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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笑含半步癫     夏日的小雨txt下载     夏日的小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和藩

    夏太太搓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秀才,你是不晓得这些人,心狠手辣,佛口蛇心。你觉得你是个大功臣!?”夏太太摇了摇头:“他们就能哄着你,骗着你,让你立更大个的功劳,一枚牌匾就买得你一辈子给他们卖命。”

    夏秀才想了想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让她的护卫带着她回凤翔避一避。”

    夏太太苦笑着低下头:“我只怕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夏秀才看着老妻白皙的脸庞,原来不过嘴角和眉梢有些细密的皱纹,这两年的皱纹却愈来愈深。这会儿因为着急,眉头紧皱,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好像刀刻的一般。夏秀才心疼妻子忍不住劝道:“卿卿,你知道我不大懂这些事情,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妨说给我听。就算咱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也可以让儿子们帮助参详参详,也好过你一个人心焦。”

    夏太太仰头叹了一口气,握着夏秀才的手犹豫了好久才道:“我怕他们拿这咱们姑娘和藩。”

    夏秀才身子一僵,将手一甩怒声喝道:“不行!他们家那么多的女儿,为什么要我的闺女和藩。”

    夏太太抚着他的背说道:“这都是没影的事情,我这也是白担心。”

    夏太太瞧见他脸色平复了几分,才慢慢接着说道:“九儿若是真的亏了身子,在番外生不了孩子,将来也只能全心依赖朝廷。她人又机灵。可比那些不韵世事的公主们强多了。若是九儿运气好,能有个一子半女的,这孩子将来若是做了番王。多少能向着咱们汉人一些。”

    这下,连夏秀才都愁眉紧锁了。

    小雨的房里,纹姑娘和林子瞧着她怒气冲天地拿着手里的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丢开手,一头扎进床里闷闷不语。映雪皱着眉头进来就瞧见地上丢着几张纸片,瞥了林子和纹娘一眼。俯身将那信拾了。才展开看了一眼就气得惊叫起来:“这是谁这么缺德,将姑娘画成这个鬼样子。”

    小雨听了立刻从被子里拱出一张秀美的小脸,可怜巴巴地问道:“你认出那是我了。”

    林子凑了过去。瞧了一眼便急忙捂住嘴巴,吃惊地看着纹姑娘。纹姑娘抿着唇愕然地看了看那纸片,又看了看小雨,复又回头看了看那纸片。犹豫了好半天。映雪才鼓起勇气说道:“虽说一个画的‘鬼气森森’。一个画得‘妖气重重’,但是这张脸还是瞧得出是姑娘的样子。”

    林子见小雨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忙安慰道:“其实也不太像,画上的脸颊和下巴都略丰腴了些,眼睛也有些大得离谱了。”

    纹娘扯了扯嘴角:“许是我们天天跟你在一起,一瞧见这画,就忍不住往你身上想。若是换了旁的不熟悉的人,若是。没看到你,想来…估计……姑娘。要不咱们赶紧回凤翔吧,燕北也行。”

    映雪气啾啾地将那两张纸片往桌子上一放:“这怎么能就算了呢?纹娘,亏你还是姑娘的护卫。这是谁干的好事,给咱们姑娘画得满脑袋蛇一样的,这是……”映雪皱着眉头:“燕升那里新出的话本吗?这,这帮小子也太能作妖了,话本里的妖精也不能用咱们姑娘的脸呀。”

    小雨嚯地站起来,拿过那两张纸道:“这是燕升他们刚刚打听出来的消息,这两个都是喜都人跟咱们谈判的条件。”

    纹姑娘瞥了一眼那张“鬼气森森”的说道:“这一张我倒是晓得。”说着转头看着映雪道:“你家姑娘当初给喜都的俘虏用刑,说什么,想问出东西光会揍人不行,得用攻心计,就把自己画成这个样子,据说是喜都的火神,嗯…籍夜女神。披着头发…就是这样子的一身黑衣服,当时还骑着老虎,你看这里,这里,要我说画的还挺像的。”

    小雨恨恨地吸了一口气,支腮垂头坐在桌前想办法。

    林子瞄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问道:“那这个满脑袋的花纹蛇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又是喜都的什么神?”

    纹娘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一点头绪也没有。”

    映雪歪头看了看一会说道:“我瞧出来了,这个不是蛇头,这些是小辫子。对吧,姑娘。这是喜都姑娘的发饰吗?喜都人的头发梳得可真奇怪。”

    小雨欲哭无泪,这会儿想起自己似乎跟若邬说起汉人的女孩一天什么也不干就会梳头,梳得满头都是小辫子。她那会儿不是紧张嘛,就随口胡诌了几句,怎么能把她画成这一个样子。

    小雨抿着嘴,垂头丧气地将那幅画卷起来,心想:“这些都是我身边侍候的人,一天到晚除了我也见不到旁人,我不如去问问卢姐姐,或者卖豆花的阿婶。说不定这些人都瞧不出来呢?我现在瞎想也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想是这样想,还是吩咐映雪:“你将这两幅画给我娘瞧一眼,算了,纹娘你去吧,就将刚刚的话跟我娘说一下。”小雨心想:“若是过几天突然被人抓起来,押送到喜都去,还不得把他们老两口吓坏了,我先吹吹风吧,实在不行我也学我娘死遁吧。”

    这天晚上天刚擦黑,薛羽突然收拾收拾出了府。刚出门没一会儿,方家便送了几箱礼物过来。赵嬤嬤的儿子赵平瞥见了,便随口问了一句,才晓得快过年了又要给夏家那个救命恩人送年节礼了。因为薛羽这一年在京中过年,他的外家便将东西早早都预备下来。听说往年都是他外家直接替他送过去的。

    徐夫人跟赵嬤嬤少不得又要商量几句,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二门的小丫头如飞跑进来:“苓姨娘过来请安。”

    苓姨娘是国公爷从前的老人儿了,长得不是多漂亮,却胜在是国公爷打小就在身边侍候的人。就是现在已经奔五十的人了,国公爷还时常过去坐坐,不过是为了回忆回忆年轻时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苓姨娘穿了件玄青色对襟花鸟纹的褙子,一进房门就笑眯眯地说道:“夫人可真是能沉得住气,听说好些个人家都往月老祠求姻缘呢。”

    徐夫人微微一笑心想:“我怎么把她忘了,她房里也有个女儿,今年是十三还是十四了。”这样一想,这会儿也就懒得跟她纠缠便笑道:“赵嬤嬤你快去拿对牌让姨娘给咱们四姑娘求个好姻缘。”

    苓姨娘又陪着小心,跟徐夫人闲扯了几句这才喜滋滋地跟着赵嬤嬤出去那对牌。

    才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张脸就沉了下来,苓姨娘这辈子就吃亏在没生儿子上面了,就是早些年薛羽的母亲,正正经经的嫡夫人也没能在她手上占了便宜去。可是年轻的时候没生出儿子来,此时的晚景就有些凄凉了。要是再将女儿送去和藩,那她就更是半点指望也没有了。

    四姑娘长得平常,若是和薛世子一起出门,断不会有人相信这俩人是兄妹。国公爷毛发浓密,长了一双三角眼,四姑娘倒是一丝不差的继承了来。反观薛羽便只长了国公爷的一对浓眉,一双大眼睛却是继承了母亲的。

    她坐在窗下等消息,见苓姨娘回来急忙迎上去:“娘!怎么样了?”

    “作死了!小心被人听见。”苓姨娘皱着眉头嗔怪道,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这份亲昵做不得假。

    四姑娘吓得缩了缩头,小声问道:“母亲她准了吗?”

    “准了,明儿咱就去相看相看。趁现在她忙着对付世子,咱们把这事儿办了。亏得你二姨在安王府里听到风声,急急忙忙派了人过来告诉我。你以后日子过好了,可别望了你二姨。”苓姨娘还有几分心有余悸:“太子的意思,今上性子刚烈,断断不会拿公主和藩,那十有**就是勋贵家的姑娘了。”

    京城里暗流涌动,不光是宫里,许多显赫的人家都开始给年纪相当的女儿寻婆家。

    连国公爷都暗示了她几回,徐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青叶那里又来了消息:“娘娘的意思,要在勋贵了给两个公主寻一门亲事,曾经说过一回,差个四五岁也不算是很大。”

    徐夫人暗想:“景阳公主跟世子就差了五岁。”

    赵嬤嬤轻声道:“韩侧妃说,京城里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也颇有几个。”说着犹豫了一下道:“圣上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脾气,刚巧左贵妃在一旁伺候,便吃了挂落,被罚闭门思过。”

    徐夫人不由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世子的小厮跟闻嘉喝了一回酒,后面却连着跟闻喜出去了两三天。”赵嬤嬤见徐夫人眉头一挑,便又细细地说了说:“咱们在北寒没什么人,不如世子爷晓得他们家的事情。昨儿个老奴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左侧妃的两个女儿性格不大好,不如韩侧妃的女儿性子温顺柔和。”

    徐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想傍了皇家的大腿,又不愿意做小伏低,天下的好事都叫你占全了。哼!”(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佛缘

    护国公内院的议事厅里,徐夫人穿了件橙黄色缕金牡丹褙子,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榻上瞧着今年要给各处亲戚预备的礼物册子。许是瞧累了,一旁伺候的丹桂忙递了一个迎枕让她靠着,她身子一歪便露出褙子里面亮黄色竹菊纹样的马面裙,裙裾上绣着卍字福寿的金纹,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丹桂望着夫人云肩上的浅黄色缠枝牡丹,正琢磨着这牡丹的针法 ,苓姨娘和蒋姨娘携手进来。

    徐夫人不由微微一愣心想:“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处了?”

    蒋姨娘不过二十出头,容貌艳丽,穿了件粉色的撒花褙子,更衬得一张脸艳若桃李,瞧见徐夫人扫了她一眼,立刻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姐姐这里这般忙碌,本不该过来打扰,只是这几日我母亲病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不得还要到姐姐这里讨个主意。”

    若问徐夫人最讨厌的姨娘,蒋姨娘排第一那就没有人能排第二。蒋姨娘不过是个小吏的女儿,长得已然是杏眼桃腮,偏偏又在眉心处长了一颗美人痣,仗着自己识文断字,自恃极高,深得护国公的宠爱。

    徐夫人笑了笑:“若是按旧历呢,该送二两银子过去。不过你又与旁人不同,我再叫人拿了牌子去请个太医过去看看吧。”

    蒋姨娘一听只得二两银子,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苓姨娘忙陪笑道:“夫人,不如我陪蒋姨娘去白云庵为老安人祈福。顺便给几个哥儿也求几个平安符。”

    徐夫人皱了皱眉头:“这倒也是个法子。这会儿天晚了,孙福家的你明儿一早陪着他们一起过去吧,再用咱们府上的名义捐二十两香油钱替老太太祈福。”

    蒋姨娘听了忙低了头掩饰气得铁青的脸色。一旁苓姨娘见了便拉着她谢了徐夫人,俩人都退了出来。

    徐夫人瞧着俩人走远了,才转头看了看她的陪房孙福家的:“怎么这苓姨娘见天的往外跑?”

    孙福家的笑道:“说来也好笑,也不知道谁给四姑娘说了个人家,上回巴巴地跑去看。结果那天月老祠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早早就关了山门了。里面的人呢,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我也是昨儿才听孙福说起,原来那天夏家有个女儿陪她父母去月老祠给她哥哥求姻缘,不知道哪里来了个疯和尚。说那姑娘是天上的百花仙子转世,让那才及笄的姑娘跟了他去修行。”

    徐夫人听得呆住了:“这京兆尹越发的没用了。夏家?就是那个…”徐夫人微颦眉头,轻轻地弹着额角道。

    孙福家的点点头解释道:“就是那个姑娘早前救过咱们世子的姑娘。”说着别有所指地朝着徐夫人笑了笑,这才接着道:“他们家有个儿子是守寒玉关的将军。一个是品级太低了。一个是才进京没多久。故而夫人您没见过她们。”

    徐夫人便道:“就是再没见识,没底蕴的人家,恐怕也不会信这样的鬼话。”

    孙福家的一拍大腿,笑道:“可不就是夫人说的话呢。那夏家是武将出身,身边也颇有几个护卫,不曾想那和尚也有些道行,两边就在月老祠里就打了起来,我估摸着那天苓姨娘是白走了一趟。”

    下午的时候。赵嬤嬤便打听了夏家的事情细细地说给徐夫人听:“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家里就六爷做了四品的将军。现在守着寒玉关。旁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县官,有个哥哥还是做偏门生意的。”

    赵嬤嬤见夫人听得入神,越发说的详细:“还有个兄长是个酿酒的,一个是乡下的小手艺人。最小的这个姑娘,听说被宠坏了,身子也不大好。孙主事的太太见过她几次,人长得是很端庄的,颇有些主母的气度,可是那个身量瞧着不是个好生养的样子。当年,就是这个姑娘阴差阳错就了世子。”

    “她们家里那个掌家的太太是个极大方的,早先颇有几个门当户对的想要结亲,据说她父亲极其疼爱她,不舍得将她嫁出去。”赵嬤嬤叹了口气:“您瞧,也就是这样小门小户的,才会这样没轻没重地疼爱女儿。”

    徐夫人冷笑了一声:“本来就是幺女,若是父母亲都没了,只怕这姑娘晚景凄凉。”赵嬤嬤点头附和:“还是夫人看得长远。”

    小雨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长得颇清瘦,穿了一身皂色的衣裙。小雨心想:“她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样子,真的会打扮人吗?”

    夏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玄枵,你将她这端庄富丽的样子改了,要清秀些,头发梳成飞仙髻。”

    玄枵应了声“是”,却不急着动手,捧了茶盏先打量起小雨来,小雨心想:“她从前是母亲身边的丫头,我且不能落了娘的面子。”虽然心里被她看得忐忑不安,脸上倒还一派镇定自若,不以为然。

    玄枵瞧了一会,才搓了搓手,取出一个小匣子,端着小雨的下巴在小雨的脸上忙活起来。小雨不由赞道:“这时天凉,她才从城外坐车过来,只怕手指都是凉的,所以才捧了茶盏暖手,倒是我想岔了。”

    映雪在一旁打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

    白云庵坐落在京城的城西,说是庵却是半个尼姑也没有,倒是有许多的和尚和道士在一起清修。这几日门前红男绿女,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夏家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白云庵的正门停下来,夏太太,夏秀才和八哥从当先的马车里出来,纹娘紧接着从第二辆马车跳出来,利落地打起车帘,一个一身皂色的中年女子扶着小雨慢慢地跟在后面。

    夏家人才一走进大殿,敲磬的小和尚便跳了起来。边上解签的道士起初皱起眉头,旋即惊喜地站起来。他身边还有几个问事的香客,见他这个样都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大殿前站着一位清丽的少女,梳着飞仙髻,簪了一根南珠银簪,头上便再无一只花朵,首饰,身上披了一件大红色羽缎对襟斗篷,那斗篷的边缘还滚了一圈雪白的狐狸皮,将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衬得秀美脱俗。

    这少女正是小雨,她半垂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穿着玄色褙子的母亲身后,身旁的夏秀才和八哥都穿的藏青色的道袍露出雪白的交领,身后的纹娘则穿了件玄色胡服,这一群人更衬得一身大红的小雨耀眼夺目。

    大殿和院子里的人见了这样的气势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纷纷低声猜测着这是何方神圣。

    一行人进了大殿,玄枵忙转过身帮小雨除了身上的披风,苓姨娘和蒋姨娘远远瞧见那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也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啧啧称奇。

    原来小雨身上这条袄裙层层叠叠不知道是由多少轻纱堆就而成,偏偏这凤尾裙由上到下颜色从纯白渐渐地变成淡淡的青烟色,身上的袄衫也不知道是绣上去的还是染上去的若有似无的几片竹叶。有秋风吹过,薄纱上的青色柳叶便上下浮动,好似那柳叶在云中穿梭一般。

    小雨似是不知道自己引来众人窥视,还缓缓朝那殿中供奉的神像走了几步,苓姨娘和蒋姨娘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由惊诧得快要窒息过去。众人只见那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脚步移动微微翻滚,好似天上的哪个神仙走在云朵间一般。

    小雨一处一处的神像拜过了,这才缓缓转身似是要往外走。不远处的众人瞧见了,都不由自主地向两边散去,呆呆地看着她。纹娘这才快步上前将大红的斗篷给她穿上。

    小雨便照着母亲的吩咐,笔直地站在大殿门口,微微仰头看外面的天色,众人见她眉如青黛,唇若丹朱,一双眼睛更好似黑色的宝石一般顾盼生辉。

    那一披斗篷的动作更如行云流水,轻盈舒缓,看过的人无不觉得这女子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正这时,内院里疾步走出个老和尚来,一身橙黄的袈裟绣着金色的卍字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他似乎出来的 急了些,身侧的绊扣还未系好,一个小和尚紧跑了几步弯腰帮他系了。那少女和她的母亲本要离开,见了那老和尚便停住脚步。

    小雨忍着十月的寒风,昂首挺胸做出风姿翩翩的样子,轻声细语地对十证大师双手合十道:“大师,内室里生了火盆了吧?晚辈快被冻死了。”

    众人离得颇远,只见那天仙般的女子与那方丈寒暄了几句,老和尚便一脸的诚惶诚恐。也不知道二人都讲了什么,那老方丈也双手合十还礼,中气十足地说道:“还请居士往内室小坐,老衲有几处不明,还望赐教一二。”

    众人见那和尚如此礼遇一个年轻少女,无不目瞪口呆,连连称奇。远远缀着苓姨娘的小厮看到这里,也顾不得苓姨娘,如飞地往薛世子常去的茶楼跑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家?

    小雨一迈进净室就急急忙忙往火盆那里凑,慌得夏太太吩咐纹娘:“快拦着她,那堆云纱最怕火烤。”小雨扑在纹娘身上抽抽嗒嗒地说道:“这还是亲娘吗?”

    夏太太恨恨地低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晓得人家的谈判条件?”

    小雨脸上一红:“我开了那么多酒楼,总有几个伙计们爱听闲话,瞧着那图画得像东家就赶紧送过来呗。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夏太太听了哼了一声,心想:“你和太子俩个人合伙开酒楼,怎么不见太子听了这样的闲话。再说了你那两张图,张张画的分明,这是随便听就能听来的吗?”

    玄枵安置好小雨,回身接过十证大师递来的茶点:“冻坏了吧!喝口热茶暖暖。”

    小雨一愣,心想:“你这样对我好,倒好似我真是后娘养的。”这样一想便非要往夏太太身旁凑:“娘,我挨着你就暖和了。”说着接过玄枵手里的茶杯递给夏太太讨好地说道:“娘,你也暖暖。”

    夏太太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有心再训她几句,瞧见着她又捧了一杯茶,才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便眉头舒展,喜笑颜开地说道:“娘,这茶真好喝。”夏太太看了她花苞一样的笑脸,哪里还忍心说她,只得叹了口气作罢。

    十证大师见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大娘子,您真的要给姑娘剃度?”说着有几分不忍地瞧了瞧小雨的一头青丝。

    小雨心中难过。又怕夏太太担心,只得忍着伤心,装作混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娘。为什么不能当道士呢!剃成秃…光头实在是太丢人了。”

    夏太太瞧了一眼夏秀才,垂着头轻声道:“过两年就长出来了,不这样怎么证明你的决心。剃度完了,你就跟十证大师出去云游。嗯,也不要出去瞎转悠,你就回凤翔老家住两年。等头发长出来了,再回京城。那时身体也养好了。正好说人家。”

    小雨忙笑嘻嘻地说道:“好吧。都听娘的。十证大师,那就辛苦您了,还要跟‘我’四处云游。”

    十证大师一只手正捻动着手里的楠木珠子。听了这话忙站起身单手行礼道:“姑娘客气了。贫僧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茗香阁里,薛羽举着茶盏呆呆地听了半晌,暗想:“怎么夏家这个意思。是要把夏姑娘往空门里送。这可真是奇怪了。我晓得她那次袭营之后便一直不大好,但是…也不至于要到出家的地步吧。”

    他泥胎木塑一般想了好一会儿,东安在一旁瞧见他一直举着那茶盏,忍不住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按说夏姑娘可不是这样的性子,莫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只是她父母都还健在,就是嫂子想给她脸色,也不会这么快就发作。我听说她二嫂一丁儿点的事儿也决断不得。家里大事儿都是夏太太做主,小事都去寻六奶奶。”

    薛羽心头乱纷纷的。似乎听到东安的话,又似乎没有,只自己那里混思乱想:“若是从前还可以偷偷寻了她问问,如今她也不大出门了。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要她这样做张做致,眼瞧着喜都人就要过来谈判了,她这样张扬被喜都人注意到,保不齐哪个就认出她来。”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出来,索性骑了马奔了白云庵。此时刚过了午时没多久,出了城路上就没什么行人,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白云庵。起初他在正门盘庚了一会儿,也没瞧见夏家的马车,便驱马去了后角门,果然瞧见两辆马车在后角门侧面等着。东安便道:“世子爷,要不我先过去打听一下?”

    薛羽忙将他一拉:“咱们先到树林里避一避。”

    东安将嘴一撇,心想:“我真是琢磨不透你了,明明喜欢的要命,从前订了亲也就罢了。如今光身一个了,怎么越发的畏畏缩缩的了,好歹,你也是个将军。从前干的那些事儿咱就不说了,就上回,天天在路上算,紧赶慢赶总算是跟夏姑娘同一天进城了,明明应该从南门进城,还巴巴地绕到了东门。见了面一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没好声气地申斥了人家姑娘一顿。这会儿又跟做贼似的,还要‘到林子里避一避’。”

    东安跟薛羽两个刚退到林子里,后角门便被一个小和尚打开,里面鱼贯走出夏太太和夏秀才等人,小雨一个人披着大红斗篷站在车旁。夏太太和夏秀才跟那老和尚寒暄了几句,小雨这才上前行礼告辞。

    饶是有斗篷遮着,薛世子也隐约瞧见露出来的窄窄的一条裙裾随着她的身形飞迤飘洒,也不由暗暗称奇:“从前只觉得夏姑娘性子顽劣,没想到她长得竟然这般飘逸脱俗。”

    到了傍晚,姜护卫便来寻纹娘:“是薛世子有事要问姑娘,想请你出去说话。”

    纹娘便去请示小雨,小雨听了叹了口气笑道:“他的消息倒灵通,你直说是我身子不好,反正以后也嫁不出去了,便打算出家。”

    纹娘得了‘锦囊’便和哥哥如约去了醉香楼。

    醉香楼是燕北最华贵的酒楼,纹娘虽然跟着小雨来过两次,也不过尝了几个小菜。这一次是来做客 ,连小雨都忍不住艳羡地说道:“多吃点,他们的包子最好吃了,你叫一份就说是夜宵。唉,这个薛公子顶讨厌,有什么事儿直接请我吃饭多好。”

    醉香楼的到了晚间又与白日不同,门口张灯结彩,那迎宾的小二儿长得清秀大方,嘴巴也甜记性也好,一瞧见纹娘兄妹二人便道:“姜爷,稀客,快请,快请。”便有人能领着他们去了“小适闲情”,说是“小适闲情”,却是个颇大的雅间。薛羽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忙定了定神。东安瞧着他四平八稳的样子摇了摇头,快步跑出去拉开了门,引他们兄妹进来。

    小适闲情另有一个暗门在左面,连着竹兰生香。薛羽在门口将他们迎进来:“姜兄,纹姑娘,快快里面请。”

    东安便去请小二进来上茶,点菜。

    薛羽便同姜护卫两个寒暄起来,从燕北最后一次见面:“那天的雪好大啊!……”,说道狩猎:“还是北寒打猎有趣,这里不过有几只野兔,见到豺就很稀罕了……”都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俩人又说滔滔不绝地起兵器来:“长刀也就夏二爷用着爽利……”

    纹娘听着二人如同几十年不见的老友,把盏言欢。好几次姑娘交待的话都到嘴边了,薛世子偏偏就不往下问了。直把纹娘和东安两个急得不行,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薛羽才说起月老祠。纹娘平常跟着小雨,待在内宅早睡早起哪里熬过夜,这会儿又困又累,心想:“这得什么时候说到白云庵呢?”

    东安瞧着纹娘吃饱喝足睡意上来,只得趁斟酒的时候问道:“今儿我们姨娘去白云庵上香,说是夏姑娘也去了?”

    一旁的薛羽狠狠瞪了东安一眼,心想:“爷的脸面都被你丢完了,哪有这样不矜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肖想夏姑娘呢。”

    倒是纹娘一个激灵,眼睛顿时就明亮起来,还没开口来得及说话,薛世子看得讪讪得东安辩解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哦,你们姑娘是不是悟了?”

    纹娘一愣,心想:“误了什么?”不由暗暗叹气,索性也不跟着这主仆二人的话头了:“唉,北寒哪里都好,就是天冷,姑娘从那里回来就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她近来常看些经书,我们老爷太太怕她吃苦,不愿意让她嫁人,寻思着找个寺庙让她做居士。没想到十证大师说她有慧根,让她落发呢。”

    薛羽听了这话顿时大吃一惊,口齿都不利落了:“这,这怎么能行,就是嫁了人,只要寻的人家好,夏姑娘那样聪明怎么会吃苦。”

    纹娘惆怅地叹了口气道:“若是生不出孩子来,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

    薛羽听了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只要能让我娶夏姑娘就行了。”只是他性子沉稳,生生将那话压了下去,劝道:“那也不用这么急,伯父伯母身子都还好。”

    纹娘点了点头:“太太说趁着他们都还健在,给姑娘弄个好名声来,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等到东安送纹娘和姜护卫从酒楼的后门出去的时候,不由陪着小意解释道:“爷怕连累了夏姑娘,不敢太过招摇。您也知道,家里现在巴不得寻个错处来。”东安将话斟酌了又斟酌才轻声说道:“若是亲娘,我们公子也不会这样为难,夏姑娘这样好的女子,肯定有好人家抢着要娶呢。”

    竹兰生香的雅间里,薛羽还兀自敲着桌子盘算:“本来是算计着要娶两广总督的长孙女,她为人顶泼辣,能干。虽说才刚刚开始活动,可是过几日请礼部的张尚书跟父亲提一句,这事儿继母就插手不得了,现在……要我眼睁睁看着夏姑娘落发出家,我这心里又不落忍。唉,少不得我拉巴她一把,只是,内宅里都是继母把持着,她又不是这样人家长大的,又不是个柔顺的秉性,到时候吃了暗亏我都帮不上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策

    小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包子皮,便缩在榻上,好似个贪吃的松鼠一般,捧着包子开始嘬里面的汤汁儿。还口齿不清地称赞:“这醉香楼的汤包汁儿就是不一样,又鲜又香。纹姐姐你红尘一骑飞马跑回来的吧,这包子刚刚好,不烫嘴也不温吞。林子,映雪你们也吃一个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等明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映雪捏了捏自己的腰肢,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怕会积食。”

    小雨笑着摆摆手:“又不是天天这样吃。给还没睡的丫头们也一人分一个。”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瞄了一眼桌上的笼屉一眼,见包子还有不少,分了旁人也不会短了自己的,这才放心地去嘬手里的包子。

    纹娘在一旁打了个大大哈欠:“世子一听说是你要的包子,再三叮嘱厨房,这都是临走前现蒸的。”

    她吃得酒足饭饱,睡意正浓,这会儿歪在椅子上兀自挣扎,同小雨说着这次赴宴的情形:“薛世子为人还真是不错,对姑娘也上心。就是有些絮叨罗嗦,问了好些姑娘的事情,又劝姑娘再等一等。养病如养虎,病去如抽丝,再有个一两年又龙腾虎跃了。”

    小雨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这样的话耳朵听一听,高兴高兴也就完了。也就是你才会相信,不过是嘴上说说,过一过好人的瘾罢了,真要上心早就娶回家了。”

    纹娘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接道:“他就算敢娶。姑娘也得肯嫁才行。”

    小雨气呼呼地说道;“哼,他敢娶,我有什么不敢嫁的。”

    纹娘没理会小雨的话。还在自言自语:“唉,要不是他家里继母,他的品貌也堪堪配得上姑娘了。”

    小雨忙将口中的汤汁咽了,抚着心口暗暗庆幸:“好险,亏得我咽得快,不然喷出去都浪费了。薛公子虽然脾气不好,性子古怪。可是本事却不差,人也长的英俊潇洒,穿上戎装威风凛凛。一瞧就是个大将军;换了直缀,儒雅飘逸又是一副清俊书生的样子,也就是没娘这一样不大好。”

    小雨瞧了瞧纹娘心想:“我不喜欢他,只是因他性子阴沉。身边又没有贴心的人。比如。安歌有林子拴着,他就跑不远;映雪有一大家子人,自然对我忠心耿耿;就是安王,他若是敢惹我,我也有太子可以用力。偏薛世子什么也没有,我要是想收拾他,都没个下手的地方。不好,不好。只是。这样的话,我却不好与她们明说。”

    她一面想着一面将喝过汤汁的包子摆成一排。交待映雪:“也别浪费了,现在天冷,留一晚上想必也不会坏掉。明儿让厨房煎一下再吃。”

    第二天,京城里便传出各种风声,都说夏家的九姑娘生来带的佛缘,连十证大师都要跟她讨教。只是这谣言也不过传了一天,娘娘翌日与众嫔妃闲聊时说道:“夏姑娘我在燕北时就曾见过,的确是个有福泽的女子,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人家能娶了她。”

    原来圣上听了这些传言,也在心里盘算:“这些谣言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喜都人谈判这个时候出来。陈泽说袭营的时候,夏姑娘颇骗了些喜都人自相残杀。莫不是,夏家担心我将她家姑娘拿去做筹码?”

    他这样一想便觉得夏家小瞧了他,回到后宫同郎皇后商量。娘娘便说:“我还奇怪,不过若真是这样,倒也不怪人家担忧了。拿勋贵的女儿充作公主去和藩,本朝虽然没有,前朝却屡见不鲜。前儿你又发作了左贵妃,只怕他们都想偏了。”

    圣上听了沉吟道:“我时常想,当年若没有那些事情,大哥岂不是也有个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你看她那个机灵劲儿,废帝便是拍马也赶不上。可惜咱们家的子嗣不旺,不然,大可以将她说给咱们家的孩子们。”

    娘娘晓得他的心思:“总要为当年勤王,杀了大哥的子嗣寻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王皇后不贤,生得儿子秉性不慈,才能又不足以担当圣人的职责,便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夏太太这些日子也颇留意外面的动静,听人说了娘娘的话,便与夏秀才和小雨商量:“这事儿还得再缓一缓,别走得太急了,到时候骑虎难下。”

    夏八爷听了忍不住在一旁附和道:“正是,莫要像前朝的书生,不过是喜欢争辩佛理,便瞒着家人剃了头发找和尚辨析法理。偏巧圣人路过听了,觉得他精通佛理又长得气宇非凡便请他到京城的寺庙做主持。这下他欲罢不能,只得将错就错剃度做了和尚。”

    小雨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娘,您听听!”

    说着转头瞧着八爷慢声细语地说道:“哥哥说的前朝是哪一朝?书生姓字名谁?参加的什么辩论?路过的哪个圣人?主持的那家寺庙…...?”

    “哎呀呀,才一说辩论就有丫头辩开来了。我说不过你,大师,弟子先行一步。”八哥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一拍脑袋撩了帘子就转眼就出了院子。

    连夏太太瞧见了也忍俊不止。夏秀才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与前面的有不同,聪明也聪明,但是总觉得有点没用到正地方。”

    小雨见母亲那里无事,便回了自己的房,将人都打发出去:“你们几个替我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瞧着人都走了,自己盘膝在榻上打坐。映雪隔着窗户瞧见她闭目颔首,双手结印与腹,不由心里一寒,暗想:“姑娘要是真的出家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旁边纹娘瞧见了,便也凑过去,只瞧了一眼,便撇了撇嘴道:“你家姑娘指不定又是算计谁呢?瞧着是个大人物,这么郑重其事的。”

    映雪摇了摇头,叹气道:“她这些日子天天看佛经,一天打坐四五次。有回我瞧见她歪头望天儿,一动不动望了一个时辰,我怕她是要魔障了。”

    纹娘将腿儿一盘,也结了手印,笑道:“亏你还是她身边的大丫头,你家姑娘肯定又在挖坑呢。你想想这都算计到她自己的身上了,你还真当她菩萨心肠了?我瞧着她也就是哄着太太高兴。”

    映雪听得呆了,林子在一旁小声说道:“我虽然不晓得姑娘要干什么,不过,俗话说:狡兔三窟。到了咱们姑娘那里,只怕得有十八窟,要我说太太这里也不过是她的一窟罢了。”

    又过了两日是大理寺卿许葑的母亲八十大寿,因为五爷所在的提刑按察司隶属大理寺卿,夏太太又与许葑的媳妇许三太太交好,所以夏家也接了帖子,夏太太便打算领着小雨同去:“刚好再放一放风声,说你根本没有出家意思,不过是小孩子还没定性罢了。也安一安娘娘的心。”

    小雨便道:“其实就是做主持也挺不错的,我这几日看佛经,倒也悟出些道理。”

    夏秀才在一旁听了,吓的脸都白了,刚要开口说话,瞧见夏太太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只得忍下要说的话,听夏太太的:“你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厉害,若是你名气太大。喜都人又非要奉你回去,你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我说的死路可不是你没路可走的死路,而是真真正正的只能去死了。就这样不大不小,若有似无的,让大家都有些余地作为,才是最好的。”

    小雨听了呆呆地想了一会儿道:“这岂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

    夏太太便会心地笑起来:“你悟性倒高,在这京城里谋生就好似在这刀尖上跳舞一般,一不小心,踩得实了,就曲终人散了。”

    夏秀才听了心里懊恼不已,暗想:“怪道人家说悔教夫婿觅封侯,早知道是这样,真不该叫孩子们往仕途上走,好在七郎只是个翰林院的清流。”

    夏太太叹了口气:“可是做那升斗小民也见得就能平安终老。一个想不到,家破人亡,也是常有的事情。当初你三哥做酒牌,亏得你五哥在县里做事,又跟王侍郎家互通声气。当年多少人家栽在上面,各个想着有了这酒牌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哪曾想到后来先帝归天,世事动荡,又逢天灾**,花了那样大的价钱买了的酒牌,指望着能富甲一方,结果血本无归。可见,人活着想不使心,不卖力,就能得富贵,平安到老,不过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小雨想了想道:“四哥哥便很好。”

    夏太太摇了摇头:“若是没有你二哥,六哥,你四哥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想想他给多少人家打了多少的阴私东西,前番兴王修建陵墓还找了他画图纸。若不是有你几个哥哥,这一件就够你四哥死个七回八回的了?”

    小雨再一想大哥的那些个田地,若是没有哥哥们的庇护只怕也早就被人坑蒙拐骗,去得七七八八了。不由有些灰心:“这样说来,人活着还真是不容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见

    许家世代书香,在京城经营多年。其祖父官至吏部尚书,父亲圣眷正浓之时,病死在都转运盐使的任上,他的叔父现在是河南知府。他的儿子与七爷年纪相仿,也是今年进了翰林院,平素与夏七爷颇熟捻。

    因夏秀才不喜应酬,七爷和八爷两个将夏太太母女和六奶奶送至侧门,便自去前院吃酒了。女客不比男客骑着马,又不需要回避。这时许府的侧门早就车马盈门,小厮们卸了门槛,指挥着车辆排着队慢慢地往里面走。

    夏家阖府只有夏六爷的品级在京城还可以略说一说,只是到了这样的场面,却又不值一提了。比如前面不远处是国子监孙祭酒府上的马车,此时也安安静静地在队伍里等着。后面少詹事徐府的马车也没有因为官位比四哥略高那么一点,就要挤到前面去。许府的管事在队伍的右侧另辟出一条车道来,供那些王公府上的马车先过。

    小雨正等得不耐烦,忽听见外面小厮高声喊道:“护国公夫人到!”紧接着是碌碌的车辙声从夏家马车旁经过,小雨心想:“这就是薛羽家的马车了。”

    等到夏家婆媳进了许府,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许三奶奶热情地拉着夏太太的手:“难得你们都过来,婆婆都许了我不用在跟前伺候。这就是府上的大娘子吧,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每次下帖子,都不巧你身子不舒服。”

    小雨便往前走了一步。盈盈一拜道:“这就是机缘了,只怕从前咱俩的缘分未到,如今到了。我自然便来了。”

    许三奶奶听得一怔,心想:“这个夏姑娘说起话来果然与别个不同。”

    偏偏小雨今日打扮得独具匠心:此时天寒,她身上穿了件青灰色缂丝银鼠披风,头上松松地挽了一个随常云髻,欲坠未坠,不坠似坠。许三奶奶只瞧了她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替她捏了一把汗。生怕一个不留神那头发便哗啦一声披散下来。夏太太笑盈盈地挽了许三奶奶的手走在前头,许三奶奶也只得按了那好奇心在前面带路。

    许三奶奶比夏太太年轻了二十多岁,性子活泼直爽:“这边走虽然绕远些。却胜在清静,咱们先去给老太太磕个头,然后我带你们到内室里坐一会儿,跟诸位夫人打个招呼。然后咱们就去小花厅那边喝茶去。那边人少。姑娘们也都在那边玩耍。”想了想又有些担心小雨身子不好,回头安慰道:“那边也是加了火盆的,妹妹别担心,一点也不冷。”

    小雨忙笑道:“不碍事儿,我因为畏寒,平常身边总带上几个手炉。”说着抬手举了举灰鼠的手筒,许三奶奶回身正好瞧见她身上的银鼠披风被微风抚过,毛茸茸的皮草被风吹得高高低低。阳光照在上面隐约浮现出波光粼粼的华美,更衬得小雨一张小脸冰雕玉琢般纤柔秀美。

    许三奶奶似乎被这画面惊到。忙转过身去,心中暗想:“这样的风流人物,偏偏身子不好,真是可惜了,不然六叔年纪与她相当,倒是一桩好姻缘。”

    不一会,一行人便到了正堂,许老太太穿了件姜黄色织金褙子,虽然已经八十了,却是白白胖胖的一张团脸,头上带了同色镶珠抹额,慈眉善目地端坐在正中。小雨瞧了瞧,暗想:“将来娘要是老了,肯定是这样的气度,祖母早年在乡间到底吃了许多的苦,样貌神采便略逊一筹了。”

    映雪见状忙走过来将小雨身上的披风取下来,露出里面月白绣花小皮袄和下面的湘妃色绿萼棉裙。夏太太带着媳妇和女儿给许老太太磕了头,送上寿礼,这才与许太太寒暄。

    许大奶奶站在老太太身旁伺候,瞧见小雨衣襟和裙裾上都沾了几瓣绿萼,便走过去笑吟吟地帮忙掸了掸:“这样的时节,还不到綠萼开的时候,姑娘这是去了哪里沾上的。”

    众人也好奇地打量道:“莫不是府上暖房里掉落的。”

    “我们府里的暖房可种不出这么娇嫩的梅花。”大奶奶一面说,一面拂了两下,不想那几片花萼却没有被拂掉,她怕那花瓣被捻碎了,将衣服染花了,便诧异地凑近了细瞧:“怪了?哎呀呀!”说着大笑起来,一面拿食指戳着小雨的额角一面笑骂道:“小促狭鬼,也不告诉嫂子一声。”

    说着回身扑到许老夫人膝头:“哎呦,老祖宗,太丢人了,以后我再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了。”

    众人见她这样,便都围着小雨仔细端详,原来那綠萼是拿极细的丝线绣出来的,并不是真的。只是那针法细腻,还故意绣了几个半片微微卷起的花萼,又在边缘处细细地绣了点点阴影,若不凑近了看,就好似那梅花沾在衣服上一般。

    众人瞧了也忍不住赞叹起来,心想:“夏家到京城才不到一年,这个做派和见识,便是那百年世家都多有不如。”

    许三奶奶见大家聊得差不多了,又领着夏太太等人到里面见一见内室的女客们,好在四品上下的官夫人,夏太太都是熟捻的,也不要多加介绍。那等品级高的,也不过行个礼,略打个招呼,便自与相熟的人说话了。

    护国公徐夫人远远便瞧见夏太太微笑着与人寒暄,便好奇地问张尚书的夫人:“不知道那一位是哪家的夫人,瞧着颇有些气度。”

    张夫人歪头看了看笑道:“这却是京城的新秀——夏府的当家太太了,她府上儿女成群,有几个颇成器的。一个儿子是燕北守边的将军,她们家没什么出身,这个四品的将军只怕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偏偏她家里还有个儿子是今年春闱的探花,这样允文允武的人家,只怕近几十年来也只此一家。”

    护国公夫人听了便细细打量了一眼小雨,暗想:“这个身段,面相,男子瞧着妩媚多姿,只怕真如嬤嬤说的,是个难生养的。”心里便有了一番计较。

    不一会,许三奶奶引着夏太太等人过来,护国公夫人便热情地说道:“自打听说你们进京,我就想到府上拜望,只是我婆母一向身子不大好,我们府里不像他们几个都有儿媳帮衬,这大半年府里的事儿就不断。”

    夏太太因她是薛羽的继母,进了京就打听过的。此时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笑道:“护国公夫人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护国公夫人便转头跟张尚书的夫人解释道:“早年羽儿去他外家的庄子玩,不小心掉进了流沙里,还是夏太太的女儿救了她。难得的是羽儿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年年都给我说起,还嘱咐年年送些礼物过去。”

    旁边的夫人们自然就附和起来:“薛世子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夏太太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却不想自家女儿搅进他们的家事里,便笑道:“她那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哪里有什么本事去救人,不过是央告了她的哥哥们帮忙罢了,认真说来,连举手之劳都没有。”

    护国公夫人便叹道:“夏太太真是太过谦虚了,我前日听人说夏姑娘有佛缘慧根。心里还想,是不是说的就是这个孩子。今日一瞧,果然夏姑娘与众不同,恍若天人一般。你们看看,她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慈悲心。”

    夏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就警惕起来,淡淡地说道:“什么佛缘,不过是小孩子兴致。她祖母这些日子也开始礼佛,她便跟着读了几本经书。她这么个半大的小孩子又没经过什么事儿,哪里读得懂。这不,又四处找人请教,一来二去竟弄了个虚名。”

    刑部蒋尚书的夫人娘家姓杜,与护国公夫人是两姨的姐妹,便望着小雨微微一笑,转头问夏太太道:“姑娘这样的品貌,想必已经说了人家吧。”

    小雨松了一口气,做出赧然的神色,一跺脚就遁了,纹娘和映雪两个便急忙跟了出去。才走出正屋不远,孙祭酒家的六娘子便跑过来招手道:“听说你过来,等了多时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瞧我冻得鼻头都红了吧。”

    六娘子的姐姐与夏七爷定了亲事,六娘子与小雨在外面遇到了,二人都想给让兄姐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便格外亲近。小雨定睛细瞧,也不晓得她在外面张望了多久,鼻头额角都冻得通红,不由气得点着她的额头道:“你怎么这样呆,也不晓得派个小丫头来。这样的天气,冻坏了怎么办?”说着把手炉往她手里一塞,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小花厅走去。

    屋子里,夏太太笑着与蒋夫人应酬道:“她父亲心疼她,怕她到了婆家不习惯,一直也不肯说人家。”

    蒋夫人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心急:“说起来,这些老爷兄长们疼起姑娘来,也是个没轻没重的。我家老爷也是这样,倒显得咱们这…不大上心似的。”

    夏太太便笑起来,几个女人便聚在一处说起儿女经来。

    待吃过了酒席,园子里的戏棚也搭好了,众人略喝了几杯热茶便移到园子里看戏。

    暖阁里,许老太太正拿着戏目瞧着,便有丫鬟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夏姑娘跟着姑娘们看鲤鱼,不想脚下踩的石头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落水

    圣上穿了件米黄的交领中衣,湖绿色的松花布长裤,茫然地站在御花园一角的竹林里,心中暗想:“怪了,我记得这一片竹林十分好走,怎么转了这么久都出不去。”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走得左脚好痛,好像有好多小钢针在扎他的脚一般。他实在迈不动步了,便低头仔细瞧了瞧,却也没看见什么伤口。

    只是再抬头的时候,突然瞥见林子里好似有个人影闪过,圣上以为是自己的贴身内侍,便高喊道:“闻喜,闻喜,你领孤出去。这片竹林什么时候长得这样繁茂。”

    不想那人突然站住,回头狰狞地看着他哈哈大笑道:“四弟!我儿呢?我儿呢?”

    圣上一愣,定睛细看居然是先太子,这会儿穿着靛青色暗花蟒袍,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圣上不由一缩,莫名其妙地问道:“大哥,你的脚不疼吗?”先太子便捂着胸口道:“我的胸疼。”

    圣上迷迷糊糊地想着:“我为什么问他疼不疼呢。”口中忙心虚地辩解道:“大哥,他,他不仁不孝,要杀光我们兄弟,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先太子却不买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一枚宝剑,一抖腕子就朝圣上刺了过来。好在圣上是武将出身,忍住脚痛向旁边一跳,躲开那剑。他手中没有东西可以招架,只得慌里慌张地四处乱跑,一面跑一面高声喊着:“救驾。救驾。”心中不由自主地想着:“奇怪,大哥不是生病了吗?”转念又想:“不对。他不是……”正要回头细看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突然有一只手迎面抓住他的肩头。

    “我儿要杀你。可是我的女儿碍到你什么了!”圣上不晓得这是先太子说的。还是自己心中所想,只是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是盘恒着这句话。他呆呆坐在榻上:“这可蹊跷了,大哥只得了一个儿子。他一向不喜欢王皇后,后来身子又不大好,哪里有什么女儿?”

    闻喜立在一旁,心有余悸地瞄了瞄圣上的脸色。今儿圣上批了一上午的公文。只觉得头目昏昏,用了午膳后困意更浓,便推了小桌。歪在榻上小憩,不想竟做了一个噩梦。偏偏闻喜偷懒挨着榻下的踏板,也迷糊了一下。醒来就听见圣上喉头咯咯作响,吓得急忙拍他的肩头。轻声将他唤醒。

    这时有小内侍蹑手蹑脚地捧了茶过来。圣人呷了两口茶,这才定了定心神,一面任由闻喜拭去额头的冷汗,一面微微动了动左脚,还有些麻。原来,他刚才歪着打盹的时候,左脚被压倒,所以才一直觉得脚疼。

    闻喜吩咐门口侍候的两个小太监:“让人换了熏床。免得圣上着凉。”又道:“圣上,奴才已经让人去太医院取安神茶了。再有一刻钟也就到了。”

    正说着,外面的内侍唱到:“皇后娘娘驾到。” 圣上脸色一沉,眼睛微微一眯,望向闻喜的眼神便十分不善了。闻喜一脸委屈正要解释,郎皇后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瞧见圣上脸色青白,不由有些心疼,难得地发了脾气:“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圣上发了噩梦也不知道叫醒。”

    吓得闻喜慌忙跪在地上请罪。

    皇后这才伸手摸了摸圣上的中衣:“快去拿一套干爽的中衣给圣上换了。”

    闻喜听了忙小跑着出去,不一会拿了中衣,中裤回来。

    皇后也不用他,亲自帮圣上换了:“太医院那边,前脚刚被人叫走了两个太医,您这头就要安神茶,我那里还能放心得下。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做了噩梦了。”一歪头瞧见案上的小山一样的奏折,不由叹气劝道:“您这是太过辛苦了,左右有奭儿,能吩咐他去做的,就不要亲历亲为了。”

    圣上见她这样,心头的火气去了大半:“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打进了京,就经常做这样的噩梦。”

    郎皇后听了不由手上一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圣上也觉得有些尴尬,便转了话题问道:“是哪个大臣府上出事了吗?急急忙忙的请太医过去。”

    郎皇后心中一动,轻声道:“可不是呢,今儿是许爱卿的母亲八十大寿,好多人家都过去祝寿,夏家那个姑娘…”

    圣上听到这里,心头一颤,不自觉地就将那梦跟这事儿联系到一起,拉着郎皇后的手也跟着一紧,瞠目厉声问道:“她怎么了?”

    郎皇后吓了一跳,忙道:“说是跟小娘子们看鲤鱼,一不小心踩空了,掉进池塘里。”

    圣上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天地说道:“这样冷的天气,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说罢,转头吩咐闻喜:“快,传我的龙撵出去,接夏姑娘进宫里来。让太医院的人都过来候着。”说到后来竟带了几分怒意:“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郎皇后吃惊地看着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拉了他的手柔声劝道:“咱们现在比不得从前,您突然这样,只怕周围的人胡思乱想。”说着对闻喜道:“先派人去打听一下,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若是能动,就传我的口谕,召陈太医和何太医护送她进宫。若是不能搬动,就让两位太医即刻去许府,什么时候夏姑娘好了再出府。”

    圣上似是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吐了一口浊气慢慢地坐下来,低声对郎皇后道:“朕刚刚…”说着,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看几个内侍一眼,众人知机,立刻垂头退了出去。

    圣上这才接着说道:“朕刚刚又梦到大哥了,只是这回儿与往回不同,他怨我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

    皇后诧异道:“什么?大哥哪里有什么女儿?”

    圣上垂着头道:“可不就是这话。”

    皇后略一沉吟便晓得了,暗想:“这个夏姑娘的运气来了,真是什么也挡不住。”转念又想:“说不定是真的,先太子生前一直念念不忘罗姐姐,有回还问我手上有没有罗姐姐从前的物事。否则,怎么这么巧,前头圣上刚刚梦到,后头夏姑娘那里就出了事儿了。只是她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不然…”

    郎皇后想着,微笑着扫了圣上一眼,暗暗盘算:“他本来就有些心病,夏姑娘好了倒还好,若是不好…他岂不是更愧疚。唉,哀帝也是,瞎跑什么。圣上到底是你叔叔,难道能把你杀了。你这一跑,可不叫人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许府里,夏太太一听丫鬟说小雨跟着看鲤鱼,便忍不住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那丫头。只是那气势一闪而过,待众人收回目光望向夏太太时,她已然是一副焦虑的神情,一面疾步朝那丫鬟走去,一面皱着眉头沉声问道:“她现在怎样了?”

    那小丫鬟吓得带了哭腔,颠三倒四地说道:“夏姑娘掉进池塘里了,紫苏姐姐让奴婢赶紧找太医,奴婢过来的时候,夏姑娘…”

    夏太太低头听着她凌乱的话,快步往园子里走去,小丫头的眼泪这时才簌簌地落下来,哭哭啼啼跟在后面说道:“那会儿,大家都吓坏了,也不知道夏姑娘救上来了没有。”

    夏太太眯着眼睛,袖口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许大太太也快步跟在她身后,吩咐身边的大丫头:“快,拿我的牌子去请太医。”

    穿过一条长廊,再转过一片竹林,远远地就瞧见一群小娘子惊慌失措地站在池塘边,不远处三五成群还站着几个人,似乎在安慰着受惊吓的姑娘们。

    夏太太来不及细看,咬着唇快步朝那一大群人跑了过去,不想那人群突然哄的向后散去,中间有个粗壮的婆子抱着一个棉被卷往对面的暖阁跑去。夏太太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立刻垮了下来,忙跟着往暖阁跑去。这时有个大丫头跑过来跟许大太太说:“刚刚有个会水的婆子将人捞出来了。”

    夏太太只觉得嗓子里好似冒火一般的灼痛,眼前的人影仿佛幻影似的乱纷纷,刚才心里还隐隐有几分侥幸,如今都烟消雾散了。许大太太忙从后面一把扶住她:“我已经请了太医,说话就过来了,姐姐,为母则强,为了夏姑娘你也得挺住了。”

    夏太太听了这话,心头大定,反手握着许大太太哽咽道:“我省得,我省得。”说着便跟着众人进了暖阁,许大太太沉声吩咐自己的女儿:“琴儿,你带着姑娘们先去梓吟阁歇着,让婆子们给大家预备些姜汤和压惊茶,孙嬤嬤你叫人给这里再多加些火盆和薰炉。”

    一旁围着的小姑娘们很快就被身边的大丫头带走了,夏太太连忙分开众人,快步走到床榻,一双眼睛锐利地四下扫了一圈,见映雪和纹娘都不在身旁,不由皱眉道:“拿些干爽的衣服和一床新棉被过来。”一面说一面揭了棉被,柔声道:“九儿,莫怕,娘给你换上干爽的衣服。”

    棉被里露出一张惊惶的小脸,饶是夏太太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角抽搐了一下,才轻声安慰道:“别怕,换了衣服就好了。”这时有人递了衣服过来,夏太太抿着唇惴惴不安地帮她解了衣服,一个圆脸的丫鬟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掉眼泪。夏太太便抽空往外面扫了一眼,亭子上和池塘边已经人影皆无了,更不要说纹娘和映雪的踪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以言表

    夏太太正朝窗外张望,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在门外探了探身子,瞧见她立刻弯起嘴角飞快地笑了一下,只不过转瞬间那笑容便敛去,轻轻地咳了两声,才由映雪扶着走进来:“娘,你怎么过来了?”

    夏太太瞧了一眼跟在她们后面的纹娘,见纹娘目光炯炯,朝她微微颔首,这才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刚刚有小丫头跑过去说你掉进水里了。”

    一旁的许大太太张大了嘴巴,瞧了瞧床上的小娘子又回头看了看小雨,见她还穿着刚刚祝寿行礼的衣服,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瞧着可半点儿也不像落水的样子。

    小雨见有外人,便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清冷地“哦”了一声,解释道:“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块石头挺大的,不想却是松的,眼看就要扑进水里了,恰巧纹娘站在一旁,拉了我一把。”说着还心有余悸地伸头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姑娘道:“这不是陈编修家里的表小姐方玥娘吗?!映雪,你去快去叫她姨母陈太太过来吧。”

    几个人正说着话,之前那个帮许七娘将女眷都带走的大丫鬟快步走了回来,轻声道:“大太太,那边都安顿好了。”

    夏太太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她一下,见她一张鸭蛋脸眉目清秀,身上穿了件青色撒花棉绸比甲,露出里面是水蓝色圆领中衣,腰上扎了条松花绿绣花汗巾。下面穿了一条水蓝色棉裙,瞧着甚是干净利落,不像是那种冒冒失失的人。

    一旁许大太太就没有这么含蓄了。皱眉沉声问道:“紫苏,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一个中年女子穿了件淡青色撒花对襟缎褙子走了进来,映雪见她的朱砂马面裙配的是五彩刺绣蔽膝,针脚和配色都十分的精致,不输自己的母亲,不由暗暗吃惊。那位夫人身后的嬤嬤放下帘子也低头快步跟了进来。

    小雨见那夫人目光凌厉地扫了屋里诸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许大太太的身上,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夏姑娘落水了吗?”

    这时门外又跌跌撞撞跑进了一个女子。想必是陈太太,一进来便惊惶地问道:“玥儿怎么样了?”

    床榻上的姑娘听见她的声音,费力地挣起来要说话,许是用力太猛。头一歪又倒下了。

    映雪瞧见那圆脸丫头跪在榻前只是哭个不停。半句话也答不上来,便虚扶着小雨答道:“陈夫人,奴婢也不晓得,方姑娘跟陈二娘子,赵六娘子在池塘对面。我们姑娘在池塘这头踩空了,差点落水,奴婢和纹娘一直忙着照看姑娘,等姑娘安顿好了。这才晓得对岸有小娘子落了水了。”

    小雨趁着说话的空档又咳了一声,软软地依偎在夏太太怀里。小声道:“娘,我心悸,我要回家。”

    陈夫人的夫家是尚书,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这事儿没搞清楚前,谁也不许出府。”

    小雨歪在夏太太肩头咳了两声,轻轻地在母亲耳畔抱怨:“这么跋扈,好讨厌。”

    夏太太见她还有精神挑别人的毛病,便晓得她不过是在装可怜,反倒安心了几分,却也顺着女儿的意思道:“这里又热又闷,一会儿太医过来,我们在这里就更添乱了,不如也去梓吟阁听消息罢了。”

    陈夫人不好再拦着,只得哼了一声去看自己的媳妇:“别哭了,这是哭能哭好的事儿吗?”

    这时许三奶奶和夏六奶奶也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六奶奶见小雨没精打采地靠在夏太太身上,急忙拉着小雨仔细瞧了瞧,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跟着三奶奶去瞧他们家的栗子糕是怎么做的,就听见有人嚷嚷:‘夏家的小娘子掉水里面了,快点煮姜汤。’唬得我一路都没停下来喘口气。”

    紫苏听了羞的满面通红,忙跪下请罪:“都是奴婢的疏忽,没搞清楚情况便慌里慌张地给太太和夫人们送信儿,惊了几位夫人,太太和奶奶,还请大太太责罚。”

    许六奶奶皱着眉头道:“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她心头奇怪,紫苏能在世仆里头做到大丫头,自然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怎么可能惊慌失措,连是谁落水都搞不清。

    紫苏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刚刚几个小娘子们在一起斗鲤鱼,咱们家的小娘子和韩家的小娘子在桥上,陈尚书家的小娘子和国公府上的几个小娘子在夏娘子的对面,她们互相掷饵,看谁引来的鲤鱼多。”

    “夏姑娘说太累了,走得脚疼,便没有跟着走过桥,一直在对面岸看热闹。后来小娘子们给的鱼食实在太多了,我瞧着这边有个鲤鱼好像翻白了,便同姑娘说,不能再玩了,不然鲤鱼都撑死了。不想姑娘非要那只翻白的鲤鱼,奴婢又不会水,不敢下去捞,孙娘子便自告奋勇地去捞。”

    夏太太听了半晌,也没听见小雨什么事情,不由皱起眉头。

    紫苏顿了顿接着道:“这时,对面夏姑娘想是站累了,便凑到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奴婢瞧着是要坐在上面,结果她没站稳就朝水里栽了进去,奴婢吓坏了以为她要掉进水里了,忙吩咐小丫头给夏太太和夫人报信。”

    紫苏讲到这儿,无奈地看了小雨一眼,心想:“也只能说到这个样子了,从前听那读书人说,无以言表,我总不信,这世上的事儿哪有说不清楚的呢?今儿可算见识了什么叫做难以言表了。”

    夏太太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仔细瞧了瞧紫苏的神色,这才涩涩地说道:“好险。”

    六奶奶听了忙抚了抚胸口,她心地善良,怕紫苏真的被责罚,忙道:“这样说来,这事儿倒也怪不得你了。”

    许三奶奶瞧见陈太太皱着眉头,急忙追问道:“既是这样,怎么玥娘又掉进水里了?”

    紫苏叹了一口气,难掩心中的无奈接着说道:“孙娘子瞧见夏姑娘险些落水,就有些慌神,一个站不稳也要歪进水里,玥娘和七娘见了便伸手挽住她。不想玥娘脚下一滑滚进水里。那时大伙都忙着孙娘子,回身再去拉她就有些来不及了。”

    几个人听了都惊诧不已,颇有些纠结地回头打量了小雨一眼,小雨被大家看得手足无措,吱吱呜呜地说道:“我身子不好,站久了就有些累,想坐下歇会儿。”

    这时有丫鬟端了姜汤进来,紫苏忙接过来:“玥娘怎么样了,太医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不如先喝些姜汤去去寒气。”

    夏太太叹了口气,转头对许大太太说道:“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倒耽误了你们,还是先去梓吟阁吧。”说着便由六奶奶搀扶着往梓吟阁走去,小雨忙低眉顺眼地跟在夏太太身后。夏太太睃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丫鬟进来通禀道:“诸位夫人,小姐,太医刚刚已经看过了,娘娘还亲自派了两位御医过来,这会儿就要接方姑娘进宫,方便御医照看。”

    一时间众人都面面相觑,小雨搔了搔鼻头暗想:“这事儿可奇了。莫非这个玥娘与娘娘家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众人显然都很惊诧,只是不敢聚在这里非议皇家,便都忍了那八卦的心思,纷纷告辞回府。小雨和夏太太一出许府的侧门就瞧见七爷,八爷和薛世子神色焦虑地在外面候着,八爷瞧见夏家的马车急忙催马过去,挨着车厢问道:“娘,九儿怎么样了?”

    小雨忙揭了车帘一角笑吟吟地说道:“我好着呢。”一歪头瞧见薛羽衣着华丽,也凑过来关切地看着她,便道:“令表妹不大好,她掉进水里了,这样的天气,只怕会落下病来。”小雨见薛世子神色茫然似是不晓得他的表妹是谁,便道:“是方家玥娘。”

    薛羽想了半天似是想起玥娘是谁,这才顿首道:“我这就过去瞧瞧。”话是这样说,人却没有动,小雨便接着道:“不用了,她已经被娘娘接进宫里了,说是方便御医就近照料。”

    这下薛羽也呆了。

    小雨瞧了他的神色暗想:“薛大哥都不晓得,可见这事儿蹊跷,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士族出身,不过也没在史书上瞧见哪个大臣家的小娘子生了病被接进宫里照看的。”

    皇宫里,娘娘呆呆地瞧了瞧床上的姑娘,转头问闻善:“这个不是夏姑娘,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闻善也有些糊涂了,打量了半天才道:“好像是方家的小娘子,她母亲身子不好,不大出来走动,想来年纪大了,再不说人家就有些迟了。”

    正这时,外面有内侍高声通禀:“圣上驾到。”

    郎皇后只觉得嘴里发苦,忙出去迎接。不一会儿,皇帝携着皇后的手,比肩站在床前,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刚刚传谕的是谁,推出去杖二十。”

    郎皇后苦笑道:“也不好就这么送回府里去,先将养几天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夏太太坐在车上看了看映雪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映雪一愣,忙低眉顺眼地答道:“回太太的话,这一回确实是不关姑娘的事,姑娘与玥娘也没什么过节,不至于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冷天的将个姑娘拉到水里去。”

    夏太太瞧了瞧小雨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说来是孙姑娘与你家姑娘有过节了。”

    映雪摇了摇头:“姑娘这两年大了,火气可比从前小多了,同这些姑娘们相处的都还不错。”

    小雨在一旁鼓着嘴,气呼呼地看着夏太太,倒把夏太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悻悻地说道:“倒错怪了你了。”

    小雨猛地将头一甩,以示不满。

    夏太太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又瞧了瞧映雪和纹娘,见她们都坦然地望过来,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怪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逼得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呢。”

    小雨这才转过头来,耸了耸鼻子,嘟着嘴道:“我现在就想咬人了。”

    夏太太和六奶奶才到家中,夏秀才和老太太都急急忙忙地迎出来。夏老太太拉了小雨仔细地看了又看,这才松了口气:“以后还是不要出去了,太吓人了。”

    夏太太也有些后怕,忙点头道:“自然是听娘的。”

    小雨瞧着大家都安了心了,这才跟着映雪和纹娘回到自己的院子,映雪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道:“太太的眼睛可真厉害。看得我直冒冷汗,你说她到底信了没有。”

    小雨微微一笑:“母亲年纪大了,何必让她再操这些闲心。”心中却想:“娘到底年纪大了。孩子们又多,出的主意多是四平八稳,引而不发的。她在凤翔呆久了,日子过得顺意,对很多事情都不大上心了。我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怎么能老是躲着别人的拳头。不敢出击。日子久了,大家岂不是真把我当个软柿子捏了。”

    夏太太低头回了房里,意兴阑珊地坐在梳妆台前唉声叹气:“翅膀真的硬了。手下的人都唯她马首是瞻,我瞧着她最近常叫安歌过来给她说书。安歌会说什么书?不都是她教出来的。唉,还有今天这事儿,一个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夏秀才也着急。又担心女儿,又心疼妻子,只得安慰道:“孩子大了不由娘,若是身边的人都不听她的,那岂不是更让人着急。”

    夏太太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小雨那不以为然的样子还是有些意难平。

    娘娘的寝宫里,圣上半闭着眼听小太监讲着许府的前因后果,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夏姑娘什么时候脚疼的?”

    郎皇后听了小太监的话。心中正琢磨:“方姑娘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夏姑娘了?”

    冷不防听到圣上竟然问的是这个,不由奇怪地望过去。那小太监也愣了一下道:“大概过了午时,吃过饭,跟小娘子们逛园子的时候,说脚疼得走不动了。”

    圣上抚着下巴又问道:“哪只脚疼?”

    小太监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青砖,想了好半天才迟疑地说道:“回圣上,奴才不知道,想来是该两只脚一起疼的。”

    郎皇后这时才醒过神来,忙问道:“是不是孙姑娘得罪了夏姑娘?”

    一旁闻善想了想道:“孙姑娘的母亲是老御史刘三本的女儿,孙夫人继承了父亲的直言善辩,她家姑娘若是随了她的性格只怕得罪的人不少。可若是这样,落水的该是孙姑娘,怎么会是方家的小娘子。”

    圣上想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若说是夏姑娘干的,她站在对面,除非真的像安歌说的话本似的,成了精怪了,才能把对岸的人拉下水。可若说不关她的事儿?”圣上摇了摇头,又问:“方姑娘是不是背地里说了夏姑娘什么?”

    小太监想了想,摇头道:“认真说起来,这些小娘子家里就算不是世代在京城,家族在本乡本土也是世家大族了,唯独夏姑娘家里是普通的农户出身,这些小娘子或多或少都说过:病怏怏的瞧着活不长,一个乡下丫头比她们这些金枝玉叶还矜贵,诸如此类的话。只是,夏姑娘多陪着母亲,同她们并不大亲近。有时候她们当面说了,她也不过笑笑,至少面上并不在意。”

    圣上暗想:“为了这样的一句两句话,便是我也不好生气,箴儿说她脾气不好,却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国公府里,丫鬟墨菊笑嘻嘻地说道:“夫人,依奴婢看,夏太太这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这个夏姑娘白担了个仙女的虚名,在小娘子里不显眼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安分。今儿奴婢特意留心她说话,小娘子们都在唏嘘忠义伯家的六娘子嫁的不好,这才嫁过去两三个月,房里伺候的都被姑爷摸了个遍。”

    墨菊捧了茶盏递给国公夫人:“那个夏家的娘子居然说...”

    墨菊顿了一下学着小雨的样子娇滴滴地说道:“这些个公侯家的小娘子真是不禁事儿,若是我就一个一个地都推进河里。”

    墨菊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大丫头平素看着还挺持重,没想到也是个蠢的,在一旁帮腔道:‘哪里用的着姑娘,叫纹娘推就行了。’后来,走了两步路,就说脚疼走不动了,非要找地方坐着歇一会,唉,夫人,你瞧瞧这乡下丫头就是不行,结果冒冒失失地跳到池边的大石头上,差点没把自己拐进水里。”

    墨菊一面说一面摇头:“挣了好几下,夫人您是没在,那个惊险。看得我心都揪到一起了,她身旁的侍女拉了她一把,几乎也跟着一起栽进去。我们在桥上看得……二娘子当时就吓哭了。”

    国公夫人抿了抿唇,不以为然地说:“指不定就是说给大家听的,哪个能这样蠢的。”

    墨菊摇头道:“不是,她一直没怎么说话,说不定是她们家太太叮嘱过,不让她随便说话。今儿也是听了这事儿,气得狠了,这才漏了馅。她们不晓得我在假山后头,主仆躲着一旁,偷偷说的。您看看,没本事不可怕,只要能容的下人,也能安享富贵,就怕这等既没本事又没心胸,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一旁的孙嬤嬤听了笑道:“怪不得后来我听她一个劲儿地在角落里念叨,菩萨保佑什么的,感情是这么一回儿事儿啊,她这也算自己打了自己的嘴了。”主仆三人一琢磨,便都笑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在许府遇到的翰林院侍讲冯学士的夫人给夏太太下了帖子,到了重阳节那天,拿了几盆菊花和重阳糕到夏府拜访。夏太太同她闲谈了一个来时辰,这才晓得方家的姑娘居然被留在了宫中,还封了美人。而那日方姑娘身旁的几个小娘子,孙娘子是被禁足了,方姑娘的庶妹则被送进了家庙。

    夏太太送了冯夫人,这才回到正屋同夏秀才说话:“冯夫人今儿过来,暗示了我几次,说护国公夫人有意与咱们结亲,我倒不是瞧不上薛世子,那孩子也算稳重,对九儿也不赖,只是他那个继母不是个善茬。”

    夏秀才倒是十分满意薛羽:“薛世子学识不错,相貌堂堂,也不是那等寻常的膏粱子弟,这孩子,嗯…吃得苦。”想了想道:“你当年还不是一样嫌弃我没有爹,要我说,继母也没什么,没有正头婆婆,薛羽还能全心全意待九儿。”

    夏太太想要给夏秀才解释,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暗想:“薛家的后宅只怕没那么简单,只怕不是三句两句能说清楚的,秀才以己度人,只怕说不明白,再扯到自家婆婆身上。”

    小雨在院子瞧了瞧冯夫人送到菊花,青蒜站在对面说着前院听来的消息。小雨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愤愤地压低声音对纹娘道:“方姑娘才十七,圣上都快五十了。真是可怜,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对,一树梨花压海棠。”

    纹娘听不大懂,便小鸡啄米一般跟着支唔着点头。

    她这头才说了这话,正堂就有内侍来宣她进宫。夏太太想要陪着一起去,却被内侍拦了下来:“娘娘只召了夏姑娘一人。”

    夏太太只好再三叮嘱,惴惴不安帮她换了衣服送上了车:“许是要问那日许府的事情,你可灵性些。”

    等到了宫门前,连映雪和纹娘都被拦了下来,说是只能带一个人进去伺候。小雨想了想便留了纹娘在外面等着:“往西边走两个巷子,有个点心铺子,你在那里一面喝茶一面等我。”

    这一回又与上次不同,七拐八拐走了两刻多钟,竟然进了御花园。小雨累的腿都要断了,总算在一片竹林前,听道那内侍高声通禀:“夏姑娘到了。”

    小雨也不敢抬头,跟着内侍行了礼,站起身来才瞧见对面的石墩上只做了圣上一个人,娘娘连个影子都没有。小雨顿觉一溜白毛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淫祭

    因为不晓得为什么被圣上叫进宫里,小雨也不敢胡乱寒暄,便照着内侍的指引,拣了个斜下角的石墩坐了。偷偷瞄了圣上一眼,许是刚收了一个美人,圣上一副神采飞扬,春风得意的样子。

    小雨不敢再乱瞧,便低头去看桌子。圣上的手指又直又长,越发显得每个粗大的指节突兀磷峋。这会儿他将左手放在石桌上,梆梆梆的用食指点着桌面。小雨盯着瞧了一会儿,一颗心随着那手指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跟着蹦了几下,便觉得心跳的太快了,气息有些不够用,头也有些昏沉沉的,唬得小雨忙将目光移到脚下的草坪上。

    不想圣上突然停了下来,用极其温和的语气问道:“九儿,你觉得这里如何?”

    小雨撩了撩眼皮,飞快地扫了周遭一眼,不过是一片苍翠的竹林,一时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将四处多打量了两遍,心中暗想:“也不知道你是要拿来做什么?是问幽会呢?还是要杀人,是打算排兵布阵,还是预备吟诗作画。”

    她沉吟了半晌,等到拖无可拖了,才中规中矩地答道:“古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地方想来是极好的。”

    这话本是常见的一句诗词,圣上却颔首暗想:“大哥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于是又追问道:“九儿,你说孤这个人怎么样?”

    小雨一下子就扑到地上,倒把圣上吓了一跳。忙伸手扶她起来,哂笑道:“九儿,快起来。你同我不要这样生分。就把我当成从前那个逸王了好了。”

    小雨垂着头,一张小脸挣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来:“圣上乃不世的奇才,余平生所见俊杰皆未有出圣人之右者。”

    圣上有心病,听到什么都不免往大哥身上联想,小雨这样的赞美,他如今哪里听不到。只因是她说的,便格外心花怒放,暗想:“大哥。你听到了吧,我也不想骨肉相残,只不过是顺时应命罢了。”

    他心里高兴,见小雨还是紧张地站在一旁。不敢坐下。便拍着她的肩头道:“你只管将我当成你们乡下的世伯好了。”

    小雨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爹爹年纪比您还要略长一些。”

    圣上听了便高兴地说道:“就是这样,不要那么拘谨,只当我是个世叔就好了。”

    小雨不明所以,暗想:“你的意思,我爹是你哥哥吗?”口中却顺着他的心意说道:“世叔一向可好,怎么不见婶婶?” 又转头对闻喜吩咐道:“待会刨些竹笋我带回去做腌笃鲜。”

    圣上听了不由开怀大笑起来,解释道:“这事儿却不好让你婶婶听见。”

    小雨脸色还挂着与有荣焉的笑容。心中却警铃大作,暗想:“糟了。糟了,莫不是他娶了个美人,如今食髓知味,想要从世侄女身上下手。”这样一想,便有些腿软,忙一手撑着石桌稳住身形,一手摸索了一下身后的石墩,小心地将屁股搭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圣上一眼。

    圣上便又转了话题:“听说前几天许府老太太过寿辰,你差点掉进池子里。”

    小雨这才松了口气,暗想:“果然年纪太小,定力不够,脑子又糊涂,只怕这才是正题:是想给新收到小老婆报仇,又怕大老婆吃醋。”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将之前紫苏的话又说了一遍。

    圣上便好奇地问道:“那天可有什么诡异处。”

    小雨眉头一跳,险些脱口而出:“世叔,我活了这么多年的,就数您今儿最诡异了。”

    圣上见她犹犹豫豫,似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启发道:“听说你脚疼,走不动了,才在池边歇息。”

    小雨忙点头道:“正是,从前也不知道爱惜身体,结果伤了根本,走了这么一点路就累得走不动了。”

    圣上便换了个姿势,端了茶水闲聊似地问道:“刚刚你从宫门那里走过来,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怎么也没见你嚷累。”

    小雨被他这样一问,眼珠转了几转,脑袋越发琢磨得飞快,将圣上之前的话统统寻思了一遍,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您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说起来,达栗尼那次出事儿之后,我虽然身子不大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累的。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一回事,突然脚疼的厉害,想再多走一步都不能了。”

    圣上听了越发觉得自己前番的猜测十分的靠谱,便又追问道:“是左脚疼,还是右脚疼。”

    小雨不由一滞,心想:“难道我是单腿蹦着走路的吗?”转念又想:“他之前问我诡异处,我若说两只脚都疼,那算什么诡异。”便遂装作纳罕道:“您这一提,我便想起来了,那天便只有右脚疼,这可真真奇了。”

    圣上听了这话,再没有一丝怀疑,一击掌道:“果然与我是一对儿。”

    他心里已然觉得先太子将小雨当作女儿,所以一直挂念着她。那日听得内侍说她脚疼要歇着,便联想到自己的脚疼。虽则他的脚是被另一条腿压得麻了才疼的,但是…怎么就那么巧,夏姑娘是午后脚疼,他也是午后脚疼。夏姑娘是走路走得脚疼,自己虽说是在梦中,但也是走路走得脚疼。

    这人若是自己硬要往那诡异的事儿上靠,真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若是刚才小雨答左脚,圣上自然又会去想:“哎呀,果然与我是一模一样。”说是小雨答头疼,他必然要想到:“与我一上一下。”总之,是要找些瓜葛,才能心安。

    小雨哪里知道这些典故,一听他说:“与我是一对儿。”直如五雷轰顶一般,要不是低着头,无数的眼刀子就射出去了。心中腹谤:“你这么大年纪,刚收了个美人,还想着跟我成一对儿,未免也太...”

    圣上坐实了这件事情,便高兴地站起来,搓着手在竹林里走了两圈,又道:“九儿,你能不能帮世叔一个忙。”

    小雨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忙颔首谄媚地笑道:“世叔怎么这样客气,有什么小侄能做的,请尽管吩咐。”

    圣上仔细斟酌了一下,说道:“你婶婶最近总是想起一位故人,我想…你能不能帮我祭拜一下。”他心中盘算,自己频频做噩梦,必然是先太子不放心这个本该是他女儿的‘世侄女’,故而在梦里警告他:“这孩子要落水了。”

    听说她在石头上折腾了好几次,有两次几乎都挨到水面了,说不得也是大哥救了他,否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若是能让小雨在此祭奠一番,大哥瞧着她好好的,自然就安心了,也就不会再来纠缠他了。

    小雨却不知道他心里算计的是什么,吓得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左右瞧了瞧才低声说道:“这是淫祭,要是给那些御史,大臣们知道,咱俩…”小雨顿了一下,低头气鼓鼓地说道:“你自然没事了,出了事人家一定说是我怂恿的,我就完了。”

    圣上忙陪笑道:“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雨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儿,你怎么不去找你那个新美人呢?”

    她这里正想得头疼,外面内侍突然高声道:“薛将军求见。”

    小雨头一次觉得薛将军这三个字如此动听,简直就是天籁之音,眼珠一转忙道:“这么巧,我正找他有事。”说着歪头急切地看着圣上。

    圣上瞧着她殷殷的眼神,暗想:“这事儿也不能操之过急,怎么也得找个良辰吉日。”便道:“宣他进来吧。”

    小雨想了想,暗道:“薛大哥,少不得拖你下水了。”便趁着薛羽还没有来,笑眯眯地对圣上说道:“不晓得薛将军是不是童子身,我听洪范道长说,祭奠这样的事情,总要童男童女一对儿才好。”说罢不由松了一口气,暗想:“跟薛大哥一起祭拜总比跟你这个老头儿强些。”

    圣上一听便觉得这主意真真是十二分的合心意,待到薛世子进来行了礼,圣上自然又十二分温和地说道:“平身。”

    薛世子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立在一旁胡思乱想:“刚刚在外面遇到纹娘跟御林军的孙护卫打起来了,才晓得九儿被娘娘宣进宫来,正愁着一会儿没有借口去见娘娘。也不知道这孩子又惹了什么样的大麻烦,竟然这么巧在这儿瞧见她,只是…怎么只他二人在这里?”想着不由狐疑地打量了闻善一眼。

    小雨此时正站在圣上身后,便肆意地打量了薛世子一番,见他穿了一件大红色五彩绣金云纹祥瑞图案的宝蓝箭袖,腰间扎了一条大红玉带,穿了一条淡青色裤子,瞧着也是玉树临风,风采卓绝。小雨暗想:“虽然比起安王还是略逊一筹,不过我瞧着安王成亲以后便不如从前好看了。如今薛世子穿上华服,若能去了眼角眉梢的戾气,瞧着也是风度翩翩的一副好皮相。”(未完待续。。)

第一一百七十二章 谢仪

    小雨心中正胡思乱想,圣上已经笑吟吟地问道:“薛将军可是童男。”

    薛将军心里琢磨的多是些国家大事,边关军情,朝臣动向,再不济也是——待会儿圣上若是问起:“求见孤有何要事?”冷不防听见圣上开口问话,只当是问他:“薛将军可有要事。”便敞开思路,自顾自地说开来:“臣刚刚在外面与朋友喝茶,瞧见夏姑娘的护卫,才晓得夏姑娘进宫了。臣听说……”

    小雨站在圣上背后,听着他答非所问直笑得要被背过气去,完全忘了薛世子进来之前,自己被吓得两股颤颤这回事儿了。

    薛将军在对面瞧见她这个样子,只当她又在戏弄自己,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被她勾搭得御前失仪,越发板着一张脸,说得认真细致。

    圣上愕然听了两句,立刻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道:“不要说那些不相干的,朕是问,你是不是童男?”

    饶是薛世子身经百战,历尽生死,这会儿也有些傻眼,歪头瞧了瞧面沉如水的闻喜,又看了看挤眉弄眼频频点头的小雨,想了想,觉得必是自己又听岔了,忙咽了咽口水请罪:“微臣愚钝,还请圣人再说一遍。”

    小雨便轻轻地咳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薛大哥,你不要这样生分,咱们今日不论君臣,你只当圣人是你的世伯就好了。是吧,世叔。”

    薛羽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咕噜咕噜咽了好几次口水。怔怔地瞧了瞧小雨又看了看圣上。没想到圣上果然宽厚地笑道:“正是,你不要害羞,只管实话实说。”

    薛羽犹自发呆。结结巴巴地问道:“说,说什么?”

    小雨不好自己问他是不是童男,便给闻喜使眼色,那成想闻喜远远地站着,好似一截木头一般,鼻观口,口观心。头都不肯抬一下。

    好在圣上心情不错,便亲自又问了一回,薛世子瞧着小雨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只得无可奈何地红着脸说道:“是!”

    小雨眼睛一亮,忙道:“闻喜,快,准备香炉。”

    这下轮到圣上犹豫起来:“这样未免太急了。总要选个良辰吉日。”

    小雨心想:“再选个日子听你说成双成对这样的话吗?咱们还是速战速决。真心话,您这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小雨这样一想,越发心急,忙摆手笃定地说道:“世叔,您请了我来,若是不听我的,那我可就不管了。”

    圣上听了这话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小雨见他心动,忙又劝道:“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易经!想必您也晓得。打卦的时候,都是心意一动就要起卦。不然就不灵了。”圣上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示意闻喜听她吩咐。闻喜指挥着小太监搬了香炉摆在竹林前面,又点了几只香。小雨给每人分了三根:“世叔,您站在中间做主祭,薛大哥站左面,我站右面,我们俩是您的护法。”

    没想到轮到薛将军时候,薛羽却死活也不肯接那三支香,只一个劲儿惊惶地追问:“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圣上见他两个青春少艾,一个穿了翠绿的袄衫在后面追,一个穿了大红的袍子在前面躲,十分活泼有趣,索性也不催促,只背了手在一旁看热闹。

    小雨追了一会儿心想自己身体不好就踉跄起来,薛世子又只围着竹林转圈。小雨便一跺脚将头一扭对圣上道:“随便他吧,咱们俩个也是一样的,大不了我再卖卖力气。”说着朝圣上挤了挤眼睛,两个人并肩而立,对着那香炉站好。

    薛世子一个人站在一旁讪讪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醒悟,急急忙忙又跑过来道:“这缺一个人怎么行,夏姑娘,你以后有事要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肯跟着你胡闹。”说着劈手夺了小雨的三支香站在圣上的左面。

    小雨看了圣上一眼促狭地说道:“您瞧瞧这还是我的不是了,您这位世侄就是个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三人执了香不再玩笑,正色拜了一拜。小雨轻咳了一声对圣上道:“您是真龙天子,只怕他受不住您的大礼。现在您的心意已经到了,还请一旁坐着,我还要再念几句祭祷的吉语。”

    圣上见她这么娴熟不由吃惊地问道:“怎么你还懂这个?”

    这下小雨也呆住了,心想:“难道你不是因为我跟王道长,洪范道长来往密切,才误以为我也懂这个,将我哄了来偷偷摸摸地祭祀先太子?你若是去寻太常卿,人家少不得要问你祭祀何人,再挑个良辰吉日,还要发文昭告天下。此时天下初定,若是有人晓得你心存愧意,一个回马枪杀过来,你……”

    圣上见她狐疑地望过来,也怕她猜出实情来,忙笑着解释:“我只知道你懂,不想你这样精通。”

    小雨便笑了笑:“我这都是跟清一观的王道长学的。虽说学艺不精,但这事儿讲究的是心诚。你既有此心,这‘意’十有八,九也能到了他那里。”

    说着拉过薛羽两人并肩跪下,絮絮叨叨念了许多,也无非是保佑她父母兄嫂身强体检,她的子侄们学业进步。只是她念叨的声音颇小,圣上离得又远,自然不晓得。只瞧见两人跪在一处好似一对璧人一般,心中还在暗暗赞叹:“这二人瞧着倒是般配,若是能凑在一起,大哥想必也是满意的。”

    薛世子在一旁听了几耳朵,心想:“夏姑娘可够奸猾的,拿着圣上的香火保佑自己家人。”

    小雨念叨完了,吩咐薛世子跟着她拜了几拜。这却还没完,又跟闻喜讨了圣上随身佩戴的宝剑,在香炉前拉开了架势,好似真事儿一般,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直看得闻喜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小雨见香烧完了这才让闻喜抱着香炉将香灰绕着竹林撒了一圈,对圣上道:“上了香要等它燃尽了,才显得有诚意。平常也就罢了,这样郑重的祭奠便马虎不得。”

    圣上被她唬得直点头,小雨心中暗想:“杀的时候不觉得,待到风平浪静,自己回想起来便有些后悔了。可见老话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雨不免也想起自己从前闯进喜都大营也杀了不少人,她感同身受倒也明白圣上的亏心处:“当初我杀了那么多喜都人,虽非得已,可是,如今想起来心里也时常难受。只是若让我重来一遍,为了哥嫂,少不得我还要重蹈覆辙。若是再过个几年,天下太平了,他祭祀一番众人只怕还要赞他慈悲,如今却是不能了。”

    薛世子跟在圣上身后看着小雨将佩剑还给圣上,汗涔涔地坐在一旁说道:“唉,身子骨不行了,好歹将王道长教的都做全了,也不算辱没了他。”

    圣上瞧着她脸色苍白,汗水将鬓角都打湿了,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闻喜,你叫朕的御撵过来送夏姑娘出去吧。”

    小雨忙摆了摆手道:“世叔客气,若是一会儿走不动了,让薛大哥背我走一段儿也就行了。我无功无劳的,坐了您的龙辇,叫旁人瞧见了,该说我年纪小不知道好歹了。”

    踌躇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世叔,待会儿您别忘了将谢仪给我送来。照我们的规矩,这个要说谢仪,您记着待会不要写御赐这样的话。”

    圣上便张大了嘴巴回头吃惊地看薛世子,薛世子看了他这个样子,心想:“只怕你前头也没跟她说价钱,现在她八成要狮子大开口了。”

    果然,小雨便扳着指头开始说道:“金木水火土,每样要送我一对。金要五凤朝阳双结如意钗。木要前朝乌骨木簪一对,水要匓郁水玉葫芦一双,火要三尺高龙凤红烛一对,嗯,这个可以留到我出嫁的时候再送我,土要小乾窑美人瓶一套。”

    薛羽心想:“你这个神婆样儿还想出嫁?”

    不想小雨又接着叮嘱道:“世叔,薛大哥,今天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跟旁人说,不然以后我家门槛都要被踏破。”

    说着便拉了薛将军起身告辞,小内侍引着他们往宫外走,才到了没人的地方,小雨便对薛世子道:“薛大哥,不行了,走不动了。”

    薛世子听了脸上一热,心想:“今儿单独跟夏姑娘跪在地上到好似拜天地一般,现在还要我背她……”

    小雨见他还是不大明白,只得拖着他走到花坛,自己站在高处往薛世子背上一趴。薛将军这辈子也没有背过人,自然不晓得背人的时候要弯腰弓背。两人又都穿得锦缎,小雨才一趴上去,人就开始往下滑,慌得急忙勒紧双手。薛世子促不提急防,一口气没上来,直勒得翻白眼。

    小内侍看着他们俩个扭在一起,想笑又不敢笑,忍的直抽搐。这样折腾了几次,薛世子就觉得夏姑娘是故意耍他,夏姑娘则认为他有意报复。好在夏姑娘性子不执拗,见薛羽不行便转头招呼小内侍,这小内侍也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小雨身子又轻,不一会儿就背着到了宫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提亲

    薛羽悻悻地看了一眼那个背着小雨走了一路的小内侍,垂头丧气地离开宫门,远远地朝着小雨一拱手,便催马扭头朝夏府相反的方向跑了。小雨不由称奇:“怪哉,平常薛大哥总要将我送到家里,怎么今儿这么不高兴。唔,是了,刚刚从圣上那里要了不少谢仪,却也没有分他一半。”转念又想:“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要一对儿的饰物,如今若是分了他一半,岂不是让人多想,唉,算了,我就把那对簪子都给他好了。”

    薛羽无精打采地回了府里,一头栽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本来今儿挺高兴的,想不到能跟九儿一起祭拜,好似一对夫妻一般。可惜,她对我还是那般,便是我背她背得不大舒服,也不该一扭头就去寻那个小内侍吧。我又没有背过人,若是她肯耐下性子好好地教我几遍,我肯定也能学会。”

    他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小雨这个人实在是无情无义:“勒得那样狠,好几次都快掐断气了。”

    东安见他心里不痛快,便端了茶水小心翼翼地开解道:“世子爷,喝杯茶水吧。得了信就急急忙忙就跑过去,爷今儿的拳还没练完呢。”他心里盘算的是:“看谁不痛快,待会儿就将那沙包当作是他,打上一顿也就舒坦了。”

    薛羽便唉声叹气地爬了起来,在当院拉开架势打了一会儿,果然心里舒服了几分。便又去打那个沙包,打了几下接过东安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吩咐道:“你把这个沙包解下。”

    东安不明就里,忙将沙包解了,薛羽盯着那沙包看了好半天。心里头琢磨了一下小内侍的动作,单手一扯沙包口便将那沙包抡了起来,往背上一放。他没敢使出全力,只用了六七成的力气,东安立在一旁眼睁睁地瞧着那沙包画着优美的弧线朝薛羽的腰间砸了过去,一时间骇得都怔住了,暗想:“这是个什么功夫。”

    薛羽也被砸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在地上,忙松手将沙包丢开,好稳住身形。这般抡了几次总算是把沙袋背了起来。只是他身子站得太直,沙包便不住地往下滑,薛羽死命地扯了着沙包口往上拽。东安瞧得眼都直了,暗想:“世子爷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跟这个沙包较劲。”

    好在那沙包也不知道疼。薛羽摸索了好半天总算领悟了要领,晓得要弯腰撅臀才能将沙包拱起来,便绕着院子走了几圈,心想:“这个也不难,其实就是过肩摔,只不把她摔过去就好了。”一抬头突然瞧见一旁站着的东安,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便笑道:“你过来。让我试试。”

    东安以为又要拿他当沙包,吓得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了。薛羽一把扯过他的双臂,背一弓,东安便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被扯断了,忙顺势站起来。薛羽又扯了两下,臀部一用力,东安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他一向陪着薛羽练拳,这时不由暗自揣摩:“莫不是世子爷从哪里学来的新式过肩摔。”这样一想,便跟着略一使劲,人就从薛羽肩头飞了过去。

    薛羽望着躺在地上的东安就呆了,心想:“我要是这样将夏姑娘摔出去,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同我说话了。”便有些灰心丧气:“这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恐怕夏姑娘是不会喜欢我了。”

    他一个人悻悻地回了内室,坐在那里琢磨了半晌:“本来我就配不上夏姑娘,即便我会背人,会哄她开心,继母如何能遂了我的心意。算了,我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不如去寻个家世相当,人又厉害的,省得日后夏姑娘在家里受继婆婆的闲气。”东安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扶着快摔断的腰暗想:“这又是怎么了,我瞧着这一摔虽不流畅,但是…也还算可以了,以后多练几次也就成了。”

    东安没有准备好就被摔了出去,身上也不大舒服,便赔笑恭维道:“世子这一下摔得狠了,我得去找个跌打的师傅看看。”

    哪成想薛羽一听这话,脸上越发难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东安打发走了。

    东安出了小院直起腰,心想:“这可奇了,平常听说摔的狠,不都是很高兴的吗?怎么今儿反而耸眉耷眼的。”

    他溜着院墙到了二门,瞧见青儿穿了件水蓝色的比甲正同守门的婆子聊天,便涎着脸扶着腰可怜巴巴地说道:“青儿姐姐,今儿又被世子爷摔了一下,这老腰,您慈悲慈悲给推两下呗。”

    青儿眉梢一立,立刻啐了他一口,扭头摇着腰肢就走了。

    二门的武婆子便笑眯眯地跟东安道:“恭喜爷了。”

    东安一愣,心里就警惕起来,笑道:“我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武婆子便点着他的头训斥道:“这嘴这个贱,你也配称爷,怪不得青儿不待见你。”

    东安呵呵笑着,大大咧咧地往门口的椅子上一坐:“嬤嬤,我们爷就更没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武婆子笑道:“你们当然不晓得了,夫人请了顺义王的夫人做媒,这就给世子爷提亲去了。”

    东安心一沉,暗想:“糟了,怕什么来什么。”脸上却堆着笑道:“老婆子又胡说,这满京城里哪有配得上我们世子爷的。”

    武婆子小眼睛一夹,将嘴一撇啐道:“呸,京城的贵女多了去了,只怕有些太精贵了,咱们爷配不上。”心里却想:“府里谁不知道,你们爷惦记着尚公主,哼,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内院外院上上下下都是夫人把持着,能轮到你们爷称心如意。”

    东安忙顺着话头打听:“嬤嬤说配得上,那就配得上,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家的贵女。”

    那婆子如何知道,她也不过是守二门看到夫人请了顺义侯夫人过来,出来的时候顺义侯夫人跟护国公的夫人告辞,俩人说话被她听到了一句两句胡猜出来。如今被东安一问,也不由老脸一红,喏喏地说不上来。东安大笑着揶揄了一句:“敢情嬤嬤也不知道啊。”便起身走开,只一转头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虽是悠哉悠哉地往回走,心里却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世子爷的小院。

    小雨坐在车里瞧着鬼鬼祟祟突然跳进来的纹娘:“不是叫你在点心铺等着吗?怎么在宫门这里守着,冻坏了吧。”

    纹娘讪讪地不说话,映雪便揶揄道:“这可奇了,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纹娘子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纹娘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还不是那个孙护卫,一瞧见我便说认得我。”

    小雨听了,这一天的不快都一扫而光,笑着扑到映雪怀里,指着纹娘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就是化成灰儿我也认得你,就是跑到天边也要抓到你。”

    映雪忙将小雨扶起来,嗔怪道:“这里正换手炉呢。小心烫到,到时候又该哭哭啼啼的了。”

    纹娘叹了口气道:“我就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呗,姑娘,你说这人眼怎么那么毒,我换他剑的时候穿得是男装,这会儿穿得的裙钗,他居然还认得。好在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就说那人想必是我的兄弟。就围着我打听——也无非想知道我是哪家的姑娘?”纹娘越说越生气:“你说说,我是傻的吗?就算是我兄弟,我还能招认自己的兄弟给他吗?”

    小雨点了点头,瞧了瞧她的神情突然将眼一瞪说道:“你不会说你是夏家的吧?”

    纹娘见了不由心虚地缩了一缩:“我,我也算是夏家的……护卫吧。”说着小心地瞧了瞧小雨的神色,见她很不爽地看着自己,急忙解释道:“我被他缠的不行,刚好遇到薛世子,跟我说了几句话,问起你,那时他就怀疑我是夏家的了,不是我自己招认的。”

    小雨用一种你完蛋了表情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以后这人肯定见天到咱家来找你,我看你以后可怎么办。”

    纹娘哈巴狗一样地看着她,殷勤地说道:“姑娘,姑娘,你想个办法吧。要是给府里的人知道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小雨心想:“人家都瞧出你来了,我又不是神仙,还能让他失忆不成。”却挨不住纹娘苦苦哀求便道:“好了好了,明儿,我让人守着,瞧见他来了,你就在咱们府门口转悠,跟门房说几句话,瞧见他来了,你就跑。”

    纹娘失望地看着她,心想:“这算什么主意呀。”

    不想小雨接着道:“他肯定还缠着你,你就说是你家主子派你监视我们家的。然后再好好哀求他不要再缠着你了,不然被你主子知道了,就不让你出来了。”

    一旁映雪的眼睛立刻就圆了,心说:“以前听人家夸七爷聪明,那是没见到我们姑娘,专能颠倒黑白。”

    纹娘还是有些怔怔地,小雨便道:“你不要直接回家,去平王那里转一圈,最好在他们家后面的树林里就不见了。他们府上与咱家不熟,他就算去找,人家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以后你就在家里躲着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凤翔,就不怕他纠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才出狼口

    薛羽听了东安的话倒不着急:“我还当她能多待两日,还是那么沉不住气。明儿一早你派个人出去打听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东安鬼鬼祟祟地进来薛世子练功的净室。薛世子穿了件淡青色的绸缎对襟中衣,一条象牙白的裤子,一只脚趿了只黑色缎面无帮木屐搭在床前的踏板上,屈了另一条腿歪着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听到声音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皱着眉头斥道:“在自己的地盘了,你做这个鬼样子给谁看?”

    东安犹自惊魂未定,瞪着眼睛,喘着气说:“世子爷,您不知道,太吓人了。”

    薛世子不由皱起眉头:“就算是去什么不堪入目的人家去提亲,也用不着这样害怕。待会派两个小厮出去,唔……”薛世子瞧了瞧窗外,眼睛眯了眯暗想:“就让东安提个马蜂窝出去,扔在顺义侯夫人的马车前好了。”

    东安看着薛世子笑眯眯和善的样子,忙道:“世子爷,您知道给您提的是哪一家?您猜破头都猜不到。”

    薛羽瞄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再不入正题,我看你的狗头就要破了。”

    东安一凛,还是忍不住弓着腰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说:“我昨儿晚就派了人去顺义侯家车夫常去沽酒的小店打听,今早又派了两个,都说顺义侯夫人今天要了车去夏家!”

    薛世子静静的望着他,过来好一会才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也不知是那个夏家?”

    东安瞪着溜圆的眼睛:“还能有哪个夏家。咱们京城了还有旁的夏家吗?就是双燕巷的那个。”

    世子却好似没听见一般,面沉似水地闭了眼睛:“本来是想放出风声装作要尚公主,吓唬吓唬他们。徐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继夫人。一定不甘心,少不得要上窜下跳。到时候再由父亲出面提个不高不低的书香门第,继母一想到金枝玉叶的公主变成能用孝道拿捏的大家闺秀,自然也就肯了。想不到她竟然看上夏家,还敢去提夏姑娘,呵呵,这真是不知者不惧啊。”

    东安瞧着世子爷垂着眼帘。脸上慢慢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暗想:“这是不是高兴得狠了,别熬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要出头了,再高兴的失心疯了。”他正想着,薛羽已经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窗棂。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出去转转。”

    东安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备马。

    薛羽和东安在离夏家不远的荟茗居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这里是顺义王府到夏家的必经之路,东安替世子要了一壶龙井,薛世子示意东安:“你也坐吧,还不晓得要等多久呢?”

    东安忙道:“世子爷,我还是先出去打探一下。”见世子点了点头,便疾步跑了出去。

    茶楼下面有个说书人,薛羽坐的颇远。只听得敲小鼓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说书生飘进来:“银角大王将葫芦一举,高声道:‘泼猴儿。我叫你的名字,你敢应吗?’,那猴儿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将胸一挺:‘你孙爷爷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有什么不敢应的。’银角大王便道:‘孙爷爷。’那野猴儿听了,只道自己占了大便宜,立刻高声应道:‘是我。’话音未落,那野猴儿便越来越小,越来越轻,一阵风就飘到那银角大王跟前。”原来说的是安歌的猢狲传。

    薛羽听了不由笑了起来,暗想:“要是我也会这个法术就好了,将夏姑娘变得小小的,放在头上,走到哪里都能带着,我吃什么,她吃什么,我看什么,她看什么。那多有趣。”

    正想着,几个国子监的书生挣得面红耳赤,咚咚咚上了楼,还没来得及要茶便七嘴八舌地说开来了:“互市是好事情,想不到又要延期了。”

    薛羽一愣,暗想:“互市的事情要延期了?我只听说最近喜都那边有几个部落打得厉害,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果然有个赤面的书生道:“互市还不是他们喜都人占便宜,咱们也没什么实惠。他们那里有什么?不过是些毛皮和马匹。皮毛咱们山里头也有,若不是打仗,咱要那么多马匹做什么,养马就要草场,那样大片的草场还不如用来种地。”

    一旁有个瘦瘦的白面书生听了,说道:“刘兄这样说就短视了?”

    那赤面的一听这话,脸越发的红起来,站起了争辩道:“什么叫短视?你爹上次出的什么人头亩的主意,颖州差点发生民变。”

    于是那些书生的话题便又转变成成语大集合,薛羽听了一会儿“长治久安….苟延残喘….与虎谋皮….”便没了兴趣,正巧东安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世子爷,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极近,薛世子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道:“你去南罗那里问一下,喜都那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东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马车使劲:“可要往夏家走啊,千万别走岔了。哎呦,挥鞭子的时候能不能轻点,把马打坏了今儿就去不成了。”直恨不得立刻就下楼去给人家带路,猛听的薛羽这话,愣了好一会才注意到薛羽正冷冰冰地看着那马车,似乎并不在意,又似乎在意得过了。

    东安见薛羽突然扬起头,目光凛冽地看过来,忙回过神来,爽利地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奔了出去。

    映雪站在内室的门外急得团团乱转:“姑娘坐在屋里有大半个时辰了,从前打坐也没有这么久。外面求亲的人还等着她的答复呢?”映雪回头看着站在廊下的青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揭了帘子往里面看,见小雨盘膝坐在榻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这样冷的天因为屋子里放了火盆,额上出了很多汗,顺着脸颊在下巴那里汇成一滴。映雪有心替她擦一下又不敢进去,便小心翼翼地放了帘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青杏见映雪尴尬地看着自己,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做早课呢?”

    映雪赧然地点了点头:“姑娘今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高兴,其实平常不这么早打坐的。”

    青杏舔了舔唇,心想:“你们屋里的姑娘可是奇了,旁人高兴都是喜笑颜开;你们的姑娘高兴,就是躲在房里打坐。”

    映雪还兀自解释着:“纹娘也不在屋里,我也不敢进去叫她。纹娘再三交代,说这个时候受不得打扰,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不,燕北和各地酒楼的账簿刚刚送过来,也没人敢拿进去给她看。反正,提亲这样的事儿,也没有说一定要立刻就答复的,要不,姐姐就跟太太说一声,让他们容咱们再想想?”

    青杏叹了口气:“既然纹姐姐也不在,也只能这样回了。”

    纹娘穿了件淡青色的箭袖,皂色裤子,躲在荟茗居的雅间里坐了一个上午,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也没瞧见小雨派来送信的人,倒是看见薛世子和东安两个过来喝茶,心里奇怪:“这茶楼也没什么名气,薛世子怎么巴巴地跑这么远喝茶?”正想着几个衣裳光鲜的公子哥走了进来,进了纹娘隔壁的雅间。

    纹娘听见那边要了茶,便热络地聊起时事来:“想不到是喜都人的大卓师前儿病死了,唉,北边刚消停了半年,这样一来只怕他们又要打起来。”

    纹娘大喜过望,暗想:“这下姑娘不用愁了,他们忙着打仗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没功夫过来。要是能拖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姑娘早就定亲嫁出去了。”这样一想,也顾不得在这里弄鬼,一挑帘子急着回家给小雨报信,还没跑出去一步迎面就瞧见到孙护卫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小……”

    纹娘吓得一转身就闪进自己的雅间将门一关,三步两步窜到窗前,推开窗翻身跳了出去,这时雅间的门已经被孙护卫一脚踢开:“你,姜兄…弟,别跑。”

    薛羽正在看东安拿回来的消息,猛然间瞥见一道人影从侧面翻下楼来,不由皱着眉头往下看。瞧见纹娘穿着青色箭袖跑得比兔子还快,御林军的孙护卫则穿了件粉色暗纹白缎面的圆领箭袖灵猫一般地追了出去。薛羽挑了挑眉梢,心想:“明明是同门同宗的两个分支,一见面就斗得你死我活的。又不是小孩了,有意思吗?”

    他这里正想着,顺义侯家的马车碌碌地往回走去,饶是薛羽身经百战,也不由心头一跳,呆呆地看着那马车心想:“这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估计是不大顺利。”转念又想:“也不对,若是不顺当,说不得也要劝说两句,总不能就这么就走了吧?这要是一劝,女人话多,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可见是很顺利的。” 转念又想还是不对, 只想得自己百爪挠心一般,便觉得自己今儿就不该过来。

    这时东安手下一个不大常见的小厮骑着马如飞地跟在顺义侯家的马车后面朝茶楼跑来,薛羽眯着眼瞧着那小厮的神色,一颗心沉到谷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盛怒

    薛羽吸了一口气快步从茶楼走出来,东安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那小厮见他们上了马,便没有凑过去,自己骑着马慢慢往前走。等薛羽他们走近了才低声道:“回爷的话,顺义侯夫人来之前,还有个官媒上门提亲,夏家没答应也没拒绝,说是过几天回话。”

    东安不由吃了一惊,睃了薛羽一眼,见薛羽还跟早上出来的时候一样清清冷冷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瞧着还没有听见喜都的大卓师死了的消息让他上心。

    东安叹了口气,追问道:“那顺义侯夫人那边呢?”

    那小厮神色一黯:“属下无能!”

    东安的脸一沉,只当被夏家拒绝了,忍不住又去瞄薛羽。薛羽微微昂着头,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东安心中一痛,暗想:“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去提亲,会不会是夫人看出了世子的心思,故意折磨我们?”

    那小厮又接着说道:“那官媒还好打听,顺义侯夫人跟前伺候的人多,小的凑过去试着问了车夫两句,都不晓得内院的事情。夏家仆人少,管的也严,半句话也打听不出来。”

    薛世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东安恨恨地看了那小厮一眼,心想:“笨死算了。”

    不想当头的薛羽一勒丝缰,随即一拨马头,竟然往回走去。东安一愣,忙拨马追了上去。薛羽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又猛然停住。朝那东安点了点头:“你拿了我的帖子去夏家,就说我明天过府送节礼。”说着又转了马头慢慢往国公府走去。

    东安不敢迟疑忙让那小厮跟着薛世子:“也不要太近了。”自己催马往夏家去了。

    夏家的正堂,小雨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侯夫人可真能说,累死我了,我那儿还堆了不少的账簿要看呢。唉!”

    夏太太瞧了瞧她,抿着嘴笑道:“你知道什么?依我看她这是要来提亲,先套个近乎。”

    小雨忙收敛了笑容看着母亲问道:“是给我吗?!是谁家啊?”

    夏太太挑了挑眉毛说道:“这可不好说,给纹娘也是有可能的。”

    小雨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纹娘,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映雪瞧了瞧外面:“这会儿都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出去得有一整天了。”

    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纹娘才精疲力尽地回来,一瞧见小雨便没精打采地说道:“姑娘。你这回的主意一点儿也不好使,人家一见面就晓得我姓姜。”

    小雨叹了一口气道:“已经迟了,他不仅晓得你姓姜,今儿还派了官媒道我母亲那里提亲。”

    纹娘一听就傻眼了。心虚地瞧了瞧小雨。气鼓鼓地说道:“我才不嫁他。”

    小雨摇头叹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想想看,我要是想让你不痛快,我会来夏家提亲娶你吗?你又不是没有哥哥。”

    纹娘怔怔地看着小雨,半天也没想出个子午卯酉来,正要开口再问。映雪举着蜡烛走进来,瞧见她这个样子不由眉毛一挑嗔道:“见天不着家,一回来就这个痴痴呆呆的样子。”一旁正在准备账簿的林子便道:“快不要说她了。这就要去吃别人家的饭了。”

    映雪听了突然正色道:“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少不得要多说几句。林子是安歌挂了名的媳妇。纹娘也……但是不拘怎样,咱们都得等姑娘嫁出去,安置好了,才能琢磨自己的事儿。”

    林子不由啐道:“我是多少年的已婚妇人了,也没有见天琢磨这事儿。”

    不想一旁纹娘突然插嘴问道:“他是不是来跟姑娘提亲,想着他将来做了姑爷,就可以将我揉圆搓扁了。”

    小雨愕然瞧着她又气又伤心的样子,心想:“怎么忽地这般机灵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便道:“这可说不准了,也兴许他以为你就是夏姑娘呢?”

    纹娘一呆,忙道:“姑娘,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去找他说清楚。”

    不想小雨突然扭捏地说道:“我还没想好呢,官媒来提亲的时候我正在打坐,映雪跟媒人说,等几天再答复。”

    映雪见没人理她,气得翻了个白眼:“刚才我的话都白说了。”说着一甩帘子出去了。

    小雨看着映雪的背影道:“她还小呢,她不明白。”说罢又转过头来对纹娘道:“我娘说他们家早前也是个将军,只是祖上命短,还没来得施展就没了。他靠着祖父的朋友推荐,补了御林军的护卫。虽说现在不过是个七品,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混个五品,再不济六品也肯定有了。”

    纹娘呆呆地看着小雨,急切地劝道:“姑娘,他,他那个瘪三样怎么配得上你?”

    小雨叹了一口气道:“怎么配不上,相貌堂堂的,咱们家,说来也就是家里人口比他家多些。他们家只有兄弟两个,他弟弟走的又是科举的路子。我瞧着他也够机灵,你看你穿着男装换了女装,他居然还能认出你来,可见不是寻常的人。远的不想,将来五品护卫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我六哥虽说是四品,过两年也要回家,搞不好是个光身回来。五哥,七哥也不过六品,他们是文官,咱们家也没什么人能提携照顾,估计得在这六品上呆个十年八年的,就是呆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我娘常说要门当户对,这不是顶顶好的一桩亲事?”

    纹娘急急忙忙的说道:“可是他人品不好,他娶你,那,那是,没安好心啊。”

    小雨叹了口气道:“这确实不大好。”

    林子在一旁将蜡烛一吹,将账簿三下两下一摞道:“我看不下去了,你们俩慢慢说吧,我瞧着今儿这账也看不成了。”说着站起身也走了出去。

    小雨挑着眉头看着她出去,摇摇头叹息道:“你也知道喜都人画了我的头像到处找我。还指不定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呢?兴许要我和藩,也兴许要我的命。”

    纹娘好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慌忙道:“喜都人的大卓师死了,听说那边又乱起来了,一时半会儿的应该过不来了。”

    小雨一扬眉头:“你怎么知道的?”心中不免起疑:“这事儿我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的,难道有人的消息比我还快不成。”

    纹娘便支吾道:“在茶楼里听孙护卫他们说的。”

    小雨点了点头:“你看看,消息灵通,这也是一条。唉,虽说现在乱着,总归一年半载的喜都人又安定下来,所以我最好在那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纹娘似是没有想到这一条,半晌说不出话来,小雨便安慰的:“你不要怕,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他有他的张良计,咱们有咱们的过墙梯。”

    纹娘想起上次她说这话,弄死那么多人,不由打了个寒颤,正要再劝两句,映雪走进来道:“纹娘,青杏过来说太太要见你。”

    纹娘刚走到门口,小雨突然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娘一定是想跟你打听一下孙家的情况。”

    纹娘脚下一个趔趄顿了一下,猛地将头一扬,好似个即将赴战场的斗士一般:“他心怀鬼胎这事儿我是一定要跟太太说的。他的功夫比我好那么一点点,人也还算机灵。就这些了,旁的,就算是帮姑娘,我也不能胡说!”

    小雨立刻小鸡琢啄米一般点头道:“这些就尽够了。”

    映雪瞧着纹娘走远了,才摇头叹道:“也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我瞧着她出去的时候都哭了。”

    小雨往榻上一躺:“谁叫她一开口就说不稀罕嫁的,再说我什么也没说,这不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的吗?”

    映雪心想:“你不在一旁给她往沟里带,她能没事儿瞎想?”

    薛羽才走近国公府的大门,右侧的角门就开了,守门的小厮殷勤地凑过去道:“世子爷您回…”话音未落,薛羽一个窝心脚将他踹翻在地,用马鞭一指旁边看傻了小厮道:“去叫黄总管到我书房。”

    那小厮一愣忙道:“总管刚出去了。”说着忙侧脸去躲,却也来不及了,薛羽的马鞭已经抽了过去:“滚,出去了,就给爷找回来。找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

    那小厮瞧着杀气腾腾的薛羽,立刻噤声,小跑着出了角门。薛羽一路走,一路将那些名贵的花草抽了个稀巴烂。不一会儿,府里的都晓得世子爷今儿不痛快,来来往往办事的人都远远地躲着他的小院。

    徐夫人半躺在椅子上听黄总管低声说着:“揪着小的脖领子说了不少的狠话。让小的跟夫人说,人在做天在看,叫您别太过分了。”

    徐夫人眯着眼嘴角含笑:“这就受不住了,以后可有的他熬了。”

    黄总管忙恭维道:“夫人这招釜底抽薪真是厉害,只是…世子爷说,他的亲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说着瞄着徐夫人的神色道:“我听说,晚饭都没吃就骑马往方家去了。”

    徐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哼了一声:“难为你了,这么大年纪被个小孩儿训斥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也不早了,去歇着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较量

    方府后厢房的正屋,方老太太头上戴了一条落叶黄的绸缎抹额,正中镶了一块水润碧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小高几前,刘嬤嬤替她拂了拂姜黄色马面裙,又将赤金吉祥纹的缎面蔽膝摆正,这才轻声问道:“老太太,今儿的晚饭就摆在这里?”

    方老太太身上穿了件琥珀底绣金吉祥纹的褙子,袖口和领子都镶着浅色粉如意纹,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

    不一会儿,小高几上便摆了几样清淡软糯的素菜和一小碗稠米粥。方老太太由着刘嬤嬤夹了两块白菜,听她说着府里的事情:“大太太今儿比往日好多了。瑞哥儿过去请安,还背了两段书。”

    方老太太有些虚胖,虽说对身体不大好,却也让她瞧着有几分慈祥富态。她举箸慢悠悠地小口小口吃着那两块白菜,外面守门的小丫头突然惊声叫了起来:“世子爷,您,来啦!”说着话,青绒的门帘子一挑,薛羽搓着手带着一股冷风走进来:“婆婆,这么早,在吃什么好吃的。”

    方老太太瞧见来人真是薛羽,面上一喜只是那喜色转瞬即逝,顷刻连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来,担忧地打量着薛羽,薛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婆婆!”

    方老太太叹了口气,嗔道:“叫外婆,给你爹晓得了,又要挨揍了。”说着转头跟刘嬤嬤道:“前儿二老爷送过来的一块风腌果子狸,拿出来给羽儿热一热。”

    薛羽便偎在老太太身旁道:“再弄二两酒来。暖暖身子。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天就冷起来了,冻得手都僵了。”

    老太太见他笑嘻嘻的似乎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便唬着脸道:“给少少的来一点。”

    薛羽点了点头,夹了一块笋给老太太,又夹了一块自己吃了。瞧着刘嬤嬤出去了,才高声道:“莺儿,在门口守着,别让什么猫儿狗儿的进来叼了老太太的肉。”

    莺儿在外面轻快地应了一声。

    老太太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薛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婆婆。你想不想回老家?”说着又往前凑了凑:“这回您得帮我,到时候咱们一起回老家。”

    方老太太点着满头的银发,用手指轻轻地戳着薛羽的额角:“少说漂亮话。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大舅。说罢,又要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

    薛羽便开怀大笑起来,方老太太从来没见他这么高兴过,瞧着有好几次都忍住了。不知道怎么又笑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忍着笑意。扣着桌子轻声道:“我喜欢一个姑娘很久了,做梦也没想到能娶她。可是巧了,如今我们府上那位也不知道是鬼迷心窍了,还是什么人给她出的主意,居然突然起意要去她家里提亲。婆婆,这回你一定要帮我。”

    方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就是那个夏家的小姑娘?”

    薛羽郑重地点了点头:“婆婆,您不是常说这都是命嘛。我从前总不信。”薛羽抬头看着多宝格上的翡翠弥勒佛摆件:“婆婆, 这可真就是命来。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她那里就忙活上了。唉,只是那姑娘家里就这一个。真个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从前哪敢想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心想:“若是从前,我还能只当你是小孩儿心性,有个人对你好,你便掏心挖肺地也对人家好。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多少事情,我冷眼瞧着你可没少在夏家花心思,还好意思说什么也没干。你什么也没干,姓徐的就能自己突然想起这京城还有个四品小官的夏家?”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这样人家的孩子恐怕…这样娇贵,只怕不是你继母的对手。”

    薛羽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刚要说话,外面当值的莺儿便脆生生地喊道:“刘嬤嬤,我来吧。”刘嬤嬤的声音在外面笑吟吟地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打你的帘子吧,别再把这盅儿给我扣了,回头爷喝西北风去?”

    薛羽便眯着眼,凑过去低声在老太太耳畔说了两句,瞧着刘嬤嬤进来,这才笑道:“婆婆,您就让大太太替我去一趟夏家,也显得我有诚意。”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唉,儿女都是还不完的债啊!”

    薛羽立刻谄媚地跪在老太太身后,一面轻轻捶着老太太的肩头一面笑道:“这一次若是事成了,表妹在宫里也就有倚仗了。”说着又拿出来一沓银票,问道:“玥妹妹在宫里可好?那可是个烧钱的地方,舅母这些日子有没有过去瞧瞧她?唉,可惜了,我是外男进不去。日后等我娶了媳妇,咱家就有人能时常进去照看她了。”说着将钱给刘嬤嬤:“你将这钱分几份,一点点地给出去,这是我做哥哥是心意。”

    老太太瞧着薛羽叹了口气,心想:“左家退了亲事,也不是没想过玥娘,他俩年纪相当,只是他父亲和继母…那府里日子也不比皇宫强多少…唉,也不知道夏家那个姑娘能不能拿住那个姓徐的。”

    一旁刘嬤嬤已经揭了那青花盅的盖碗:“刚刚蒸好的,世子爷,快趁热吃吧。”说着将暖好的酒斟了两杯,一杯给了老太太,一杯给了薛羽。

    薛羽吃过晚饭离开方家没多久,护国公夫人最信任的赵嬤嬤便到后角门求见大太太:“我们夫人听说太太这一向不大好,特地让我送了点老山参和一个陈年的药方。说不定就对了太太的症了。”

    唬得守门的婆子恭恭谨谨地将她请了进去,不过一刻钟便空着两只手出来,笑眯眯地道:“还望你们太太早日康复,有什么需要的千万别客气。”

    方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春兰笑盈盈地道谢:“这些年多亏了夫人了。唉,菩萨保佑我们夫人早点好起来吧。”

    赵嬤嬤眼睛一缩心中冷笑,暗想:“你们太太是自作孽,能熬到现在,那都是我们夫人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春兰望着赵嬤嬤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上次护国公夫人是什么时候派人过来的?两年前还是三年前?也是快过年的时候,大太太待这个赵嬤嬤一走,气得砸了一套唐三彩的摆件,大老爷知道了还说:“败家娘们,拿了卖也比砸了听响儿强啊。气得大太太病得更重了,没多久,表少爷那里就被亲家府上的继夫人给退了亲事。

    这回也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对不起表少爷的事儿了,春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人家都说,天上的一颗星星对着地上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这漫天的繁星那一颗是自己,更不知道还要在这方院子里熬多久。

    映雪蹑手蹑脚地将小雨的被子掖了又掖,小雨迷迷糊糊地忍不住嘟囔道:“热的都流汗了。”

    映雪脸一红,忙缩了手,踌躇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姑娘跟纹娘说话的时候,奴婢在外面听到两句,姑娘,现在是不是,咱们…”映雪瞄了小雨一眼,见她闭着眼似睡非睡,便吞吞吐吐地问道:“姑娘年纪也……是不是嫁出去….比较好啊?”

    小雨闭着眼心想:“喜都人倒还罢了,这次我不过随意拨弄一下,众人便都上当了。虽说不过多饶了一两个月,总是给了我转寰的余地。若是能想办法让若邬和驷骅娶个家世雄厚的女子,将他们牢牢地拴在喜都,也就没什么了。我倒是担心圣上,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又不是他闺女,偏偏喜欢假模假式地用那样慈爱的目光着我,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映雪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小雨回答,心想:“姑娘但凡有个主意,都不会这样装睡,看来是真的了,俗话说的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是这会儿突然想嫁,又能嫁给谁呢?也不知道今天这个侯夫人想要姑娘提的是哪一家。”

    映雪瞧着小雨白皙稚气的脸庞,想了想忍不住轻声道:“姑娘,您,觉不觉得圣上看你的眼神不对?”犹豫了一下又道:“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小雨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起来,映雪叹了口气在碧纱橱的榻上躺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薛羽收拾整齐正准备去夏府,便被圣上宣进宫里商量喜都那边的军情。方大太太更是病的厉害,听说连稀粥都喝不下去了。薛羽只得让东安去夏家道歉,改成明儿再过去。

    等到他晚上他出宫回府的时候,东安哭丧着脸在二门迎他:“夫人真是豁出去了,今儿又请了顺义侯夫人又去了夏家,现在满京城里都说您是个有情义的,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要迎娶夏家的小娘子。爷,咱们怎么办?”

    薛羽面沉似水笑道:“怕什么,夏家这不是还没回信吗!”

    东安苦着脸暗想,虽说只见过几次夏太太,那可绝不是什么寻常的乡下婆子。徐夫人这样的迫不及待,固然将这件事摆在了台面上,可是但凡有脑子的人家,谁会趟这个混水。连他这个小厮都觉得徐夫人这一步迈得太大了,只怕夏家未必肯答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投鼠忌器

    夏太太送走了侯夫人,这才同夏秀才商量。夏秀才听了十分高兴:“薛羽这孩子我一直很喜欢,允文允武,做人也踏实。对咱家九儿也不错,你从前还说他是继母,你看看,就是继母人家也郑重其事地请了侯夫人上门来提亲,可见是极重视九儿的。”

    夏太太憋着笑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我问问九儿的意思吧。她见过薛公子几次,想必自己也有些主意。”

    刚做完‘功课’的小雨一听这话就炸了毛:“姓薛真不是好人,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娘,既然他们伸出脸来让咱们打,您可不能心慈手软。”心里却想:“刚把喜都人打发了,薛家居然就顶了上来,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夏太太看着她的神色,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女儿不像夏秀才这般迂腐单纯;忧的是,好像有些太凶了。

    夏秀才吃了午饭便换了一身青色道袍悠哉悠哉地出门找他新结识的朋友---冯秀才下棋,只是他人还没走到巷子口,就被街坊李员外拦住恭喜道:“真是没想到,您府上的姑娘这样的热心肠。”夏秀才起初听得笑眯眯的,及至听到李员外说起侯夫人到府上提亲这事儿:“以后令媛就是世子夫人了,那将来岂不就是国公夫人了。恭喜,恭喜了。”

    夏秀才这时才回过味来,皱着眉头干笑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正说着左右邻居都纷纷出来恭喜,冯秀才也提了壶酒喜滋滋的从巷口走过来:“夏老弟。真是没想到,你这步棋走得高远啊。将来女婿一提携,几个儿子都这么出色。就跟着飞黄腾达了。”

    夏秀才一愣,团团一揖道:“家里还有事,贱内嘱咐我……”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小跑着往府里跑去,街坊愣了愣,倒也都晓得他书生意气不大交际,反倒嬉笑起来:“这个夏秀才。也是欢喜疯了。”

    “听说从前可疼这个幺女了,你看看,这没白疼爱吧。”

    夏秀才一面将门拍的山响。一面东张西望,生怕还有邻人跟进来继续找他闲扯,在自家门前倒显出几分鬼祟来。守门的老头刚一拉开角门,夏秀才就嗖地闪了进去。倒把老头吓了一跳。

    夏秀才也顾不得理他:“快将门关好。不是咱家里的人千万别开门。”说着一提道袍的下摆,慌里慌张往内室跑,小丫头才说了句半句:“老爷回……”

    夏秀才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屋里了:“不行,我想了想,这门亲事咱们还得再斟酌斟酌。”

    夏太太和小雨两个头挨着头不知道正在商量什么,瞧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笑道:“是不是外面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夏秀才呆呆地瞧着夏太太,好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

    夏太太眯了眼睛道:“他们是不是说咱们家占了个大便宜?以后弟兄们都可以攀龙附凤了?一人飞升鸡犬升天了?”

    夏秀才叹了一口气坐在太师椅上:“你都料到了。唉,这样一门好亲。薛公子多好的孩子,又乖巧又听话。只是这继母实在是……这事情咱们还没答应呢。这街头巷尾便传得风言风语的。”

    小雨在一旁瘪着嘴,一对眼珠瞪得露出一大圈白眼仁来,夏秀才说一句,她就不以为然地点一下头。

    正说着,二哥和七哥也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娘,这个姓薛的,没怨没仇的为什么以势压人。这次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还以为我们家九儿是好欺负的。”

    夏秀才正在喝茶,气得将茶盏重重地一放道:“你们两个说话做事怎么能这样暴戾,尤其是你,”说着一点夏七爷:“翰林院的人居然也学得你二哥这样重的戾气。侯夫人提亲是受国公夫人之托,你要给谁厉害,嗯,你要知道,她到底是薛公子的母亲。”

    小雨忙在一旁岔开道:“薛公子不是说今儿过来送节礼的吗?”

    夏太太沉吟了一下,敲了敲桌子说道:“是了,想必是要提醒咱们一声。结果今儿一早被圣上叫进宫里去了。你爹说的对,薛公子这孩子还是不错的,知道进退。算了,看在薛公子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咱们就中规中矩地回绝这门亲事好了,免得伤了他的脸面。”

    小雨叹了口气,心想:“投鼠忌器,那是好瓷器,薛羽就是个铁头盔,他才不怕呢。”

    第二日宋嬤嬤穿带整齐带了映雪一起去了侯夫人的府上,侯府的人晓得她曾经在逸王府里当差,自然不敢小瞧她,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下午的时候,侯夫人便去了护国公府上,徐夫人热情地迎了出来,倒是侯夫人颇有些难为情:“唉,姐姐托付我的事情,没有办成。今儿夏太太派了嬤嬤来说:小娘子是在乡间长大的,自由自在惯了,整脩中馈,御仆理家一概不会,更受不得半点拘束。”

    徐夫人虽然没有想着一次就能把这事情办成,但是听到夏家把这样好的亲事都给推了,还是吃了一惊:“暗想,这个夏太太果然厉害,怪不得能从乡间一步步走到京城。我从前倒是小瞧她了。”

    顺义侯夫人和徐夫人是幼时的玩伴,两人的命运也颇相似都做了继室。只是侯夫人为人软糯,阖府上下都欺负她是继室,她在顺义侯府里是半句做主的话都不敢多说,即便这样她也得不到什么好话。

    侯夫人便挽了徐夫人的手道:“姐姐不想给世子娶个家世太强劲的,这我也明白,可是满京城四品上下的人家多了,怎么单挑了这个夏家。”

    徐夫人听了这话立刻捏了侯夫人的肩头一把,委屈地说道:“怎么妹妹也是这样想我,我真是冤枉死了。”一句话倒将侯夫人说得十分不好意思,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徐夫人便解释道:“就像妹妹说的,这四品的人家多了,便是二品的里面想寻个好拿捏的,也不是不行。唉,说来说去,我这个当后娘的还不是为了让世子爷满意,夏家这个姑娘跟我们世子有缘分,世子爷又长情,年年给人家送节礼。”

    侯夫人便陪笑恭维道:“姐姐还是能干,府上都井井有条。唉,不想我们府上,除了罗烂便怪在我的头上,平常却半句也不肯听我的。”心里却想:“说来说去,你还是怕世子不同意,想了这么个狹恩逼迫的主意,让他有口说不出罢了。左右都是继母,虽说做得好了,也不会有人赞你,可是你若是不理睬继子,旁人也不会说什么,何必算计成这样。”

    两个人便又说些不相干的闲话也就散了,徐夫人便叫了管事的:“世子爷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黄管事垂着手道:“外院面生的小厮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都是世子的人。”

    徐夫人便笑了起来:“果然手下还藏了不少的人。方家呢?”

    黄管事忙道:“方大太太还是病得不能动弹,方老太太下了帖子过两天亲自去夏府拜访。”

    徐夫人暗想:“这一拒绝到底让我为难了。”又问道:“夏家呢?”

    黄管事便笑了起来:“吓坏了,大门都关上谢客了。听说家里老爷是个秀才,早些年教私塾的,极好脸面,听人家说他攀龙附凤,立刻就不高兴了。”

    徐夫人一愣,心想:“原来是个酸丁儿,我倒忽略了,有些仗势欺人了。”

    圣上瞧着方美人柔顺地将茶盏放到方几上,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立刻羞红了脸。圣上不由龙心大悦,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闻喜道:“坊间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闻喜想了想道:“也算不上什么有趣的事情,倒是跟方美人家里有些关联。想必方美人是想听一听的。”

    “噢。”这下连圣上都有了兴致:“你快说说。”

    闻喜便道:“是方美人的表哥薛世子,他母亲昨儿请了顺义侯夫人去了凤翔夏家提亲。”

    啊!方美人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方玥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都是臣妾不小心,打碎了圣上的心爱之物。”

    圣上脸一黑,旋即快步过去将方美人拉起来:“这么不小心,有没有割破手指?”

    方美人松了一口气,梨花带雨地看着圣上道:“护国公的这位继夫人也做得太露骨了,前番退了我表哥那么好的亲事,这一回,又…...圣人,您一定要为羽哥哥做主啊。”

    圣上笑道:“夏家也是个很不错的书香门第,夏姑娘我也见过,和你表哥也算般配。只是……唉,夏姑娘的身体不好。当初你姑母去世,将羽儿托付给我。我待他比自己的儿子还尽心,断不能让他没了子嗣。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你的羽哥哥吃亏的。”

    闻喜抿着唇,低头不语。

    圣上想了想道:“寡人还有些案牍,先送方美人回去吧。” 晚上,圣上没有去皇后的寝宫陪方美人,而是宿在韩贵妃那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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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的九姑娘要大婚了,夏秀才泪眼汪汪地对媳妇说:“不行!九儿是我的心头肉啊!婆家的人欺负她可怎么办?” 九儿姑娘的哥哥们说:“九儿不要怕,只当出去玩两天。听说他家的后花园特别好看,玩够了就回来呗。” 几个嫂子抹着眼泪问:“是嫂子照顾的不周到吗?留在家里不好吗?”心里却在想,夏日的小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夏日的小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夏日的小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