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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壁蛇生     贵婢txt下载     贵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不救

    “为什么?”阿元眼睛红红的看着她,不解的道,“水奴阿姊,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再呆下去会被打死的,呜呜……你放心,救你出来之后我就带你逃出去,一定不会被他们抓到。”

    手下“咔嚓”一声轻易的把锁打开,几步跨进去,才刚在水奴身边跪坐下,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又哗啦啦的流出来。

    “水奴阿姊,呜……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她的两只手在水奴身边乱挥着,不知道该扶她哪里好。

    “阿元,没事的,你别急。”水奴又是感动又是心急,缓了缓低声说道,“我相信你能带我离开的,可是你想过我们走了之后的事吗,五郎君怎么办呢?”

    “五郎君?”阿元有些不解的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她是怕连累殷暖,忙说道,“水奴阿姊你放心,元六娘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五郎君下手的。”

    水奴摇摇头,“阿元,事情怎会像你说的如此简单?你想一下,我不过就是一个婢女而已,元六娘若真不喜我,随便一句吩咐就能要了我的命去。”

    阿元点头,这个道理她明白,若非奴婢的命太过轻贱,容柳也不会是如此下场。

    只听水奴继续道:“然而元六娘却苦心孤诣的设计嫁祸于我,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阿元不确定的问她,“针对大娘和五郎君的?”

    水奴点头,继续慢慢的的说道:“若非如此,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所以,若你真的带我离开。说不定会正中她的下怀,还不知之后她会以怎样的理由对付五郎君。”

    “可是……”阿元就算明白了这个道理。看着水奴现在的模样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水奴阿姊你怎么办?”

    水奴笑了笑,断断续续的道,“阿元,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死了的。”

    阿元连连点头,低头查看她浑身的伤,越看越是心惊,“呜呜……水奴阿姊你手臂都脱臼了。”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才发现手腕上一圈血淋淋的伤痕,心里又是一痛,眼泪立刻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怕掉在她的伤口上,忙转开头去。

    不过片刻,又回过头来,慌慌张张的拿出巾帕想要给她包扎。

    “不必了。”水奴又阻止道,“阿元,你若是包扎过。他们就知道你来过了。”

    “可是……”阿元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几乎有些恳求的道,“那、那水奴阿姊。我先帮你把手臂接好?这样一直脱臼着不好的。”

    水奴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好。”

    “可能、可能会有些疼,水奴阿姊你忍着些。”

    水奴又点点头。她现在全身无一不疼得锥心,再多一点又有区别?

    却说殷昕和殷萝出了赵氏院子之后。殷昕对殷萝道:

    “阿妹,那日的事其实和宋娘子不相干。你又何须如此诋毁?”

    “我可没胡说。”殷萝不满的道,“阿兄你这是在怪我吗?我倒是忘记提醒阿母一声了,似乎你对殷暖的那个婢女倒是关注得很呢。不过我也就不给你找被责怪的理由了,反正今后你再想亲近,也没那机会。”

    想起赵氏的严厉,殷昕忍不住颤了一颤,忙说道:“何曾有过的事,阿妹你别胡说。慢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的‘没那机会’是什么意思?”

    殷萝满不在乎的道:“就是那个叫水奴的贱婢终于要消失了,阿兄,也就是说,你那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总算不用担心会叫阿母知道了。”

    “阿萝。”殷昕猛的把殷萝拉住,“你给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嘶——阿兄你扯疼我了。”殷萝把殷昕的手打开,不屑的道,“能有什么事?你以为那水奴看起来端庄稳重气质卓然是不是?”

    殷昕下意识的点头,他确实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

    “哼!”殷萝见状更是生气,“那不过徒有其表而已,其实内里品质恶劣,偷针摸线之类的事都能做出来,这不,才一回来就被元六娘关到私牢去了。”

    “这不可能。”殷昕下意识的否定,虽然和水奴的交集不是很深,但他就是肯定她不会是这样的人,“阿萝,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殷萝好笑的看着他,“阿兄,你可别忘了,那个婢女一直不入我的眼,若非殷暖多事,这府里岂能有她的存在?”

    “你——”殷昕一时无言,半响道,“罢了,仆先回去了。”

    “阿兄。”殷萝在他后面慢悠悠的说道,“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自是回舒玉楼。”

    殷萝意味深长的道:“若是回舒玉楼自是最好,不过要是去了其他的地方我可就告知阿母去了。”

    殷昕皱眉,“阿萝你此言何意?”

    “没什么。”殷萝道,“阿兄,你想一下,若是阿母知道,是会帮你救人呢,还是会让她更早的消失?”

    殷昕心里一颤,心里立即便凉了几分。在赵氏心目中,他是殷家未来的家主,岂能自降身份去在意一个婢女的存在?

    “阿兄。”殷萝也不愿因为一个婢女而扰了自己和殷昕的关系,放软了声音道,“即便是你怨怪我,这件事我也一定会干涉到底的,若你真的要去救她,我不会做什么,只是直接说到阿母那里,让她来定夺就是。”

    这一次建康之行她看得清楚,殷昕对水奴虽然没怎么表现在明面上,但至少是上心了的。况且马家娘子先前也说过,她第一次遇见阿兄时就是殷昕为了水奴出头阻止她。

    殷萝本来就厌恶水奴这个人——明明是个下贱的婢女却总是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模样,后来更是三番四次的坏了自己的计划不说,现在连殷昕也被她吸引。本来打算此次回来之后就先解决了这个碍眼的存在的,谁知还不等自己出手,元氏就已经行动了。

    元氏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这些后院深宅的女子那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主?所以她只等着看好戏就是。之所以要提前告知殷昕,不过是想着与其等他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之后暗中相助,不如一开始就挑破,自己明着监视就是。

    “阿妹。”殷昕道,“你也说了不过是个婢女而已,不值得费心,又何必担忧我会去救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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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恳求

    在云烟的帮助下,殷暖很快把水奴埋在大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

    云烟见果然挖出东西,也松了口气,至少证明自己不曾撒谎。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好奇的,很多事知道得越少越是安全,便躬身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被埋在土里的是一个被油纸仔细包裹着的有些旧的荷囊,殷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块上好的天香绢巾帕。绣工极其精致也很是熟悉,因为容柳针绣极佳,故而司园里谢氏和殷暖所用的巾帕之类的绣品几乎都出自她的手。用得多了,即便对这技艺不熟悉,也能确定这巾帕确实就是容柳的杰作。

    比较不同的,是巾帕的斜对角还坠了两颗珠子,那珠子雕刻得极其精致,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殷暖又研究一番巾帕上的图案,总觉得这巾帕很是眼熟,不是因为容柳的针绣而熟悉,而是他似乎曾经见过这块巾帕。

    想起容柳,忽然反应过来,他确实是见过,容柳昏迷之际紧紧攥在手里的就是这东西,不过那时因为上面沾染了血迹,所以他才会一时没有认出来。

    这么一想,事情便能和他先前的猜测联系起来了,这块巾帕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断不会是容柳自己自己的东西。

    她弥留之际曾说过之所以会惹恼殷照,是因为受元氏所托前去送巾帕的缘故——那这应该就是这一块了,而自从容柳离世之后,元氏就多次针对她身边比较近的水奴和容碧。现在看来,元氏真正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这块巾帕。

    不过。元氏身为殷颂妾室,自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断不会因为一块巾帕就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如此。而阿姊又绝不会是那等眼浅之辈,她如此费尽心力的藏起的这块巾帕,上面一定有着什么秘密是元氏忌讳着的。

    巾帕上的绣花看不出什么玄机,殷暖拿起上面的珠子正要细看,阿元忽然冲了进来,满眼通红,说话时都还一抽一抽的。

    “五郎君,呜呜……还好你果然还在这里!”

    “怎么了?”殷暖惊讶的看着她,“可是阿姊出了什么事?”

    一见阿元这个模样。他心里忽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嗯。”阿元连连点头,想起水奴惨状,心里又是一痛,“元六娘对水奴阿姊用了刑,婢子看见她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好像快要死了一样,呜呜……五郎君,你说水奴阿姊她会不会像容柳阿姊一样死了啊?”

    殷暖心里一痛,脑海里一片空白。只下意识的说道:“阿元你别胡说,阿姊不会有事的。”

    谢氏走到树砚阁的时候,正好看见殷暖神色匆匆、满脸焦急的从织房的方向走来,若非谢氏唤住。几乎就要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去。

    “阿暖,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阿母?”殷暖惊讶的回头,匆匆行礼道。“儿心急之下失礼,请阿母见谅。”

    “无妨。”谢氏何曾看见一向镇定的殷暖有过这样心急慌张的表情。有些惊讶的道,“我儿如此慌急。可是发生何事?又欲往何处去?”

    殷暖道:“儿正打算去见阿父?”

    谢氏皱了皱眉,“你去见郎主做什么?”

    “阿母。”殷暖顿了顿,嗓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儿探得元六娘对水奴用了大刑,她身体一向柔弱,怕是等不及了。”

    谢氏闻言虽也有几分担忧,却皱紧眉头说道,“殷家家僮成百上千,水奴身份低微,郎主怕是不会理会,我儿何必去找不自在?”

    殷暖两手攥得死紧,忽然屈膝在谢氏面前跪下,低声说道:“阿母,儿果然还不够有能力,连一个婢女也保护不了。即便儿想证明什么,可是水奴现在生死未卜,儿实在不敢再耽搁下去,求阿母成全。”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怎么能用水奴做赌?既然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去救她出来,一开始就放低姿态恳求别人不就好了吗?

    平日年岁虽小,却一向泰然自若的殷暖何曾如此以一个软弱的姿态恳求过别人?谢氏长叹口气,说水奴是他的善缘,又何尝不是他的劫?

    “罢了,既然是你决定的,去就去吧,自己好自珍重,若是惹恼了郎主,为娘断不会前去为你求情。”

    “儿谢过阿母。”谢氏能如此松口已是很好的结果。

    已是秋末冷风彻骨的天气,天上甚至下起了丝丝凉雨。殷颂才刚服食过五石散,饮过温酒之后,身着薄衣宽衫在院子里散步,几个家僮撑着伞捧着凉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殷暖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幅几乎有些反季节的景象。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实在不知五石散的魅力何在?就他所见不过是日积月累的损害身体而已,何以能风靡至此?

    殷颂看见他,招呼道:“五郎来了?”

    “是。”殷暖疾走几步上前问安,而后说道,“儿冒昧前来打扰阿父,原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阿父成全。”

    “哦?”殷颂道,“何事让你如此慎重?”

    殷暖道:“儿院子里的婢女水奴被诬偷盗六娘金簪,可是儿此行前往建康贺寿之时水奴也一同前往伺候,并无行窃时间,往阿父明鉴。”

    殷颂许是刚服食过五石散的缘故,心情颇为愉悦,闻言也不恼,只是说道:“不过一个婢女而已,何须你如此费神?你来此你阿母可曾知晓?”

    殷暖点头,“儿来之前已禀告给阿母。”

    殷颂道:“既如此,也罢,你且去和你六娘……”

    他话还没说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殷颂方才几乎算得上有几分亲善的神情立刻严厉下来,厉声问道:

    “何人在外喧嚣?”

    “郎主。”元氏从院门处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才走到殷颂近前就跪下,凄凄惨惨的哭道,“你要给妾身做主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元氏抹了抹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妾身不过离开屋子片刻,不知哪个对妾身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竟然一把火烧了妾身的院子。”

    她赶去的时候,大火已经快要被扑灭,不过毁了几间屋子而已,她住的院子面积颇大,屋舍众多,便是烧了一两件也不是不什么大事。只是依她脾性,难得如此机会,又怎么会放过不借题发挥一番?(未完待续。。)

    ps:  ps:荷囊是荷包的另一种说法。

    五石散为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黄、赤石脂五种石药构成,服此药后,必须冷食、饮温酒、散步等,如不散发,则须用药发之,故而称寒食散。许多长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丧命。

第九十二章 罚跪

    殷颂作为一家之主,自是不喜后院纷争吵闹到他跟前,因此闻言只是淡淡的说道:“许是你院里人不小心引的火罢。”

    元氏闻言立即哭得呼天抢地,“郎主明鉴,这阴雨潮湿的天气,若非刻意,如何会大火突起,又蔓延得如此迅速?”

    殷颂颇有些不耐的道:“真是如此,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去找主母便是,何须来我这里?”

    “郎主。”元氏伏身拜倒,声泪涕下的说道,“非是妾身胆敢前来叨扰郎主,只是这身关性命的大事,只能郎主你替妾身做主啊!”

    “不过一次意外失火而已,损失什么添上就是了,何须扯到性命相关?”

    “郎主明鉴。”元氏哭道,“若非是起火之时妾身没在屋里,只怕此时早已葬身火海,今后再不能伺候郎主你了!”

    殷颂闻言皱眉,若后院只是小打小闹的争风吃醋,他也无心去管,直接交给赵氏处理就是了,不过若是牵扯上性命,那可就犯了他的大忌。

    见此情形,殷暖心里更是急切,正要开口,元氏忽然回头狠狠的盯着他,猛的一下扑了过来。

    殷暖躲闪不及,双臂被他死死抓住。

    “是你,一定是你要置我于死地的是不是?”元氏手下使力,一脸的狰狞狠辣,“你先派人来偷了我的御赐金簪,想陷害我一个欺君之罪,毒计不成,又派人来想烧死我是不是?”

    “这是做什么?”殷颂喝止道。他身边的两个婢女忙上前把元氏拉开,殷颂又怒道。“妇道人家如此不顾形象拉扯厮打,成何体统?”

    “阿父。”殷暖得了自由。伏身拜倒,“水奴身处私牢。儿也身在此处,断不可能陷害六娘,阿父请明鉴。也求六娘大慈大悲,饶了水奴一命。”

    “哼。”元氏冷哼一声道,“你在这里又如何,这火只需吩咐下去,什么时候放不行?更何况……”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谢大娘可不在这里。”

    “休要胡说!”殷暖还没反驳。殷颂不耐烦的道,“此事未得真凭实据,如何定论?你且先退下,之后的事我会派人查个清楚给你交代。”

    殷颂这明显的就是在偏袒谢氏的态度让元氏心里恨极,她狠狠的瞪了殷暖一眼,心里暗暗指誓:总有一天,她会让谢氏臣服在她的脚下哭着求饶。

    五石散的药效渐渐散发殆尽,一阵寒风袭来,殷颂打了一个哆嗦。旁边跟着的家僮忙把厚重的大氅给他披上,伺候着他往屋子里走去。

    “五郎也回去吧。”殷颂头也不回的道,“你六娘才遇此劫,救人的事休要再提。”

    “阿父。”殷暖无助的哀求道。“水奴无辜,求你下令放了她吧!”

    之前虽然是元氏抓的人,但若非得了殷颂的指令。她又如何敢动用私牢?当下若要救水奴,唯一的方法就是求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

    “混账!”殷暖如此不依不挠让殷颂更为恼火。转身呵斥道,“堂堂一个郎君。竟然为了一介家僮着急如此,成何体统?”

    殷暖不言,只是保持着伏地哀求的姿势。

    殷颂更是恼怒,“回去!”

    殷暖道:“水奴虽不过一介家僮,但是儿实在不愿看见自己院子里的人无辜失了性命,求阿父大发慈悲!”

    “殷暖你是什么意思?”元氏正站在一旁瞧热闹,闻言回头怒道,“你的意思是你院子里的一个家僮的命都比我的命要尊贵是吗?”

    “六娘误会了,仆并无此意。”

    “为了个家僮就如此失态,跪地反省一下也好。”殷颂说完,再不犹豫进了门。怕冷风跟着灌进去,守在门边的家僮忙把门关上。

    元氏本来气急,待看见这个场景也觉得舒心了些,“殷暖你就自个儿跪着吧,妾身可没兴趣在这里陪你吹冷风了。”

    殷暖直直的跪着,半响说道:“因果轮回,善恶终有到头的时候,六娘须知,做事留一线总是好的。”

    “哼!这是殷婴的一套理论吧?不过妾身从来不信这些,没去争取过,你怎么知道别人的东西会不会原本就是你的?”

    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水奴昏昏沉沉醒来又昏过去又醒了过来,如此反复几次,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水奴阿姊?水奴阿姊?”

    有谁在耳边轻声呼唤着,水奴迷迷糊糊的看向牢门处,“阿元?”

    “嗯嗯。”阿元忙不迭的点头,“是我,水奴阿姊你还好吗?”

    “还好。”

    阿元看她越加虚弱的模样,心里也知道如此惨状怎么可能会好?

    “水奴阿姊,你放心,五郎君说他去求郎主,你很快就被放出来的。”

    “你说什么?”水奴惊讶得声音都提高了些,身上的伤口被扯痛,她缓了缓,才又低声说道,“阿元,你方才说什么,五郎君他去求郎主?”

    殷暖表面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内里却极为高傲的,即便那人是他的阿父,既然他不曾给过他属于父亲的疼爱,他也不会放低姿态去向他恳求什么。

    水奴从小就擅于观察,这些时日她也发现,谢氏在殷家的地位很是奇怪——说是殷颂的妾室,可是却很少和殷颂见面,甚至连必要的问安也很少执行;说是不受宠,可是其他几院却从来不敢轻慢司园的人,若说是谢家有心帮助,也远水难救近火,深究这背后的原因,若非殷颂打过招呼,如何会得如此局面?

    不过相比殷颂对待谢氏时扑朔迷离的态度,他待殷暖却是真正的冷淡,偶尔的几次关怀,也不过是殷家几位郎君娘子在一起的时候避免不了的一视同仁罢了。

    阿元回答水奴道:“五郎君听说水奴阿姊你被用刑,担心之下就直接去找郎主求情,因为他说便是去找元六娘也肯定没什么用的。”

    她的话才刚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阿元。”水奴忙说道,“应该是元氏来了,你快些走吧。”

    “嗯。”阿元点头道,“那我先出去,水奴阿姊你放心,我就再外面看着,不会让她对你用刑的。”

    水奴来不及反驳,阿元已经灵活的消失在牢门外。她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牢门外,果然,不过片刻元氏就浩浩荡荡的带着十几个家僮出现。(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自救

    元氏这次倒是不急着用刑,可能是因为想起殷暖还跪着的缘故,颇有几分愉悦之意。在牢门外婢女抬来的绳床上坐下,拿出巾帕轻轻捂住口鼻,方才缓缓开口道:

    “看来你精神倒是不错,怎么,是想着你那个五郎君会来相救不成?”

    水奴平躺在稻草上一动不动,双眼虽然睁着,却毫无焦点的望进一片虚空里,过了半响,她才低声回道:“不知六娘此言何意?婢子不过一介家僮,如何值得主人费心思来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元氏冷笑道,“不过这次恐怕要叫你失望了,你那好主人此时还在郎主大院里跪着呢,想替你求情来着。啧啧啧,这阴雨天里被罚跪也真是可怜见的。”

    “怎么会?”这样的天气,跪在细雨里怎么能行?水奴心急之下就想起身,却扯动了身上的伤,猛的一下又躺了回去。

    “看这心急的,倒真是一出主仆情深的好戏。”元氏道,“你若是真心疼你那小主人,就把巾帕的藏处告诉我,之后给你一个痛快,殷暖也就死心了不是吗?”

    水奴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半响,元氏不耐烦的道:“看来你是继续嘴硬了。”吩咐左右道,“把人拖出来,正好之前的烙刑还没开始。”

    两个奴仆应了声是,正要行动,水奴忽然动了动,而后微不可见的对着私牢的窗口处摇了摇头,转向元氏低声说道:“那炮烙之刑婢子实在害怕,求六娘你给婢子一个痛快吧!”

    从没见过有人可以把心里的恐惧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元氏愣了一瞬,冷笑道:“怎么。愿意说了?”

    水奴摇了摇头,“婢子真的不曾偷窃过六娘的任何东西。”

    捡来的和偷盗的可不是一个概念。

    元氏一怒。正要开口,只听水奴又道:“不过婢子知道谢大娘的一个秘密,不知能不能用这个来交换?”

    元氏心里一动,几乎条件反射的就想问是什么,好不容易忍住,说道:“谢氏的秘密与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和你交换?”

    水奴又沉默下去,直到元氏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她才低声叹道:“也好。五郎君对婢子有救命之恩,本也不该背叛的,这样便是死在炮烙之上,至少也能心安。”

    元氏急道:“巾帕的事我会追究到底,不过你且先说说你知道的秘密是什么,我掂量掂量,看能否免了你的炮烙之刑。”

    “婢子不能说。”

    “……你敢玩弄于我?”

    “不是。”水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婢子只能当着家主的面才能说出来。”

    元氏冷笑道:“凭你一个贱婢的身份也敢妄想见郎主的面?你且和我说。该怎么做我自会做出打算。”

    水奴道:“事关谢大娘清誉,若非婢子当着郎主的面说出来,之后六娘无论对郎主怎么说,都不过是诬陷而已。”

    元氏虽然不喜她的说法。却是真的有些心动了,这殷家这样的大家,后院里的女人极为重要的就是清誉。若是她说的是真的,谢氏这一次可就彻彻底底的毁了。

    “那你先告诉我。我之后再让你到郎主面前亲口说出来如何?”

    “不成。”水奴摇头,“想必六娘也清楚。除了郎主,便是主母也不敢轻易对谢大娘出手。况且隔墙有耳,婢子若是在郎主知晓之前就被大娘听了去,只怕婢子下场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

    她说到隔墙有耳,元氏下意识的往私牢的那个小小的窗口看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哪里好像真的有个人影晃动似的。

    “去看看,那里可有人。”

    “是。”一个奴仆领命出去,半响回来禀报道,“回六娘,因下雨的缘故,窗下确实有很明显的脚印。”

    水奴闻言心里苦笑,这下还不知阿元会怎么责怪自己。

    如此元氏也不得不信她说的,确实,事关重大,还不知方才偷听之人是不是谢氏那边的,若是被她事先知晓之后有了对应之策,自己可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谁知你在郎主面前会玩出什么花样?”

    “六娘多虑了。”水奴轻叹一声,说道,“婢子现在连动一下也不能,能做出什么?何况,婢子原也是有条件的。”

    听她说是有条件的,元氏倒有些放心了,若真的仅仅是因为害怕炮烙之刑就出卖自己的主人,虽然觉得情有可原,到底也过于轻率了些。

    “什么条件?”

    水奴道:“婢女不曾偷窃六娘的任何东西,求六娘在婢子开口之前证明婢子的清白,还有就是,在之后,给婢子一个痛快便是。”

    元氏有些好笑,讽刺道:“你都做出出卖主人的事了,还在乎这点清誉?况且到时候你既然无罪,如何还想死?”

    “出卖主人是迫不得已,自该以死赔罪。”水奴道,“可是原本就不是婢子做过的,婢子也不愿被冤枉。”

    她如此坦然倒是让元氏打消心里的怀疑。若是以前也许她还能再好生考虑一下,可是今日才刚因为谢氏在殷颂那里受了一通气,此时只要想起能彻底扳倒谢氏,就有些不管不顾了。况且水奴这种连主人都出卖的人,受了这样重的刑罚都还没说出自己巾帕所在,怕是真的不知。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凭她一个低贱的婢女,还能看出那珠子里的玄机不成?

    “我会带你到郎主面前。”元氏道,“不过若你去了之后只是说一堆废话,小心我让你生不如死。”

    “六娘放心,婢子知道的。”

    小雨渐渐连成线,殷暖全身已经湿透,比起身上的寒冷,膝盖的疼痛更让人难受。他努力的挺直身体,想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

    他忽然想起,水奴曾经也被殷萝罚跪过一天一夜,后来更是昏迷到差一点被拖出去卖掉。现在自己不过跪了一个时辰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水奴身体那么弱,那时她又是怎么度过的?

    本来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就是希望能保护她免她受伤害,可是现在呢?殷暖在心里不停的责怪自己,不仅又让她受刑,还什么都帮不了。

    越想越是心痛,甚至连自己双膝的疼痛都被忽略了。

    殷颂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老奴走了出来,而后一把油纸伞罩在殷暖头上。

    殷暖道谢:“多谢徐翁,仆不打紧。”

    “五郎君。”来人叹了口气,说道,“郎主请你进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上堂

    殷暖道过谢,在老奴的搀扶下站起身。

    “五郎君,且小心些,老奴搀扶你走吧!”

    殷暖点头道谢,他确实很难自己挪动脚步,膝盖已经酸麻得好像不是他自己的。

    进了里屋,老奴退到一边,殷暖屈膝跪下,“拜见阿父,儿的行为给阿父带来困扰,实在心下难安!”

    见他一张犹自满是稚气的脸虽然苍白如纸,却依旧执着如初。殷颂叹了口气,命人抬来一张胡床让他坐下,问道:

    “不过为了一个婢女,五郎这是何必?”

    “回阿父。”殷暖道,“你想必也知道,阿婴素有大慈悲,儿经常和他在一起,有幸也能领悟一二,明白众生平等,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一条人命?”

    想起殷婴,殷颂面上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说道:“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和你六娘起了龃龉,为了一个婢女失了家里和气,如此得不偿失可不是阿婴教给你的吧?”

    “是。”殷暖垂首道,“阿父教训得是。”

    “也罢。”殷颂道,“再让你跪下去徒惹你阿母担忧,且回去吧!”见殷暖欲言又止,又说道,“至于你院子里的婢女,之后命人送去司园便是。”

    双腿恢复了些知觉,殷暖慌忙起身道谢,才刚要告退,就又见元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水奴被人带往的地方,却不是在殷颂的院子,而是在殷家审讯堂。审讯堂是殷家审讯犯错之人的地方。最是正式不过。

    此时堂上两侧坐满了人,当中主位上的是殷颂。其次是主母赵氏母子三人,往后依次是谢大娘母子二人、罗三娘母子三人、四娘母女二人、五娘母子二人。六娘元氏无所出,其后是七娘母女二人,其中最小的娘子还在襁褓里,被乳母抱着站在七娘身后。另一边是殷家比较重要的旁系人物,水奴皆不认识。

    这阵仗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元氏究竟对谢氏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动用了审讯室,这是打算直接置谢氏于死地了。

    进来的时候,水奴几乎是被人拖着的,那两个奴仆把她放下之后就退下了。水奴爬在地上。挣扎几下想要跪坐起身,却无奈全身的疼痛让她又跌回去。而自她进来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或陌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心里忽然便觉得羞耻起来,这羞耻甚至盖过了身上的疼痛。水奴下意识的看向殷暖的方向——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愿这样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才抬起头,一个人影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当住了她的视线。

    “阿兄!”殷萝一把扯住几乎就要站起来的殷昕,“你做什么去?”

    殷昕看着伤痕累累的的水奴,正想开口。赵氏闻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殷昕却是浑身一个激灵,端端正正的坐回原位,喃喃说道。“仆不过是好奇,于看仔细一点而已。”

    “阿姊……水奴。”殷暖下意识的唤出一直以来的称呼,知此时不对。忙又匆匆唤了回来。待见水奴满身的伤时,眼睛瞬间就红了。也不管旁人眼光如何,直接在她面前跪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哽咽半响,才结结巴巴的道,“水奴……你痛吗?”

    水奴轻轻摇了摇头,顺着他的力道跪坐起来,扯了扯唇角努力的对他笑了笑,低声道:“暖暖,我没事的,你且回去吧!”

    她声音极低,除了殷暖和坐在罗氏旁边的殷婴之外,几乎无人听见。那一声“暖暖”却好像一粒定心丸似的,让殷暖一直惶恐的心忽然落到实处,心里没有了害怕,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自责。

    殷暖抬起头,在座的人几乎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在看着他和水奴。

    “五郎。”殷颂怒道,“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阿暖。”谢氏叹了口气,唤道,“回来。”

    “阿母。”殷暖有些无助的看向谢氏。水奴伤得太重,他恨不能立即让苏疡医进来为她就医。

    谢氏又道:“你先回来。”

    “五郎君。”水奴退开一些,声音也大了一些,“你请注意一些,莫让婢子污了你的衣衫。”

    “水奴?”殷暖闻言更是心疼,正欲开口,谢氏又唤了一声。他回过头,只见殷颂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阿姊。”他回头在水奴耳边低声道,“你再坚持一会儿,吾已让苏疡医在外等候着,你一定会没事的。”

    水奴一怔,半响轻声说道:“对不起!”

    殷暖已经起身离开,未曾听见她在说什么。

    “哼。”殷萝冷哼道,“如此自甘堕落尊卑部分,装一副菩萨心肠给谁看呢?”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一字一言清清楚楚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谢氏听而不闻,元氏直接笑出声来——殷暖做出这样一幅主仆情深的戏码,接下来的情形就更有趣了。

    “众人可不是来看戏的。”赵氏忽然出声道,“有什么事还是尽早说吧。”

    元氏闻言,不怀好意的看了谢氏一眼,却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心里一恼,恶狠狠的看向水奴欲让她快说出来让谢氏难堪,却见水奴也正目光淡然的看着自己。元氏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答应水奴的条件之一。

    “主母请稍安勿躁。”元氏道,“这第一件事,便是为这个叫水奴的婢女证明清白,妾身经过一番查证,已明确那金簪原不是被她偷窃的。”

    “这倒是奇了。”一边的罗氏故作讶异的道,“妹子之前不是说那金簪是从这个叫水奴的婢女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吗,如何现在行窃者又换了一人?”

    元氏道:“金簪是被人偷窃之后藏到水奴屋里进行嫁祸的,真正的窃贼妾身已经处置了。”

    说偷的是她,还人清白的也是她,不过她是金簪的主人,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倒真是一出一波三折的好故事。”赵氏冷哼道,“不过是否太小题大做一些,如此小事也值得到这审讯室来?”

    元氏见殷颂脸上也已经不耐,知事不宜迟,转向水奴道:“现已还你清白,且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好让在座之人听个清楚明白。”

    水奴闻言只是有些麻木的扫了四周一眼,看过一圈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目光定格在殷暖身后的那一根柱子上,有些自嘲的想,若是她现在撞上去,应该不算是畏罪自杀了吧?(未完待续。。)

    ps:  祝大家中秋快乐!家人平安健康!

第九十五章 秘闻

    水奴终究还是没有撞上去,且不说她现在浑身是伤,挪动一下已是困难,又如何有那个能力把自己送到黄泉路上去?便是一直注意着她的殷暖忽然焦急慌张到想要再一次冲过来的表情也让她心软下来。

    “还在磨蹭什么?”赵氏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事快说?”

    “主母且骚安勿躁。”元氏意味深长的道,“毕竟水奴要说的事实事关重大,影响深远,然她不过小小一介婢女,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

    “这是什么道理?”赵氏道,“你若真的说得有理有据,在郎主面前,谁敢动手不成?”

    水奴顿了顿,忽然伏身拜倒,缓缓说道:“以下婢子所说,句句属实,若所有冒犯,拜请见谅。”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氏一眼。元氏见她如此,心里更是确定她接下的话果真是要针对谢氏的。

    只听水奴又道:“婢子自蒙五郎君所救,又受大娘恩德多般照应,心里实在感激不尽,若之后言语有对大娘和五郎君不利的地方,婢子愿以命谢罪,来生结草衔环以报救命之恩。”

    她话里的内容和先前对元氏的说辞一样,元氏满意的点点头,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水奴的话让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谢氏的方向,赵氏冷哼一声,说道:“我说呢,这府里一直清净,如何突然就会有人犯了事需要到审讯堂来,现在看来,倒也可以理解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氏这话是在刻意针对谢氏——暗指谢氏管理无方,若真是司园出了什么幺蛾子。也是在意料之中。

    殷颂眉头微皱,颇不耐的说道:“不过一介下贱家僮。说的事如何信得?休要再胡言乱语。”

    “郎主。”元氏急道,“如何信不得?家僮虽是身份低微,但不代表就说不出实话来,有些事既然敢做,还怕人说不成?”

    “就是。”罗氏接道,“妾身也有些好奇,是真是假,且听这婢女说完之后再做评断便是。”

    她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元氏这一次是在针对谢氏。既是如此,自然乐见其成。

    殷暖虽疑惑水奴为何会说出此言,但也未多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伤上,就怕自己一个晃神她就支持不住。

    水奴道:“司园有个叫做容柳的婢女,针绣极佳,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大娘和五郎君平素所用之物几乎都出自其手。”

    罗氏接道:“那婢女妾身也听说过,确实有一手难得的好手艺。”

    她旁边的殷照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倒是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看向元氏,有些奇怪她主导这一切究竟是什么目的。而他旁边的殷婴老僧入定一般,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好像堂上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世界之外。

    元氏也有些疑惑。水奴所提到的容柳、针绣等这些词让她有些不安,不过听见水奴把容柳和谢氏联系在一起提出来,又放心不少。

    堂上众人各异的神色与水奴毫不相干。她只是以一贯平淡的口吻继续道:“容柳离世之后,婢子曾经在她屋子里拾得一块巾帕。面料是极为华贵的天香绢,不是家僮能用得上的。”

    元氏闻言面色一变。心里一个激灵,立即便想起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那一块巾帕。还未等她开口,就听罗氏又接过话茬道:

    “这有什么?家僮没有资格用,那就是主人的了。容柳既然是司园的人,想来是给谢大娘或者五郎绣的。不过其中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你这般用命相抵?”

    她旁边的四娘杨氏忽然开口疑道:“妾身似乎听说后来那容柳不是去柳长院做二郎君的婢女了吗?”

    “汝方才没听见吗?”罗氏不满的道,“这婢女可是说了巾帕是在司园里拾得的。”

    罗氏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起因是因一块巾帕,这块巾帕又和谢氏相关,那就尽量把脏水往谢氏身上引就是了。却不知一旁的元氏早已经脸色发白,再不复方才的得意之色。

    她正要开口,只听赵氏道:“说下去。”

    水奴似是有些犹豫,似乎因为即将出口的话实在不寻常,挣扎半响,才终于开口道:“婢子拾得帕子之后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因为那巾帕上绣着一句诗词,‘还君明珠双泪垂’。婢子曾有幸识得几个字,也听过这词,所以……”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听不见,然而最主要的内容,旁人却又一字一句听得清楚明白,那话里的意思无异于平底一声惊雷,让所有人几乎都愣在原地。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一句诗词,只要是识得几个字的,几乎都曾听闻过,它的意思更是通俗易懂、简洁明了。而这句诗被绣在一块价值不菲的绣帕上,其所代表的意义就实在耐人寻味了。

    绣帕价值不菲,那就代表只能是主人才能用得上,而主人之中会说出未嫁之言的,就只有主母和妾室有这个可能,帕子既然是在司园寻得,这其中嫌疑最大的,自是谢氏无疑。

    不过片刻,堂上所有看向谢氏的视线几乎都带了些鄙夷和厌恶。

    “混账。”殷颂忽然一掌拍在坐榻上的凭几上,怒道,“一派胡言!来人,立即把这满口诋毁之言的婢女拉出去杖毙。”

    “阿母。”殷暖忽然把手覆在谢氏手上,轻轻拍了拍。

    谢氏看过去,就见他一脸坚定的点点头,又顺着他满是担忧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方才还开口诬陷她的水奴直直的跪在地上,头微微垂着,许是伤重的缘故,纤细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已是满脸冷汗,撞见她的目光,那一双从来都淡定从容得的眼睛里忽然满满的都是愧疚。

    心里的羞恼和怒火竟然就这样被这两个孩子抚平了。就在赵氏想要开口反驳殷颂的时候,谢氏忽然开口道:

    “无妨,妾身也很是好奇,水奴你且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谢氏的目光里又带上了几分好奇,只听她继续波澜不惊的说道:“若是要定罪,单凭一块天香绢织就的帕子和一句诗词自是不够的,想来还有其他的说辞是不是?妾身虽然无愧于心,却也起了几分好奇。”

    她如此坦然,倒让方才已经在心里定了她的罪的众人又带上几分怀疑,俱都目光灼灼的看向跪在堂中央的水奴,想知道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惊人的内容。(未完待续。。)

    ps:  ps:“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出自唐张籍的《节妇吟》,用在这里是有些穿越了,因为《贵婢》虽是架空,但是大背景是设在东晋时期的。不过既然架空,又剧情需要,就请大家多多包涵!愿看文愉快!

    另: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第九十六章 真相

    元氏心里更是复杂,她已经断定水奴所说的就是自己那块巾帕无疑,所以在一开始水奴才提起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被这贱婢坑了。

    可是后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谢氏的时候,她才又肯定也许水奴真的如她自己所说,不知那是自己之物,只怕一开始就当是谢氏的**信物藏了起来。故而元氏对目前这个情形是喜闻乐见的。

    只是就算再如何被得意冲昏了头脑,她也知道,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到此为止,再查下去对自己毫无益处,况且虽然此次不能一举扳倒谢氏,但只要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以后总会发芽成长的。

    至于水奴这个婢女,待此事了了之后直接除去便是,毕竟死人的口才是最安全的。

    “还是到此为止吧!”元氏扫了四周一眼,最后柔柔的看着殷颂,盈盈开口道,“不过是个婢女说的话而已,若是真的拉扯出什么不好听的给郎主抹黑,妾身实在难辞其咎。”

    “也罢。”殷颂正要开口,谢氏接道:“无妨,水奴你且说下去?”

    元氏一急,口不择言的道:“谢大娘何必如此急着自污于人前?”

    “是与不是且听她说完再做定论。”谢氏依旧是一片淡然,“元氏又何必心急?”

    说着示意水奴开口,水奴看了谢氏一眼,似乎是说得有些挣扎,犹豫半响开口道:“婢子之所以会肯定那是大娘之物,还是因为……因为……”

    罗氏不耐烦的道:“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因为那巾帕上还坠有两颗珠子。那珠子看起来极其名贵,婢子……曾在大娘那里看见过相同的。”

    众人闻言,带着鄙夷的眼光又齐刷刷的看向谢氏。

    谢氏的罪证又多了一个,元氏却更加的不安,她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两颗珠子里,即便家僮不曾见识过看不懂,可是一旦曝光,在座的人随便一个就能辨别真相。

    殷照听见珠子时也皱了皱眉,他自然是想起自己送元氏的那两颗珠子,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

    “郎主。”元氏忽然在殷颂面前跪下。柔声说道。“妾身求你下令,此事不必深究下去了,先前小题大做是妾身的错,郎主怎么责罚妾身都行。只是、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何必在此惹人笑话?”

    水奴身上越来越疼。她微微屈起身子,把手撑在地上稳住自己,只是手腕上本就有伤。如此更是疼得钻心。脸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眼前越来越模糊,随时都可能会晕厥过去。

    “阿姊。”殷暖看得心急,再一次想要上前,谢氏伸手把他拉住,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殷暖忍了又忍,才按捺下心急坐回原位,双手紧紧握着,手心几乎攥出血来。

    “笑话。”赵氏冷笑道,“既知是小题大做,又何必上这审讯堂来,难得元氏会为殷家家风作想一次,可惜要叫你失望了,毕竟没有谁有那闲工夫天天来此陪你‘小题大做’。”

    不管是这个婢女说的内容或是元氏突然的反常,对她而已都没差,她只需要看个结果而已,毕竟这些个妾室,少了谁对她来说都不是件坏事。

    “口说无凭。”赵氏对水奴道,“你既说有实物,拿出来看看便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不!不要!”元氏闻言吓得心神俱散,千万不能拿出来,若是别人看见,万劫不复的就是她了。

    罗氏见此情形也不敢再煽风点火了,因为元氏如此害怕倒好像那巾帕是针对她似的。毕竟平日虽然不知元氏是为了什么原因,但和她走得颇为亲近,在这个水深火热的深宅大院,两人也算是同盟。

    “哟。”赵氏好笑道,“什么时候元氏为家风心急如此了,妾身既然身负管理后院的职责,这该与不该可就由不得你说了。”

    此时水奴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衣物之后又流到地上,此时已经形成很可怖的一圈血渍。

    殷暖坐如针垫,头上担忧得冒出冷汗来。

    “阿母。”他才唤了谢氏一声,水奴忽然转向他的方向,费力的开口道:“五郎君,拜托你去告阿元,婢子曾经让她藏过一件东西,就在容碧家乡的地方,请你、请你让她送过来。”

    早在水奴开口说起关于容柳的针绣和巾帕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可能就是自己才刚找到的那一块,此事又听和容碧家乡地址有关,便更是确定了。

    正要行动,元氏突然不顾形象的跳起来把他拦住。

    “不行,你不能去!”她双眼赤红的看着水奴,“你竟敢?”难怪她怎么也找不到,竟被藏到如此隐蔽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不能?”赵氏道,“不过这情形也真是好笑,你这婢女不是要揭发自己的主人吗,竟然还敢开口让五郎替你去找东西?”

    “主母多虑了。”谢氏道,“妾身自认品行无不端之处,如此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更改支持不是吗?阿暖,你且让阿元拿过来,为娘也很好奇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审讯堂里除了水奴和殷家小娘子的乳母以及殷颂身后的两个奴仆之外,其余家僮都在门外候着,殷暖才走了几步,元氏竟又冲上来把他拦住,急急说道:

    “五郎君这是疯了,这可是证明你阿母行为不正,你去拿来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殷暖眉头紧皱,“六娘,请你让开!”

    水奴全身的伤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他实在连面上功夫都已经做不到。

    元氏被他全身的冷意吓得一怔,下意识的就要让开,忽然又反应过来,背抵在门上,双手张开,死死把门拦住,转向殷颂哀求道:

    “郎主,妾身求你,此时就到此为止吧,妾身没能给殷家传宗接代已是罪大恶极,若是再因为一己私利置谢大娘于不义,让殷家家丑外扬成为别人谈资,妾身只怕万死难辞其咎。”

    她便是此时依然不忘记往谢氏身上引脏水,如此执着倒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真相是什么拿来一看便知。”殷颂皱眉道,“你且让开。”

    “不。”元氏急切的摇着头,转向殷暖道,“五郎君你不能这样,你这是不孝,以后会下地狱的。”

    “胡闹!”殷颂更怒,吩咐左右道,“去,把她拉开!”

    两个奴仆应声前去,也不见怎么碰着元氏,元氏就身不由己的跌到一边。殷暖推开门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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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珠密

    “六娘?”殷照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有些疑惑的看着元氏反常的举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殷暖很快就回来了,阿元跟在她后面,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东西。

    两人直接来到堂中央的水奴身边,殷暖匆匆给殷颂赵氏见了礼,就接过阿元手里的东西,打开拿出那一块巾帕给水奴看,“水奴,你可确定是这块巾帕?”

    水奴咬紧了下唇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而后点头,“是,这就是鼻子藏起来的那一块。”

    “水奴阿姊!”阿元才进来的时候看向水奴的目光里是带着些疑惑的,毕竟她先前被水奴设计逼开,又说了那样让人怀疑的话。可是在见她满身的伤之后,便只剩下满满的担忧和心疼。毕竟先前私牢里光线昏暗,不如此刻清楚明了。

    阿元下意识的就想扶着水奴,却见她摇了摇头,阿元方才反应过来此时所处何地,慌忙跟在水奴身边跪下,而后不动声色的撑住她的身体。

    元氏在看见这块巾帕的时候已经是魂飞魄散,挣扎着就想上前去抢回来,却被先前那两个跟在殷颂身边的人拦住。

    殷暖的眼光从水奴身上扫过,而后收敛起满心的担忧,把巾帕捧到殷颂面前,“阿父请看,这便是水奴说的那一块巾帕。”

    殷颂伸手拿过,才打量几眼,脸色忽然就黑沉下来,看向谢氏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怀疑。正要开口。殷暖忽然又抬起手,手心里躺着一颗珠子。

    “阿父。”殷暖说道,“阿母的珠子在这里,至于这两颗是谁的,当场验证便是。”

    水奴的伤越来越耽搁不得,他一刻钟也不想耽误下去。

    才一拿到帕子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针绣上,并未注意珠子的玄机。后来听水奴说起才反应过来,这巾帕上的珠子并非凡品,而是一种名为镂空雕的技艺。用极好的玉石做成,经过巧匠的手雕刻成一般珠子的大小。在当中刻上字或图案。

    据说天下有这技艺的最多不过几个。而近几年唯一听说的一个还在皇宫里。几年前这位巧匠路过新安时,受殷家家主殷颂邀请在殷府住过几日,为表谢意,给殷家所有主人各雕刻过一颗。殷暖自己也有一颗。不过他不是很注意这些饰品。一直给谢氏收藏着。

    之前巾帕虽然在他身上。但未免多出不必要的麻烦,便未曾开口,而是去找了阿元。让她尽快把谢氏的珠子也取来一并作为证明呈上。

    “也是。”赵氏道,“何须浪费唇舌,直接验证不就清楚了?”

    “不,不要。”元氏绝望的看着殷颂手里的巾帕,徒劳的伸手想要阻拦。

    “难道这珠子是你的?”赵氏奇怪的看向她,“妾身可记得当年那位镂空雕师傅来府里的时候,你刚好出门了吧?”

    正要点头想着干脆直接的承认元氏闻言只能摇摇头,“不是,那不是妾身的,不是。”

    殷照不安的注意着事态的发展,双脚无意识的抖动着,渐渐的额头上竟然冒出冷汗来。

    “阿照。”罗氏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热吗,可是染上风寒了?”

    “没事。”殷照摇摇头,“可能是在这屋子里有些热了。”

    赵氏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家僮把所需用具准备上来。一个高几,高几上一个烛台,一块黑布,以及一张洁白的鱼子笺。

    家僮把蜡烛点燃,用黑布在四周围住,然后把鱼子笺立起来放在烛台后 面,赵氏从殷颂那里接过巾帕,手下一用力把珠子扯下来,然后起身走到高几前把珠子放在烛台前。

    众人不等她招呼就齐刷刷的走到几前围住,元氏脸色苍白的瘫软的在地上,殷照看了她几眼,一咬牙还是跟在众人身后凑在高几前,眼也不眨的盯着黑布上的鱼子笺。

    之前就曾提过,这镂空雕需用烛光从珠子两头的线孔里照射,雕刻在里面的不管是图案还是字样便会显现在黑布之前的鱼子笺上。

    在众人一片混乱的时候,殷婴忽然走上前,并不是也去围观,而是走到殷暖身边,把一粒药丸放在他手心,之后又不动声色的走回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殷婴习武的缘故,故而身上常备着各种治疗外伤内伤的药丸,这些药丸是殷颂亲自吩咐人准备好的,故而效用奇佳。

    殷暖接过之后,毫不犹豫的走到水奴身边跪坐下。正想直接给她喂下,水奴却忽然软软的抬起手来,低声道:“婢子自己可以的,多谢五郎君和七郎君。”

    她此时还能跪坐着全靠阿元支撑着,实际已经几近昏迷,视线也有些模糊,却努力的睁眼看着堂上众人的情况,此时还不到最后定案的时候,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她丝毫也不敢松懈。

    这两颗珠子里的都是字,一颗是“照”字,另一颗里面是两个简单的字,“久一”。

    看到“照”字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殷照的身上,眼里都是怀疑,然而不过刹那间,殷照脸上的神色瞬间从惊慌转变成讶异,若非殷暖一直在注意着,恐怕也会给忽略过去。

    “我说怎么好久没找着了,看来是被谁给偷拿去了。”

    殷照的声音虽不是很大,但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元氏闻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盯在殷照身上的视线几乎想要看穿皮肉到那心里去,好看清楚里面此刻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郎主。”赵氏捧着两颗珠子走到殷颂跟前,拜道:“一个‘照’,一个‘久一’。”

    “什么?”殷颂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显是不敢置信。

    “一个‘照’,一个‘久一’。”赵氏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

    殷颂忽然把她手里的两颗珠子抓过去,不敢置信的翻来覆去的看着。只是此处没有烛光,他自然看不出什么玄机来。

    “阿父。”殷照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说道,“有一个‘照’字的那一颗,儿认为应该就是儿的,因为儿的珠子很久以前就已经遗失,很可能便是此颗。”

    脸上的坦然和淡定让人想怀疑也怀疑不起来。

    “对、对。”罗氏仿佛才从这惊人的信息里回过神来,忙跟着点头道,“阿照的珠子的确是弄丢了的,妾身可以证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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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戏终

    至于殷照的珠子是不是真的弄丢了的,她确不确定又如何?罗氏只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撇清殷照和那巾帕上的另一颗珠子的关系。

    至于“久一”二字,在场的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没人知道它所代表的意思,所有人都只是有些迷蒙的互相猜忌着。

    殷颂拿着珠子,有些狠厉的看了殷照几眼。片刻之后,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元氏面前。

    元氏抬起头看见他面上神色,颤抖着往后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郎、郎主?”

    “贱人。”殷颂忽然狠狠一脚踢在她身上,“不知廉耻的东西!”

    元氏一个措手不及,猛的往边上倒去,却又慌忙爬了回来,伏在殷颂脚下就开始叩头,“咚、咚”的声音让人心里跟着发憷,“妾身知罪,恳求郎主饶命、郎主饶命啊!”

    那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让人忘记了她目前的处境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带了几分同情。害人不成反累及己身,说的便是现在的元氏。

    殷颂一字一句的道:“汝进府之时曾说过,‘久一’是汝闺中小名,天下除了已经过世的双亲,无人知晓,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视线在元氏和殷照身上来回转着。赵氏冷笑道:“怪到元氏突然如此反常,还当是真的转了性子能为别人作想,却原来自己就是那污秽之源。”

    谢氏垂下眼,未再开口。

    罗氏更是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扯了扯殷照衣袖,“阿、阿照,这是怎么回事啊?”

    “六 、六娘。”殷照一脸惊慌的看向元氏,“你怎、怎能如此?仆何曾得罪于你,以至于让你如此诋毁?”

    元氏未理他言语,只是面对着殷颂,泪流满面,低首说道,“是,妾身对郎主从不曾有过一句假话。”

    “也就是说这块巾帕确是你的无疑?”

    既然无人知晓她的名。自然无有污蔑一说。

    “是。”

    殷颂顿了顿。才又问道:“二郎的珠子如何会在你这里?“

    声音里压抑着的怒气让堂上众人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就怕自己的动静稍微大了一些不小心触了逆鳞。殷照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自己浑身的颤抖,脸色惨白,双眼绝望又期待的看着元氏。

    吃了殷婴给的药丸之后好容易缓了片刻的疼痛又渐渐侵蚀了身体。水奴却只是睁着眼看着眼前这闹剧一般的家丑。每个人都像是在演绎一场戏。把人性里最丑陋的那一面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殷暖蹲下身,用手悄悄扶住她身子,在其他人的视线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落在元氏身上的时候。只有他依旧用那一双温柔又清透的眸子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毫不作伪的关切。

    水奴摇头,对他示意自己无事。

    元氏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流了满面,看起来凄厉有恐怖。她的视线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殷照身上。而对方却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明显惊慌害怕,那面上满满的后悔莫及让她忽然想起那个被生生杖毙的婢女。

    其实,自己和容柳又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认人不清,所托非人。

    “郎主。”元氏忽然缓缓开口,凄凄道,“你处死妾身吧,这珠子是妾身趁二郎君不注意时暗中偷拿的。”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罗氏终于松了口气,猛的扑过去一顿拳脚落在元氏身上,“让你败坏我儿声誉,让你不受妇德。”

    “你?你?”殷颂犹自不敢置信这惊人的丑闻,待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踢在她胸腹上。

    元氏再一次跌倒地上,咳嗽两下之后唇角溢出鲜血来,她挣扎两下爬起来跪好。比起其他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冷漠的目光,那松了口气的叹息更是让她心如死灰。

    “郎主。”她又开口,仿佛自虐一般,“妾身自见二郎君那一日起,一颗心便系在其身,不能自拔,如今虽已知错,然悔之晚矣,郎主要杀要剐妾身听凭吩咐,但求能有来世,妾身当牛做马以报答郎主救命之恩。”

    在殷颂的这些妾室里,赵氏和谢氏身后的两个大家自是不用提,其他妾室的娘家就算不能跻身华族,至少也是个富裕之家,次门之上。只有她,如花似玉的年龄,在新安人来人往的街道头插草芥,卖身葬父。

    然后是殷颂路过,捡了她,给她伪造了一个不凡的身世,之后又给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妾室身份。殷家这样的大家,即便只是一个妾身身份,于她而言,也不亚于是麻雀攀上凤凰高枝的荣耀。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可是,除此之外,她年少风华,貌美如花,而殷颂早已过天命之年,心里却又如何能甘心得下?

    遇见殷照的一开始,她心里便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错误的纠缠,却又甘心情愿,在他有心逗弄之下半推半就。只是现在,在那一张惊慌推搪的面上,她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一生错误的源头。

    之后殷颂一声令下,元氏品德败坏,影响殷家门风,择日沉塘。殷照放浪形骸、不思上进,禁足一年。

    元氏伏身拜倒:“妾身谢过郎主恩德。”

    “郎主开恩,我儿可也是受连累……”罗氏正要反驳,殷照把她拦住,于他而言,这已是极好的结局。

    堂上众人神色各异,冷眼旁观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有人装模作样的想要求情两句,殷颂却更恼元氏从一开始把事情闹大,让众人看了一出家丑笑话,没施万剐之刑已是开恩。

    元氏被关进私牢之后,殷颂甩袖而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跟着离去。

    “阿姊、阿姊。”让人始料未及又意料之中的一出戏刚一结束,殷暖慌忙去查看水奴情况。此时水奴面上已不见半分血色,地上的血迹更是让人心惊。

    “阿元。”谢氏吩咐道,“快些请苏疡医前来。”

    阿元慌忙点头,把水奴小心翼翼的推往殷暖怀里,而后匆匆离去。

    殷暖用袖口擦去水奴脸上、额头上的冷汗,面上急的几乎和水奴一般苍白。

    “大娘。”水奴抬头看向谢氏,咬了咬唇让自己清醒一些,满面愧疚的说道,“婢子有罪,如此诋毁于你,请你责罚。”

    谢氏摇头,“无妨,你也是无奈之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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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推错

    “婢子谢过大娘不责之恩。”

    水奴说完,又顿了顿,转向殷暖的方向,见他一脸焦急害怕,便努力的笑了笑,低声说道,“五郎君且放心,婢子不会死去的。”

    话未说完,眼前又是熟悉的黑暗,任她再是挣扎,也抵不过铺天盖地一般袭来的晕眩。殷暖还未反应过来,水奴整个人已经瘫软在他怀里。

    “抱歉,暖暖!”

    又让你担忧了。

    元氏被定在三日之后沉塘,对她而言惊涛骇浪性命攸关的一件事,于别人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件饭前茶后的谈资。

    关于殷照被罚禁足,罗氏后来倒是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出门给人指指点点,毕竟虽然元氏以一己之身揽下所有罪过,又如何能管得了别人的各种臆想,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殷照再如何证明自己清白,也成了众人谈资里的另一个主角。

    而更让她心急又无可奈何的,是郎主对殷照的态度,就算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耳边听得多了,心里便会起疑。而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最能证明罗氏这个想法的,是近日以来,殷颂对殷婴的态度已经不如以前。

    殷婴在殷颂面前得宠是她在谢家可以立足的根本,可是当事人每日里不是诵读佛经就是安静的习武打坐,她也不可能去找殷婴想什么办法。思来想去,只能把所有的罪过推到殷照身上。

    “阿母这是做什么?”殷照本来就正心烦着,元氏的结局难得的让他感到几分愧疚,何况自己又被罚禁足,罗氏再来责怪一通,更是让他不满,“别人都在等着看儿的笑话,阿母也来落井下石不成?”

    “你倒是说说。”罗氏也是生气,殷照在屋里倒能得个清净,每日在外面听那些风言风语受尽委屈的可是她。“你和元氏那个贱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非是你的关系,郎主何至于迁怒到阿婴身上?这以后让我们母子三人在殷家如何立足?”

    “若阿母生气的原因是这个,可就怪错人了。”殷照狠狠的说道, “这几日儿一直在想。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可不是元六娘。也不是我。而是住在司园的那对母子。”

    “你什么意思?”罗氏不解的问,若是她记得没错,那一日谢氏可也是差一点受到陷害的。

    “阿母你先别急。”殷照扶罗氏再坐榻上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在凭几的另一边坐下之后,头头是道的分析道,“阿母你仔细想想,那个叫做水奴的婢女是那个院子的家僮?”

    “司园的,这又如何?”家僮为保活命,陷害主人或者揭发主人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阿母你可记得,在水奴说了那些话、所有的矛头都针对谢大娘之后,谢氏母子对水奴的态度如何?”

    罗氏闻言仔细想了想,只是她那时所有注意力都在水奴和元氏身上,又怎么会注意到其他?

    殷照道:“阿母你虽然没注意,不过儿可记得清楚,那水奴受了重伤,殷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而且从头至尾都是担忧的神色,不带一分责怪的。”

    这一次突然栽了这么一个跟头,损了元氏不说,于他自己的前途也是大有影响,依殷照向来的脾性,这口气又如何忍得下?总要找一个寄托仇恨的人才是——那水奴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婢女,就算弄死了又有什么用?思来想去之后,就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把所有的过错推到谢氏母子身上。

    罗氏依旧疑惑,“我儿的意思是?”

    殷照道:“若非他们事先知道那个婢女会说些什么,有如何能如此淡定?”

    罗氏还是不解,“这又能说明什么?”

    殷照无奈,只得问道:“阿母,儿冒昧的问一句,若是那日被人污蔑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罗氏立即开口,“谁敢如此,看我不立即撕烂她的嘴。”

    “这就对了。”殷照满意的点头,“那阿母你想想当时谢氏对这种事是什么态度?”

    罗氏立即陷入沉思,果然,那时谢氏的反应也太淡定一些,一点生气发怒的样子都没有。

    “我儿的意思是……他们是事先串通好,之后来陷害于你的?”

    殷照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谢氏竟敢如此?”罗氏立即怒道,“我这就去找郎主说个清楚,讨回公道。”

    “阿母。”殷照忙把她拦住,“阿父目前正在气头上,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先前之事殷暖他们算是证据确凿,阿父又如何会相信你空口无凭说的话?”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深究下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想要公道,以后从其他地方讨回便是。

    “那怎么办?”罗氏道,“难道就让我咽下这口气不成?”

    “自然不会。”殷照从窗户里看向司园的方向,狠狠说道,“来日方长,谁又能保证他殷暖能一直顺遂?”

    司园,树砚阁。

    谢氏走进院里,就见这里一如既往的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穗映正在院门处吩咐其他婢女准备药材事宜,看见谢氏走来,忙上前见礼。

    “穗映,阿暖可在?”

    “回大娘。”穗映道,“五郎君在屋里的,就是水奴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谢氏点点头,进了正厅,有婢女前去禀告,殷暖很快走了出来。

    “阿母。”

    谢氏在坐榻上坐下,有婢女奉上茶,她接过之后又放在凭几上,看见殷暖出来,叹了口气,“阿暖,水奴怎么样?”

    殷暖摇摇头,眼眶有些红红的,“还未醒来,苏疡医说,虽然她身上的伤多未伤及胫骨,但也实在过于严重,失血过多又染上风寒,随时都可能失去性命。”

    “也不知她是个什么命。”谢氏也有些感慨,“自进了殷家的那一日起,竟大半时间都在病痛之中。”

    殷暖闻言更是难过,“是儿无能,才会连一个婢女都护不了。”

    “为娘不是说你。”谢氏见他伤怀,伸手抚上他挫败的垂下的头顶,叹道,“我儿还太小,有些事,力不能及也是正常的。”

    “阿母,这和年岁无关。”殷暖摇了摇头,“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没有谁的性命在会等着我长大之后再决定是否应该失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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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〇章 无情

    “可是你也承认自己现在还无能为力不是吗?”谢氏拉过殷暖的手,轻轻拍着安抚道,“阿暖,你放轻松些,虽然还没醒来,但是苏疡医至少已经肯定了,水奴会没事的。”

    “儿知道,多谢阿母。”殷暖顿了顿,又开口道,“阿母,你别生水奴的气,她并不是故意要污蔑你的。那一块巾帕,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是元氏之物。因为容柳离世之前,迷糊之中曾提起过她给元六娘织巾帕一事,而那块帕子,是她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这个儿也可以证明的。”

    说到这里,殷暖忽然沉默下来,他当时看见时,也只当是一块寻常的巾帕未曾注意,却不知水奴什么时候把它留了下来,并用它来为阿母挡了此次劫难,甚至为此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知道。”谢氏点头,就算她一开始持有怀疑,后来看见元氏如此结局时,心里也就明白了。只是却有些止不住的心惊,这个被阿暖无意中救起来的小娘子,那七窍玲珑之心,实非常人可能比拟。

    还好放心的是,不管是之前在前往建康的途中以命相救,还是这一次用她自己伤重换来元氏自作自受的结局,都能看得出来,水奴对自己,或者说对阿暖,是绝无异心的,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元氏这一次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自己,若她计成,只怕几日之后沉塘的那人便是自己了。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殷暖如此反常的在意水奴甚至到废寝忘食的时候。心里也恼怒不起来。

    见殷暖闻言神色果然放松下来,谢氏心里更是叹气,可能殷暖自己还没觉得,水奴对他的影响也太大了些,而这于他而言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一样昏暗的视野,一样潮湿的稻草,私牢顶上的水珠从同一个地方掉下,便是连身上的伤都是一样凄厉惨绝,这一幕,和水奴那个婢女当时所在何等相似?不一样的。只是这个受伤的人已经变成自己而已。

    元氏平躺在稻草上。和水奴当初一样的动作,双眼直直的看着头顶的虚空,任由头顶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进眼睛里。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朝夕之间。伤痕累累的躺在这里的那个人就变成了自己。也不知这是真像殷暖之前说的那般是因果轮回。还是只不过因为自己强求之后发现,那个东西不属于自己而已,而自己。并非错了。

    翌日巳时就是沉塘之时,元氏忍着全身的疼痛,第一次觉得迎接死亡也可以如此迫不及待。

    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两只脚一个人,尽管很是轻微,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一步一步踏在心脏上走过。

    “六娘?”殷照在私牢门外停下,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看着地上狼狈的元氏,不敢置信的道:“他们打你了?”

    私牢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灯,虽然看不仔细,但是在他印象中一直风情万种的元氏,若非无力,何曾会让自己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倒在地上?

    “二郎君以为……”元氏的声音很平静,只有些嘲讽的看着他,“像妾身这种不守妇道、败坏门风的妾室,有资格拥有一个干干净净、轻松沉塘的待遇吗?”

    “可是……”殷照有些难以启齿,似是悲伤又似是遗憾,“不都已经判了你的死刑吗,又何必、何必再施酷刑?”

    “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元氏无所谓的道,“何况是一个已经被定了死刑,万劫不复之人。”

    殷照也有几分伤感,沉默片刻,又问道:“六娘,之前在堂上时,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一开始怎么看都是她站在主动的地位陷害别人,为何最后让自己落到如此结局。

    “没有什么,不过是着了别人的道而已。”

    急功近利,被别人描述出来的那个拉谢氏入万丈深渊的景象冲昏了头脑,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别人铺好的路,直到万劫不复。

    其实现在想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非要置谢氏于死地,归根结底,不过嫉妒二字。越看她的端庄高雅就更存托出自己的卑微无德,就会生出想要彻底毁掉的想法。这种想法一天天积累起来,直到最后彻底变成了恨意。

    “六娘怎能如此轻率?不仅没能弄死谢氏母子,还差点……”他本来想说还差点连累了自己,不过见元氏如此狼狈的模样,又换了一种悲伤一点的口吻,叹道,“还让自己如此下场,让人心疼。”

    “二郎君这是做什么?”元氏好笑的看着他,“妾身不过是一个不顾廉耻妄想勾搭你的下贱之人,该远离才是。若是这么一副依依不舍、不合常理的表情给人看去,倒时候妾身再说什么可都没用了。”

    “六娘。”殷照想了想,愧疚的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是那种情况下,你都已经被确定了罪行,我……我又何必再……”

    “再被连累是吗?”元氏替他接完后面的话,满心的无力和酸苦,“二郎君你到底是长了一颗怎样的心,逍遥快活的时候不是承诺得好好得吗,怎么事到临头就退缩成这样了呢?”

    殷照一咬牙,开口道:“六娘都说了是那种时候说的话,此时何必再提?更何况,我现在被罚禁足,不还是来送你最后一程了吗?”

    元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滚!”她猛的坐起身来,不顾满身的伤痛,抬手指着通往牢门的巷道,决绝的道,“我都要死了,你就能别再来我面前恶心我了吗?”

    “六、六娘。”殷照诧异的看着她,而后一跺脚,生气的道,“难得我可怜你,还偷摸着前来看你,你却如此态度,真是不知好歹。”

    “哈哈哈。”元氏忽然大笑起来,“我是不知好歹,不仅不知好歹,还只知人面不识人心。”

    这是怎样一个讽刺的故事?她赔上一条性命,而他不过走了几步在她临死前来打个招呼,她却成了不知好歹的那一个。

    “殷照。”元氏直直的看着他,冷冷的开口道,“你真的以为,我那个时候不把你供出来,是因为对你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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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章 愧疚

    “六娘这是什么意思?”殷照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不是如此吗?”

    “呵呵。”元氏冷笑道,“你这样人,怎么会值得别人的真情?”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说道,“对了,倒真是有这样的人的,当初那个叫做容柳的傻子婢女不就是吗。”

    殷照皱眉,“六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无端端的提起容柳来?那个他已经快忘记容貌脾性的,被他一声令下之后死在乱棍之下的婢女。

    “我只是想说只有傻子才会爱你。”元氏森冷冷的说道,“不过骗了她几句说你关注过她几眼,就巴巴的从司园那样的平安之地跑过来。若非是傻,你当她是怎么死的?哈哈哈,被我设计的,那时候我于你相会之前故意把元华支开,她才能进来,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就能畅通无阻的进屋了,又刚好那么凑巧的看见那样活色生香的一幕?”

    “六娘,你怎能如此?”殷照倒不是在替谁打抱不平,只是下意识的不喜元氏如此算计于他。

    “不过我也傻。”元氏的声音忽然又低下来,“这一辈子竟然也是因为一颗珠子就送了命。”

    当初她虽然没在府里,殷照却费心买通那个镂空雕的巧匠,用上好的玉石也给她雕了一颗——至于她的名,早在两人耳鬓厮磨之时她就已经当做私密耳语悄悄告诉,最后殷照连同自己的那颗一起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她。

    而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竟然就死心塌地的开始相信所谓的真情。现在想来,那珠子不过是一切罪孽的开端而已,容柳把它缝在巾帕上,最后因为来送那块巾帕被乱棍打死;而自己更是直接被这两颗珠子定了死刑。

    殷照见她发髻散乱,衣服上泥污和血迹沾染在一起,面色时而狰狞时而哀楚,实在狼狈非常,欲出口的话就收了回去。半响,叹了口气道:

    “夜色已深,仆先回去了。六娘你……一路走好!”

    说完又深深看了元氏一眼。末了终于转身离去。

    “殷照。”之前沉默的低着头的元氏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的道,“我不拉你一起死,只是不想黄泉路上再被你挡了轮回的道而已,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听见了吗?”

    声音里的绝望和阴冷像是从黄泉而来。森森的带着让人忽略不了的寒意,殷照浑身一颤,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后来干脆直接跑着厉害。

    “哈哈哈……”元氏狠狠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无声。

    殷照,妾身祝你,一生活在温柔乡,死在温柔乡!

    “水奴阿姊,你醒来了?”

    水奴头还有昏沉,想要开口,嗓音却极是沙哑,终是作罢!

    “五郎君,水奴阿姊醒了,五郎君!”

    而后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甚至是绊倒屏风的声音。

    水奴好容易睁开眼,有些无奈的看着阿元急匆匆奔跑着离去的身影。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匆匆走了进来,阿元跑在前面,见水奴已经起身半靠在床上,激动之下就想抱上去,却在临靠近时想起她身上的伤,忙又停住脚步,手不停的挥舞着,简直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元。”水奴笑了笑,想要伸手揽住她,身上却又没有力道,便轻轻抬手盖在她撑在床榻上的手背上。

    “水奴阿姊。”阿元好似方才反应过来一般,嘴唇一抿,眼眶立即就红了,“水奴阿姊,呜呜……你总算醒来了,担心死我了。”

    “这不是没事了吗?”水奴抬起袖口轻轻替她擦去眼泪,而后看向一直站在阿元身后默不作声的殷暖,“五郎君,抱歉,婢子又让你担忧了。”

    殷暖慌忙摇头,有些手忙脚乱的擦去没忍住的眼泪,“无妨,只要你能醒来就好。”

    “水奴阿姊。”阿元终于还是没忍住,伏在她肩上哭道,“你别再让我们担心你了,呜呜……五郎君都急得好几天没休息了。”

    “阿元。”殷暖忙止住她说下去,“你别这样压着,阿姊身上有伤。阿姊你先休息,吾去吩咐他们把热粥送上来。”

    “五郎君这是害羞了。”阿元见殷暖匆匆而去,偷偷扭头对水奴打趣道。然而回头却见水奴看着殷暖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水奴阿姊?”

    “恩?”

    阿元退开一些,担忧的问道,“可是你身上的伤又疼了?”

    “无妨,已经不疼的。”水奴回过神来,收回看向殷暖的视线,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水奴阿姊你放心。”阿元喋喋不休道,“苏疡医已经说了,他用的伤药都是极好的,你身上的伤一定不会留下印记的。”

    水奴又笑了笑,“那多谢苏疡医费心。”

    其实对于是否留有疤痕她倒不在意,不过她一介家僮,能得如此待遇想来都是殷暖的吩咐。总之,这个请她领了就是。

    “水奴阿姊。”阿元给她端来热茶,等她伸手接过之后又期期艾艾的开口。

    “恩。”水奴看向她,“怎么了?”

    “对不起。”阿元满脸愧疚,“之前在私牢的时候我还差点误会你了。”

    水奴好笑的看着她,“怎么就误会我了?”

    阿元依旧一脸惭愧,“我以为你是真的背叛大娘了。”

    其实当时听见水奴说隔墙有耳,被逼从那里离开之后,她是真的有些误会的,心里难过纠结了一番就想去找殷暖,不过后来还是选择相信水奴。因为忽然想到,若是水奴真的有什么法子能免受元氏的那些刑罚,那应该早就已经说了才是。而且私心里,她真的不觉得水奴会是那样的人。

    好在后来证明,她当时选择相信是正确的。

    “阿元。”水奴正色道,“你并没有误会什么,我都已经那样说了,你选择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正确的。”

    “可是……”

    水奴摇头,“没有什么可是,若是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五郎君和大娘不利呢?这样情况若是再有下一次,阿元你不能考虑我是否有骗你的可能,而是要优先考虑五郎君和大娘的利益知道吗?”

    “嗯。”阿元用力的点头,“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未完待续。。)

第一〇二章 守护

    正说着,殷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还冒着热气的一碗热粥。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在鼻端。

    “水奴。”殷暖极是熟练的把热粥放在远处的凭几上,“现在精神了一些吗,苏疡医说,不管是否感觉到饿,都要先吃一点东西这样才会有精神的。”

    水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见殷暖把粥碗端了过来,慌忙想要伸手接过,“婢子谢过五郎君。”

    殷暖却没有把碗递给她,只是说道:“你昏迷了好些天,现在应该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吾来喂你没关系的。”

    说着一勺粥已经递到唇边,水奴无奈,只能张口接住,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阿元说道:“五郎君说不知道水奴阿姊你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就一直让人随时把热粥准备好。”

    “婢子多谢五郎君。”

    “阿姊不必客气。”殷暖垂着头,只默默的给她喂着热粥。

    “五郎君?”阿元见他神色有异,有些奇怪的唤了一声。

    “嗯?”殷暖抬头看她,依旧是沉默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没事。”阿元一顿,有些被咽住,忙又低下头。

    “五郎君?”

    “阿姊?怎么了?”水奴才开口唤了一声,殷暖立刻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哪里疼?吾立刻去请苏疡医来。”

    “噗嗤。”阿元忽然笑出声来,佯装生气道。“五郎君对婢子和水奴阿姊如此区别对待,婢子心里有些难受。”

    “阿元。”殷暖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声,而后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水奴,见她面上一如往常,方才因为阿元的话而有些慌乱的心才停了下来。

    直到水奴把一碗热粥喝完,殷暖把碗放回凭几上,又带着几分殷勤问她身体怎样?可要喝些热茶?是否还需要用些点心?

    水奴一一摇头谢过,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带上几分温柔。

    “五郎君!”

    “对不起!”突然冒出来的一声甚至吓了水奴和阿元一跳。

    “五郎君?”阿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太明白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一个郎君低声下气的给一个家僮道歉。当然如果是水奴阿姊那就什么都有可能的。

    水奴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因为刚用了热粥的缘故,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她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殷暖头上的发冠,然后低声说道:

    “暖暖。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阿姊。”熟悉的称呼终于让殷暖放下满心压抑着的愧疚。眼眶立即红了起来。拿起水奴的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里,低声道:“若非吾如此无能,你又岂会一次又一次的伤痕累累。甚至在知道你正在受刑的时候,吾都不能立即去救你,到最后,吾和阿母还是又一次被你救了。”

    他低垂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满脸惶恐愧疚的认错。可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孩子的不是吗?

    水奴终于还是没忍住满心的酸楚和感动,抬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边柔柔的低声说道:“那下一次,下一次暖暖能保护我吗?”

    “能的。”殷暖立即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吾会让自己尽快成长的。”

    “那不就好了吗?我也相信暖暖一定能的。”水奴笑了笑,对他说道,“况且这次的事归根结底还是怪我自己,若非偷偷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还,也不会引起后面这些事的。”

    “可是阿姊你是因为……”

    从这一次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元氏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陷害谢氏,这一次不成功,也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水奴应该也是早已经看得通透,才会苦心积虑的想要留下元氏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不管是因为什么,终归是考虑不周。”水奴道,“所以暖暖这么愧疚,婢子也心下难安,如此也不利于养伤呀!”

    虽极力收敛,但水奴脾性向来是极为孤高自傲的,又何曾说过这样轻松随意的话语,原是故意为了让他轻松一些。殷暖愧疚之余又是感动,心里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嗯嗯。”阿元慌忙在旁边跟着点头,眼泪汪汪的道,“五郎君你别说了,婢子都快要难过得死去了。”

    “阿元你也来凑热闹。”水奴打趣了她一句,忽然又奇怪的道,“怎么今日人这么少,其他人呢?”

    平日殷暖身边总是跟着多人伺候着,可是这么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无人前来问候一声。

    “这个……”毕竟就算心里再对元氏有诸多怨言,这样的刑罚听起来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阿元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今日便是元六娘沉塘的日子,主母有令,府内的人无论身份贵贱高低都要前去观看行刑,以示警戒。而五郎君和婢子因为要照顾水奴阿姊你,谢大娘就吩咐我们留了下来。”

    “这样。”这种于别人而言人命关天的大事,对于赵氏而言,却是一个可以立威于人前、杀鸡儆猴的好时机,也难怪她会有此吩咐。

    “嗯。”阿元点头,“不过这种人也不必咱们同情她,这样的下场也算是给容柳阿姊报仇了。”

    想起容柳,水奴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脑袋一直晕沉着,快要支持不住了。

    “阿姊,可是累了?先歇会儿吧!”

    殷暖说着,从曲足案上起身走到水奴身后,微微踮起脚尖,利落的给她把枕头和被子整理好。阿元慢了一步,有些发愣的看着他的动作。

    毕竟昏迷了那么多天,此时才醒了又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是有些累了。水奴点点头,对两人笑了笑道:

    “抱歉,五郎君、阿元,我可能又要先休息一会了。”

    话才说完,整个人又安静下来,渐渐的,似乎连呼吸都低缓了一些。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一切就像水奴之前未曾清醒时一般。阿元给殷暖奉了杯热茶,低声说道:

    “五郎君,婢子有些害怕,水奴阿姊会不会有朝一日就这样一睡不醒?”

    “不会。”殷暖眼也不眨的看着安静的睡着的水奴,一字一句坚定的道,“吾再不会让阿姊如此的。”(未完待续。。)

第一〇三章 药膏

    过了几日,水奴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这天午时左右苏疡医前来看诊之后,殷暖亲自送他回去。

    “五郎君且回吧!”苏疡医道,“老奴实在不敢当。”

    “无妨,苏疡医这边请!”殷暖道,“仆之前听苏疡医提起,有一种药膏名曰莫怨,于祛除伤疤痕迹有奇效,吾此去也好随便带些回来。”

    “这个。”苏疡医边走边道,“老奴就是偶尔提起,这种药膏本身对伤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况且这些时日老奴给水奴小娘子准备的基本都是些有着消除伤痕作用的膏药。”

    “那莫怨对人有什么伤害吗?”

    “这……倒没有。”

    “而其他伤药祛除疤痕的效果都没有苏疡医说的这种好,是吗?”

    苏疡医有些犹豫,“是。”

    “那就是了。”殷暖道,“就用苏疡医说的那一种吧。”

    “这……”苏疡医为难道,“老奴不敢丝毫欺瞒,实在是这种膏药珍贵非常,其中一味药乃是一种塞外奇葩所结的果实,不过黍米大小,却需十粒上好的珍珠方能换来一粒。”

    “无妨。”殷暖道,“直到水奴身上的伤完全消除之前,且都用这种膏药吧。”

    “这……”苏疡医实在有些惊讶,水奴身上的伤虽都不曾伤及骨髓,受伤面积却也不小,若要用到全身无迹,得用上多少莫怨才行?

    “仆晚些便让人把银钱送来。”殷暖道,“其他还差些什么。烦请苏疡医一并告知。”

    “是。”主人都这样吩咐了,苏疡医也没什么说的,到了他的院子,又说道,“老奴这里尚有两瓶,就劳烦五郎君一并带去吧?”

    平日里为防这些个主人不小心被烫伤或者割伤,这些药膏总要备着一二的。

    殷暖谢过苏疡医,刚要离开,苏疡医忽然又开口唤住他:“五郎君,请留步!”

    “嗯。”殷暖站住回身。“苏疡医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不敢当。”苏疡医道。“只是关于水奴小娘子的伤,须得注意一些。”

    “水奴的伤怎么了?”殷暖有些急切的道,“可是还会留下什么隐患吗?”

    “这倒是没有。”苏疡医道,“只是水奴小娘子的身体底子原就单薄。又多次严重受损。便是此次无碍。日后也需得好生将养着,若再受了此次这般严重的伤,怕是再不能如此轻易康复了。那时身体被彻底掏空,沉疴积弊,就真正回天乏术,药石无医了。”

    若是平日,他也没打算开这个口,倒不是他没那一份医者仁心,只是在殷家待了几十年,早已经明白,对家僮来说,有没有那个命留到明天尚且不知,谁还能顾得以后?说了不过徒添烦恼而已。

    不过方才见五郎君如此注重这个叫水奴的小娘子,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挽回的机会。

    殷暖闻言一时怔住,半响,才苍白着脸色,对苏疡医道:“仆明白了,多谢苏疡医提醒,仆会注意的。”

    殷暖拿着那两瓶药膏离开,才走到院子,就见阿元迎上来。

    “五郎君。”

    “阿元,怎么了?”

    “就是三郎君又派人送东西来了。”阿元道,“继续给他送回去吗?”

    殷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水奴伤了之后,就一直让人送来各种伤药,且都是些价值不菲的。殷暖一一给他送回去了,让人奇怪的是,一直傲慢的三郎君这一次却没有生气,每隔一日就很执着的又让人送了来。

    殷暖正要点头,阿元又道:“对了,三郎君这一次派来的奴仆说,这药对治疗伤疤有很好的疗效,希望五郎君能够收下。”

    说着把两个做工精细的瓷瓶拿给殷暖看。殷暖心里一动,打开来闻了一下,药膏的味道确实和他怀里的莫怨一模一样。

    “且留下吧!”殷暖道,“这药很是名贵,阿元你去库房拿一些珍贵的东西派人送回去,以还了三阿兄的礼。”

    苏疡医说过这种药不仅药材难得,炼药也极是费力,多一些总是有备无患的。

    “哎?”阿元有些惊讶,不过立即点头道,“好的,婢子等下就去。”

    殷暖又吩咐她之后把苏疡医所需银钱送过去,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便送去一次,知道水奴完全康复为止。

    阿元一听见要送去这么多银钱很是吓了一跳,待听了殷暖解释之后,立即感动得热泪盈眶,飞奔着离去办事了。

    殷暖拿着药去到水奴所在的房间,绕过屏风之后就见水奴又沉睡着,穗映坐在一边的胡床上做着针绣,见他进来,忙起身见礼。

    殷暖免了她的礼,走过去小声问道:“水奴怎么样了?”

    “刚吃了药。”穗映道,“因为苏疡医说那药有些安神的作用,所以水奴很快又睡着了。”

    “那就好。”殷暖把所有的药瓶都拿出来放在凭几上,又叮嘱穗映记得给水奴用上,方才说道,“如此仆便先离开了,未时已过,阿婴想来也等急了。”

    “是,婢子恭送五郎君。”

    穗映送走殷暖,回身看看那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药瓶,又看看沉默的躺在床榻上的水奴,忽然叹道:“能得如此待遇,便是伤得如此也是让人羡慕的。”

    殷暖才出了司园,就见殷婴只带着两个奴仆,安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落尽绿叶的枯枝下。

    “阿婴。”殷暖忙紧走几步迎上去,“抱歉,让你久等了。”

    “无妨。”殷婴看见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也露出几分喜色来, “水奴阿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殷暖道,“今日你还和仆一起去西宾那里习文吗?”

    “嗯。”殷婴点头,“关于习武,吾每日巳时之前都在练习。”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刚要走过一个假山时,忽听假山另一面有人在说道:

    “都说郎情妾意,元六娘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苦恋不得的人,谁知道背地里她和二郎君具体是怎样的关系呢?”

    前行的脚步一时停住,殷暖正要往前,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他回过头,就见殷婴指着假山上的一个转角处,示意他两人躲进去。

    躲进去之后,殷婴忽然回过头对他轻声解释道:“蓦然出去会吓着。”

    殷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是如果两人突然出去,会吓着背后说人闲话的那个婢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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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章 私庄

    那两个婢女又说了些其他,无外乎都是各种肯定殷照定和元氏有染的证据,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说到后来,更是直接说什么自己的姊妹有在柳长院和元氏院子伺候的,某时某地曾看见两人在行什么不轨之事,言语也颇为不堪入耳起来。

    “其实大家都说……”只听有一个婢女小声说道,“连郎主也如此认为呢?”

    “这怎么可能?”另一人道,“那二郎君怎么会只是简简单单的被罚禁足,这种事不是很大逆不道吗?”

    一开始那人说道:“虽然不知道郎主在想什么,但是我猜呀,肯定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元六娘一个人单相思怎么都比两人私通之类的要来得好听吧?”

    “这倒也是,不过我还听说,其实最直接的证明是,郎主对五郎君已经没那么疼爱了,听说连教习五郎君武艺的西宾都辞退了呢。”

    那两个婢女原是正在打扫的,此时说得兴起竟直接停下不动了,殷暖和殷婴两人此时躲在那里听着这些完全超越了年龄的认知,都有些尴尬和无奈。

    殷婴倒是一直都面无表情,好像那两人谈论的话题完全和他不相干。殷暖生气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有心想要出去阻止,却又进退维谷,此时出去不仅会吓着人,自己和阿婴的行为也有些像是在特意偷听一般。

    好不容易那两个婢女终于离开,殷暖和殷婴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阿婴。”

    “嗯?”

    “抱歉。”殷暖无不愧疚的说道。“其实仆应该一开始就出去阻止的。”

    “无妨,阿兄也别在意。”殷婴满不在乎的继续往前走,“此类言语吾已不是第一次听见,并无多大关系。”

    殷暖下意识的问道:“也是这样躲着听的?”

    殷婴闻言,一向俊秀沉闷的面上竟好似带了几分赧然,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此类言语不可于人前说,吾听见时自然也只能如此时这般,于无意中听见。”

    “那阿婴……”殷暖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可有受到影响?”

    “没有。”殷婴摇头,说道。“流言蜚语过耳即散。何必记在心上?”

    意料中的答案,殷暖叹了口气,不过同时也放心了些,至少殷婴没被影响到就好。

    “阿婴。你这几天都和我一起习文。真的是像他们所说。因为阿父辞了你习武的西宾吗?”

    “……”

    殷暖又叹气,果然还是受到影响的。

    “阿婴,要不我拜托阿母给你找个习武的西宾来?突然停了一段时日不练会很不好吧?”

    “多谢阿兄。不过不用的,吾有西宾。”

    “嗯?”殷暖惊讶的看着他,“可是你的西宾不是已经……”

    殷婴摇头,“教吾习武的西宾来自江湖,不拘于庙堂之上的那些形式,他说吾乃可造之材,不愿错过,所以虽然被阿父辞退,却还是每隔两日便会在卯时左右出现在吾的院子,教习吾的武艺。”

    他说这话时依然不悲不喜,好似言语间被夸“可造之材”的人不是他一般,真正是宠辱不惊。殷暖闻言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对方果然如阿婴所言,确是高人无疑,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

    又过了大概月余左右,水奴的身体终于大好,那些伤落痂之后,竟一点痕迹也未留下,好似那些痛入骨髓的伤痛从来不曾经历过一般。

    这天水奴刚从院外进来,阿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蹦蹦跳跳的奔到她身边。

    “水奴阿姊,你刚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水奴不动声色的收敛起脸上有些不寻常的神色,笑道:“在屋里闷了这么久,难得近日有个好天气,就想出去走走。”

    “那你可以叫我一起呀。”阿元亲昵的揽住她的手臂,“司园这么大,很多好看的地方你都没去过,咱们可以去看看的。”

    “是吗?”水奴点头道,“好的,若是有机会的话,就去吧!”

    “对了,水奴阿姊。”阿元道,“五郎君让我来告诉你说,咱们一会儿去私庄,未时左右天气好一些就出发。”

    “这样,那我先去收拾些衣物。”

    “收拾衣物做什么?”阿元不解的看着她,“咱们不是去看看就回了吗?”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也是哦。”阿元想了想说道,“私庄风景可好,说不定五郎君临时起意在那儿住一晚呢。”

    正说着,殷暖从里间出来,看见水奴时似乎怔了一下,愣愣的说道:

    “阿姊。”

    “嗯。”水奴笑着点头,“暖暖。”

    “阿姊。”殷暖闻言忽然开心起来,“你去哪儿了?走了多久,累吗?身体可还好?”

    “自然无妨。”水奴笑道,“已经痊愈了不是吗?”

    又想起苏疡医的话,殷暖眼里闪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又笑道:“注意一点总是好的,对了,阿姊,等未时左右再暖和一点咱们去私庄,好吗?”

    他说得欲言又止,水奴却好似没有在意到一般,又笑道:“好的。”

    未时之后,殷暖、阿元和水奴便上了前往私庄的马车,除了随行的车夫,其他只有三五个奴仆骑马跟在左右。水奴大概看了一眼,发现几乎都是她未曾见过的,个个看来都是孔武有力、身手不凡的模样。

    水奴带着一个包袱,殷暖看见她提的包袱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她的包袱,把她扶进马车在自己身边坐下。

    和水奴比起,阿元倒是大包小包的带了很多东西。见殷暖和水奴看向自己的包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到马车中央的凭几上,一样一样打开给两人介绍。

    “这些时秘制散子,是五郎君爱吃的;这是单笼金乳酥,水奴阿姊爱吃的;还有这些是紫萝样夹饼,私庄上的小阿弟最爱吃了……”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段,最后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把各种糕点都放了一点在固定在凭几上的碟子里,说道:“反正路途遥远,路上有点吃的也比较好打发时间。”

    水奴全程一直微笑的看着,听到这里便点了点头:“确实,阿元考虑得很周到呢,我都没想到。”

    殷暖拿起一块金乳酥递给水奴,“阿姊你尝尝,阿元害怕压散了一直小心翼翼的提着的。”

    “嗯嗯。”阿元忙点头,“这种糕点压碎了不仅不好看也不好吃,因为私庄上没人会做,婢子就带了很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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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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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婢介绍:
她是一国公主,骄傲、尊贵;一着不慎从九天跌入泥淖。 他是世族子弟,温柔、善良;小小年纪看透人情冷暖。 她是他的阿奴,唠唠叨叨,从容大气,为他放弃自由、忘记生死。 他是她的郎君,因为心中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温柔变成武器,从容变成盔甲。 “要是儿家离开了,暖暖会娶王家娘子吗?贵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