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多恩
周青竹说完又停了下来,阿元等人也有些惊讶,虽知利益面前无亲情可言,但是亲耳听见如此事实,再联系己身,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无奈。
“周娘子。”水奴给她倒了杯茶水,“先喝口茶吧!”
“多谢水奴娘子。”周青竹深呼吸几下,勉强止住哽咽,又继续道,“那之后,家君就打消把密卷给他的念头,而叔父的做为也渐渐变本加厉起来。”
厅堂里一片安静,只有那个满脸泪水的女郎在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说着那些不久之前的往事。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周青竹发现家里的家僮被收买之后偷偷出来置办的,为的就是又朝一日能多一个退路,不敢张扬,便只让燕婆一人看管着。
直到后来,在又一年的青灯即将到来之际,周元也越来越心急。终于有一天直接把周青竹和她阿父一起软禁起来,见老的软硬不吃,就用老的生死威胁小的。
“虽然如此,可是每年的灯笼评比必须有上一任的青灯在场。”周青竹道,“家君也因为这个原因终于能出周府,而身边自然是有多人监视着的。然后家君趁叔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再等他派出众多家僮来寻找的时候出现把人引开,给我逃跑的机会。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她这个逃跑的机会竟是她的阿父用生命换来的。周青竹哽咽着,终于说不下去了。
后来的事。水奴他们也都知道了,青灯被抓之后,担心周元继续用自己来威胁周青竹,就干脆自杀了。
也许能让他如此狠下心决定的,还有他自己身上已经等同于判了死刑的毒,可是这样的决绝,终究还是让人动容。
想起先前那一盏让他们惊艳的灯笼,殷暖几人心里不甚唏嘘,原来那样一个简单的缓缓行走的画面,背后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故事。因为想要给女儿逃跑的机会。所以青灯才会在好不容易逃脱之后。又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市上,手里甚至还提着那盏显眼的灯笼。
往事说到这里,周青竹轻轻抹了一下眼泪,缓了缓才站起身。诚恳的给几人行礼道:
“水奴娘子和各位的救命之恩。青竹至死不忘。他年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答。”
众人忙还礼,又说不过举手之劳。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周青竹知道现在空头言语多说无益,只暗暗记在心上,想着有朝一日若有机会定要报答回去。
“青竹娘子。”阿元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叔父他心狠手辣,断不会放过我,我本该继续躲藏一段时日等他松懈一些再离开此地。可是……”周青竹咬了咬唇,勉强止住眼里的泪水,说道,“可是阿父的尸身被他带去周家,我……”
想起之前周元说的“死无葬身之地”的话,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青竹娘子。”正当她一脸纠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阿元忽然又唤了她一声。
“怎么?”周青竹问道,“阿元娘子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阿元期期艾艾的道,“若是你说的是那个绑了水奴阿姊的人的话,他已经死了。”
“什么?”周青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阿元,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么多年的噩梦就因为阿元这样轻巧的一句话就说死了。她下意识的看向殷暖和水奴,却见他们也对她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阿元话里的内容。
“抱歉。”阿元诚恳的道,“既然是你们周家的家务事,或许把他交给你处理会好一些。”
当然前提是打得半死,剩一口气留给她们周家就行。
“不。”周青竹尚未从她说的是个事实里反应过来,愣愣的摇头道,“这样也挺好,没什么不妥的。”
她忽然反应过来,之前阿元和因田突然离开是去做了什么。当时她们速度太快,她并未看见。可是,周青竹还是觉得如在梦里一般,她记得周元习过武艺,且还不若,可是他们不过谈笑之间,竟然就把人除去了。
先前他们救水奴的过程忽然又在脑海里回了一遍,周青竹方才惊觉,身边护卫就如此非同凡响,这位殷郎君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想起之前水奴称呼,他姓殷,而名里有一个“暖”字。此地距离新安较近,会不会便是……
不过周青竹又想,何必知道这些,不管是什么身份,自己只要记得是救命恩人就是了。
不,现在看来,还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救命恩人,不管是殷暖还是水奴和因田阿元,都是他们整个周家的恩人。
“谢谢。”周青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谢谢你们!”
“周娘子不必客气。”阿元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本来的初衷也不是为了帮她。想起她经历这么凄惨,便又说道,“现在你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嗯。”周青竹点点头,最让她开心的,不是回到周家,而是她至少能回去亲自处理完自己阿父的丧事。
“这样也算是个结局。”殷暖道,“死者已矣,周娘子还请节哀!”
“多谢殷郎君。”周青竹点点头,又说道,“儿家没事的,我会振作起来,尽量找到密卷里的秘密,完成家君的心愿。”
“可是。”阿元道,“这么多年没解开,应该很麻烦的吧?”
“嗯。”想到这里周青竹也有些犯难,“不过这既然是家君的意愿,儿家一定不会放弃的。”
“周娘子。”殷暖想了想还是说道,“若是你不介意,可否把这密卷给仆看一下?你放心,仆对灯笼技艺一窍不通,断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不、不会。”周青竹慌忙摇头,心里简直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忙不迭的把那份书卷拿出来递给殷暖。
其实在她猜想到殷暖身份的时候,就想起那个以智慧闻名的殷家五郎君。不是没想过找他帮忙,可是他们已经帮了她太多,实在不敢再开口麻烦。况且想着对方闻名的,多不过是吟诗作对,或是书卷上的各种之乎者也,还有就是书法方面的造诣,故而也实在不敢冒昧。
殷暖接过卷册打开一看,发现所谓的卷册不过是折叠起来的一张鱼子笺,只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有些泛黄。(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回庙
上面是一副地图,旁边有几个字,咋看之下不过都是些制着灯笼所用的材料而已,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忽视过去。然而不过看一眼,殷暖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们一直没找到的缘由。
“这个地图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殷暖道。
“殷郎君的意思是这个地图是假的?”对这种说法周青竹倒也有所准备,毕竟她们之前按照这个地图找过几次,都是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是假的。”殷暖道,“只是这幅地图的开始之处,并不是松云镇。”
“什么?”
周青竹闻言更是不解,地图上面标注的开始的那个点周围分散的岔道口,很明显和松云镇有一条较为荒僻的小径很像。
殷暖道:“虽然这上面的竹篾、纱布、棉纸和桐油等物都是制作灯笼所有的材料,但是按照这些字排列的顺序,竖着的一二排可看成是两句话,而这两句却是两个字谜。”
“字谜?”周青竹有些疑惑,毕竟从来没有人会从这些用物上考虑,她也一直以为不过是一般的制作灯笼所用的材料而已。
“嗯。”殷暖点点头,接着又说了两个字,问周青竹道,“周娘子可知,可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
周青竹想了片刻,点头道:“有的,儿家去过一次,不过那里就是一座山,并无村镇,也很荒僻。”
“那就是了。”殷暖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边说道。“想来这个地图确是真的,而周娘子说的那个地方,便是这个地图开始的地方。”
“这样就可以了?”周青竹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她和她阿父解了十几年,甚至还暗中请人来看过的疑惑,竟然被这样简单的解决了!对方甚至还只不过是随便扫了一眼而已。
周青竹此时方知,什么叫做名副其实,殷暖之于那样的传言,甚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殷暖道:“若仆没有看错,这样就可以。”
周青竹闻言忙又摇头。“殷郎君请别误会。儿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来,在山腰处,有一间破败的亭子,亭子另一面的路的方向。似乎就和这地图开始的点分出去的岔道很相像。不过因为再往里走。便杂草丛生。所以很少有人走过。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一生的所有仇恨、所有责任,竟然就在这几个人几句言语之间。就都解决好了。
这一份恩情,又岂是她简单的一句感谢就能报答的?
之后,殷暖等人推辞不得,便用了晚膳,又因为几人还在吃素的缘故,燕婆忙又从新下厨。周青竹见他们一直推辞,怕是心急赶路,干脆挽起袖口跑去膳房帮忙。之后殷暖等人才在周青竹的万般挽留和感激里告辞离去。
因为先前和王倾尹走散的缘故,殷暖又让两个奴仆在之前几人失散的地方等着,以便王倾尹寻来的时候能给他留个口信。
本以为不过来随便凑个热闹的,谁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待回到松云寺之后,竟已经快到亥时。
寺庙门口灯火通明,那个青石铺就的院里还有众多和尚在满面焦急的等着,直到看见殷暖几人的马车到来,方才松了口气。
而除了这些和尚之外,还有殷婴和殷昕也在青石院里等着。殷婴和殷暖从来都关心亲近,见他晚归,心急自然是正常的。可是让人疑惑的是,近两年几乎和殷暖成对面陌路的殷昕,也满脸焦急的等着。甚至在他们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些心急的往前走了两步。
而在高高的阶梯之上,看见这一幕的殷萝却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先前她在去寻找殷昕的时候,半途上遇见那个做了伪装的僧人和他身后那一群人,仔细询问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杀错了人。因为对方说杀殷暖的时候,她明显还和殷暖在一起的。
所以也就是说因为她的疏忽,竟然差点把她亲阿兄害死了。
一时恼怒之下直接命人一刀砍了那个僧人,其他人都是身怀武艺的江湖散人,见事不对立即转身跑了,殷萝本欲全部杀了出气,又想起殷昕还未找到,心急之下便决定先找到人再说。等好不容易找到受了脚伤的殷昕之后,难得也有了几分愧疚。
心知此次的计划已是失败了,殷暖又好运逃过一次。不过回到寺庙之后见他一直没回来,心里也暗自希望他能就此死在外面更是最好。谁知到了大半夜,竟然又毫发无伤的全部回来了。
殷萝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住的地方,暗自想着接下来的打算。再过一日他们就要回府,此时再让人回去请示阿母怕也来不及。
越想越是生气,殷萝只要一想到本来来此的目的就是了结了殷暖性命,谁知不仅计划未成,自己还在此处吃斋念佛清苦了好些时日,更是憋着一口气,对殷暖不由又迁怒几分。
再说殷昕,自从水奴被那些人抓走之后就一直担忧着,被殷暖和他的奴婢找到的时候本来也是打算怎么也要找到水奴救出她再说。不过殷萝见他受伤之后执意要先回寺庙养伤,说是松云镇那么小,镇上的疡医医术自然不可信,而他们带来的疡医也住在寺庙。
殷昕一时也没找到什么好的说辞,毕竟若是给殷萝知道他留下的目的,下一刻他阿母就会知晓,而若是赵氏知道他这么在意一个婢女,只怕水奴会立刻就被除去。故而只得暂先离开,暗自祈祷那个周青竹能把人救回来。
回到寺庙处理好伤处,眼见夜色渐深,水奴和殷暖等人还是没回来,心里不由也有些心急了,忍不住拖着被包扎好的伤腿跑出来等着。
等待的这一段时间里,殷昕只觉得心里的焦急简直要盖过腿上的疼痛,他从来没有这种急切的希望一个人能够平安的感觉。直到看见殷暖那辆马车远远而来,而后马车车帘掀开,有两个婢女和殷暖次第出来,然后车帘再次掀开,水奴微微躬身走了出来。
那一刻,一直慌乱跳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殷昕往前两步就想走到她身边,却见殷暖自然而然的回转身,想要伸手扶着水奴下车。他忽然惊醒过来,随后却又死死的看着殷暖伸出去的那双手,恨不能直接上前推开,然后以身代之。(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施舍
不过这个念头才一出来,就立即被殷昕否决掉了,好似忽然清醒过来一般,他忽然想起,就算对自己有恩,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他怎能有那种想去搀扶她的想法?
可就算是如此,殷昕在看见殷暖伸出手去,想要搀扶水奴,然后水奴似乎说了什么,又对殷暖笑了一下,就把手搭在他手上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嫉妒得想要发狂的感觉。
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殷昕转身离去,心里忍不住岔岔的想,这殷暖对一个婢女都如此行为,如此尊卑不分罔顾自己身份之人,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忧的,亏得阿母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说他能力非凡,将来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现在看来,不过是杞人忧天。
第二日,大概辰时左右,殷暖安排给王倾尹留下信息的两个奴仆才终于回来,回禀之前夜里后来发生的事。
原来王韵书和他们失散之后,本来也打算回到原地等待着的,可是在路过一个地方时,恍惚中似乎看见水奴和一个女郎被一堆人追着跑,心里一急,便也跟着追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
后来灯笼被水奴点燃,他也被阻挡在这边。不过心里对水奴还是放心不下,待火被扑灭之后,立即和家僮追了上去,却再没找到人,后来因为很担心,就一直在松云镇各处找着。直到后来,听见那些游客在讨论高台那边发生的事,他仔细询问之后便肯定是殷暖几人。慌忙又找了回来,然而那个时候,殷暖他们已经离开了。
心知若是再次去找,人海茫茫恐怕还会再次错开,王倾尹只能按下心急待在原地等着,如此大概过了两个时辰,街上游客几乎散尽,才看见殷暖派的仆人走来。得知几人平安,才终于放心回去。
“累他久等了。”殷暖闻言颇有些惭愧,当时事态紧急顾不上那么多。但他确实应该在一开始就让人在那里等着的。
“回五郎君。”奴仆回禀道。“王朗君说,他们便先回新安,不来叨扰了,待回府之后再前来拜会。”
“如此也好。”殷暖点点头。对两人道。“尔等一夜未眠。且先下去歇息吧!”
“是。”
因明日便要离开,阿元和因田忙着收拾行李。殷暖盘腿坐在案几前抄写经文,水奴给殷暖泡了茶水之后。便去膳房给几人准备宵夜吃食。
提着盛放糕点的餐篮才走出厨房,来到一处灯火昏暗的岔道口,就见殷昕在路旁站着。
本以为对方也只是路过,谁知在看见水奴时,殷昕反而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倒好似在刻意等着她一般。水奴总不好停在原地,无奈上前几步,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婢子见过三郎君。”
“水奴。”殷昕看着,纠结半响,开口道,“耽搁你片刻时辰,移步这边片刻可否?”
明明是恳请的内容,可是却总脱不了命令的口吻。而本来想着眼不见为净,却还是忍不住在看见水奴往这个方向来之后,又跟着走来。
有些事,虽然理智告诉要放开,但却并一定真的就能手下,何况殷昕从来都高高在上习惯了,对于身份低微的奴婢家僮他从来都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婢女,让他一口气喘不匀、吐不出,哽在胸口里,他又如何能咽得下?总要找到人把心里的不爽快抹平才行。
可是,真的见到水奴的时候,殷昕才又发现,他其实跟本不能把她当做一个婢女那般去忽视、去践踏,可是却又不甘心就那样平等的去对待,就算是报恩,也总脱离不了施舍的意味。
“抱歉,三郎君。”水奴道,“婢子是来给给五郎君带宵夜的,只怕不能耽搁太多时辰。”
“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殷昕颇有些烦躁的道,“不过几句话而已。”
水奴无奈,只得跟着他走到旁边的一个凉亭里,凉亭只有对角处有两盏灯笼,光线昏暗到堪堪只能看见对方而已。
水奴道,“不知三郎君有何事吩咐?”
“水奴。”殷昕却没有回她的话,只说道,“回府之后,我便让你来舒玉楼做我贴身婢女吧?”
水奴皱眉,“三郎君何意?”
“没明白吗,还是你不愿意?”殷昕道,“做我的贴身婢女,既不劳累有体面非常,整个殷家都没人再敢欺负你,多少家僮求而不得的事,你却不答应?”
这一晚上他也想好了,赵氏虽然恼他对一个婢女上心,但是更恼的是这婢女是殷暖院子里的人,只要和司园不扯上关系,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他就算找来十个八个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打紧?
而让水奴到他身边也是他认为的最好的安排,毕竟嫡出和庶出还是有很大区别,同为贴身婢女,也有着很不同的地位,至少若是留在他身边,其他院里的家僮就没人在敢对水奴不客气。
而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他便对她好一些,权当还她这次的人情,最重要的是,也不用再看水奴和殷暖相处时的各种心里不舒坦了。
“婢子不愿意。”水奴想也没想就直接摇头。
“为什么?”
“五郎君对婢子恩重如山。”
“只是因为这个?”
“此一条就已经足够。”
殷昕有些烦躁,“你就是不愿离开殷暖是不是?”
水奴只垂着头不说话,半响,才又开口道:“三郎君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婢子就先告辞了。”
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就想转身离开。
“等下。”殷昕有些挫败又有些急躁的甩了一下袖口,几步走到水奴身边,问道,“之前毕竟是你救了我,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
水奴垂着头淡淡的道:“婢子不需要什么报酬。”
“不行。”殷昕态度强硬。虽然恼怒水奴的选择,但是想起她那个时候义无反顾的走出去的身影,总觉得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三郎君真的不必如此。”水奴有些无奈的道,“家僮舍身换得主人平安原本就是应该是的。”
殷昕却依旧强硬的道:“但是你并不是我的婢女,而是殷暖的,若不把这件事弄清楚,倒好似欠了他殷暖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己誓
水奴见他坚持,想了想便说道:“如此就希望三郎君赐予婢子一个机会,一次说‘不’的权利。”
“说‘不’的权利?”殷昕重复了一遍水奴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是。”水奴点头,“一个拒绝的权利,只需一次就好。”
殷昕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懂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而已,只需要对主人无限的顺从就好了,怎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难得一次的机会难道不应该是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吗?
“不过若是三郎君为难,也就罢了。”水奴又道,“婢子先告辞!”
“慢着。”殷昕再次把她唤住,“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请求而已,我答应你。不过你确定你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水奴摇头,“没有,婢子多谢三郎君恩典。”
见水奴又想要离开,殷昕又唤住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能说一下为什么提这么一个要求吗?还是,你是在担忧什么?”
水奴止住行走的脚步,回过头想了想,忽然轻轻苦笑一下,低声说道:“许是因为做人婢女久了,顺从主人惯了,也会奢望一次平等的、能够说‘不’的机会罢。”
殷昕只觉得一个婢女有这样的奢望是很匪夷所思的事,又追问道:“那你是想要拒绝什么?”
水奴摇头,“婢子现在不知。只希望三郎君能够记得今日所言,婢子感激不尽。”
“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殷昕有些烦躁的在原地走了几步,终究还有有些不甘心的道,“水奴,你若是做了我的贴身婢女,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水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婢子不敢高攀,多谢三郎君好意。”
“你……”殷昕简直气结,明明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可是面对水奴他下意识的不想强求。
“水奴。”殷昕又道。“你差不多也是二八年岁了吧?你一门心思留在殷暖他身边,究竟为的是什么?他不过是个连喜欢是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你又能得到什么?”
水奴一窒,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才低声说道:“三郎君怕是误会了什么。婢子说过,留在五郎君身边是为了报答五郎君的救命之恩。况且……”
“况且什么?”
水奴顿了顿还是摇摇头,“没什么。婢子告辞了。”
况且殷暖至少懂得,怎么区别人和牲畜,把人当做人看待。
“你……”殷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毫不留念的转身离去,再一次想开口,却再没有了让她留下的理由。狠狠的一甩袖子,殷昕也转身离去,直觉心里的那种烦躁不但未减少丝毫,更是拥挤几乎堵住胸口,让人压抑得几乎快要爆发一般。
回去的路上,因为膳房的方向往来人较少,所以并未点着灯笼。小径两旁都是竹林,路面上用青石板铺成,但是每两块之间,又隔着差不多一步的距离。
水奴手里提着糕点,在夜里走着颇有些吃力。然而才走了几步,就见不远处一盏灯笼突然亮起,在风里微微晃动着。
水奴几乎想也没想,就叫道:
“五郎君?”
“嗯。”殷暖几步走到她身边,把灯笼放在她手里,而后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食篮,边说道,“方才灯笼灭了,好在身上带了火石。”
他的头微微低垂着,看不见面上是什么表情,两人一时之间竟有些沉默。水奴忽然便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尴尬,忍不住开口问道:
“五郎君怎么出来了,出来多久了?”
“阿姊出来的时候忘记带着灯笼,今夜无月,阿元他们又在忙着,吾便送了灯笼出来。”殷暖一句一句的解释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吾刚到。”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熟悉得好似昨天才经历过一次,不管是送伞,还是送灯笼,殷暖都恰到好处的,让她感动。好不容易硬气的心肠,就这样一次次的瓦解,直至彻底心软下来。
许是这两次的经历太过相似,水奴一时陷入自己的心思,竟忽略了殷暖说到后来,那一声“刚到”里面的心虚和其他莫名的思绪。
见她速度慢了下来,殷暖便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跟着她走在一个水平线上。微微侧过头,就见昏暗的灯笼光线里,她垂着眼帘,长长睫毛下总是湿润朦胧的一双眼眸里,似乎带了一层光晕,就那微微闪耀,让人心都要跟着跳动起来。
只见那睫毛轻轻颤了颤,而后水奴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的道:
“暖暖?”
心里所有的郁结只是因为这一句称呼瞬间散去,而后清明起来。殷暖笑了笑,然而摇头道:“没什么事,阿姊你且小心些,看着路走!”
晚风吹来,习习拂过两人,这一次灯笼只是晃了晃,未再熄灭。殷暖在心里低声告诉自己:
她的所有不愿,自己绝不会强求;便连勉强,也不会给予一分。
翌日巳时左右,几人启程离开。离开的时候,并不如来时那般兴师动众浩浩荡荡。
殷萝早不耐烦在松云寺里的清苦生活,故而在诵经结束之后,甚至都懒得知会殷暖他们一声,直接就离开了。而殷昕因为心里颇不爽快,干脆也跟着殷萝一起离开。
所以到第二日殷暖他们启程的时候,已经只有殷婴和殷暖,便连殷照,也已经跟着殷昕一起走了。
本来殷暖是想说既然马车里只有殷婴一人,让他也过来一起热闹些,不过殷婴拒绝了,说是一人倒还清净。
殷暖知他脾性,心想若是一起只怕还打扰他打坐修行,倒也不勉强。
马车渐渐出了松云寺,来到与松云镇交错的岔道口。阿元趴在窗棂上,忽然惊讶的道:
“青竹娘子?”
几人掀开车帘,就见僻静幽寂的路边的竹丛旁,立着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娘子看着他们的方向,青天白日的,那娘子手里却提着一盏灯笼,那灯笼发出浅浅的青色,极是好看。
殷暖让马车停下,而后几人下了马车。周青竹见此情形,忙几步走到几人面前,行了一礼之后说道:
“殷郎君、水奴娘子、阿元娘子、因田娘子,别来无恙!”(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别竹
周青竹着一身披麻戴孝的装扮,神色虽然憔悴,但是却一派平静坚定,并无之前惶急无助的模样,在她身边,跟着两个提着一个紫色盒子的家僮。
“周娘子别来无恙!”殷暖回了一礼,又道,“周娘子如何会在此处?”
周青竹道:“儿家那时闻知你们是今日离开,便冒昧前来送你们一程。”
众人见她衣服上和头发上都微微湿润着凝着水汽,显然是已经不知道在此站了多久。
阿元道:“青竹娘子,你回你们周家大宅去了吗?那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多谢阿元娘子关心。”周青竹闻言带上几分笑意,这些天来的疲累似乎也因为这句真诚的关怀而淡了许多,“周府的家僮都是被叔父威逼利诱,现在叔父已经离世,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那就好。”阿元道,“对了,那个密卷上的东西找到了吗?”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婢子就是有几分好奇,周娘子你可以不用说的。”
“没什么的。”周青竹笑了笑说道,“昨日儿家去找到了,不过并没有什么传闻中的神奇技艺,有的只是漫山遍野的竹子。”
“竹子?”阿元疑惑,若只是竹子,如何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殷暖和水奴倒是立即反应过来,想来是那竹子质地非凡,只制作灯笼极好之物。只是若一直无休止的取用,终究会有用尽的时候。故而周家祖先才会把这个地方保密起来。地点弄成密卷的形式藏在一张纸上,这样也就给了这些竹子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之所以只能让家主知道这份密卷的存在,只怕也是担心若是知道的人太多,密卷的秘密过早解开,那片竹林便得不到足够的修养时间。
只是不成想他们这种颇为好意的举动,会引得后世子孙自相残杀。
果然,周青竹道:“那些竹子都是制造灯笼所需的绝佳之物,极其珍贵。想来这也算是老祖宗给后世子孙留下的一笔宝藏吧。”
几人又说了几句,殷暖他们便打算告辞离开。周青竹接过家僮手里的盒子,递给他们道:
“殷郎君、水奴娘子。这里面是些简单的干粮糕点。也算是松云镇上的特产,给你们在路上吃吧!只是儿家手艺不好,还请多多担待。”
殷暖也不推辞,道过谢伸手接过。若她送的是些其他贵重的冷冰冰的东西。只怕还有拒绝辞的说辞。可是这种她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却真的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还有这个。”周青竹笑了笑,把手里的那盏青色灯笼也递过去,“终究一场缘分。这个便送给你们留个纪念吧!”
“这是?”阿元惊讶的伸手接过,“之前你说的那一盏年代久远的青灯?对你们来说,这青灯不是意义重大吗?”
周青竹却摇摇头,笑道:“这不是那一盏,这一盏是儿家昨夜做好的。不过想来留个几十年应该也没问题。”
阿元更是惊讶,“可是你不是说你们家已经没人能做出来了吗?”
水奴接过看了看,很快也明白过来,“这就是用周娘子说的那片竹林里的竹子做的吧?”
“是。”周青竹点点头,“这盏灯笼之所以会发出青色的光,便是和这竹子有关,虽然制作的方式还是较为复杂,不过倒是能做出来。”
她说的轻描淡写,几人却也知道,虽然是和竹子的品质相关,但是除了她,其他人就算有了竹子,只怕也做不出来。
“很美的礼物。”水奴笑道,“周娘子有心了。”
周青竹只是摇摇头,笑道:“水奴娘子不必客气。”
他们于她的恩情,又岂是一盏灯笼就能报答的?
几人又一次告辞,周青竹虽是不舍,还是说道:“殷郎君、水奴娘子、阿元娘子、因田娘子,你们此去一路平安!珍重!”
“周娘子请留步,再会!”
几人上了马车,阿元又探出头来说道:“青竹娘子,保重!”
“保重!”
周青竹忍不住大声说了一句。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眼眶渐渐的湿润起来。遇见这些人,真的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造化。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周青竹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才擦去眼泪。让自己把这些感动存在心底,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要继续做下去。
阿父的丧事还未结束,周府里还是人心不稳,还有,今年的青灯因为太多意外没有举办成功,明年她一定会继续努力,把父亲的青灯名号继承下去。
马车上,阿元打开食盒,还未看清里面情形,就惊讶的道:
“好香!都是些什么东西?”
其他也有些惊讶这清甜诱人的香味,忍不住也探头看了一下,只见食盒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形状完美的糕点,让人惊讶的是,糕点竟然是绿色的,和车窗外掠过的竹子一般青翠诱人的颜色,一时之间倒是连味道也有几分竹子的清新。
阿元把糕点分给几人,轮到因田见她犹豫了一下,而后也伸手拿起一块。最后才自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咬了几下吞下,不住的赞叹,边说道:
“糕点这么好吃,灯笼又好好看,青竹娘子真是有心。”
“只怕有心的还不止这些。”因田忽然开口道。
阿元不解,“还有什么?”
“这两个装糕点的木盒。”水奴笑道,“只怕在新安都可以买下好几家地段不错的糕点店铺了。”
“什么?”阿元惊讶的捧起盒子仔细看了看,能看出来盒子是崭新的,似乎又有着极好闻的檀木香。紫色,不过这紫色极好看,并不是漆上去的那种极为轻浮的颜色。而是渗透木里,带着几分沉淀的厚重。
“这木原本的颜色就是紫色的。”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殷暖开口解释,又说道,“周家娘子也太客气了些。”
“嗯嗯。”水奴惊讶过后,也忙不迭的点头,“确实太客气了。”说着又颇有几分伤感的道,“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想这么多做什么?”因田打断她道,“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一路说着话回到殷家,就见几日不见,殷家竟然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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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〇章 暖知
殷暖几人才到殷府正门,便见司园的家僮和罗氏院子里的奴婢等候在正门处。
因为先前殷暖的马车在半途上耽搁了些时辰,故而殷暖到的时候,殷婴已经下了马车,站在门口处等候着。
“阿兄。”殷婴看见殷暖下了马车,便走上前几步,颔首道,“吾先进去拜见阿母,酉时再和你一起去给阿父问安。”
说完又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明明随便吩咐一个仆从就可以完成的事,他却依旧严肃认真的在门口等着。好不容易待殷暖到了,他又只是一脸严肃的说完这一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殷暖想来知道他的性格如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来接他的那些家僮,说殷婴这几日在寺庙里不分昼夜抄写经书,注意让他休息。
穗映也已经带着家僮在门口等候着,此时见到殷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正想要开口,就见殷暖身后的水奴阿元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手里大包小包提着很多东西。
本来正在往前走的殷暖忽然停住脚步,待到阿元等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极为自然的接过水奴手里的其中一个包袱。水奴回头看他,笑了笑似乎是要拒绝,不过殷暖执意,她便也没在说什么,且把其中一个包袱递过去。
穗映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开始的那种看见殷暖的欢喜忽然就淡了几分,看着水奴也越加的碍眼起来。
“五郎君。”穗映走上前。行了一礼之后说道,“包袱给婢子拿着吧。”
殷暖倒也没多想什么,随手就把东西递给她。穗映接过之后又转身吩咐其他家僮去把马车上的行礼拿下来,而后说道:
“五郎君,软轿已经备好,请这边移步。”
“不必了。”殷暖道,“此地距离司园并不远,走回去就好。”
“可是五郎君一路劳累,坐软轿回去也轻松些。”
“就是因为一路车马劳顿,手脚都有些僵硬了。”殷暖道。“走回去倒还爽利些。”
他坚持。穗映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低眉顺眼的伺候在身侧,不时说几句这些时日府里发生变化。
水奴微微抬头看了穗映一眼,没说什么。又垂下眼睑。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离殷暖远了一些。
“三阿兄就快大婚了吧?”殷暖看着眼前的殷府,红结红绸,一派喜庆。说道,“也的确是该准备了。”
回到树砚阁,其他家僮伺候殷暖前去梳洗,水奴等人因为也是风尘仆仆,便各自回房打理。因田虽是住在水奴隔壁,然而此时也极为自然的跟着进了水奴房间。
“因田。”水奴道,“其实你不必过来,自去梳洗就好。”
“殿下。”此地总算再没他人,因田忍不住换回熟悉的称呼,说道,“婢子服侍殿下是天经地义的事,请殿下不要赶婢子离开。”
“也罢。”知她固执,司马君璧倒也没在说什么,只是道,“既如此,在我沐浴更衣之后,你便回去休息吧。”
若不如此,只怕因田会一直留在这里知道伺候到她睡着为止。
因田心里的想法,水奴倒也不是不知——只怕是想着她从前时时是前呼后拥的情形,现在身边伺候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还不能光明正大的伺候。因田怕是心疼可怜起她来了,就想自己尽量伺候得周到一些,多少弥补几分遗憾。
猜到她的想法,水奴无奈的同时,却也有几分感动。别人都是树倒猢狲散,她却是落难势败之后,还有这么一个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倒也有几分幸运。
“是。”因田犹豫半响,还是选择了一个服从的回答。
因田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把热水送进来。水奴看她一脸恭敬的模样,倒有几分无奈。
宽衣入水,恰到好处的热度立即渗入四肢百骸,一下子把这些时日的疲累劳倦都清除殆尽。
“殿下。”因田给她轻轻揉着那极长极软的头发,边低声道,“那个穗映,留不得。”
“你也看出来了吗?”水奴问道。
“嗯。”因田点头,也不惊讶司马君璧会这样问,反正公主殿下在她心里最是聪慧无比的,说道:“她的一些所作所为虽然高明,但是并不代表能瞒过所有人。”想着司马君璧一向重视殷暖,因田犹豫半响,还是说道,“怕是会对殷家五郎君不利。”
“因田。”水奴不答,只问道,“你之前在殷暖面前显露过实力吗?”
“没有。”因田立即回道,“当初潜进司园护卫,也只是用了些其他法子,并未显露过什么。”
司马君璧又道:“那依你看,殷暖他有武功吗?”
因田又摇摇头,肯定的道:“殷家五郎君虽然习过武艺,但也不过比常人强些,最多强身健体之用。”想了想又补充道,“倒是殷家七郎君,实力不可测。”
“七郎君虽有武艺上的天赋,但他心怀大慈悲,不在你我之界,你不必顾忌与他。”
“是。”
水奴又道:“至于五郎君,他既然也不善此道,可是我听阿元说,先前救人之时,他执意要让阿元先去寻你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婢子不知。”
“不让阿元冒险出手救人是一点,但是他笃定你能帮上大忙,也很匪夷所思不是吗?”
“公主的意思是?”因田惊讶的道,“殷郎君他知道什么?还是阿元……”
她本来想说许是阿元看出来告诉殷暖的,毕竟阿元虽然性子不讨喜,但身手不错,看出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后来一想阿元那完全兜不住什么的性子,只怕发现什么立即就会嚷嚷出来,况且见她和水奴走得近,就算看出来她身手不凡,也只当是殷暖让她去水奴身边保护她的。
水奴见她模样,便猜到她也想到这一点,说道:“五郎君他或许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其他猜测肯定是有的,甚至你我关系,他应该也能知道一二。”
因田这下真的有些震惊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当初进了殷家护卫的理由完美无缺,就算和水奴亲近些,其他人也都只当她这两年和水奴一起留在私庄,关系亲近些也是正常。
“可是若五郎君知道的话又怎么……”(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提亲
若是殷暖真的猜到些什么的话,又怎么会如此淡然?就不怕水奴和她来路不明,留在他身边是居心叵测?还是,他才是那个深藏不露居心叵测之人?
脑海里飞快的回想着殷暖这些时日的表现,因田忽然想到,殷暖若真的有什么想法,而这怀疑是缘于她。那么很可能是在两年后看见她才开始怀疑的。毕竟之前因田自己和殷暖几乎没什么接触。
而且殷暖对公主殿下的态度不像作假,所以他心有怀疑却什么也没说,或许只是因为只要是殿下相信的,不管自己什么来历,他也会去相信。
不过这种想法终究没有什么根据,因田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忧。
“殿下,要不……”
“因田。”司马君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已经停下揉洗头发的手,笑道,“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去怀疑什么,只是想要告诉你,殷暖他知道的,绝对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殿下的意思是……”因田一顿,也反应过来,“穗映的事,他知道?”
“嗯。”水奴点头,“所以殷暖既然留下她,自然有他的注意,我们只需在一旁看着就好。”
“可是……”
“你怕穗映会对我不利?”水奴接道。
“是。”因田道,“穗映看公主的眼神,颇为不善,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婢子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长时间跟在水奴身边,因为对水奴安危极为上心的缘故。几乎让因田形成一种本能,只要水奴身边之人有对她不善的,那怕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恶劣眼神,她都能察觉一二。
“那我们就注意一些好了。”水奴道。
说起来,穗映以前对她虽然偶尔还会有些不善,但当时的原因应该不在殷暖身上,而是在其他人身上。说起来,好几次她遇见殷昕、或者被殷昕叫去的时候,都会被穗映看见。也是那个时候,她觉得穗映的视线颇为不善。
不过现在……水奴有些无奈的想。原因显然就在殷暖身上。想来是穗映年岁大了,有了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水奴颇有些感慨,果然,那个总是一脸温柔有时候也会故作镇定的暖暖长大了啊!或许真如殷昕所说。再留在殷暖身边。于他而言。怕也不是一件利事。
却说殷暖回到树砚阁之后,稍作梳洗就前去拜见谢氏。
他去的时候,右芳正在在门外等着。一见他来,马上把他迎了进去。屋里,谢氏端坐榻上,凭几上摆放着各种点心,有些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也是在等待着他来。
“儿拜见阿母。”殷暖上前行了一礼,又问道,“阿母身体可还安好,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一切都好。”谢氏扶他起来,理了理他鬓角垂下的一缕头发,上下打量片刻,说道,“倒是我儿好似廋了些,可是寺庙里的生活不惯?”
“没有。”殷暖笑道,“素斋味道很好,环境也很好,按水奴的说法,便是‘结庐深山、地偏心远’。”
谢氏闻言笑了笑,见他虽然消瘦了些,但精神还不错,倒也放心。拉着殷暖在自己身旁坐下,把面前的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
“可饿了吧?先用些糕点,我已经吩咐备膳,用了再去拜见郎主吧!”
“好。”多日不见,殷暖也想多陪陪自己的母亲。
用着糕点,随便话些家常。不管外面如何诡谲虞诈,这里自是温馨静祥。
“对了。”殷暖忽然想起一事,接过一旁奴仆提着的灯笼,递给谢氏道,“儿得了一个很精巧的灯笼,给阿母看看。”
“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谢氏刚才就注意跟着殷暖的奴仆提着一盏灯笼,发着青碧的光,极是好看。只是当时看见殷暖太过欢喜的缘故,一时倒忘记了询问。
殷暖把灯笼递给谢氏,谢氏伸手接过,细细打量着。虽然乍看之下形状并不奇特,但是仔细看,就见处处精巧细致,触手温润。透过柔柔的绿色的光,甚至能看见里面的竹篾上刻画着极为精致的图案,在光照里栩栩如生。
“果真是个精巧的事物。”谢氏笑道,“寺庙里应该没有这东西吧,我儿何处得来?”
左右闲着无事,殷暖便和谢氏说起那一夜的青灯盛会。谢氏静静的听着,看他说起这件往事时眼里带着温柔的神色,待说起那个叫做水奴的婢女被差点烧死时,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又到后来有惊无险劫后余生时的喜悦。
“果然是一段传奇的经历。”待他说完,谢氏浅笑道,“就是过程太过惊险了些,我儿可要注意安全为上。”
“嗯。”殷暖道,“虽然有趣,但若知水奴会受伤,便也不该前去的。”
谢氏便又笑了笑,忽然又说道:
“我儿,在你离开的这段时日,院里倒也发生了一件趣事。”
见谢氏情绪不错,殷暖也接着问道:“发生了何事?”
谢氏道:“三日前有户人家遣了人来,说是他们家娘子欲与我儿结为秦晋之好。”
“什么?”殷暖惊讶的反问了一句,第一反应便是苏家家主苏崇又来了。不过立即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冒犯,忙在心里暗道惭愧。
谢氏见他惊讶,便又极为耐心的道,“就是余后将军府里的前来提亲,对方是余家三娘子。听说是家中嫡女,容貌秀美,性格聪慧。余家又是高门之族,倒也门当户对。”
“阿母。”殷暖怔愣半响,方才有些赧然的开口道,“儿年龄尚小,还请阿母代为婉拒。”
“成亲确实早了一些。”谢氏轻抿一口茶水,缓缓说道,“但若是我儿喜欢,也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过两年再成亲不迟。”
殷暖却依然满脸的坚定,他退后一步,忽然对谢氏深深一礼,恭敬的说道:“儿年岁较小,断无此意,望请阿母代为拒绝。”
谢氏见他如此坚决,不觉便敛了面上笑意,半响说道:“既然我儿不愿,让人拒绝了便是。”
殷暖闻言方放下心来,下意识的轻轻松了口气。谢氏见他如此模样,“噗嗤”一声笑出声,又说道:
“不过娶妻虽不急,纳一两门姬妾倒也可以的。”(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无喜
殷暖闻言颇有些无奈的道:“阿母,儿都不急的。”
“怎么呢?”谢氏道,“不过纳妾而已,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便是你在府外没有看上的娘子,府里家僮婢女若是有你喜欢的,若真性格容貌都过得去,也大可以提出来。”
不知怎么的,殷暖闻言,一直坚定的心里却忽然动了一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念头,或者说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阿暖?”谢氏见他不说话,便开口提醒了一下。
“嗯?”殷暖猛的一下惊醒过来,顿了顿,对谢氏道,“儿暂无此意,还请阿母不要再提。”
方才的那个念头具体是什么他虽然没想明白,却莫名的不敢再深究下去。
谢氏又看他片刻,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不提便是。”
正好这是家僮做好饭菜送上来,打断了这个话题,殷暖忽然便觉松了口气。
松云寺的计划再一次失败,赵氏得知时却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在知晓对方竟然大意到差点害死殷昕时,才勃然大怒。
她再恼殷昕不够心狠,但说到底,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殷昕。谁让谢氏出身谢家,即便只是庶出,可是谢家的实力摆在那里又有谁能忽视?况且殷暖自己的能力太过突出,听说连余后将军府里都已经前来提亲,对方还是余家的嫡出女儿,若非是殷暖本身太过出众。余家又怎么会舍得让一个嫡出的女儿嫁进来?
所以但凡有伤害殷昕的,她又怎么会放过?
“阿、阿母?”殷萝被赵氏发怒的阵势下了一跳,颤颤惊惊的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赵氏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既然起不了用处还会坏事,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倒省的留下活口存了后顾之忧。”
“阿母的意思是……”殷萝想了想明白过来,立即兴奋的道,“这事让儿去办吧。”
赵氏道:“这事我自会安排,过段时日便是你阿兄大喜之日。这段时间阿萝你老实待在府里。休得闹出什么动静。”
“那好吧!”颇有些不甘愿的绞了绞手里的巾帕,殷萝又说道,“不过阿母,这件事确定不告诉阿兄吗?他现在可还在让人去查那晚上的事呢。”
“不必。”赵氏道。“你阿兄他心里尚有一丝妇人之仁。又即将成亲。暂且不要用这事扰他。”
“可是总不能一直不让阿兄知道吧?”殷萝不满的道,“那他不是一直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再等等。”赵氏道,“昕儿比起两年前已经好太多。等他真正看清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的时候,就会磨掉那一丝没用的顾忌,彻底成长起来。”
“好吧。”殷萝道,“其实哪里需要想那么多,只要自己看不爽的除去就好了阿母你说是吧?”
“先不说这些。”赵氏道,“你阿兄成亲倒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接下来就只需操心阿萝你了。”
“操心我?”殷萝道,“操心我做什么,难道阿母你还担心儿嫁不出去?”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赵氏道,“不过找个门当户对的那那么容易。”
“其实……”殷萝犹豫片刻,忽然有些扭捏起来,慢吞吞的道,“儿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
“就是那个……那个……”扭捏半响还是说不出来,殷萝干脆一狠心,开口问道,“阿母,那个韵书表兄何时会再来府里?”
“王韵书?”赵氏闻言皱眉,“他虽然姓王,却不是临川王家,可配不得你。”
“那有什么关系?”殷萝反驳道,“虽然比不过临川王家,可是韵书表兄家里也是高门之族。”
“若是家境贫寒,门第再高有什么用。”赵氏不耐烦的打断她道,“你若是没什么适合的人,我就给做主了。”
“不行。”殷萝立即反驳道,“什么叫家境贫寒,不过没我们家有钱而已,况且我是什么出身,若是阿母担心我嫁过去会受委屈,那么让韵书表兄入赘不就是了?”
“他不是自诩清高吗?”赵氏冷笑道,“如何会答应?”
“哼!”殷萝志得意满的道,“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别人不愿意的时候。”
赵氏不置可否,且看她如何去闹腾。
黄道吉日,宜嫁娶。
因为是一件喜事,所以处处透露出喜意。不管是红得刺眼的装饰,还是众人面上不知真假的喜气洋洋,抑或是这刻意挑选出来的喜庆吉日。总之,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
这几天的洗礼,已经让殷昕有些麻木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众人的喜气洋洋都在喜事本身,又有谁管他这个喜事的当事人面上是悲是喜?
“三郎君。”婢子收起他刚刚试穿好的喜服,问道,“喜服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是有,婢子立即送去修改。”
“没有,下去吧。”
“可是……”婢女有些犹豫的道,“三郎君你方才不是还说红色太浓了吗?”
“已经没有了。”殷暖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道,“下去吧!”
“是。”
夜已深,殷府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殷昕坐在竹影深处的凉亭里。桌上放着酒壶,手里端着酒杯。壶里的酒尚有一半,杯是空的。
此处幽寂,不远处却依旧人声鼎沸,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明日便是殷家三郎君大喜的日子。殷昕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而后又一口灌下。心里越来越烦躁,别人忙的是喜事,和他无关。
他没有喜事。
从订下婚约到成亲,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问过他是否喜欢那个即将被他迎娶的娘子。
他阿母喜欢,因为那是马家嫡出的娘子,当今圣上的外甥女,和他门当户对。娶了她,就相当于娶了无上的权势,娶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
可是,他不喜欢。他甚至连那娘子长什么样都忘记了,记忆中的,只有那个打人巴掌的,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女子。这样的人,让他如何喜欢,如何共度余生?
想起当初那个被一巴掌打在脸上却依然淡定从容的女子,殷昕只觉得已经麻木的心忽然又开始活络过来,他提起酒壶,跌跌撞撞的走出亭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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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如饴
出了舒玉楼,走过一座假山,穿过一个院门,又过了一座小桥,殷昕也不知自己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的往昏暗方向走去,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一个寂静的完全没有人声的地方时,借着昏暗的月光,他才发现自己目前所处的,是一个落花缤纷,犹自枝头抱香的桃园。
怔怔的呆立片刻,思绪渐渐的开始清晰起来。
那个时候,这里的桃花已经开尽,好像连桃子也是没有了的。他便是在这里,遇见那个身份卑微的婢女。因为她的长相,所以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找她,那时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想去见一下,然后就去了。
直到阿母得知之后警告自己,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对一个婢女,确实也太在意了些。之后忽然醍醐灌顶了一般,主动把那种在意的感觉转变成对她身份低微的蔑视。可是就算如此,在一次次见面之后,还是忍不住把视线转移过去,直到在建康马家的院子,忍不住出手替她挡住别人的欺辱。
后来呢?殷昕干脆躺在满是绿草的土地上,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的苍穹,离开那些让人烦闷的红色,心里好似终于活过来一般,能够自主的去想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再后来,她被人陷害入了私牢,自己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遍体鳞伤,无能为力。然后,就再没见过,一点讯息也无。直到两年之后。
本以为这两年的时间,那些莫名其妙的、偶尔午夜梦回之时折磨他的奇怪感觉终于可是慢慢的消磨殆尽。
可是在两年之后再一次看见时,那种极力压抑之后的情感突然铺天盖地的爆发出来,他才知道,从来没有消磨过什么,所有的感觉,都被一点点的收藏起来压在心底,然后慢慢的酝酿、发酵,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浓烈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要成亲了;而她依旧是那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眼里从来没有过自己,而她身上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殷昕怔怔的看着,直到眼前的满天星辰渐渐模糊起来。然后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顺着鬓角滑下。他拿起酒壶。不管不顾的直接灌下,而后猛的一下往夜空里丢去,随后只听“啪嚓”一声。酒壶碎裂开来。
忽然不知从什么方向,穿来一阵阵唢呐声响,欢快的曲调,只是听着就知道里面所代表的喜庆,殷昕忽然无声的笑出来。
他殷昕,堂堂六大世家的殷家嫡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婢女。明明不过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他却辗转反侧、求而不得,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说她要留在殷暖身边。
“殷暖!殷暖!”殷昕狠狠的扯了一下地上的草,一声声满是愤恨的低声喊着,直到后来,声音渐渐的低沉下来,“水奴!”
远处的唢呐声渐渐的急切起来,像是在谁的心里敲着警钟一般。殷昕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而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物,从容镇定的离开。
在看见院门处站着的那个人时,他眼里的不甘嫉恨一点点的浮现出来,直到走到殷暖身边时,几乎浓烈得快要溢出眼眶。然而殷昕只是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就想当初他酿造自己的这段感情一样,这份恨意,他也酿出滔天的怒火出来。
殷暖站在桃园门口,静静的看着他离去,而后,就像是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平静的转身离去。
殷昕眼里的那份恨意,他看得见,也认,认得甘之如饴。
新婚燕尔,心里如糖如蜜。至少,马思琪是这样的。
她年少时,从知道自己要嫁人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构想自己未来夫婿的模样,形容如何、性格如何、才华如何,俱都想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然而直到那天看见殷昕的时候,她忽然就沉迷进那双眼里,这才发现,原来想得再多,终是不敌亲眼一见。
自从遇见殷昕之后,定下婚姻,结为秦晋之好,之后夫婿对她温柔体贴、小姑与他意趣相投,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切都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可是,马思琪微微皱了皱眉,极为好看的犹自染上新婚羞涩的脸颊上忽然出现一些不解和迷惘,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尽如意的地方。
“阿嫂?”殷萝伸手在马思琪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又走神了?”
“啊?”马思琪回过神来,“抱歉,小姑,你刚说到什么地方?”
“我没说什么。”殷萝道,“倒是阿嫂,你刚刚在想什么,这么着迷?”
“没什么?”
“肯定有。”殷萝道,“等我猜猜,你刚刚和我阿兄成亲,肯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难到是在想我阿兄?”
马思琪脸上一红,“小姑你不要打趣我。”
“那你就说说,你刚刚究竟在想什么?”
马思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小姑,妾身问你一件事,不过你别告诉夫婿。”
“好啊。”殷萝毫不犹豫的点头,“什么事?”
“就是……就是夫婿他,在娶我之前,可有过喜欢的女子?总觉得他有时候,会忽然走神。”
“喜欢的女子?”殷萝想了想,“没有啊!阿嫂你怎么会这么问,可是我阿兄对你不好?”
“没、没有。”马思琪慌忙否认。
“我知道了。”殷萝忽然笑道,“你这种应该就是阿母说的,因为刚来到我们家,心里会不安,所以焦虑是吧?”
“可能吧。”马思琪一想也是,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没关系,时间久了就好了。”殷萝道,“阿兄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或者我去陪陪你也行的。”
“嗯。”马思琪点头,“谢谢小姑,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才刚成亲,正是不舍分离片刻的时候,马思琪不过来殷萝院子待了盏茶时辰,就有些想见殷昕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院子时,马思琪忽然看见远处的小桥上有一个人影走过。
“那是谁?”马思琪问道。
“回三娘话。”跟在身边的原本便是殷家家僮的婢女回道,“是司园的水奴。”
“水奴?”
马思琪若有所思,再往前走,就殷昕站在凉亭里,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入迷到甚至她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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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和鸣
自成亲之后,时间大概过了两月左右。毕竟是从大家里走出来、又是较为工于心计的,马思琪深谙这些高门大宅里的生存之道,很快就把殷家的各种复杂关系理顺个七七八八。
虽然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断没有人敢欺负自己,不过为了以后的日子少些烦心事,她也要率先知道这些人那些可以用,那些要防备。
当然,毕竟才刚和殷昕成亲不久,现在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殷昕身上,对这些也不过是偶尔询问一下而已。不过因为她和殷萝较为投缘的关系,骤然多了一个同盟,殷萝自然不吝把她所知道的这其中关系巨细靡遗的相告,其中自然不乏添油加醋的描述。所以顺带的,马思琪对殷暖母子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影响。
这天午时,殷昕正在书房看书,虽然他已经成亲,赵氏却也没对他放松片刻。知道赵氏是为了自己好,殷昕也没怨言,每日勤勤恳恳绝不少了学习时辰。
况且,对于殷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在他之上,他心里也一直不爽快,特别是在成亲以后,看书习字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三郎君。”婢女忽然进来回道,“三娘来了。”
殷昕头也不抬,回道,“让她进来就是。”
自从在成亲以后,赵氏私底下不知和他说过多少次,让他一定好生对待马思琪,万不可让她有丝毫的不痛快。
殷昕理解她的意思,也不反驳。好在成亲以来。马思琪一直都是一副娴雅娇俏的模样,丝毫不见当初的野蛮泼辣,她本就容貌美丽、身段苗条,抛开那些成见,很容易就搏得好感。又兼是少年夫妻,正是得趣时候,所以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两人倒也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夫婿。”马思琪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行了一礼,说道。“夫婿用功了一个早上。可累了?”
殷昕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回道,“还好。”顿了顿又指指案几旁边的坐榻道,“站着累。你也坐吧!”
“是。”马思琪立即娇笑一声。在殷昕旁边坐下。伸手接过身旁的婢女手里端着的糕点,放在殷昕面前道,“这是建康较为有特色的一种糕点。味极鲜美,妾身想着给夫婿也尝尝,便从府里把一个极为擅长做此糕点的家僮也带了过来。”
“嗯。”殷昕点点头道,“难为你倒是有心了。”
“为夫婿考虑本来就是妾身应该做的。”马思琪含羞带怯的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一块,放到殷昕唇边,柔声道,“夫婿尝尝,看妾身说的可是真的?”
殷昕从善如流的张嘴,咀嚼几下之后吞咽下,说道:“确实不错。”
场景正是一片情依意绵的时候,忽然又走来一奴仆,拜道:“三郎君,赵府和沈府分别派了家僮前来求见。”
殷昕道:“可有说了何事?”
家僮道:“说是受了他们郎君的命来。”
殷昕想了想道,“让人进来。”
“是。”家僮领命退下,不一会儿,进来两个奴仆。
“见过殷三郎君。”
“嗯。”殷昕点点头,问两人道,“你们郎君让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两人的目的应该都是一样的,所以只是其中一个回答道:“郎君说近日天气晴好,正是惠风和畅生意葱茏时节,特来邀请三郎君去野外踏青赏景。”
“这样啊!”殷昕抬头看了看窗外,说道,“确实是多久没见四郎他们了,也罢,你去回你们郎君,就说约定好时辰送来,我只会赴约。”
那奴仆闻言回道:“回殷三郎君,我家郎君和赵家郎君已经在贵府门外等候,只等郎君方便便立即出发。”
“这么急?”殷暖又抬起头,看了看说道,“不过今日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他们可有说了目的何地?”
“回殷三郎君话,我家郎君说,此行地点是在雁丘。”
殷昕闻言下意识顿了一下,点头道:“那去吧,劳烦你去告诉你的主人一声,仆很快就来。”
“是。”那两个奴仆应声退下。
“思琪。”殷昕回头,对马思琪道,“我等下要出门一趟。”
“妾身明白。”马思琪点头,起身说道,“夫婿去吧,妾身去给你准备出行所需之物。”
“那就有劳了。”
“夫婿何须客气?”马思琪道,“你既是妾身的夫婿,妾身为你做这些自然是应该的。”
待到殷昕出门之时,马思琪又一路送至院门处。
“夫婿慢走。”
“嗯。”殷昕点点头,“你且回去吧。”
“是。”马思琪道,“正好妾身前去陪阿姑说说话。”
殷昕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马思琪直到看他已经转过假山处不见,方才转身,让人把先前给殷昕送来的糕点再准备些,然后一路施施然往赵氏院子走去。
去时赵氏正在逗弄一只极为艳丽好看的鸟儿,马思琪盈盈拜道:
“儿给阿姑问安!”
“子妇来了?”赵氏看见马思琪倒是极为客气,笑道,“坐吧!”
马思琪坐下,赵氏让婢女把鸟儿提下去,回头对马思琪道,“今日缘何只你一人过来,昕儿呢?”
马思琪知赵氏极为看重殷昕课业,便说道:“夫婿这几日一直埋头在书房,今日才在夫婿好友的邀请下出门踏景去了。”
“去散散心也好。”殷昕这些时日的用功赵氏也看在眼里,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马思琪道,“难为你这么向着他。”
马思琪赧然道:“儿家也只是看夫婿如此辛劳,有些心疼罢了。”说着把带来的糕点递给赵氏道,“儿给阿姑带了些糕点来,阿姑尝尝可喜欢?”
赵氏看了一眼,点头道:“看起来确实不错。”又伸手捏起一块尝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是极为鲜美的味道,我记得之前府里可做不出来,是你从建康带来的?”
“是。”马思琪点头,“阿姑若是喜欢,我便常给你送来。”
“难为你有这个心。”赵氏道:“也不必经常送,吃多了也容易不喜,倒是这般偶尔尝尝鲜还好一些。对了,子妇从建康带了很多家僮来吧?我听说,你把整个舒玉楼,特别是昕儿院里的年少婢女都换了?”(未完待续。。)
ps: ps:姑、姥或阿姑是魏晋时期的口语词,婆婆的称谓。舅、公或大人公是公公的称谓。
子妇、儿妇都是对儿媳的称谓。
第一七五章 问水
“我……”马思琪闻言立即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儿、儿也是因为……”
“你也不必紧张。”赵氏打断她道,“我并未说你此举有错。”
马思琪闻言方才放下心来,“那阿姑的意思是?”
赵氏道:“阿昕这两年也确实太顽劣了些,现在既然已经成了亲,是该好好收心学习,不过你虽然是好意,也该知道知适可而止的道理。”
“是。”马思琪道,“阿姑教训得是,儿明白。”
傍晚戌时左右,殷昕还未回来,马思琪和他自成亲以来还未分别过如此长的时间,故而久不见他归来,有些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夫婿还没回来吗?”
“回三娘子话。”院门处守卫的奴仆道,“还没有。”
马思琪又走回来,依旧有些心烦意乱的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好一会儿,她从马家带来的婢女梅诗才匆匆走进来道:“三娘,郎君回来了,只是……。”
马思琪见她吞吞吐吐,皱眉道:“只是什么?”
“只是……”
“算了。”马思琪心急,一把推开她,说道,“我自去看看。”
说着匆匆出门,就见远远的几个家僮抬着一乘软轿进了院门,她忙走上前去,一看才知殷昕竟是喝醉了。
“不过醉酒而已。”马思琪瞪了梅诗一眼,“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可是……”梅诗有些无奈。不知马思琪何时起如此宽宏大量了,她还以为她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夫婿出这种状况的。
马思琪却不管她,慌忙吩咐家僮把殷昕扶到床榻上,又命人准备热水和醒酒汤等物。
殷昕躺在床上,穿着极薄的大袖宽衫,想来应该不仅是喝了酒,还服用了五石散的缘故,才会燥热如此。不过出去踏青赏景的人一向都会如此,倒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
“三娘,汤送来了。”
“嗯。”马思琪接过。坐在床榻边。让人把殷昕扶起来,想要亲手喂给他。
殷昕虽然喝醉,酒品倒是还好,不若其他人那般癫狂躁乱。只是闭眼睡着。偶尔开口说些胡话。
马思琪端着汤。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事,但是想着这是自己的夫婿,倒也甘之如饴。
“水奴。”
正把碗凑近殷昕唇边。马思琪忽然见他眼睑动了动,而后开口说了两字。
“什么?”他说得有些模糊,马思琪一时没有听起,便又问了一句,“水什么?”
殷昕却没再开口,又沉沉睡去。
“三娘。”旁边的奴仆小心翼翼的问道,“三郎君的意思是不是在说要饮水?”
马思琪却皱紧眉头,忽然也没有了继续喂的兴趣,干脆起身把手里的汤碗递给一个较为年老的婢女,说道:“你来。”想了想,终究还有些不忍心,又添了一句道,“先给夫婿喂些水。”
“是。”
马思琪站在旁边,看着喝了汤的殷昕躺回床上,心里却越来越不爽快。眉头不自觉的就散去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温婉,隐隐多了几分戾气。
不管是喝水、饮水或是要水,都是水字在后,她想不出,水后面还加上一个什么字才是想要喝水的意思?
“阿嫂。”殷萝看见马思琪到自己这里很是高兴,“我在阿母那里吃到一种特别好吃的糕点,阿母说是你送去的,你这里还有吗?”
“抱歉,小姑。”马思琪道,“我来得急,忘记给你准备了,等下回去让婢女给你送来可好。”
“好吧!这样也行。”殷萝,“不过阿嫂你说你来得心急,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
殷萝又问道,“阿嫂你可是心里不快活?难道是谁敢给你受委屈不成?”
”这倒也没有。”马思琪道,“有阿姑你小姑你在,还有谁敢给我气受?”
“那究竟是什么事?”殷萝道,“让阿嫂你这么急匆匆的跑过来?”
马思琪想了想,问道:“小姑,你知道在妾身未嫁过来之前,在夫婿身边出现过的女子,可有名字里带‘水’字的?”
“在阿兄身边出现的?”殷萝想了想,肯定的摇头道,“没有。”
像是水奴那种身份低微的,自然不配当那个“在殷昕身边出现的女子”,故而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列。
“那……”马思琪闻言不但没松口气,心里反而更加的不安起来,“那就你所知,夫婿认识的可有名字里有一个‘水’字的?”想了想又加一个条件道,“不限身份地位的。”
殷萝这次倒是没犹豫,“除了殷暖身边那个贱婢,我再想不到其他人。”
马思琪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她再如何想要忽视这个名字,最后还是提到了。虽然和殷昕的第一次见面让她感受到那种心动然后喜欢一个人的甜蜜,但同时自己和他见面的原因马思琪也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第一次,殷昕就是为了这个叫做水奴的贱婢出头。
“怎么?”殷萝问道,“你突然提起她做什么?”
“没什么?”马思琪敷衍道,“不过是听人提起几次,有些好奇,这个叫水奴的婢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下贱的婢女罢了。”殷萝不屑的道。
“来路不明?”马思琪不解的道,“殷家用人都不调查清楚的吗?”
“我们院里自然是用的都是清白干净的家僮。”殷萝道,“只要那些同样卑贱的人才会用这种来路不明的。我也后来才听说,这个叫做水奴的是从一个肮脏污秽的地方偷跑出来的。”
“怎么会?”马思琪更是惊讶。
“怎么不会?”殷萝道,“所以我才看不惯,若不是殷暖当宝贝似的护得紧,我早就把人解决了,省的整天看着碍眼。”
马思琪心里更是烦躁,若是她之前没听错,那就是说殷昕心里心心恋恋的竟然是这样下贱卑微的娘子,这让她如何自处?
“阿嫂?”殷萝见她突然站起来,便问道,“你要去何处?”
“妾身有点急事。”马思琪道,“抱歉,小姑,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待殷萝回话,转身匆忙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理由
想她马思琪出生高贵,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全天下,除了那个早已经失踪不见、不知死在何处的东阳公主司马君璧,又有哪个女子能比的上她的尊贵?
然而现在,她才刚嫁过来,她的夫婿竟然就有可能看上了一个婢女,这口气,她又如何能咽得下?
几乎想也没想,马思琪出了殷萝的院子之后,立即就让熟悉殷家的家僮带她去往殷暖的院子。
“三娘。”婢女梅诗小心说道,“三娘才成亲不久,此时便去五郎君院子,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马思琪满不在乎的道,“我既然嫁到殷家,就是殷家的主人,那殷暖作为小叔,若是管教婢女不行,我去说道几句又有什么不可?”
婢子还想说些什么,见她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开口,只满脸恭敬的领着她往司园的方向走去。
殷暖正在练习书法,婢女突然进来禀报说殷昕的新妇到来的时候,他很是惊讶了一瞬。不知道这么一个完全没有一点联系的人怎么会突然到自己院里来。
不过想着毕竟是自己的阿嫂,礼仪怎么也该周到才是,故而把笔放在笔格上之后,殷暖亲自迎到门外,然而在远远的看见对方那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情形时,殷昕几乎立刻就想到来者不善这一说法。
毕竟还是受过多年教养知道礼义廉耻的,马思琪再是愤恨。也不可能直接就在殷暖面前做出一副泼妇形状,只是虽然端庄有礼,言谈举止之间,怎么也免不了那一份蔑视和高傲就是了。
“殷暖见过三嫂。”待她走近,殷暖率先行了一礼。
马思琪也盈盈回了一礼,道:“五叔客气,妾身不请自来,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未能及时前去问安是仆的不是。”殷暖道,“不知三嫂光临,可是有何事吩咐?”
马思琪掩唇一笑。“五叔这话可是生分了。本来就是自家人,难道不能来串门不成?”
话已至此,殷暖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和她僵持在院门处,便又说道:“三嫂若是不弃。请屋里上座。”
马思琪也不推辞。“如此就叨扰了。”
一行人进了正厅。阿元走在最后,进门时阻止了站在门边的婢女关门的动作,不仅如此。还让她们把其余几扇门也全部打开。
所谓瓜田李下,再如何清白自处,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尽量避嫌的。
进了厅堂,殷暖请马思琪在首座坐下,马思琪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就算言语上再如何客气,也不过是做一点表面功夫而已。骨子里还是看不上殷暖庶出的身份,故而殷暖请她上座时,她也不过略做推辞,就理所当然的坐下。
殷暖在立她远一点的地方坐下,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微微垂下眼睑,对她脸上不经意的鄙夷好似没看见一般,心里也不可能为这么一个外人的一个动作起什么波澜。
马思琪环视一周,随意扯着话题说道:“五叔这里的布置清新高雅,倒是不俗。”
“三嫂过奖了。”
正这时,水奴端着茶水上前。马思琪抬头看见,眼里各种憎恶、鄙夷、蔑视的情绪一闪而过,而后又在水奴走在面前之时不动声色的敛去。
还是那样一副明明低贱却故作清高的模样,马思琪只觉心里的厌恶更是在每一次看见这人时都快要抑制不住。
马思琪为客,水奴自然先给她奉上茶水。
“三娘请用茶。”
马思琪伸手接过,茶杯触手温润,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在水奴的手正要拿回去时,马思琪忽然就着她的动作手上一个不稳,茶杯就反倒过来。
“啊!”马思琪立即惊呼一声,她身边的梅诗立即冲上来,猛的一下推开水奴,在那一瞬间甚至还速度极快的用力在水奴胳膊上掐了一下。
“三娘。”梅诗紧张的道,“怎么样,可是被茶水烫着了?”
茶水从水奴手上淋下,而后弄湿半边衣裳,马思琪的衣服前面也弄湿一片。她掀翻杯子的速度太快,水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的往后推了一下,手臂一阵刺痛,就已经被狠狠的掐了一把,茶盘里剩下的另一杯茶水也倾洒出来,弄了她一头一脸,一时颇有些狼狈。
“没事。”马思琪推开梅诗,怒道,“贱婢竟如此不小心,梅诗,教教她!”
“是。”梅诗转向水奴,抬手狠狠的一巴掌就要打下去。
“慢着。”殷暖上前一步,拦下梅诗的动作,冷冷的问道,“谁给你的权利。”
“我……”梅诗一时被他的神色吓住,竟不自觉的后腿了几步。
殷暖是那种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是一副温润柔和的表情,所以在一开始和马思琪走进这个院子时,梅诗也偷偷打量过这个被四娘子殷萝形容得极为不堪的五郎君,见他一副温柔的模样,也只当是一个软弱可欺的。谁知现在被他用那毫无温度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心里竟无端生出几分惧意来。
“水奴。”殷暖却不在管她,转像水奴时面上已经只剩下满满的温柔和担忧,他伸手拿走水奴手上的茶盘,而后又抬起袖口给她擦去脸上的茶水,紧张的问道,“可有伤到?”
水奴摇摇头,轻轻推开他的手,而后退后一些,拿出巾帕简单擦了一下,躬身对马思琪和殷暖道:“婢子做事不小心,请三娘和五郎君责罚。”
“哼!”马思琪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少了那般从容的姿态,总算觉得舒心了些。也不理她,不屑的对殷暖道,“五叔,你这里的婢女如此鲁莽不知规矩,确实是该好生管教一番。”
她之前的动作殷暖看的明白,只是未曾来得及阻止,此时闻言也好似没听见一般,只垂首水奴低声道:“水奴,你先回屋去梳洗一下。”
“是。”水奴点点头,行了一礼之后躬身告退。
走到屏风处时,穗映很是复杂的看了她几眼,而后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去。
“五叔。”马思琪见殷昕不理自己,有些恼怒的道,“你这般忽视于妾身,这是什么意思?”
殷暖此时也少了与她虚与委蛇的耐心,冷冷说道:“三嫂这又是何意,不过为了找一个骂人的理由,何必陪上自己的一件衣裳?”(未完待续。。)
弟一七七章 孕忌
非是他不懂委曲求全,只是对方既然一开始就是奔着找茬而来,只怕他再如何忍让人家也不见得会愧疚分毫,倒不如一开始挑明了,也比暗箭难防容易对付些。再说马思琪一来就直接对水奴下手,这一点也是他最不能忍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殷暖!”马思琪“蹭”的一下站起身,身上被茶水弄湿的衣物更是让她难受不已,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闲着没事特地跑到你这里来找一个下贱婢女的麻烦不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殷暖面上一派平静,只冷冷的道:“仆待的是客,非是来者不善之人,三嫂若是不喜,大可不必再来。”
“你……”马思琪伸手指着她,气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谁不是宠着她护着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殷暖却担心水奴情况,对她淡淡的道:
“仆还有要事,先告辞!”
“殷暖,你等着。”马思琪站在原地气了半响,方才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水奴对于此事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手臂上已经青紫的一块,并无多大怨气。虽然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马思琪是在针对自己,不过想着在建康时的遭遇,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况且殷萝对自己一向看不过眼,从建康的时候就能看的出来,马思琪与殷萝似乎意气相投,连带着讨厌起自己甚至讨厌起殷暖都是正常的。
倒是阿元一直不岔的在旁边碎碎念着:“水奴阿姊。下一次再有这种心怀不轨的人来,上茶之类的活就我去做了,反正我速度快,她要敢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做法,我就直接一下泼她脸上去。”
“哼!”因田方才没在,此时得知水奴受到这样的待遇很是生气,面上也是一片怒容,不带好气的道,“不过学得一点皮毛功夫,就沾沾自喜起来了。”
“因田阿姊。”阿元满面委屈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也不过比你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啊?”
因田直接扭开头,“别拿我和你比。”
马思琪一路气冲冲的出了司园,边恼怒的道:“殷暖也太不知好歹,我亲自去到他的屋子是看得起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
“三娘。”梅诗见她在气头上。只敢小心翼翼的道,“现在怎么办,去告诉三郎君吗?”
“废话。”马思琪道。“不找夫婿为我出头,难道还咽下这口气不成?”
回去换了身衣裳,两人一路走到殷昕的书房外,就见殷昕的奴仆在门外守着,看见她来,就行了一礼。
“三娘。”
“夫婿在里面吗?”
“是。”奴仆回道,“三郎君已经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今日主母把私庄上的账册也命人送过来,故而三郎君看到现在也不得歇息。”
想起这段时日殷昕忙碌的情况,马思琪忽然就有些心疼了,只问道:“夫婿他可有用膳?”
“回三娘话。”奴仆道,“三郎君还未用午膳,不过已经命人送来。”
“如此就好。”马思琪道,“夫婿再忙也切记要让他用餐准时,便是其他时辰也让人送些糕点清粥之类的来候着。”
“是。”
马思琪又道,“如此我先回去,别让人打扰了夫婿。”
“是,三娘慢走!”
马思琪往回走,梅诗跟在她身边,犹豫半响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道:
“三娘?”
“嗯?”马思琪回头看她,又说道,“你以为我打算忍下这口气不成?”
“不、不是。”梅诗被她口气里的狠意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说道,“三娘自然是有打算的。”
“哼!”马思琪冷哼道,“他殷暖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又何必再顾及什么?这深宅大院里弄死一个人的门道多得是,还怕他能猖狂到几时?”
“三娘说的是。”梅诗又道,“那那个水奴怎么办?”
马思琪不屑的道:“不过是一个媚惑邀宠的浪荡女罢了,贱婢一个,没了殷暖,她算得了什么?”
梅诗便又点头:“三娘说的又道理。”
在殷家这样的大家,因为对子嗣极为重视,凡是所有成婚的娘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疾医前来检查身体,就是为了及时检查出是否有怀孕的情况出现,这样孕妇就能得到及时的较为妥善的照顾。
阮疾医收回脉线,马思琪起身掀开斗帐,满含期待的问道:“疾医,怎么样?”
嫁给殷昕已经两月之余,虽然不急,但是马思琪还是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殷昕的孩子,她虽然没有耐心应付吵闹的婴儿,但想着那是殷昕的孩子,马思琪便也有期待几分,反正殷家仆婢千百,难道还轮到她照顾孩子不成?
“三娘请放心。”阮疾医道,“一切健康安好。”
马思琪有些失望的道:“没有孩子吗?”
阮疾医道:“三娘不必心急,你才刚成婚不久,又兼身体健康,有身孕是早晚的事。”
这疾医是马思琪从马家带来的,她自然相信他的能力,只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疾医你这里可有什么能较快怀有身孕的法子?”
“这……”阮疾医有些为难的道,“三娘只需注意平日饮食,有些对孕妇较为忌讳的东西不要接触就是了。”
“忌讳的东西?”
“是。”疾医道,“有些食物或者气味对胎儿很不利,所以应尽量避免。”
“这样。”马思琪道,“那疾医你看我这屋里可有需要注意的东西。”
阮疾医抬头环视一圈,说道:“三娘屋里的东西没有大碍,不过……”
“不过怎么?”
阮疾医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精致木雕对马思琪道:“娘子可否把那东西给奴看一下?”
马思琪命家僮把东西拿给疡医,而后问道:“怎么,这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阮疡医接过,在手看了看,又凑到鼻端嗅了嗅,说道:“果然是于芩木。”
“于芩木?”马思琪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对怀孕之人可有影响?”
“这种木极其珍贵,平时较为难以看见,所以很容易被忽视,不过若只是这一种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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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养花
马思琪很是关心的问道:“那怎么才会有影响?”
阮疾医道:“这种东西的气味若是和另一种花木的气味相混,对怀孕之人就大为不利了。”
“什么花木?”
“是一种名叫末叶的花,不过三娘也不必担忧。”阮疾医道,“这种花极其珍贵且少见,奴之前已经看过,三娘院子里并无这种东西。”
马思琪不置可否,却是心里一动,又问道:“疾医可能描述一下这种花的形状。”
再名贵的东西,只要是她要的,又有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这天午后,马思琪午睡起来,见殷昕又去了书房,一时颇有些无趣,就一路走到殷萝的院子里来。
“三娘。”守卫的家僮看见马思琪来,忙起身见礼。
“你们娘子呢?”不见殷萝在正厅里,马思琪问道。
“四娘子在后院。”家僮道,“要婢子去请四娘子过来吗?”
“不必,前面带路。”马思琪道,“我自己过去便是。”
“是。”
一路去到后院,殷萝院子的后院倒是难得的好景致。只见满目的姹紫嫣红,各种珍贵花卉正是盛开时候。不过这并非是殷萝有那闲情逸致寄情花木,只是她一向喜欢攀比惯了,越是珍贵的越喜欢往自己院子里弄。然后再请各个府里的娘子前来观赏,然后众人看着她是满脸的艳羡,那时她就会得意的不得了。 但平时除了让花仆管理。她自己根本很少去看。
不过这一次却有些意外,不知殷萝得了什么东西,正兴致勃勃的围在一个极大极华贵的花盆旁边,不停的吩咐道:
“这个土要松点,根不能卷着。千万小心些别弄破它的皮。”
“是。”在殷萝身边的奴仆一直低垂着头,顺从的听着她的指令。
“小姑。”马思琪走过去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三嫂你来啦?”殷萝抬起头,很快又兴奋的道,“快来我这里,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马思琪见她如此宝贵。也有些好奇的走过去。“是什么?”
“这个。”殷萝指着花盆里的东西道,“这是我新找来的一种极为名贵的花,你快看看。”
马思琪凑过头一看,有些惊讶的道。“就这几根枯枝?”
只见极为华贵精致的花盆里种着几根孤零零的枯枝。上面只有零星几片叶子。
“这可不是一般的枯枝。”殷萝得意道。“现在还未到它开花的时候,不然可漂亮了。”
马思琪道:“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也想象不出它好看的模样,小姑你怎么如此笃定它能长成你形容的这样。难不成之前见过?”
殷萝闻言脸上竟然难得的起了红晕,有些扭捏的说道:“韵书表兄见过,然后我看过他画的画,栩栩如生的,特别好看。”
“那……”
“呀!”马思琪还未开口,殷萝忽然惊叫一声,对一直默默埋头种花的家僮怒道,“殷农你做了什么,我不是让你别伤到它的皮吗,你怎么做的?”
那个叫殷农的家僮闻言依旧沉默着退后,行礼道:“抱歉,奴有错,请四娘子责罚。”
“算了。”殷萝猛的一下把他推开,我自己来弄吧。
“小姑。”马思琪见她如此重视,倒有些惊讶,“这花叫什么名字,值得你如此珍惜?”
“名字?”殷萝抬起头,道,“我想想,好像是叫末叶来着?”
“什么?”
“末叶呀!”殷萝又肯定道,“确定就是叫这个没错的。”
马思琪倒是有些惊讶了,虽然知道凭她的能力要找到一株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
“小姑。”马思琪问道,“你这花一共有多少棵?”
殷萝指了指花盆里的枝条,说道:“就这三棵。”
“只有三棵吗,那确实挺珍贵的。”马思琪顿了顿又说道,“我之前也从家里带了几株其他较为珍贵的花木过来,能跟你换一棵吗?”
“换一棵?”殷萝惊讶的抬头看她,“三嫂,你也喜欢这种花吗?”
“嗯。”马思琪点头,“听你描述得这么好看,忍不住也有些想养一棵看看。”
“这样啊!”殷萝想了想说道,“那你拿去吧,你的花我就不要了,只要别把这末叶养死了就行。”
“多谢小姑。”马思琪让婢女把其中一盆花端起,又对殷萝道,“我回去就让他们把那花给你送来,听说是有价无市的珍贵品种呢,给小姑你也算是个缘分。”
殷萝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
马思琪带着花出了殷萝的门,走过一个假山边时,马思琪吩咐道:
“走这边。”
“这边?”梅诗惊讶道,“可是这边不是回去舒玉楼的路啊。”
“我知道。”马思琪道:“本来就是午后出来走走,也不急着回去。”
梅诗道:“这边路程有些远,要给三娘送软轿来吗?”
“不用。”马思琪道,“从司园边上绕过去就行。”
“可是……”梅诗有些无奈,马思琪选的路程怎么都是饶了司园走了一圈吧?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到的。
“走吧!”马思琪不耐烦一直与她解释,率先离开。
既然绕着司园差不多走了一圈,所以在看见殷暖的时候应该也算不得巧合了。
对方明显就是看见了自己而刻意往这个方向走来,殷暖也懒得躲,只一脸平静的颔首道:“三嫂!”
“哼!”马思琪嘴一撇,直接绕过他离开,看到水奴时有些厌恶的远离了些距离。
不过是意料中的反应,殷暖也没说什么,依旧从容淡定的继续往前走去。
“对了。”马思琪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问道,“听说你聪明绝顶才华横溢?”
她问得太过认真,倒是没听出讽刺的意味来。
“三嫂过奖了!”殷暖依旧一脸平淡的道。
马思琪却懒得再在他面前装修养,直接问道:“那你会养花吗?我这里得了一株叫末叶的花,听说很难养。”
明明把人当花农,她却问得理所当然。
“不会。”殷暖回道。
“哼!”马思琪又是冷哼一声,转身又走开,边嘀咕道,“就这还敢称聪明绝顶。”
“她这是?”阿元看着马思琪离去的身影,半响冒出一句话,“抽疯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再访
这天殷昕被家主叫去,回来后脸色阴沉,话也不多说,直接就往书房去了,马思琪担心他,忙跟了过去。
“夫婿。”马思琪走过去,见他已经盘腿坐在案几前,手里紧紧握着一只毛笔,面色已缓和许多,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忙问道,“怎么了,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也没什么。”殷昕叹口气,“不提也罢!”
“夫婿。”马思琪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夫妻本应一体同心,你若是心里有不畅快,妾身看着也欢喜不起来。”
殷昕见她如此,也不好一直冷着脸色,放柔了声音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阿父又夸了殷暖而已,说他少年大才,说不定是能堪大用之人。”
“殷暖?”咋一听见这个名字,马思琪心里就是一阵愤恨,那些在他那里受的难堪又一幕幕浮现出来。现在见殷昕因为他愁闷,更是憎恶,不过面上一点不显,依旧温柔的道,“就是五叔吗?听说确实聪慧不凡呢?”
“哼。”殷昕道,“本来是不受阿父待见的,谁知阿父现在倒是越来越重视于他了,说不定哪天真的给他什么重担也是可能的。”
“请恕妾身直言。”马思琪道:“夫婿是在担忧那殷暖喧宾夺主,抢了夫婿原本应得的东西吗?妾身认为万不必担忧此事,他再如何又能力,终究不过是庶出而已。殷家若是让一个庶出的郎君主事,只怕要贻笑大方。”
“我也明白道理如此。”殷昕道,“可是终究不甘就这样看着他得意,况且庶出主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马思琪道:“话虽如此,不过妾身觉得,夫婿比那殷暖不知强上多少倍,只不过夫婿一向低调内敛,不若那殷暖一般喜欢炫耀。”
殷昕听她这几句诚心的夸赞,心里倒也舒坦许多。确实。他比之殷暖不知强上多少倍,先不说他嫡出这一条就要胜过他所有,便是其他所谓的才学,殷暖也不过是传闻夸张而已。殊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而自己这两年如此刻苦用功。也不见得就比他差了去。
“多谢你,思琪。”
殷昕笑对马思琪说了一句,又拍拍她的手表示感谢。
马思琪面上一红。低首道:“为夫婿分忧本就是妾身的分内之职。况且,阿父在妾身成亲之前就已经说过,若是有需要的地方,直接让人带个话就行,阿父定不遗余力帮忙。所以妾身想,这或许也是一条比人强的地方。”
“多谢丈人他老人家有此心意。”殷昕此时的已经完全心定了下来。确实,且不说他嫡出的身份,便是他阿母身后的赵家,马思琪本后的赵家,那一个不是为他所用的力量?
马思琪见他面色缓和下来,心里也放心了些,只更恨那殷暖真是无处不碍事。
“对了。”马思琪忽然想起一事,含羞带怯的道,“妾身昨日去见阿姑,阿姑说、说府里冷清,若是有个孩子,也会热闹许多。”
“孩子?”殷昕抬起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变了这样一个话题。
“怎么?”马思琪立刻担忧的看着他,“夫婿不想要孩子吗?”
“也不是。”殷昕道,“有个孩子确实也热闹些。”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阿母虽然如此说,思琪你也不必心急,有无终究是缘分。”
“妾身谢过夫婿如此体贴。”对他如此为自己作想马思琪心里感动不已,靠近他身边坐下,软软的依偎进殷昕的怀里。
同时心里也暗暗的下了决心,终此一生,殷昕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这份体贴,也只有她能独享。
马思琪决定再去一趟司园,梅诗有些惊讶的道:“娘子可是要去殷五郎君的树砚阁?”
“自然是。”马思琪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去见谢氏不成?”
“可是。”梅诗犹豫道,“三娘之前和五郎君闹得不欢,此时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就是这样才好。”马思琪上了软轿,边说道,“越多人知道我和他殷暖势不相容,此事便越合我心意。
对于家僮前来禀报说马思琪再次到来之事,殷昕只是头也没抬的道:
“请她进来。”
对方既然不甘心相安无事,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总好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闹出什么防不胜防的幺蛾子。
厅堂依旧大开着门扇,甚至连对门处的屏风都在马思琪进门之前移开了。总之,按照阿元的说法,要消除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可趁之机。
不一会儿,马思琪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全不似之前和殷暖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一般。走到殷暖面前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妾身再次叨扰,还望五叔不要见怪。”
“三嫂客气了。”殷暖道,“三嫂请座吧!”
这一次马思琪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抬头环视一圈,不见水奴那个婢女,心里不由得冷哼几声,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一脸歉意的道:
“前日妾身前来,言语冒犯了五叔,还请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三嫂客气,仆待客也有不周之处。”
殷暖依旧是一副平静的面容,她怒时不见生气,她捧时不见得意。
“五叔的婢女行事不稳妥,惩戒与否原就是五叔的事,之前是妾身逾越了。”
话里的意思,还是在说水奴如何不堪,她那时行为,不过是看不过眼代为出手教训罢了。
阿元正好奉上茶来,闻言差点没忍住直接一杯茶水泼在她脸上,偷偷咬牙切齿半响才忍耐下来。
殷暖也没接她话,只静静的等着,看她接下来目的为何。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马思琪这种眼高于顶的,突然巴巴的跑来示弱,若说没有什么目的,实在是难以说得过去。
果然马思琪见殷暖不回自己的话,心里更是恼恨不已,只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亲切笑意来。半响,这样静悄悄的坐着她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便抬头四处打量着,然后视线落在博古架上的一个木雕装饰上时,颇有兴趣的一直看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