵头懵脑地回了兴王府,因是为岳母庆生,兴王喝得也颇尽兴,两个人梳洗完毕,兴王妃披散着头发还坐在镜前颦眉托腮深思,兴王见了不由笑道:“怎么了?又被娘训了?”
兴王妃索性将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拉着兴王并肩坐在榻上,小声将孙老太太的话学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怎么娘之前似乎怪我没给励儿定下夏姑娘,后来又说励儿娶云娘子是好事。”
兴王微微一愣,搂着兴王妃肩头笑 了一下便松开了,心想:“我这媳妇日常诸事很是得体,为人也良善,可惜若论高瞻远瞩,比岳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岳母想来还不晓得夏姑娘干的那些事儿,便能看出夏姑娘有勇有谋。”
“当日夏姑娘在府里与我的猎犬搏杀,我见她年纪虽小却面无惧色,攻守有度,心中也曾萌起逐鹿中原之意。可惜宸儿始终嫌弃夏姑娘的出身,那时我才惊觉,宸儿只怕没有一个皇后应有的远见卓识。后来我也听人说过,夏家到了燕北没多久,皇嫂曾经偷偷溜到还是世子的太子府上,就是为了瞧一瞧夏姑娘。”
这样一想便又庆幸起来,当初若是一意孤行,只怕就没有今日的兄友弟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风波再起
兴王便将犹自困惑的兴王妃揽在怀里低声笑道:“夏姑娘可是个奇人,只是性子有些懒散。她六哥能领军,五哥能治世,这样的人咱们娶回来,四哥会忌讳的。”
兴王妃听了不由笑了起来:“你又哄我。她家若有你说的这样厉害,怎么皇嫂不说给箴儿。”
兴王摊开四肢往榻上一躺,轻声笑道:“个中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啊,我听人说夏姑娘身子不大好,你白日里也是见过她的。”
这样的事情,兴王妃想得倒是飞快,立刻道:“是不是以后子嗣艰难?没有子嗣娶几个妾室也就是了,只是她这个人好是好,百伶百俐的,就是不容人,想必皇嫂也怕她搞得家中鸡犬不宁。”
兴王点点头:“皇兄,皇嫂亲自派了几拨人,都说治不了了。”心里却想:“你说起旁人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的,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少跟我的几个姨娘置气。”
兴王妃便躺在兴王身边小声说道:“若论声望,你可比四哥的名声好了百倍,怎么你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
兴王瞥了王妃一眼,见她好奇地看着自己,心想:“她虽然晓得轻重,若是不小心在孩子面前流露出来便不好了,我还是与她说清楚的好。”
打定主意便细细地说道:“能做一代枭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四嫂娘家兄弟子侄一贯能征善战,不像你们家。虽说也是公侯出身,这一两代却久未领兵。”
他见王妃不服气,忙摆手道:“你先不要急着反驳。听我慢慢说完。瑾儿为人谨小慎微,守成有余创新不足。太子在燕北代理政务时,广纳贤能为四哥寻来不少奇人异士。听说夏家五爷曾经以白身领一县父母官。瑾儿和励儿却未必有这样魄力。这是其二。”
“韩丞相在前方对敌,颇受四哥信任,她的女儿未免在潜邸恃宠而娇,兴风作浪,只要不妨碍了四哥的部署。四嫂从不与她相争,任她在潜邸翻云覆雨。虽说四哥心里自然看中四嫂一些,我却不想你过那样的日子。”
兴王妃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受用,便抿嘴轻笑。
兴王接着道:“韩丞相这个人,不计较个人得失,在南方得了许多种子便送回燕北。太子与谨王不睦却也能欣然接受。积极在燕北试验。这二人的胸襟都是世上罕有,后来京中缺粮,军心浮动,四哥却始终粮草充足,这些事情都不是一人一力可以做成的。况且,我虽然有个好名声,却也时时为名声所累。”
兴王妃听了不由暗自沉思,想了好一会才轻声嗔道:“是我拖累了你了。”
兴王大笑。揽着她在怀里道:“你晓得就好,以后对我再好一些吧。”
兴王妃刚要反驳。兴王已经翻身压了过去,暖帐里便传来呜呜呀呀的声音来。
又过了三五日代王和周王的儿子周崇进京,圣上便在宫中摆上家宴为兴王,代王和周崇等人接风洗尘。
郎皇后穿着米黄织金的家常衣服,趁着旁的女眷还没来,悄声问兴王妃:“你瞧见夏姑娘了吗?”
兴王妃不由苦笑:“真是没想到。她小时候还去我家里玩过,她娘我一点也没认出来。嫂子,你认出来了吗?”
郎皇后摇头:“我早先见过夏姑娘一次,她那时管着家里的庶务,穿的是男装,我瞧着眼熟,却没有往那些旧事上想。”
兴王妃也不由唏嘘,拉着皇后的手叹气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前儿我娘做寿,她不过坐着应酬了一会,就有些精神不济了,后来竟索性退了席了。皇嫂,您不知道,她小时候可伶俐了,骑射不输励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身子居然这么……”
周励在一旁正跟周炆寒暄,听了这话便不高兴了:“娘,她就是身子轻,骑马快点,射箭,能从这里射出内室的门就不错了。”心里却不大乐意母亲跟外人议论夏姑娘的健康,自己颇有几分黯然地想着:“云娘自然是好的,我们俩一处也时常说说笑笑。可是我毕竟喜欢夏姑娘好多年了,也许…再过几年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周炆却想起早前她虚晃那一枪,不由大笑道:“叔叔倒还给她留了几分面子,我亲眼瞧着那箭顺风飞了这么远,呱嗒就掉在地上了。”周炆连说带比划,众人不由哄堂大笑,笑着笑着便都沉默不语。
倒是兴王妃和周励不晓得内情,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说起婧县主的婚事,羞的婧县主急着走避。好在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王爷进了宫,周王家里只剩了周崇一个人,圣人便拉着他多说了几句。缅怀从前的事物,不免也落了几滴眼泪,几个王爷更是至情至性,搂着周崇痛哭不已,末了自然又跪了一地,感谢四哥圣明,救了周家的骨血。
不一会儿,饭菜便端了上来,圣人为了取一家团圆的彩头,便用了圆桌,也没有设主位,大家分男女两席,团团坐了。圣上想到先帝在的时候,家宴总要摆个七八桌,今日因平南王还驻守西南,另有几个郡王都留在封地替几个王爷守着家业,今日的家宴便越发显得冷清了。
好在几个王爷和诸郡王都十分知趣,将太子和安王周箴,平南王周筠夸了一遍,倒也宾主尽欢。眼瞧着快要散席了,站在圣人身后的闻喜突然瞧见外面有个内侍微微地探了探身子,瞧了他一眼,闻喜一愣忙不动声色地踱了出去。
兴王和代王扫了闻喜一眼,见此时气氛大好,便给周崇使了个眼色,周崇无奈只得涎着脸笑道:“皇伯父,说起来我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若是那农家,那儿女都满地跑了。可我如今连个媳妇也没有,还请伯父伯母寻个合适的人,也好早点给咱们皇家开枝散叶。”
几个皇叔听了无不大笑跟着凑趣,逗得圣上也忍住不笑起来,点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贤侄儿,你心里可有什么人选?”
周崇想了想,脸上一红道:“这样的事儿小侄哪里懂,想来是要能生养的。”
众人听他说得直白又大笑起来,几个王妃也在一旁笑着琢磨自家的哪个小娘子合适。这时,闻喜突然沉着脸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在圣人耳畔说了两句,圣上听了他的话,立刻脸色大变,冲口说道:“马上传我的口谕,派孙护卫去夏家。”
兴王等人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起身告辞道:“国事要紧,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如今有四哥,咱们来日方长。”
圣上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低声恨恨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时大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郎皇后忙给诸妃递眼色,女眷们便跟着她进了内室。圣人扫了几个王爷和郡王一眼叹道:“喜都人竟然混进蓟城,将参军陈泽杀了,最可恨的是,还将他的头挂在城墙示众。”
一时间几个王爷和郡王也不由露出骇色,心想:“这要怎样的仇恨才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杀了人还不够,还要鞭尸以泄其愤。”
周炆和周崇听了急忙翻身跪倒请战,周励见了也跟着跪下,三人齐声道:“臣等愿去北寒荡平喜都人,为陈参军报仇。”
唯兴王垂头暗想:“两边议和已经有大半年了,怎么突然间对陈参军发难。死的是陈参军,四哥听了为什么派护卫去夏家。记得边关那次大战,主事的是夏将军不假,可是协理的却是蓝家,陈泽只是陪宜都郡王巡边巧遇喜都驻军。再者,蓝家在京城也有宅子,蓝国公这会儿也带了两个嫡子进京朝贺,怎么四哥却不提派人去他们家里护卫。”
这时又有内侍进来:“夏家府上有小厮一直在宫外候着,孙护卫他们出去正好遇上。说是有军情。”
圣上面沉似水,点了点头。
不一会就有内侍带了个小厮进来,想必在外面等了许久,鼻头脸颊都冻得通红,跪在地上先磕了头,才道:“小的是夏将军府上的小厮,名叫大成,今儿六爷派人送信儿,听说派了好几队人马进京,这一队是专给府里姑娘送信的,二爷寻思着怕其他的人遇上什么事儿耽搁了,便急急忙忙让小的在宫门口候着,可巧遇上孙护卫出来。”
圣上便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二爷,给军机处送信的人也到了。”
那小厮听了便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姑娘前两天犯了毛病,府里人仰马翻的,昨天才找到一个老先生说是能治,一家人便心急火燎地赶过去了,如今府里只有二爷和八爷。二爷的意思是,若是他们能来了,正巧就做个了断。却又怕他们没有奔我们府上,而是追到路上去劫姑娘。亏得圣人英明派了孙护卫过去,二爷这会正有些捉襟见肘。”
正说着,外面又内侍禀报:“薛将军有紧要的军情。”
圣上忙道:“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薛羽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道:“哲合欺我太甚,臣愿领兵与夏将军一道扫平哲合部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被退回去的文书
白云庵里,小雨穿了件鹅黄色绣着竹叶梅花的绸缎圆领袍,配了条青灰色撒花马面裙坐在净室里呆呆地瞧着面前的棋盘,想了半天才捻起棋子在空中沿着棋盘划了一圈。一双眼睛却瞄着十证大师的神色,左右比划了一下,落在了右上角。对面的十证大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夏姑娘,你又赢了。你这么懒怎么成,多少也要用些心思。”
小雨缩了缩脖子,瘪着嘴心想:“下个棋而已,要花什么心思。累的半死,也没什么彩头。”
十证大师便将棋盘里的白子一粒粒拣出来,说道:“咱们再来一局?”
小雨忙道:“累得不行了,眼睛都睁不开了。下回吧,明天在陪您…”说着心里默默地再加了个‘玩’字。十证便道:“你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京城手谈已经没有对手了。”
小雨眯起眼睛笑盈盈地说道:“大师这样喜欢,下次我让八哥跟你手谈,他比我娘还要厉害。”
十证大师无法,只得收拾东西走了。
林子瞧见十证大师走了,急忙快步走进来道:“安歌说有新话本,姑娘要不要试试。”
小雨愕然,心说:“想清净两天都不行,竟然追到这里了,不晓得又出来什么大事了。”
安歌笑嘻嘻地坐下地瞧着林子道:“姐姐也不赏小的一杯茶喝。”
待林子气呼呼地转身去斟茶水,安歌已经匀了气息低声道:“姑娘。出了大事儿了。陈参军没了!咱们的人特意去辨了辨,参军死前应该是遭了不少的罪,身上都是伤。若不是恨他太深。故意折磨他,便是要从他的嘴里问出些事情。若是后者,也不知道陈参军说了没有。”说着飞快地打量了小雨一眼。
小雨点了点头:“前几次都被咱们听到风声,这次倒做得干净利落。陈参军的父母亲都在南左岬,你派几个人去瞧一眼,若是能劝着他们搬家是最好的了,再给他们留……”小雨沉吟了一下:“三百两银子吧。”
安歌点了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前儿姑娘让我张罗在酒楼里请舞娘的事情,我…”
林子听到这里,低头冷哼了一声。安歌便忍不住舔了舔唇,瞄着她的神色道:“本来有了点眉目,结果就得罪了人了……”
小雨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人胆子这样大?京城这里也就是罢了,燕北那里还有什么人敢跟我斗吗?”
安歌局促地笑了一下。端着茶盏喝了两口。清了清喉咙,才低着头赧然道:“好像是八爷的人。”
小雨的眼睛一下子就圆了,心虚地小声说道:“你们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安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小雨这才松了一口气:“唉,那这块儿你们就别做了,让八哥弄吧。”歪着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他,他是打算在赌场里请舞娘吗?这样会不会太分心了。”
安歌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不好看。支支吾吾地说道:“他好像,把教坊都…”说着安歌尴尬地目光落在地上。讪笑着挠了挠额角。
小雨心想:“天呀,八哥哥你胆子可真大,赌场还可以说是事从权益,教坊你可怎么跟爹娘解释。这事儿要是给他们知道了,你的小命儿不保啊!”
安歌吞吞吐吐地说道:“也不全赖八爷,都是那些教坊的人求着他,八爷,他,其实,挺风流…的…”
林子送了安歌出去,这是天色就有些晚了。小雨嫌屋里气闷,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走了两三圈,突然站定了,静静地望着角门口多出来的一个人。高高的个子,身上披了件靛青色的斗篷,小雨眯着眼睛,心想:“这个人是若邬还是驷骅呢。?”
那人四处扫了一眼,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将斗篷上的风帽摘了下来。小雨不由皱着眉头嗔道:“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鬼鬼祟祟地进来。也就是我沉得住气,不然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薛羽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低声说道:“夏姑娘这是记挂在下的性命吗?”小雨一窒,心想:“这人从前虽然脾气不好,性子有些狠厉。好歹面上也还算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如今说起话来好像街上的闲帮似的,居然还敢调戏我。”
小雨便有些懒待理他,转身往房里走。薛羽急忙跟了进去:“陈参军被人暗杀了,我跟二哥和伯父伯母说过了,这几日我带着三十御林军在这里守着,伯父伯母那里另有人过去。”
小雨歪着头叹了一口气道:“陈参军没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样如临大敌,一瞧就是做贼心虚。本来喜都人还不晓得我,你呼啦啦地带了这么多的御林军出来,他们指不定把我当成出游的圣上给刺杀了。”
小雨一面说一面往屋内走,走了几步,见他还跟在自己身后,也往堂屋里走。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什么护卫,分明是假公济私。”
薛世子进了堂屋,将身上的斗篷解了,露出里面银白色绣着浅金竹叶纹样的靛青箭袖圆领袍,坐下的时候隐约能瞧见里面碧蓝色的缎面裤子,腰间扎着一条宝蓝色玉带,上面挂了一个暗红五彩刺绣荷包。
他见映雪和林子都不理他,纹娘更是只守在小雨身旁,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两口道:“夏姑娘,你这茶实在是太差劲儿了,都咽不……”
薛世子抬头便瞧见小雨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一纸文书,立刻就没了声息,半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小雨看着他赧然笑道:“前两天,我娘将这文书给了我。真是没想到薛大哥还有这样的心思,吓了我一跳。想了好几个晚上,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处,能得了薛公子这样的青睐?”小雨一面说,一面将那文书一寸寸地推了过去。
薛世子瞧着那文书越来越近,一颗心便一点点沉下去,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目光却冷冰冰的有些骇人。小雨笑吟吟地坐在薛羽的对面,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笑道:“这茶有些凉了,薛大哥,失礼了。”
薛羽咽了咽口水,往前探了探身子,将那文书拿在手里展开,上面一笔一画都是自己写了好几遍的,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为了这个文书,还跟圣上闹了脾气,好说歹说地才求着圣上在上面盖了一方私印。
那时圣上还说:“怎么也要写上:若是十年没有子嗣,是可以纳妾的。”
薛世子正想得入神,小雨清了清喉咙道:“薛大哥,你喝一杯茶再走吧。”
薛世子呆呆地接过茶盏,连她的逐客令也没有听出了,只是怔怔地瞧着她,见她的脸色比前些日子远远看着又白了几分,不由自顾自地想着:“怎么补了这些日子,都不见起色,如今瞧着竟然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小雨见他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禁恼羞成怒,清咳了一声问道:“薛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面的问题,这京城里贵女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选我。你若是想让我跟你的继母斗,我劝你还是趁早息了这心思,我现在受不得累。昨儿刚寻了个老先生,说我不能多思多虑。”
薛世子这才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你长得这样漂亮,我越看越喜欢。”
小雨听了这话不要一愣,心想:“看你平常那个拧巴样儿,真想不到你的嘴巴还这样甜。”便笑着点了点头:“嗯,这一句奉承的好。”
薛世子见她不以为然,便有些着急,盯着小雨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怎么是奉承你?你长得就是很好看,满城的贵女都比不上你。你若是笑起来,那就更美。我每次想起来,多难捱的日子都能熬下去。夏姑娘,我要是娶了你,肯定对你好,让你天天都这样开怀大笑。”
小雨自诩见多识广,却也从未有男子这样子恭维她,便有些吃不住,起身嗔道:“越发的胡说八道了,我要做晚课了。”
薛世子心想:“如今这文书已经还给我了,我若是再不表明心迹,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样一想忙抢前一步,打算拦住小雨再多说几句。那成想纹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中间,咳了一声道:“这些东西你都收好了。”说着将那文书往他手里一塞。
纹娘一面往外推他,一面小声说道:“这文书你拿回去照着前面的,也请了圣人盖了章,再拿回来给我们姑娘过目。”
薛羽踉踉跄跄地被推了出去,心里一片冰凉,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才明白纹娘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中还犹自奇怪:“东西都还给我了,还要圣人盖什么私印?”想着便凑着房檐下的灯火去看那文书,只见那纸上龙飞凤舞,写了许多的字,显见得不是自己先前写的那一张。
他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就着灯火看了一遍又一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高兴
小雨瞧见薛世子在院子里手舞足蹈,高兴地不停傻笑,不由暗忖:“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喜事吗?竟然也能乐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薛世子欢快地助跑了两步,绕着院子连着几个空翻。小雨吃惊地看着兀自高兴不已的薛羽心想:“这人会不会是脑子不好使?或者是我吃了亏?”这样一想,自己也有些害怕:“难道我什么地方没有写清楚,所以他才高兴成这个样子。”小雨眼珠一转,转身对着纹娘低语了两句。
纹娘便推了窗,沉声斥道:“姑娘说了,薛将军若是还在院子里瞎蹦乱跳的,就将文书抢回来。”
薛羽一听这话,忙站住将那文书折好,飞快地塞进怀里,还有些不放心地拿手按着,歪着头笑嘻嘻地瞧纹娘。
纹娘关了窗,对着映雪叹气道:“薛世子这傻样哪里配得上咱们姑娘。”
小雨吹着映雪新沏的热茶,摇头道:“急什么,还有我娘呢,没事儿,我娘那一关可不好过。听我娘说,他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将来要是我们吵架,他又不乐意放我走,指不定就把我剁了。”
映雪听了这话, 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抚着胸口道:“姑娘,您还是别嫁他了,咱把那文书赶紧抢回来吧。”
纹娘也被小雨的话吓住了,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我若不是挂记着哥哥。才不会给人家做侍卫。哥哥若不是想让我日子安稳些,早就从军了。”这样一想,薛将军简直就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怪物。唬得她急忙推了窗低声说道:“我们姑娘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姻大事还是要听夏太太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以后太太回绝了你,可不要找我们姑娘哭鼻子。”
不想薛羽听了这话混不在意,往前凑了几步,喜滋滋地站在窗前对纹娘小声说道:“就只是这样,薛某便已经满足了。若是将来伯母回绝了我。哼,我就想法子再娶一房厉害的,给我娘报仇。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嫌我没有亲娘罢了。”
纹娘一听这话又有些不高兴,将窗子一关,回头对小雨抱怨:“姑娘,他心里还有别的人。”
小雨却松了口气。暗想:“亏得他还有旁的主意。不然我还得再想一想。”
薛羽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总算安静下来。一个人施施然地走出去将带来的人在四周的厢房安置了,又安排了人夜里轮流放哨,倒也无事。
次日一早,薛羽瞄见映雪开了房门,端了早饭进去,立刻 捧了自己的饭菜涎着脸跟了进去:“外面厢房的火盆息了,屋子里冷的很。饭菜都凉了。夏姑娘,让我也在这屋里吃吧。你屋里暖和。”说着话,也不待小雨答应便自顾自地坐在她对面。
小雨刚想将他轰出去,转念又想:“我父母亲不在,刚好瞧瞧他的品性。”便不言语,只自己慢慢吃着斋饭。
薛世子说是进来吃饭,大多数时候却都盯着小雨发呆,一忽儿想着:“以前离得远也没注意,夏姑娘这双眼睛又黑又亮,皮肤又白又嫩,一双小手纤细柔软。”一忽儿又想:“夏姑娘和我娘一样,也爱吃斋菜,豆腐这么难吃,这么一会儿她都吃了小半碗了。我娘也不喜欢葱花,夏姑娘将自己碗里的都拣了出来。等我以后娶了她,我都替她吃了好了。”
他越看心里越喜欢,暗想:“还是圣上英明,将我撵到这里保护她。去喜都荡平哲合部落固然一劳永逸,可哪有这样保护夏姑娘好。唉,怎么喜都人也不来,若是他们来了,我正好让她瞧瞧我的本事。”这样一想,越发的露出几分呆像来。
映雪见他这个样子,便想将他撵走。薛世子忙道:“老天爷都不撵吃饭的人,好歹姐姐让我吃完饭。”说着又低头去扒碗里的饭,过了没一会,见无人理他,便又看着小雨发呆。
小雨哪里还吃得下,气鼓鼓地说道:“你敢再盯着我看,我就把你的眼珠都抠下来。”
薛世子瞧了她瞪着眼睛发怒的样子,立刻想道:“夏姑娘生气的样子都是这样好看。莫非我生气也是这个样子,上一次我发脾气,她还夸我好看来着。”转念又想:“你若是将我这对招子抠了出来,就摆在这屋子里好了,那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高兴,竟然吃吃吃地笑起来。
小雨打量着他痴痴傻傻的样子,心想:“从前虽然讨人嫌,好歹是个将军的样子,这下可好了,一纸文书便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小雨在白云庵又待了两日,便觉得以薛世子目前这个蠢样,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品性来,便要回府。
薛世子就觉得幸福的日子还没咂摸出滋味呢,就到头了。好似不解风情的映雪拿着手里的大剪刀,咔嚓一声,将好好的锦缎剪断了似的。他跟在小雨身后讲了好半日的兵书,想劝小雨再多留几日。嘴巴都说干了,小雨也不理他,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去十证大师那里告辞。
薛世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跟在小雨的车旁,唉声叹气地想着:“这些喜都人也真是的,这么好的机会,夏姑娘都落了单,她哥哥们都不在,你们也不来袭击袭击,也好让我施展施展。”
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进了京城,薛世子眼巴巴地瞧着小雨头也不回地进了夏府,一颗心好似被人掏空了似的,空落落的。以前娶不了她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近在眼前,只恨不得立刻就定下来,明日便娶回家才好。这般站在夏府的大门,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晚上回家再去寻后娘的晦气。
薛世子打定了主意,便策马朝皇宫走去。闻喜一见是他急忙领他进了谨身殿,小声地提醒道:“圣人这会儿心情不大好,你可小心点。”
圣上一脸疲倦地瞧着春风得意的薛羽,也不由好奇起来,忙招手让他走近,问道:“夏姑娘听了陈参军的消息吓坏了吧?”
薛羽低着头想了很久,这才摇了摇头道:“夏姑娘镇定自如,我…….”他刚想说自己偷偷溜进小院子,一个人站在树下,夏姑娘那一仗瞧着可不像害怕。转念又想,这样的事情也不大光彩,便住口道:“没有露出半点儿惊慌失措的样子。”
圣人皱着眉头追问道:“报信的人没有告诉她,陈参军被人用刑的事情吗?或者她事先已经知道了?”
薛羽认真想了想道:“陈参军被用酷刑的事,夏姑娘是知道的。臣去的时候,听见她让罗十二派人去陈家吊唁,送银子。罗十二还说,陈参军要是供出姑娘来,就不该给他们家银子。夏姑娘还申斥了罗十二两句,说陈参军绝对不会说出她来。”
他说着说着又渐渐清明起来,犹豫了一下道:“她说陈参军还是将功名看得太重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曾经劝陈参军退隐乡间,陈参军没有答应。”
毕竟逝者为大,两人也不好再非议他,沉默了一会儿。圣上便瞧见薛羽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喜气,也不由笑问道:“怎么样?我出的主意可还管用。”
薛羽已经等得颇不耐烦,一听这话便得意洋洋地拿了那文书出来:“圣人真是太英明了,您瞧瞧,这文书是夏姑娘准备的。夏姑娘很是敬重我娘,只在上面留了我母亲的陪嫁铺子和庄子。我自己的体几只要了两间铺子,两个小田庄,连一小半都没有写进去。”
说着将那文书递了过去,眼巴巴地瞧着圣上道:“还求圣人开恩,再给我盖个私印,以后我俩若是成了,我一定给您封个大大的谢媒红包。”
圣上扯了扯嘴角,捏了那文书瞧了半晌,心想:“夏姑娘分明不想和你长过,想必是怕以后分开的时候拿了你太多的东西,你人财两空,不肯放手才是真的。才不是可怜你,敬重你娘,才只要那么一点点的。”只是瞧着薛羽兴高采烈,眉角含情的样子,心下不忍,暗道:“算了,他也是个可怜人,成不成还不一定呢,我又何必说破了呢。”
圣上见了他这个样子,因是自己怂恿的,如今事情顺利也不免跟着开心起来。忍不住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前两天派了人去打听了一下。夏姑娘犯的可不是一般的毛病,你可要想好了,她家里父兄那样厉害,你要是以后想反悔,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薛羽听了喜笑颜开地说道:“娶不了夏姑娘,要后人有什么用?反正我爹也不差我一个,想要嫡子有嫡子,要庶子有庶子。我就喜欢夏姑娘,看见她,我心里就高兴。亏得她这身子不好,若是万事都好,也轮不到我的头上。我心里…”
他险些将自己偷偷在心里喜欢她很多年的话说出来,忙住了口,低头想着:“那会儿的日子才叫惨呢,每天睁开眼便要想着,左三娘才是我媳妇,左三娘才是我媳妇。听说左家退亲,我高兴的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这样想着想着,便扑哧一声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征
薛羽想了想又轻声道:“圣人,您不觉得夏姑娘长得跟我娘很像吗?夏姑娘吃饭的时候,跟我娘一样喜欢吃清淡的。还有,夏姑娘也喜欢左手放汤,右手放米饭。她吃米饭是右手执箸,喝汤是却用左手。”
圣上瞧了他那个样子,往椅子上一靠,心说:“鬼迷心窍就是说他这样的吧。方昭这个人贤淑雅静,克己守礼,半点也不像夏姑娘,否则也不会将自己憋屈死了。”
薛羽却越想越觉得夏姑娘十二分地像自己的娘,心中不忍暗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面想一面低头喃喃道:“若是我娘见了她一定会很喜欢她,等…”说着,猛一抬头着急地看着圣人说道:“圣上,她现在不要我护卫了,咱们怎么办呢?我都一个多时辰没见着她了。”
圣上抚着下巴想了想:“夏将军那里已经厉兵秣马……”他说了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将脸一沉说道:“你是做臣子的,不给我排忧解难也就罢了,如今倒要我来给你出谋划策。”
薛羽一愣,脸上一热,急忙辩解道:“我娘临死的时候再三叮嘱我,有事的时候跟您商量,您也答应我娘要照顾我的,您不是打算半途而废吧。”
圣上被他气乐了,想了想道:“既然夏姑娘这里用不着你了,你明儿一早快马去燕北,她哥哥马上就要攻打哲合的部落了,你趁机过去立一功。我再给你提一提,将来成亲的时候也好看。”
薛羽痛快地点了点头,磕了个响头。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圣上瞧了他的背影心中也不免艳羡不已,暗想:“果然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倒想得透彻。江山还是美人?唉!如今想寻个品貌和她相仿的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伙了…….”
他这里正想着,闻喜小心翼翼走进来,轻声道:“夏将军又回来了。”圣上哂笑。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进来。
薛羽快步走进了,赧然行礼道:“这个文书还没盖章呢。”
圣上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闻喜微微颔首。闻喜便取了私章出来。薛羽瞧着闻喜忙活,思绪却不晓得飞到哪里,呆呆地看着那桌案,轻声笑起来。
圣上忍不住皱眉问道:“什么事这样好笑。”
薛羽一拱手。掩不住唇角的笑意。轻声道:“夏姑娘不喜欢吵闹,一丁点动静就气得跳脚,那个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圣上无语,心想:“我就不该问他。这孩子的心智现在都碎成渣了,夏姑娘这会儿就是打他骂他,他都觉得是好的。”便挥挥手让他走了。
薛羽欢天喜地的走了,留下圣上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叹了口气起身往左贵妃那里走去。
薛羽回府先换了衣服。这才去了正屋。大马金刀地坐在徐夫人的对面,眼睛瞧着护国公道:“刚刚进宫见了圣上。北寒那边又有了战事,我明儿一早就走。这一趟的….功劳小不了,圣人已经许了我了,回来必能遂了我的心意。”说着便十分骚包地笑了起来。
徐夫人眯着眼装作没听见,却瞧出他今日与往常大不相同,前些日子虽然也时不时地过来气她,却一眼就能瞧出来,十有八 ~九是狐假虎威,不像今日,身上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神采。徐夫人想了想,许是圣人给了他什么实惠了,心中便焦虑起来。
薛羽出了正院,这才想起来今日竟然忘记找继母的晦气,又惦记着要去夏府给小雨送信,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折回去找茬惹继母生气,反而高高兴兴地往夏家去了。
这一回,也没有去正门,径直到了后院,给守门的小厮说了。不一会就有人领了他进了外院的一角偏院,薛世子心里正奇怪,小雨便已经来了。薛世子暗想:“夏姑娘与旁的女子不同,想来是她平日里外面事务的地方。早前若是知道她有这么个地方,就该没事到这里来找她。”
小雨瞧见他那幅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的样子,便有些挫气,咳了一声问道:“薛将军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做晚课了。”
薛世子这才回过神来,将那文书递了过去道:“都按着姑娘的意思,弄妥了。”
小雨示意映雪接了过来,打开瞧见上面的簪花小楷便皱起眉头来,薛世子急忙在一旁解释道:“姑娘的字实在太难懂了,圣上公务繁忙,我就帮你誊录过了。”
薛世子瞧着她将那文书折了折塞进袖子里,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来,不由脸上一红,暗想::“若是我能变成那一方文书,进了夏姑娘的袖管该有多好。”
他心里正想得绮丽,小雨已经转身走了,薛世子猛地想起自己明儿就见不着她了,忙疾步走过去,拦着她说道:“夏姑娘。”
话音还未落,纹娘已经挡在小雨身前,拔了佩剑出来。唬得薛世子退了半步道:“我明儿一早就要去燕北了,跟六哥一起将哲合的部落打散了,你将来就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了。”
薛世子心中暗想:“我这次出去征战是为了她,她好歹总要给我说两句刀剑无眼,千万要小心,诸如此类的话吧。” 便忍不住殷殷地看着小雨,
小雨却没有瞧见他的神色,沉吟了半晌道:“我身子不好,你以后只怕就没有子嗣了。”
薛世子便有些讪讪地,心不在焉地答道:“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总是哭,还要天天抱着,一身的乳臭味,我不喜欢。”
小雨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不明白为什么玉树临风又英武果决的薛将军非要娶她,总觉得这一脚迈下去,半点胜算都没有。只是……前些日子左贵妃偶感风寒,请了自家侄女左二娘进宫照顾她,听说前儿左二娘不巧遇上圣上,如今已经被封为昭仪了。
薛世子见她什么也没说,便有些伤心,又追了两步问道:“夏姑娘要不要在下带几句话给夏将军。”
小雨却看着他皱着眉头道:“你若是指望我帮你对付你继母,恐怕我也是力不从心的。”
薛世子追问了几句,都得不到答案,便有些心急,气呼呼地说道:“那个要你帮忙,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小雨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心想:“奇怪,我不过随便问问他,他怎么就生气了?莫非真的有所求?若是我能做到,倒也算什么的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薛世子冲口而出再看小雨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又有些后悔,忙和颜悦色地说道:“我明儿就去打喜都人了,你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小雨这才醒过神来,吃惊地问道:“你去燕北做什么?”
薛世子巴不得再多说几句,忙又细细地讲了一遍,小雨看着他不由小声抱怨道:“我六哥一个人应付得来。你去了,他还得照看你。”似乎颇为六爷担心的样子,说完便皱着眉头转身走了。
薛世子一个人站在院子,想了一会,暗道:“哦,原来她是怕我遇到危险,她六哥护不住我。”这样一想,便又高兴起来,一个人慢慢出了夏府。也不过走了一条街的样子,突然有人打马横在他面前,吓得他胯下的骏马猛地一抬前蹄,差点将他从马上掀下去。
薛世子拢着丝缰,稳住心神正要骂人,发现那人是纹娘,忙笑眯眯地问道:“纹姑娘,可惊到你了?”
纹姑娘扯了扯嘴角,抱拳道:“喊了您一路了,也不知道您在想什么,就闷头自己往前走。”
薛世子讪讪地笑了笑,想着她是小雨的贴身护卫,便忍不住四处张望起来。
纹娘摇头叹道:“姑娘不在,别找了。喏,接着。”说着将一个布包丢了过去:“一个你用,另一个给夏将军。”也不等他答话便转身纵马走了。
薛世子展开布包一看,却是两个带在手臂上的机关,瞧着小巧玲珑的,想必是夏姑娘自己用的薛世子把玩了一会儿,整个人立刻就好像充了血一般,一颗心咚咚乱跳,暗想:“夏姑娘必定是送我的,她一个女孩家,又不好意思,所以才多给了她六哥一个。”
这样一想便高兴起来,已经走到国公府门前了,想想又折到兴王府,在里面同周励闲聊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果然,徐夫人听了这话,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护国公见了忍不住劝道:“夏家许是不晓得你。你既然想做成这门亲事,何不亲自到他们府上,他们见你这样好,自然就乐意把女儿给咱家了。”
徐夫人被护国公噎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得叹道:“世人都说没娘的孩子可怜,哪里晓得继母难做。我如今也犹豫不决,又怕旁人说我苛责继子,给他寻得亲事不够显赫。”
护国公听了便点头道:“若是这样,便换一家好了。我听说兴王家的女儿聪明伶俐,与羽儿也算般配。”
徐夫人听了这话,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护国公还犹自不知,摇着头叹道:“你们女人做事情就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观棋
夏秀才见女儿身子好多了,薛羽又领兵去打仗去了,夏府总算又安宁下来。便也恢复了往日的消遣,无事的时候踱到外面茶楼寻人下棋讲古。众人晓得他们家里要出国公夫人,有那逢高踩低的便奉承起来,有傲骨好脸面的又故意不理睬他。
夏秀才本来颇交了几个好朋友,不想如今连冯秀才陪他下棋都时常让他几分。心里就有些不爽利,偏一旁有个大汉,穿了件天青色的绸缎棉澜衫,袖了手看棋,看了一会儿,便指了那棋对冯秀才道:“你这个子儿走错了。”
冯秀才脸上一红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那大汉长着一张方脸,浓眉小眼,鼻直口阔,听了这话便悻悻地哼了一声:“你这是故意给他子吃。”
夏秀才脸上一热,心想:“他这人倒憨直,只是未免太不晓得变通了,倒似我年轻时的样子。”这样一想,便没有帮着冯秀才说话。俩人默默下了一盘,那大汉道:“我来跟仁兄下一盘。”
夏秀才一面拣着棋子一面问道:“这位仁兄瞧着面生的很。”
那大汉道:“我近日打算搬到这附近,今儿过来看房子,左右无事就到这茶楼转转。你这朋友不实在。”
夏秀才抬头瞧了瞧面红耳赤的冯秀才笑道:“我们素来交好,他是怕我连输几盘,脸上不好看。”
冯秀才索性就坡下驴道:“夏兄客气了。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夏秀才一听这话。怕他心里不痛快,急忙起身挽留,冯秀才这才舒服了几分。笑道:“咱们这些年的朋友,不讲这些虚礼!”说着便拱了拱手,下楼去了。夏秀才见冯秀才走远了,才转头问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那大汉摆了摆手,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得罪人了,嗤笑道:“你们这些秀才就是这般酸气。我的朋友都叫我卫卿。”
夏秀才便道:“原来是卫卿贤弟,在下姓夏。表字纪山。”
那大汉也不理他,帮着他将棋盘收拾干净,俩人便下棋来。卫卿执意要让他五子。夏秀才从来没遇到这么执拗的人,挣了半日也只得同意。结果卫卿便输了五子,夏秀才笑道:“这次你晓得我的厉害了吧。”
卫卿面红耳赤,气呼呼地说道:“再来。我就不信了。”
夏秀才赢得也不爽快。便道:“这次就不要再让了。”
卫卿沉吟了一下:“让你三个子好了。”
夏秀才有了之前的经验,也不与他争论,果然卫卿又输了三个子。
夏秀才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两个人互不相让,又杀了起来。
一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夏太太派小厮出来寻他,俩人这才分手,约了明日再战。
这般又过了几日。婧县主派人给小雨送信儿道:“过两日励郡王要带着王妃和县主去进香,想请姑娘一起过去玩。”
小雨支腮想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道:“还请县主到了日子过来接我。”
映雪瞧着小雨恹恹的,便不解的问道:“这一趟咱们六爷和薛将军联手,肯定能将哲合部落击溃。姑娘还担心什么呢?”
小雨叹了口气道:“映雪,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映雪停了手里的活儿,歪头想了想答道:“姑娘为人大方,又聪明,对我们也和气。”
小雨便歪在大迎枕上,摆了摆手道:“不是问这个,比如说,如果你哥哥娶我,你乐意吗?”
“啊!” 饶是映雪晓得小雨的意思,还是忍不住惊叫着跳了起来,吓得外面正送安歌离开的林子快步走了进来,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映雪委屈地嘬着手指,心有余悸地瞧了瞧小雨道:“被针扎到手了。”
小雨却微微颔首,暗想:“你看,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
映雪仔细地瞧了瞧手指,见扎得还算不深,这才叹气道:“姑娘又在瞎琢磨什么,我们是奴才,您是主子……”
林子听得莫名其妙,忙问道:“什么主子,奴才的。”
映雪瞄了小雨一眼,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小声嘟囔道:“要是给太太知道了,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林子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小雨道:“你跟她说这个,她哪里懂得。”
外面小丫头听到映雪没好声地尖叫,把纹娘也叫过来。她听了半句,也急忙问道:“懂得什么?”
小雨暗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问问她们,心里多少也有个底儿。”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摆摆手要她们坐下,指着林子道:“你已婚妇人多少年了,你给纹娘说说。”
纹娘脸上一热,转身要跑,林子一把将她拖住。小雨便咯咯地笑起来:“你怕什么,哎呀!我就是奇怪,前些日,一瞧见孙护卫就好似乌眼鸡一般。结果一转眼的功夫都不到,你说说,怎么就这么不矜持呢,人家才来提亲就点头应了。”
纹娘又羞又气,一张脸红的好似映雪手里的红肚兜,林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纹娘便点着她的额角道:“笑,笑,笑,前儿是谁听见安歌跟银娘一起说了两回话,唔,让我想想,有好三日还是五日,没好好跟安歌说话吧,急得安歌都想给自己按个尾巴了。”
林子大笑起来,转身去掐纹娘:“这小蹄子,嘴巴太毒了。”
小雨静静地看着她们笑闹,心里倒舒坦了许多,暗想:“纹娘虽然不够漂亮,却胜在功夫好,孙护卫家是多年的武将,听说家中女眷也多习武,俩人倒也般配。”转头再看细眉细眼的林子,不又叹气:“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除了皮滑肉嫩,正是女子的好年纪,哪里配的上现在的安歌?”
小雨便轻声问道:“林子,安歌在外头名气可大了,好多出身好的姑娘都喜欢他。你没事就欺负他,也不怕他娶了旁人吗?”
不想林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混不在意地说道:“他想娶谁的姑娘,便去娶好了,我正好自梳跟着姑娘。”
进来添茶水的文甲听了这话笑道:“姑娘,那您是没瞧见师父去盘帐的样子。上次她去盘帐,是奴婢侍奉的笔墨。”说着站起身来,仰着下巴,鼻孔朝天地走了几步,众人立刻笑成一团。
文甲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别笑,这还没完呢。安大哥一瞧见师父,眼睛立刻就亮了,跟姑娘匣子里的夜明珠似的,刷~刷~地冒着金光。”她一面说着,一面张开五指比划着冒金光的样子。
纹娘揉着肚子道:“哎呦,哎呦。将来林子成亲了,夜里若是起夜,也不消点灯,只管说:‘夫~君~,请睁眼。’就好了。”
文甲放了手里的茶壶,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凑到林子跟前,学着男子的样子略一拱手,涎着脸谄媚地笑道:“小的瞧着今天早上紫气东来,正不知是什么彩头,原来是林子姑娘来了。快,快去预备香茶。”说罢转身对小雨,正色道:“姑娘,您听听,我师父去盘账,店里头要预备香案和茶水。”
这下连老成持重的映雪也撑不住了,笑得打跌道:“林子,这哪里是你的徒弟,这分明是安歌的徒弟。哎呀,姑娘,这妮子放在咱们府里可是浪费了。这要是倒外面说书,能给姑娘赚多少银子。”
几个人正说笑着,外面守门的小丫头蝉虾在门外问道:“孙护卫派了小厮过来,说有几处拳脚不大明白,想请教请教纹姑娘。”
小雨眼珠一转笑道:“你去跟他说,纹娘每次都输,不去。”
纹娘刚要阻拦,蝉虾已经如飞跑远了。
小雨笑得在榻上打滚,纹娘却道:“输就输,赢就赢,哪个稀罕他让着。”
林子在一旁大摇其头,笑嘻嘻地说道:“说的时候自然是大言不惭,可惜每次输了,外头那些小丫头们就要多站一炷香。这些小丫头日日巴望着师父能赢个一回半回的。”
纹娘红着脸喏喏不语,好半天才说道:“我这也是为她们好,将来姑娘有事都是她们顶着,练功夫不吃苦怎么行。”
小雨笑道:“你这样说,好似我很能闯祸一般,其实有一个会点拳脚也就够了。”说着瞄了文甲一眼笑道:“当初你一说大家都要练功,文甲吓得腿都软了,为了躲着练功,哭着求了林子多少天。”
映雪瞧了林子一眼,心想:“我那会儿怎么没想过学点什么呢,唉,那时我还是姑娘身边仅有的大丫头。林子进府的时候连字都不认得一个,话都说不利落,哪里能想到有今日。如今,她和纹娘都有一技傍身,走到哪里都有口饭吃。便是这些后进府的小丫头,姑娘也都安排她们学梳头,学修面。我以后可怎么办呢,我针线虽然好,可是等到年纪大了,就做不成了。再说,真要嫁到国公府,府里都有针线房,哪里还要我做了。”
小雨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会儿,还没娶你们过门,自然对你们小心翼翼的。等以后嫁过去了,还能这样对你们,才对得起你们的一片痴心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 杨将军
林子和纹娘都是没什么娘家人的女子,将来成了亲到底会怎样,也没有底儿。想必心中也曾惶恐过,如今被小雨说破,都不由脸上黯然,不过转瞬间,两人便齐声笑道:“反正有姑娘呢,他还能翻过天去。”
小雨一窒,吃惊地望着他们两个,映雪瞧见了,若有所思地笑道:“林子也就罢了。孙护卫也不是咱们夏府里的人,姑娘如何管得。”
不想纹娘理直气壮地说道:“姑娘那样聪明,自然有法子。”
小雨心想:“我自己还不知道要怎样呢。不过今日瞧着你们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吓成这个样子,我倒觉得嫁人也没什么了。”
过了两日,婧县主依言来接她。小雨在车前给周励行礼,周励笑道:“夏姑娘,舍妹实在是顽皮,非闹着要跟你一起上香。你若是身子不好,千万莫要迁就她。”
小雨见他举止言谈已颇有兴王的风采,心里暗暗可惜:“我幼时便觉得,周励虽然纨绔却心思单纯,颇有乃母风范,况且他家中父母和睦,兄友弟恭,不失良配,可惜圣上多事。”心里想着便朝车上看了一眼,正瞧见郡王妃揭了车窗,静静地打量他们二人,小雨心中一动,微笑着朝郡王妃略略颔首。转了身引得周励挡住了郡王妃的视线,自己往前探了探身,轻声叮嘱了几句,周励的表情便扭捏起来。小雨瞪了她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及至进了车里。婧县主立刻欢喜地拦住她笑道:“这里这般逼仄还行什么虚礼。”
小雨笑眯眯地坐在婧县主身旁,却故意拿眼去看郡王妃的神色,郡王妃便笑道:“婧儿说的对。咱们只管姐妹相称,你不要这样客气。”小雨这才嘘了一口气,探了探身子小声道:“我瞧着郡王妃是个和气宽厚的,若是有态度轻慢之处,您可千万别见怪。”
郡王妃一愣,挑了眉毛吃惊地看着她,小雨却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外面的周励。半句话也不肯再与她多说。
婧县主倒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咱们今儿去长春观,那里的送子娘娘最灵验。”
小雨了然地点了点头,暗想:“这样的公侯之家。子嗣自然是最重要的。唉,成亲才不过小半年……”
婧县主又笑眯眯地接着说道:“今儿宜都郡王妃也会过来。”
小雨点头问道:“安王妃是不是也要过来?”心中却想:“怪不得文臣们的女儿不与勋贵交际,我同她们几个还算交好,举止上已经少了许多的规矩。文臣们的官职再大。女儿却还是平民。这般多的礼仪她们如何乐意。”
婧县主在一旁吃吃地笑起来:“安王妃只能等着以后过来还愿了。”
小雨这才恍然大悟,暗想:“她们都是差不多时候成亲的,如今安王妃已经有了身孕,她们想必也有些着急了。”
长青观在京城北边,也不用出城,不一会儿便到了,小雨正要下车,周励道:“婧儿你先下来。让夏姑娘最后。”
小雨睃见郡王妃眼睛一眯,忍不住嘴角翘起。心想:“果然情关最难过,饶是你貌若天仙,聪颖过人,到了情关都有些痴痴傻傻。这样说来,嫁给薛大哥也不错,我现在还有几分讨厌他,自然也没什么情关要过了。”
转念又想:“不好!薛大哥似乎很喜欢我的样子,莫非我原先想差了,若是这样,他对我一片痴心自然也要我付之于真情。就好像……郡王妃之于周励一般。”她这样一想,从前觉得别扭的事情顿时豁然开朗,不由暗暗庆幸:“亏得我们还没有答应薛大哥,若是让我干他那样的傻事……那也太丢人了。”
周励扶了妹妹,妻子下车,正要去搀小雨,纹娘已经抢在周励的身前:“郡王小心,您莫要弄伤我家姑娘。”说着将小雨打横抱了下去。周励吃惊地看了看小雨,转身又去看郡王妃,郡王妃便清了清喉咙,低头不语。
小雨却坦然哂笑道:“唉!你们莫要笑我,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婧县主便十分同情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留了周励和郡王妃在后面。周励怔怔地看着小雨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也拉起郡王妃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灵儿,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自己的身子要紧。”
郡王妃听着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话,索性浅笑不语。周励还兀自看着小雨的背影低声道:“你不知道,夏姑娘从前可厉害了,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说着手上一紧,这几句话本来是小雨教的,不想说到此处,也带了七八分的真情,扭头担忧地看着郡王妃道:“我听人说,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若是最后变成夏姑娘这个样子,咱们还是不要生了。”
郡王妃心里正有些泛酸,她嫁过来没多久,便隐约听到下人说过小郡王曾经喜欢夏家的小姑娘。前些日子瞧见婆婆和小姑都与夏姑娘颇亲昵,夏姑娘出身虽低,举手投足却丝毫不带羞怯,颇有大家风范。
今儿瞧见相公与她讲话似乎也很随意,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猛然间却听到不善言辞的周励说出这样体贴的情话来,一时倒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只得脸上一红,装作害羞地低下头去。却在心里胡思乱想,一忽儿想着:到底是瞧了夏姑娘身子不好才说了这几句,可见心里头还是惦记着她。一忽儿又想:他总归是怕我将来身子不好,又与夏姑娘何干。
周励说了这几句倒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到了大殿,见宜都郡王妃已然到了,大家少不得又要互相见礼一番,周励与周炆两个便走到一旁说话。小雨打量着殿里的菩萨,仰头看了一会儿,竟然有些目炫。
这时已有小道士将蒲团放好了,婧县主便拉着小雨一起过去,四个人磕了头,便去抽签。婧县主最后去抽,却抽到了第一签,小雨飞快地扫了那签词一眼,瞧见上面写的“开天辟地做姻缘,吉日良时万物全…… ”心里不由一惊,她素来见识与旁人不同,心想:“这签词这样宏大,瞧着万事圆满,却未必是好事。世间事有得必然有失,有失才有得,婧县主天真烂漫,不晓得受不受得住。”
宜都郡王妃与小雨素来相好,见小雨没有去抽签便奇怪地问道:“怎么夏姑娘不去抽支签。”
小雨赧然笑道:“这观里的师父与我相交。嗯,我不好在这里抽签。”
励郡王妃心中暗想:“她怎么交游这样广阔,还与道士相交。唔,与道士相交又怎么会不宜抽签?”
那边婧县主听那解签的道人说着:必得良缘这样的话,正暗自欢喜。忙瞧瞧将那签藏好了,宜都郡王妃和励王妃见了都忍不住过去戏弄她。
周炆见小雨身旁无人,便走过来说道:“夏姑娘,小王有个不情之请。”
小雨点头笑道:“郡王客气了,不知道夏某人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周炆一愣,这才接着说道:“是杨将军,他前儿刚升了游击将军。想见你一面。”心中却想:“她的性子还是这样,若不是穿着女装,我还以为是在同幕僚说话。”
小雨叹了一口气,心想:“达栗尼一战,我的话说得也太过狠绝了。”遂点头道:“你叫人弄个座给我吧,就放在大殿外面,多放几个火盆。”说着身子一晃,似要跌到一般,纹娘在一旁扶着她道:“姑娘撑不住,咱们便回吧。”小雨摆了摆手道:“我刚刚瞧那神像,头仰得太久了,有些眩晕,一会儿就好了。”
周炆不由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圆润早已褪去,此时的下巴是尖尖的,大大的眼睛也没什么神采,特意加了鲜红的胭脂不仅没让人看起来精神几分,倒衬得她脸色苍白。周炆不由暗忖:“怪不得祖父放心薛将军和她的婚事,她这个样子倒像了母亲七八分了。可是……太医说母亲活不了几日了。所以我才急着生个子嗣,让她走得安心些,夏姑娘才十几岁难道也…活不长了吗。”
不一会儿,有小道士将火盆和椅子摆好,周炆的小厮便领了杨宝臣进来。周励急忙将郡王妃和县主拦在殿内,唯有婧县主忍不住立在门边,好奇地往外看。
杨宝臣跪在地上难掩伤心,哽咽地叫了一声:“师父。”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雨心中也颇有些感动,却硬着心肠道:“杨将军,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赤诚。我对你好,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只是觉得你与我钟姐姐十分相配。我禅心竭力地为你谋划前程,大半是为了钟姐姐。”原来她见杨宝臣身材相貌与二哥相近,以为钟敏也会喜欢杨宝臣。心里又不肯委屈她的钟姐姐,就想帮着杨宝臣谋划些像样的功名,以后钟敏嫁过去,出来应酬也好看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定亲
杨宝臣从前或许不知道,可是这一年过去,再笨也想明白了,听小雨这样说,急忙说道:“是我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好在钟姑娘如今已有归宿,否则杨某也无脸来见师父了。”说着抬头看了小雨一眼,虽然来之前已经听到不少的人说她身体不好,如今亲眼见到了,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呆了一下,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师父,您跟薛世子议亲的事可是真的。”
小雨点了点头道:“他家里来提过几次亲,只是,这样的事情我是不管的,都要听我爹娘的意思。倒是你的亲事如何了,你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若是你不好意思请宜都郡王为你出面,我也可以跟郡王妃说一声。若是能让郡王妃给你……”
杨宝臣听了这话突然悲从中来,垂着头大哭不已,倒将小雨吓了一跳,忙道:“你快莫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里难受。”忍不住暗想:“当初他违抗我的命令也不肯娶钟姐姐,可见是极看重那姑娘。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他娶不到她了?”
杨宝臣跪在地上,胡乱又抹了两下眼泪,起身道:“我看到师父一切都好,就放心了。西南还有战事…杨某告辞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
小雨心中猛然涌起一股不详之感,起身追了两步道:“宝臣,你若还当我是你师父,便不要再呆在军中了。”
杨宝臣顿了一下道:“师父,大丈夫马革裹尸…….”
小雨急急地打断他:“我想你娶一房媳妇。过年过节的时候带着孩子过来……”话音未落,小雨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便软软往地上栽去。亏得纹娘在她身旁,忙伸手将她接住。也不敢耽搁,将她抱起来就朝偏院跑去。
杨宝臣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呆呆立在那里,周炆和周励本是远远站着,看见小雨站起来,就觉得不大好。果然走了几步人就倒下去了,俩人也顾不得仪态,快步跑过来。齐声喝斥道:“你跟夏姑娘说什么了,怎么把她气成这个样子。”
这下,连大殿里的县主和郡王妃都吓得跑出来了,宜都郡主拉着励郡主跟着往偏院跑去。一个小道童如飞从偏院跑出来向后院狂奔。一面跑一面扯着嗓子喊着:“师祖。师祖,夏姑娘死了。”
杨宝臣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也踉跄地跟着追了过去,小道童们跑进跑出,不一会领了个圆脸道爷进来。那道爷一手提着袍子一手拎了一把桃木剑,似乎正在做法就被叫了过来,箭也来不及放下。他一面跑一面喊着:“清心,快点拿我的药匣来。”说着快步进了正屋。
周励和周炆也跟着要往里面冲。却被几个道童拦在外面。这时,一大群丫鬟婆子跟在郡王妃和县主的身后也进了偏院,霎时间小小的偏院便被塞得满满的。宜都郡王妃拉着励郡王妃的手,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都是我不好,不该怂恿婧姑姑带她出来。”
杨宝臣瞧着这阵仗,只当小雨真的死了,吓得腿一软便跪在小雨门前。
周励正急得团团乱转,瞧见杨宝臣便气不打一处来:“她身子那个样子,便是皇伯母见了她,都怕她撑不住,哪个敢高声跟她说话。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去惹她 ……”
话音未落,纹娘推门伸出头来,瞪了他一眼,众人吓得气都不敢喘一下。好一会才听见里面道长欢喜地说道:“好了,好了,快喝两口茶水,这就好了。”
不一会,纹娘扶着小雨出来。倒也未见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小雨扫了众人一眼赧然一笑,轻声慢语地说道:“刚刚见了宝臣,一高兴就忘了自己身子不好。说得有些快了,一口气没上来,倒叫诸位担心了。”说着又拍了拍杨宝臣的肩头道:“快起来,你不是还要去军中,莫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正说着,一阵风从院门穿过,因四周都是围墙,那风出不去,便沿着围墙转了一圈,在正屋门前打了个旋,一下子将小雨身上披的斗篷吹开,连着她身上的百花裙也跟着扬了起来,看着好似随时要被风吹走似的。好在纹娘立刻挡在她身前,压了压她的斗篷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婧县主小心翼翼地跟着嫂子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小雨。纹娘抱着小雨低声嗔怪道:“杨宝臣打了这么多年仗,哪里就栽在这次上了?要你这样搏命。”
宜都郡王妃撇了周炆追上来道:“你们坐我的马车回去吧,我搭叔叔的马车回去。”
小雨也未推辞,揭了车帘叮嘱周励等人道:“今儿的事儿,你们千万莫要给旁人知道了,传来传去又传到我爹娘的耳朵里,他们又要念叨我了。”周炆等人急忙点头,又安排了护卫们护送她回去。
婧县主坐在车里,叹气道:“就这么一个谈得来的。我本来还想着趁着今日,跟她在神佛面前结为金兰,想不到……都是那个羊将军,马将军的,夏姐姐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她说什么,那个杨将军就答应了,又能怎样。”
宜都郡王妃便开解道:“姑姑,你少说两句吧。杨将军是她的徒弟,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励郡王妃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由吃惊地问道:“那个将军是她的徒弟?”
婧县主点头道:“是呀。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人说的,他们两个比武,杨将军输给夏姐姐,便拜了她做师父。”
励郡王妃不由骇道:“她竟然这样厉害!”
婧县主与有荣焉地说道:“那是自然,否则我为什么要和她结拜。”想了想又道:“嫂子,你说她厉害,她还说你厉害呢?”
励王妃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着小姑。
婧县主笑道:“你不知道,我三哥小的时候可凶了。”说着赧然瞧了瞧宜都王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夏姐姐说的。刚刚她见了我三哥也大吃了一惊,跟我说,她们乡人都叫我三哥小霸王。如今居然变得这样温文尔雅。她说,嫂子你必定是个有手段的,叫我跟你学着点呢。”
励王妃面上一热,嗔道:“什么混话你都信。”说着瞄了宜都王妃一眼。
宜都王妃也不想话题围着小雨打转,便笑道:“可不独夏姐姐这样说,便是我哥也说过:“怎么励王小时候那样的浑人,如今成了亲,竟是这般沉稳有担当。”说着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道:“早知这样,应该将咱家七妹妹说给他。”
励王妃脸上一赤:“这是侄儿媳妇该说的话吗?背地里编排你叔叔,看我不告诉他。”
宜都王妃笑道:“你们听听,还是夏姐姐看得透彻,这哪里是叔叔懂事了,分明是婶婶奴夫有术。”宜都王妃一面说一面在对面遥遥地点着她对婧县主道:“你可千万别跟她学,这是你哥哥事事听她的。我若是去寻宜都王说这样的话,被申斥一顿那都是轻的。”
励王妃听了恨恨地说道:“都是夏姑娘编排我,等她好了,我去找她算账。”
婧县主大笑道:“好,你可千万不要说了不算。”说着忍不住叹气道:“唉,可惜咱们碍着身份,不然倒可以去她府上看看她。”
励王妃微微一愣,心想:“这个夏姑娘倒是有意思,我出身书香门第,嫁过来许多日子,这些贵女们对我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总似隔着一层纱。不想今日被她这样一搅和,倒摸出几分跟她们相处的门路来。”这样想着便笑道:“这有何难。”
婧县主眼睛一亮,摇着她的胳膊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嘛!”
宜都王妃也过来凑趣:“小婶~娘~,你若是有什么锦囊妙计就快点说罢。”
王妃和县主见励王妃还端着架子不肯讲,便互相递了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去搔她的痒。只笑得励王妃揉着肚子求饶道:“我说,我说就是了,哎呦,哎呦,肚子疼。”
婧县主便按着她道:“快说,快说,不然绝不饶你。”
励王妃施施然整了整衣服,发饰,见宜都王妃和婧县主又要扑过来,急忙说道:“夏姐姐跟国子监徐公子的夫人卢娘子交好。卢娘子跟我算是表姐妹,唔,虽然有点远,不过也我们倒也谈的来。咱们坐她家的马车去夏家就不显眼了。”宜都王妃和婧县主便笑着放过了励王妃。
周励先送了周炆夫妇回府,这才回了兴王府,待妯娌两人进了二门,便匆匆去寻父亲。
一晃儿,薛世子出征已有月余,再有几日便是新年了。小雨正歪在房里看着各地的战报,正看到薛世子和夏六爷凯旋,映雪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姑,姑娘,亲事定了,你的亲事定了。”
小雨眉头一挑,惊诧地问道:“怎么回事?薛家这些日子也没有派人过来啊!”虽然晓得父母不会坑她,还是不免心底一沉,暗想:“难道还有旁的人家来提亲?今儿早上听说吕家有人进京…已经住进客栈,递了拜帖,莫非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吕家
护国公府邸,国公夫人的正屋里,前来做客的胡夫人坐在夫人的斜对面悠然地吹着茶水,护国公夫人的脸上难掩讶异,又问了一遍:“我们家跟夏家……”原本开头是问句,说到后来硬生生转了口,好似不大好意思说内情似的接着道:“定亲这件事啊!”
护国公夫人舔了舔唇,回头瞥了丹桂一眼,丹桂便装模作样地瞧了瞧茶水,端着刚倒了一杯茶水的茶壶转身出去了。
对面坐着的胡夫人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讪笑着说道:“我也是听我们家老爷说的,我想着虽说不是我撮合成的,可也应该过来祝贺您一下。”胡夫人的小眼睛闪着精光,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清了清喉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不是你又寻了人去提亲的吗?”
护国公夫人脸上的肌肉扭了几下,做了十多年的当家主母,头一回不知道该摆个什么样的神情比较合适,以至于两颊上的两块肌肉十分诡异地抽动了一下。
她有心说:“不是。”又想到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应该不是那等捕风捉影的人,若是说不是她的意思,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国公府里面有人背着她这个当家主母做出这样大的决定,而她,已经大权旁落了么!
可若让她说:“是!”她也实在是想不通,夏家怎么能跟薛家定亲呢?她这几日隐约听到夏家那个姑娘不能生养。
身子不大健壮,不要紧。可若是人人都晓得那姑娘不能生养。她还三番五次地遣媒人上门,非要娶进门给继子做正妻,这不是将话柄往别人手里塞吗?这样一琢磨。怎么都觉得夏家不是一门好亲,正暗暗庆幸这门亲事没成,怎么……
护国公夫人想得脑仁儿疼,只得支支吾吾地说道:“也还没有十分的说定,我最近又听了些闲话,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没底儿。”
胡夫人便不大相信似的。又瞧了瞧她的脸色,索性拧了身子,正对着她凑过去说道:“不是已经请长春观的王道长合过八字了吗?听说庚帖都换过了!这会儿你再说没底儿……”胡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护国公夫人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咬了咬唇道:“这事儿…我改日跟你慢慢说,说来话长了,一时半会儿的你也听不明白。”说着连茶也不端便站起身来,一副送客的样子。
胡夫人再鲁钝这会儿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嘴角扯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来。翰林院的人本就清高。平素看不起这些勋贵,只是胡学士与国公自幼交好,胡夫人才勉强与这个勋贵的继室来往。这会儿也不由的鄙视起来:“京里的续弦多了,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明明已经被夏家打得没脸了,还非要充贤惠。”嘴上却还不住地安慰道:“你不是还请了顺义候夫人去说过亲?许是她那里说动了。”
护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十分亲昵地拍了拍胡夫人的手,心里却恨不得立刻将她扯起来推出去。胡夫人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施施然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笑道:“你可别着急上火。这接下来,多少事儿等着你办呢。唉,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你娶上这个合心合意的人了。说起来,姐姐可没少为这事儿花心思,顺义侯家里,我们家里也就罢了,听说你还请动了方老太太去夏家亲自说和,老太太可是多少年都没出门了。”
护国公夫人眉头一挑,暗想:“我怎么把这个老太太给忘记了。当初就是这死老太婆,急巴巴地给薛羽请了世子。可是,这也不对呀……那丫头病歪歪的,方老太太怎么能给自己的亲外孙说个这样的亲事?我听说她前几日去了王尚书家的寿宴,跟兴王妃谈的颇入巷。那时还不晓得夏家的姑娘不能生养,心里还有些着急。”
护国公夫人浑浑噩噩地送了忠义侯夫人,忙叫了赵嬤嬤进来:“怎么回事?可打听出来什么?”
赵嬤嬤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赵平已经出去打听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正说着,守二门的小丫头在外面脆生生地叫道:“黄管事,您可来了,夫人正等着您呢。”说着话,棉门帘一挑,黄管事穿了件青色出毛的棉袍,带着一股寒气儿走进来,垂手先给夫人问安,这才细细分说:“小的一听丹桂姑娘传的话,就急急忙忙跑去顺义侯家打听。这到了年下了,各府都忙着归拢田庄的出息,预备这亲戚朋友的节礼。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侯夫人也不大出门。就是顺义侯和胡大人这些日子除了上朝,也都在家里待着。”
护国公夫人扶着额头:“夏家那边有什么人拜访吗?”
黄总管面露愧色:“他们家的下人一贯的难交往,也没问出来什么。遇到几个外院的,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护国公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黄总管抚着下巴道:“这许是流言吧。或者……夏家又改了主意,想跟咱们结亲了,便放出风声来,逼着咱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的答应。”
护国公夫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赵嬤嬤想起胡夫人临走说的话,忍不住道:“会不会是方家。若是方老太太……”赵嬤嬤说了一半,一拍大腿道:“方大太太,就是她。再没别人了。夫人您刚一改主意,她就整出这样的妖蛾子来恶心你。咱们以前去夏家提过亲,方大太太又是世子爷的舅母,虽说做不得十分的主,前去说和肯定是说得过去的,她若是冒了您的名义去提亲,这事儿将来咱们就是说破天,也没人信,这不就是逼着咱们打落牙齿和血咽了吗。?”
护国公夫人的眼睛一缩,气得浑身直哆嗦,咬了咬牙:“姓武的,我和你誓不两立。”
谨身殿里,圣上眨了眨眼睛道:“真的定了?”
闻喜点了点头:“如假包换。那边薛将军凯旋的战报一回来,这边就合了八字,换了庚帖了。护国公那边给的信物是一件汉代的赤金如意三簧锁。”
圣上愕然:“这样的信物?那夏家还得是什么?”
闻喜笑道:“夏家的信物便更有趣了,是一只樟木孔明联方。听说这联方一共用了一千零一块木头拼成。”
圣上皱着眉头问道:“这两家来来回回议了好几次了,不是一直没成吗?怎么突然间官媒就去换庚帖了。”
闻喜叹道:“那官媒已经寻到了,说是国公府的人请她去提的亲,一说就成了。”
圣上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闻喜又道:“还有个事儿,前些日子婧县主偷偷去探望夏姑娘,硬是闹着要跟夏姑娘结拜姐妹。夏姑娘拗不过她,只得应了。不想宜都王妃听说了,也闹着要结拜。”
圣上板着脸道:“这可差着辈份呢。”
闻喜道:“可不是这话呢。没想到宜都王妃也浑不吝起来,说什么:我跟夏姑娘做姐妹同婧县主是我姑姑有什么相干!我认识夏姑娘还要早些呢,夏姑娘怎能厚此薄彼。把个夏姑娘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也拜了。”
圣上听了沉吟了一下,好半天才说:“你去娘娘说一说,请夏姑娘进宫问一问,说不定她们家是被逼的。夏姑娘从前可不怎么待见薛将军,这事儿总要夏姑娘乐意才行。”
方老太太正在试莺儿新作的摸额,口中喃喃地说道:“这可奇了,怎么夏家竟然同意了?”
刘嬤嬤将抹额理了理:“谁说不是呢。这就成了,心里还空落落的。世子爷这性子也忒拧了,唉,我听说这姑娘身子是真不行,听说一个多月前去长春观,就昏死过去了。”
方老太太将那抹额拿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这次不是国公夫人请人去说合的?”
刘嬤嬤点了点头:“这事儿,也说不清好还是不好。当家主母没点头,这亲就定了,只怕以后……”
方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前头不是她去提的亲?”
刘嬤嬤想了想问道:“老太太,可是这亲事到底是谁说合的呢?”
方老太太想了想:“大太太那边怎么样。”
刘嬤嬤摇了摇头:“她现在一门心思弄刘姨娘生的那个儿子,想着后半辈子都指望他呢。哪有心思管外面的闲事。”
小雨听说定的是薛家,便急急忙忙叫了安歌进来:“咱们在西北开的酒楼,开起来几家了?你跟我说说西北的几个大族。”心里忍不住打鼓:“上回沈姨大老远的跑来找母亲,母亲特意回了趟凤翔,没多久就给如海定了吕家的姑娘。我当时就觉得这亲事透着诡异,七哥哥那时还没定亲,若论前途,怎么也该看好七哥。可若论长远,如海是我们家的宗子,将来如海的媳妇就是宗妇。”
安歌想了想道:“那边咱们一直没什么称手的人,只开了两个酒楼,知道的也就是蓝国公家。”
小雨皱了眉头,生生忍住了差点冲口而出的 “吕家”沉思不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专坑媳妇的国公爷
护国公穿了件青色鹤氅大摇大摆地穿过正堂,才一进正院,就有小丫头快步上来将他肩上和靴上的薄雪扫落。护国公夫人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握着手里的帕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怎么外面都传言夏家和我们家定亲了?我并没再找人上门提亲,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公爷…”
护国公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护国公夫人脸一沉,忙向后退了一步,掩鼻道:“你喝酒了?这是喝了多少啊!”
护国公刚要开口说话,一个酒嗝上来,自己都被熏得直往后退,一面扇了扇酒气,一面邀功地说道:“这事儿,是老爷我办的。”又转头看着丹桂道:“快给爷来杯酽酽的浓茶。爷今儿高兴,这门亲事,爷办的漂亮。”
护国公夫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好似不认识他似的看了好久,这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来。
护国公靠在椅子上,扯了扯中衣的领子,由着丫鬟过来将他的鹤氅脱了,又就着丹桂的手,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喜滋滋地笑道:“你不是说那姑娘的爹是个穷酸书生吗?老爷我纡尊降贵,穿了件澜衫去寻他。他喜欢下棋,我陪他下了一个多月,哄得他连家都不乐意回了。”
护国公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捏着帕子掩在鼻下问道:“你今儿去下的聘书?”
护国公被她一打岔,怔了怔才道:“不是。也算是吧。聘书是今儿下的,事情早几天就商量好了。这几天憋得我好辛苦,有几回差点就跟你说了。这不是嫂子……”
护国公夫人眉头一皱。忍不住再一次打断他的话问道:“哪个嫂子?”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恨恨想道:“怪不得!他这么个看不出个眉眼高低的蠢货,怎么能做得成这样的事儿?原来又是陈氏那个搅家精给他出的主意。”
护国公又被岔开,便颇有些恼怒地胡乱挥着手说道:“你不要插嘴。”
护国公夫人气得坐在一旁,恨恨地说道:“好,好,你自己慢慢说。”
护国公这才得意地接着说道:“你说那夏太太如何的难缠,不好相处。我前儿见了。那是个极和气,聪明的一个人。夏大哥总是输棋,夏大嫂只略略指点。我就溃不成军。后来,我不信邪,邀了夏大哥一起对付她一个,结果我们俩都不是她的对手。”
护国公搓了搓手。咂着嘴道:“夏大哥也是奇了。守着这样的媳妇还要出去寻人下棋。你说奇怪不奇怪?”
国公夫人咬着牙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你们俩都下不过她一个,也好意思出来说。人家秀才起码还知道出去找个水平相当的人玩,你一直输,一直输,玩的很开心吗?”
护国公接过丹桂手里浓茶,嗔怪道:“我问你话,你怎么总是不应!?”一口浓茶入口。苦得他一个机灵,酒还真醒了大半。
那边厢。国公夫人强压的怒火腾的一下就涌了上来:“不是你刚刚叫我不要插嘴的吗?”
护国公一愣,讪讪地说道:“这不是喝多了吗?怎么样?我做的干净漂亮吧。三天前我们哥俩就商量妥当了,就等着羽儿的捷报。”说着将手一摊,笑嘻嘻地说道:“也亏得羽儿争气,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地活着回来了。”
国公夫人扶着桌子气呼呼地站起来,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便瞪着一对眼睛望着护国公。
护国公犹自不知,喃喃自语道:“夏家人是从乡间里出来的,一家人都是再淳朴单纯不过的人,一点也没有怀疑我的身份。我听说他闺女跟县主义结金兰,便缠着夏秀才结拜,长春观的王道长亲自给我们主持,如今我俩已经歃血为盟,是同甘共苦的兄弟了。”
国公夫人听到这会儿,不由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原本乱七八糟的,猛然又想起一事,扶着桌子挣扎着问道:“你今儿出去跟人喝酒,没…有…说这事儿吧。”
国公爷将脸一板,惊诧地看着夫人,嗤笑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国公夫人就觉得自己好像那蜡烛头,忽地一下就烧到底儿了,不过一息间,眼前就半点光亮也瞧不见了。
刘嬤嬤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瞧着国公夫人脸色灰白,忍不住追问道:“国公爷,您为什么费这么大心神折腾这事儿啊。”
国公爷被浓茶激起的最后一丝清明已经褪去,歪着椅子上喃喃道:“我还不是瞧着你们夫人天天犯愁,又被羽儿那个臭小子气得吃不好,睡不好……”
刘嬤嬤那里还敢再插嘴,朝丹桂使了个眼色,丹桂便叫了几个小厮和粗使婆子进来,连拖带拽才把人高马大的护国公放到榻上。
国公夫人已经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只抚着额头懒懒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刘嬤嬤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心想:“夫人这一世的英明就这么完了,明儿京城只怕就传遍了,得有小半年,夫人没脸出去应酬。”
过了年,护国公夫人不出所料成了京城的一大话题,那互相走亲戚拜年的,少不得要嚼几句舌头。
“听说了吗,薛家那个继夫人去夏家提亲,被人家三番两次地拒绝。夏太太最后直接说继母不慈,那薛家居然还腆着脸让家里的男人出去巴结,硬是赖皮赖脸地说成了亲事。”
“你哪里晓得,那家家世不显,原来是个庄户。”
“何止家世不显,我听人说,那姑娘身子不好,不能生养。”
“唉,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你看看,薛世子那样的本事,这亲事说的。到底是庄户,不晓得厉害,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唉。”
“还不是瞧着薛家富贵。”
“这话你可说错了,夏家倒是有骨气,可也架不住痴缠啊。”
“这倒是,听说是国公爷跟姑娘的爹拜了把兄弟,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待人你家姑娘。”
“那有什么用,进了内宅还不是当家主母说的算。要我说,那夏姑娘恐怕活不长了。”
等出了正月的时候,护国公夫人简直就是青面獠牙的后娘典范了。护国公夫人整个正月都没怎么出门,遇到那不得不去的应酬,也只得硬着头皮认了:“可不就是夏姑娘聪颖贤惠,我才舍了老脸去她们家三番五次地求亲。总算是称心如意了。”众女眷便眯着眼看着她笑,直讴得她快要吐血。
出了正月便病了,那时薛羽也回了京城,从皇宫里一出来便先去了夏家。这一次守门的小厮就没有贴心地将他领进小雨理事的院子,而是直接带进了正堂,夏太太一扫往日的冷清,笑吟吟地说道:“这一路上可好。”
而平素对他和蔼可亲的夏秀才瞧着就十儿分的不友善,尤其当他见到薛羽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喜气,就忍不住讥笑道:“原来你爹的表字叫卫卿。”
薛羽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尖,哂笑道:“是啊,家父极推崇汉代的大将军卫青,故而用了同音的表字。夏……”
夏秀才冷冰冰地说道:“贤侄,你爹跟我拜了把子,你以后要叫我世伯。”
薛羽忙道:“世伯,小侄听说夏姑娘身子不好,这次回来特意从北寒寻了些鹿茸,人参。伯母您看得用不得用。”
夏太太温和地笑道:“难得你这样有心。那边天寒地冻的,你还想着她。我听说这场仗颇不好打。”
薛羽忙打起精神,准备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文治武功。
可惜还没等他开头,夏秀才已经板着脸斥道:“贤侄还没回家吧?赶紧回家去拜见你爹娘吧。”说着便端茶送客了,可怜薛羽也不晓得那里得罪了未来的泰山,垂头丧气地领着东安往国公府走。
东安低着头走了好一会,猛然抬头道:“世子爷,您说,咱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一句话吓得薛羽一个激灵,眯着眼十分凶残地看了他一眼,才说道:“我揍你一顿,你若是觉得疼就不是梦了。”
东安忙陪笑道:“我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吗?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老爷来了这么一下子。”东安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便在一旁唏嘘不已。
薛羽想的却是:“后面还有纳采,纳吉,问期,唉,也不知道夏家能订到哪一天。总不要太往后才好,小雨妹子是不是也像我这般开心。以后,我再抱她,她就不会……唔,小雨妹子的腰好细….”
东安正要问他宅子的事情,回头就瞧见薛将军不知道正忘情地想着什么,一张脸十分严肃地绷着,东安忙将嘴边的话咽了。
小雨这会儿穿了件米色滚毛边圆领袍,翘着二郎腿,摇着脚上掐金挖云的羊皮小靴,悠哉悠哉地坐在茶楼的雅间里。一面饮茶,一面瞧着对面的客栈人来人往,纹娘指着一个骑马的男子道:“喏,那个就是吕二爷了。”
吕二爷过年的时候曾经过府拜见过夏太太,小雨的几个哥哥都出来互相见了。小雨却按照夏太太的意思病了几日,并没有出来。小雨的好奇心一下子就飙到了顶点,收拾收拾就跟纹娘溜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偶遇
吕二爷在客栈门口下了马,刚要迈步往里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猛地回头向身后望去。大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盯着他看。吕二爷悻悻地嘬了嘬牙花,心想:“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可做不得假。”
吕二爷四十来岁,长了一对三角眼,鹰钩鼻,面白如玉,一张脸好似个小铁铲,上面窄,下面宽。身上穿了件深青色的绸缎棉袍,外面罩了件西北人常穿的羊皮坎肩。好在这京城龙蛇混杂,五湖四海的人都有,他这一身倒也不显得十分的突兀。
他身边的小厮常武见了不由皱起眉头,也跟着机警的四处扫了一眼,却没瞧出什么异样来。常武道:“二爷……”
吕二爷眯着眼摆了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茶楼的雅间。正看着,二楼的一间窗子突然啪地一声关上了,吕二爷眼睛一缩,朝常武一挥手,两人便朝对面的茶楼扑了过去。刚走到门口,一个公子哥打扮的青年好似离弦的箭一般,竟然抢在他们前面冲了进去。
吕二爷一愣神的功夫,那男子身旁的小厮也灵猫一般闪了进去。紧接着,二楼的雅间传出砰的关门声,接踵而来的就是当先那个男子蹬蹬蹬的上楼声。小二惊呼道:“客官,您做什么?这里没人!哎呦……您别推我,要掉下去了。救命……!”
吕二爷暗想:“莫不是我多心了?刚刚是这个两伙人互相剑拔弩张,其实不关我事?”
正想着。先前那位公子似乎已经查看完毕,施施然撩着袍子从楼上走了下来。正对上楼梯前的吕二爷,一双眼睛立刻变得杀气腾腾。
吕二爷一愣心想:“这人长得真是一副好仪容。身量比寻常人略高一头,一身的团花蟒纹锦袍,剑眉虎目,腰间悬着一枚宝剑,剑柄上镶着一颗红宝石,右手的拇指上还套着一只墨玉的扳指。”目光冰冷地打量了吕二爷一眼,吕二爷不禁暗暗称奇:“这人虽是一身的勋贵打扮。却是个硬茬,年纪轻轻就已经杀了不少的人了。”虽然不敢挑衅,却也不肯示弱。
好在那男子并不在意他。目光中的杀意转瞬就没了,瞧着倒是个富贵公子哥模样,回身对小厮温声道:“许是看花眼了,赶紧回府吧。”
那小厮扫了吕二爷一眼。回道:“是。薛将军。”
吕二爷连忙闪身让开了路。
原来薛世子从这里路过,在楼下瞥见一只小手扶着香腮,看着颇有些像小雨的侧面。可到了楼上,却连小雨的人影也没瞧见一个。看向吕二爷的眼神自然也就不那么友善了,心中盘算:“这人刚刚盯着小雨的那扇窗子看个不停,一瞧就不是个好人的样子。小雨一关窗子,他就冲进来,若不是我抢在前面。指不定他要干什么呢?”这样一想,脸上神色越发难看。一甩袖子便大步走出去了。
吕二爷暗叫晦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嫉恨上了。
小雨骑着乌来,跑得飞快,纹娘在后面使劲地抽了一下马屁股,这才勉强算撵上了:“别跑了,没人追上来。”
小雨这才松了松双腿,信马游缰地往家里走,一路上少不得鬼鬼祟祟地东瞄西看,气得纹娘在一旁踢了乌来一脚:“以后你还是在家里呆着吧。本来吕二爷根本没注意到我们,你关什么窗户啊!”
小雨匀了匀气:“你没瞧见,薛世子来了。他要是瞧见我穿了男装在外面玩,肯定又要缠着我冒傻气,这会儿都定了亲了,那还不有恃无恐,万一也跟孙护卫似的,我又不是姜纹娘,哪里禁得住那样的折腾。”
纹娘被她好一顿抢白,再一想孙护卫确实没少歪缠她,又羞又气。她自知说不过小雨,又不敢丢下她自己走,只得翻几个白眼以示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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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薛世子回了国公府,换了一身衣服,胡乱吃了点东西。听得东安说国公爷回来了,便怒气冲天地奔正院走去。丫鬟小子们远远瞧见了,都吓得寒蝉若噤退到一旁,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倒是薛公子自己,走着走着就忘了初心,露出几分喜色来。
东安忍不住提醒了他几次,也不大管用。薛羽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会儿春风得意,只怕装得不像,索性走到正院门口,一脚将那大门踹了下来。也没进正屋,出了外院去寻朋友喝酒去了。
国公夫人听了,一颗心总算舒坦了那么几分,跟国公爷说:“这也不是冲着你来的火气,还不是怨我这个继母没给他娶个显赫的。唉,他还是年轻不懂的这些道理,咱们做人得有情有义才行。夏姑娘救过羽儿的命,如今她身子不好,羽儿拉巴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国公爷听了大为感动:“正是这么个道理。唉,这家里多亏了有你。这些日子你生病,也没时间张罗,等你好了,这婚事一步步的,得张罗起来了。”
薛羽一出了国公府便奔了酒楼,周励等番王过了节都要回去了,薛羽正赶上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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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笔墨铺子里,玄枵将新来的几块砚台擦拭了一番,摆在架子上。过了新春,总要有一段淡季,玄枵退了几步站在铺子门口往里看了看,将一旁笔筒里面的毛笔取了几根出来,这样瞧着就不那么臃肿了。
“呦,老板娘…”
玄枵被一声轻浮的招呼声打断,不喜地回头眯着眼看。沈星纪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那般的好手艺,也不给自己捯饬捯饬。”
玄枵用自己那细长的小眼睛,瞪了她一眼,这才放了那笔,嗔怪道:“就你作怪,每次过来都要吓我。快进来吧。”说着将沈星纪和她身边的两个护卫让到后院的正屋。
玄枵叫小丫鬟端上点心,倒了几杯茶水。星纪笑着对身边的护卫笑道:“我这里用不着你们了,你们跟这个姐姐一起出去玩吧,可别走远了。”
玄枵瞧了瞧那两个小姑娘的背影:“给大娘子预备的?”
星纪点了点头:“嗯,杀过人见过血的,偏偏大娘子还不稀罕。”
玄枵叹气口气:“她自己练出来的,信得过吧。”说着抹了抹桌上的水痕。
星纪瞧了瞧她的神色:“你在京中待了这么些年,可晓得那薛公子的为人?”
忧心忡忡地说道:“薛公子可算不得好人,打小就没娘的孩子,想活下来,还要活得好好的,那还不的长成恶狼一般。他的继母虽然不怎么贤惠,可是,也不怎么聪明,要不,也不会被太太耍得团团转了。唉,要我说,继母算什么呢,倒是夫君要过一辈子,大娘子身体也不好,我瞧着……也是不大使心的人。”
星纪大吃一惊:“怎么你不跟太太说。”
玄枵叹气道:“怎么没有说,太太说,指不定他俩谁降得住谁呢。”
星纪想了想从前,笑道:“这倒也是,他若是恶狼,咱们大娘子便是猛虎。”
玄枵撇了撇嘴道:“什么虎,猫吧,嗯,还是只病猫。”说了喝了口茶道:“这成亲是为了过日子,又不是要看戏,我这会儿这心呀,一直悬着……哪有心情看什么龙虎斗。”
星纪不由愕然,心想:“我见了大娘子两次,都是来去匆匆,确实也不晓得她有多大的能耐。京城的酒楼也不大过去看,听说那个是安王的生意,她不过是替人家照看,几个庄子也没见她怎么过问,可是……罗十二对她十分的忠心。”
玄枵瞧了瞧星纪的神色,也觉得自己有些交浅言深了,虽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毕竟二十多年未见面,便转了话题道:“反正夏老爷和国公爷都瞧出什么不妥,暂时……这就行了。”
星纪一挑眉毛笑道道:“能有什么不妥的?”
玄枵想了想便也释然:“也是,哪有什么不妥的。旁人不过是跟自己的朋友聊天,那里晓得有人偷听学了去。”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那些个主意都是国公爷自己琢磨出来的,人家也不过是起了个头。”
星纪点了点头道:“正是这话呢,人家是说着自己的家务事,国公爷自己悟出来的主意,哪个能说个不字。只是可怜他那个夫人,儿媳妇面儿还没过门呢,我听说她回娘家过年,被她娘好一顿训。”
玄枵忍不住笑起来:“她自己立身不正,若是给薛世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哪有这事儿。太太说了,怎么也要给大娘子铺铺路,抢个先手。现在满京城都晓得,大娘子是国公爷夫妻俩,求爷爷告奶奶娶了过去的,再往后的事情就要靠她自己了。倒是你那边,寻来的那两个行商都走了?”
星纪点了点头:“年前就走了,都是来京城里做生意的。出了手里的货都急巴巴地回乡过年了。唉,这都是话赶话赶到那里,别说现在没人去琢磨。就是这会儿有人跑到国公爷跟前去说,他都不能认这些主意是旁人给他出的。”
玄枵听了这话,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同老爷倒是一对呆子,看他们两个看久了,我都不晓得他们俩是谁‘糊弄’谁了。”
沈星纪听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