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投名状
甘谷驿最早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随着明代人口的繁衍,这里地方比较平坦,取水方便,逐渐有不少百姓开始在这里定居。到了崇祯二年,这里的百姓已经超过了三百户,人口不下于两千人,形成了一个规模不下于董家堡的集镇。
随着人口的增加,为了防备多如牛毛的盗匪马贼,镇内冯、李、白、马四户乡绅,集资修建了堡墙防盗,经过多年的加固,堡墙的高度还超过了董家堡。
刘宣上一次攻打延川县时,并没有节外生枝对官道旁别的集镇动手,甘谷驿算是逃过了一劫。
还没等镇中的乡绅来得及庆幸,灾祸马上从新降临。这一次梁绍为了交纳入伙儿的投名状,带领麾下的丁壮,全力开始攻打甘谷驿镇。
梁绍的麾下,加上家眷老弱不下于上千人,其中青壮能战的士卒,就有超过五百余人。
这些壮丁,大部分都是从贼多年的惯盗,并不害怕血腥,战斗力还超过大部分明朝官军。
等梁绍开始攻城,刘宣率领麾下的亲兵,带着骑兵营为梁绍掠阵。
刘宣见梁绍麾下的甲士不下于六十人,脸上流露出几分高兴说道:“此人号称山林豹,本事却相当不小,麾下居然有六七十领甲兵。看这些铠甲的样式,应该是夺自榆林镇官军。旭升,我们打破董家堡之后,下面共有多少甲兵?”
李旭升几乎毫不犹豫的答道:“在与顾世虎大战之前,我们的甲兵也就四十三人,兵丁也比不上此人精悍。”
刘宣伸出双手,遮住了毒辣的太阳,听见了李旭升的回答,接着说道:“旭升,如果随便挑选一哨步兵,能不能战胜此人麾下兵丁?”
李旭升没有回答,仔细看了看梁绍麾下攀登城堡的士兵,有些慎重的说道:“除了几个老底子步兵哨外,那些新编的步兵哨战斗力恐怕比不上这些悍勇的老贼。”
刘宣心中也有些满意,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收降了此人,等于招降了一哨精兵,我看此人桀骜不驯,看来要为他配备一个厉害的营官,不然恐怕压不住此人。我麾下的五个步兵营,你看谁最合适降服此人?”
李旭升年少气盛,有什么话也藏不住,他看了看梁绍麾下的精锐,脸上有些轻蔑的说道:“姐夫麾下的几个营官,都是豪勇善战之人,无论是将此人调拨到哪一个麾下,定能轻易降服此人。”
“如果此人不识抬举,大不了杀其头,并其军,反正小小的三五百人,莫非还能翻天不成?”
刘宣听了李旭升这番话,脸上有些阴郁,他用马鞭子轻轻抽打了李旭升一下,严肃的说道:“张应昌带着几千大军,轻视我们这些流贼草寇,没想到被我们六百人偷营,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差一点就落到身死军灭的地步。”
“旭升,领兵打仗,最忌讳骄傲轻敌。最近一段时间,我发觉全军都有些虚骄之气,尤其是你李旭升,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不把旁人看在眼里,无论我怎样苦口婆心,你还是当耳旁风。”
刘宣轻轻拍了拍李旭升的脑袋说道:“再这样下去,你会吃苦头的。我们作为领兵打仗之人,一定要慎之又慎,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麾下士卒考虑。”
从李旭升的神态来看,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多少,对此刘宣也有些无可奈何。
李旭升虽然小小年纪,却仿佛天生的将才,战场上的直觉非常精准,作为骑兵营营官,李旭升一直是刘宣麾下最热血,最激进之人。
作为一个营官,李旭升从来不会畏战胆怯,天生的胆气豪勇,仿佛永远不会意志消沉。靠着这种独特的气质,每次作战,李旭升都能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着麾下的士气。
但是正因为年少气盛,李旭升不免带着一种少年人的骄傲放纵,这一点正是让刘宣无可奈何之处,尽管刘宣经常敲打他,但是还是很难纠正。
刘宣见李旭升没听进去多少,于是调转了马头,轻轻踢了几下马腹,登高远望梁绍麾下的大军。
梁绍麾下的士卒,尽管表现悍勇,但是却没有队形,看上去也有些乱哄哄。他们扛着简易的竹梯,纷纷搭在甘谷驿堡墙之上,开始了常见的蚁附攻城。
因为长时间的干旱,堡墙外的护城河早已经彻底干涸,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再加上刘宣的大军虎视眈眈,镇内的壮丁也几乎没有多少抵抗之心,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梁绍就干净利落的攻下了甘谷驿镇。
梁绍的麾下,几乎都是积年的老贼,这样的士兵,军纪自然极其差劲,他们攻入镇内,马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站在高处观望的刘宣,脸上马上阴沉了起来。
刘宣指了指在镇内烧杀的乱兵,对李旭升说道:“旭升,你让骑兵营出一哨人马,进入镇内斩杀烧杀的乱兵,到时候谁敢反对,立刻处斩,如果梁绍敢于反对,一样不要客气。”
刘宣之所以不让骑兵营全部出动,也是为了保持警戒,防备官军骑兵奔袭,毕竟这里距离延安府已经不足七十里,已经算是进入官军的眼皮子底下。
反正骑兵营战斗力强悍,尽管一个骑兵哨,麾下的骑士也足有一百七十五人,解决梁绍这些兵丁也毫无困难。
日头也有些偏西,太阳慢慢西陲,刘宣看着骑兵营哨长石龙麾下的骑兵,打马奔驰进入甘谷驿镇,才带着麾下的亲兵,汇合了后面跟上来的中军大营。
因为攻破了甘谷驿,刘宣麾下的中军也有了现成的营寨,省下了安营扎寨的劳动。
刘宣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城镇,只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惨叫声,不知道是镇内的百姓,还是梁绍麾下的乱兵,或是进去平定乱兵的骑兵营士兵。
听着城破后百姓的哀嚎惨叫,刘宣心中的思绪不由得飘出了天外。
“乱世已经来临,人命仿佛一株卑微的杂草,是那样的脆弱无力。我今日可要硬下心肠,不为这惨状哀痛。”
“我刘宣能来到这个时空,定是上天的眷顾,是名副其实的天命所归之人。上苍既然眷顾与我,定能让我结束这个乱世,避免天潢贵胄的华夏民族陷入三百年黑暗之中。”
第七十五章隔阂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甘谷驿镇的喊杀声已经逐渐销声匿迹。
作为攻破堡镇之后的胜利者的梁绍,脸上却非常不好看,他阴郁的扫了扫随身在旁边的亲信,一言不发的蹲在房檐下面。
梁绍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雄壮的巨汉,此人身高七尺以上,看上去也有些残暴凶猛。
他双眼圆瞪,死死地盯着梁绍说道:“哥哥,我老白敬重你是条好汉,才拖家带口前来投奔,但是他刘秃子不分好歹,居然纵兵杀戮跟随咱们多年的好兄弟,我的亲弟弟,也在刚才死于刘秃子手中。”
“这样不分好歹的王八蛋,我老白说什么也不会为他卖命,你作为我们的大哥,这次一定要为大家做主。”
梁绍的脸上也有些难看,毕竟他率部好心好意前来投奔刘宣,没想到却被刘宣猜忌。
刚刚攻破甘谷驿镇之后,更是被刘宣麾下的骑兵以整顿军纪为由斩杀了不少军丁。
在梁绍这些积年老贼看来,百姓都是猪羊牛马,根本算不得人。没想到刘宣却为了保护这些猪羊,舍弃勇士不用。
刘宣严明军纪,不侵扰百姓的举动,根本不为梁绍这些盗贼理解,在他们想来,刘宣刚才的举动,更像是杀鸡儆猴威慑军兵。
梁绍脸上有些难色,对着身材雄壮的巨汉说道:“白宝音兄弟,不是哥哥不想为你做主,但是刚才刘宣军中的骑兵,你也算亲眼所见,真是天下精兵,远胜于与我们打过交道的官军。”
“像这样的骑兵,刘宣麾下足有六七百人,以我们这一点儿家底,与刘宣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没有丝毫胜算。即便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顾念麾下上千兄弟姐妹,你这个冤仇,我也不可能为你做主。”
这个巨汉名叫白宝音,本是塞外鄂尔多斯的蒙古人,因为杀死了蒙古贵人,才带领亲人逃亡到了边墙之内。
他跟随梁绍已经超过三年,因为力大骁勇,性情豪爽已经聚集了不少兄弟。正因为白宝音塞外出身,性情也更加残暴,麾下的士兵烧杀抢掠,就连梁绍也有些看不下去。
毕竟梁绍杀人,还算是有目的的杀戮,而白宝音的残暴,却是毫无目的的胡乱杀人。
这一次攻破甘谷驿镇,白宝音正痛快的杀戮百姓之时,恰巧碰上了石龙带领麾下骑兵进入镇内弹压乱兵。面对白宝音等毫无军纪的乱兵,石龙二话不说马上发起了骑兵冲锋。
白宝音的麾下,自然远远比不上铠甲坚固,训练精良的精锐骑兵,短短的瞬间,就死伤了三四十人,其中还包括白宝音的兄弟格日勒。
白宝音的麾下也就百余名兵丁,死伤差不多超过一半,马上就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石龙靠着这股心狠手辣,马上就镇压了溃兵,成功的维护了军纪的严肃性。
见梁绍不敢与刘宣为敌,尽管白宝音心中也有些准备,但是还是不悦的说道:“哥哥,小弟与刘秃子结下了血仇,尽管因为刘秃子势大,现在不能报仇雪恨,但是也不会投靠刘秃子,为他卖命送死,哥哥是与我一道离开,还是要留下来为刘秃子卖命。”
听了白宝音此话,梁绍一脸为难之色。白宝音如果离开,他麾下的兵丁肯定会一同离去,再加上白宝音在梁绍军中威望很高,恐怕还会鼓动一部分士卒一同离开。
白宝音算是梁绍麾下最精锐的一部人马,少了白宝音这股人马,梁绍投靠刘宣的本钱也大大的减少了很多。
梁绍此人相当精细,在投靠刘宣之前已经打探了不少消息。他不仅查探清楚了刘宣军中的营伍制度,还根据混天王张应金等归降的人马,了解了刘宣对待降军的方略。
对于刘宣来说,一般带来多少兵马,就给多大的官,张应金带来了上千人马,精兵六七百人,就能充当营官。其他的杆子头领带来三二百人,就能出任哨官,百十人充任队官,几十个就只能担任最基层的什长。
这次他倾巢而出前来投靠,还打下了甘谷驿镇充当投名状,本来想谋一个营官当一当,毕竟他的麾下虽然只有不到五百人,但是却更能打更彪悍。
但是如果白宝音离去,以他现在的实力,营官这个职务恐怕是不可能了。
在刘宣麾下,营官一级别,已经进入了核心层,而哨长一级,只能算是中层军官,身份的差异已经算是天壤之别,不可能同日而语了。
相比于这种严峻的现实,对于梁绍这种不甘平凡,野心勃勃之人来说,梁绍与白宝音的兄弟情义就像微不足道的小节,根本不值一提。
梁绍与白宝音相识多年,非常了解白宝音的性情。白宝音今日带人前来摊牌,肯定是下定了决心,以白宝音的性子,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防止自己情急火并。
白宝音此人,尽管相貌粗狂,仿佛没有脑子的粗人,但是熟知其为人的梁绍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如果白宝音真的没有脑子,早已经死在塞外草原,根本不可能逃入边墙。
毕竟能在残酷的陕北绿林生存下来,白宝音根本不是鲁莽的粗汉,在他粗狂的外表之下,是一个狐狸的狡猾之心。
梁绍尽管心中不愿意,但是也知道无可挽回,他心中下定了决心,脸上却丝毫不显,和颜悦色的说道:“刚才我已经与刘头领相谈,算是并入了刘营。现在兄弟想要散伙儿,哥哥也做不了主,不如等哥哥见一见刘首领,看看人家是什么意见。”
白宝音脸色一变,仿佛洞悉了梁绍的谋算,他左手紧紧地握住腰刀,双眼狠狠地瞪着梁绍,仿佛随时准备翻脸火并。
眼见白宝音就要翻脸,梁绍脸色一变说道:“既然兄弟执意要走,那么除了你的本部,铠甲不能带走一领,火器不能带走一件,至于粮食,本来就没有多少,哥哥已经投靠了刘首领,你能带多少带多少。”
见梁绍已经妥协点头,白宝音自嘲的笑了笑,同意了梁绍的意见。
白宝音趁着天色还明朗,带着愿意跟随他的流民,离开了甘谷驿,进入莽莽的荒野之中。
梁绍看着白宝音远远离去,心中既有几分恼怒,也有几分感怀,他正在沉思之际,只听见他同族的堂弟说道:“大哥,刘将军现在就要召见大哥,还请大哥马上就去。”
第七十六章乱世
时间过得很快,不到一盏茶功夫,梁绍已经来到了节堂之内。刘宣的节堂位于镇内条件最好的种乡绅家中。种家的先人与前宋的老钟经略相公种师道都能扯上关系,算是钟家将门在陕北的后人。
尽管听上去名头不小,其实种乡绅一家已经有些没落,在小小的甘谷驿镇,种乡绅也算不得最富有的几个乡绅。
在刘宣看来,像种乡绅这种有百亩旱田,还要自己亲自劳作耕种之人,也就是一个小地主,大自耕农。像这样的人,如果手上没有人命,不是欺压良善的恶霸,也不会是刘宣打击的对象。
在梁绍攻破甘谷驿之后,钟家也遭到了白宝音的祸害,种乡绅的长子奋力抵抗,马上死于乱军手中,家中的女眷也遭到了乱兵的侵犯,种乡绅的儿媳小妾也受到了乱兵的欺辱。
如果不是石龙率领骑兵营及时制止,就连他漂亮娇艳的女儿种五娘,只怕也会遭遇不测。
遭受了这一次横祸,种乡绅也算是看透了这个乱世,对于维持军纪的刘宣也有些敬佩,在刘宣进入镇内后,是唯一一个配合刘宣的乡绅。
梁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亲兵的脚步进入刘宣的节堂。
这一路上,梁绍的心中一直是五味杂陈,他不知道白宝音的离去刘宣知不知道,更不知道刘宣会不会因为白宝音的离去,认为自己是一个约束不了属下的无能之辈。
刘宣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快步走了上前,他面带微笑的将梁绍迎入节堂之内,让心中有些心慌意乱的梁绍受宠若惊。
刘宣让梁绍坐在下首,他对着梁绍温和的说道:“梁兄弟,你今日既然算是入伙儿,就应该遵守我军的规矩。你初来乍到,还不知军规军纪的厉害,今日犯下的过错我也不会追究,但是如果以后还要再犯,我刘宣也绝不轻轻放过,饶恕这种罪行。”
刘宣说话虽然温和,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让坐在一旁的梁绍暗暗心惊,汗流浃背。
见梁绍已经听了进去,刘宣接着说道:“刚才探马来报,说你的属下有一部分离开了镇内,看起来应该是受不了约束,或者与我结下了仇怨想要分道扬镳之人。”
“对于这样毫无纪律,杀戮百姓的兵油子,即便再悍勇善战,也不是我刘宣的同路人。今日看在梁兄弟的面子上,我也没有为难他们,好聚好散的放他们离开了营地。”
“志同道合的朋友兄弟,只要来一个我刘宣也大力欢迎。而不遵守军纪的乱兵,即便来上一万两万,我刘宣也不会接纳,反而要与他刀枪对阵、较量一番。”
“在我刘宣的麾下,没有人情可讲,军纪更是全军的灵魂。名将戚继光的《练兵实记》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其中有一卷练胆气,讲的就是训练士卒胆略的办法,算是这本兵书真正的灵魂。而练胆气的核心就是严明军纪,赏罚公平。”
“我刘宣手中的银子很少,远远比不上富有四海的大明朝廷。我之所以能发展壮大,除了不吝银钱,接纳天下英雄外,靠的就是身先士卒,赏罚公平。”
听了刘宣这番长篇大论,梁绍也只能唯唯诺诺的表示愿意遵守军纪,接受刘宣的监督。
送走了心中七上八下的梁绍,刘宣踌躇满志的走出了节堂,登上了镇内的堡墙,朝着延安方向望去。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在崇祯登基最初几年,明末农民军共有三大股巨寇,除了崇祯初年起兵的王左挂外,尚有积年老贼王嘉胤与陕北边军神一魁。
神一魁举兵应该在崇祯三年七月,声势一度非常浩大,后被三边总督杨鹤招抚,死在陕西御使李应期之手。
如今刘宣算是取代了神一魁的地位,成为遍地饥民的陕北第二大股义军,一举一动都要受到朝廷的重视。这与刘宣以前定下的不露锋芒,低调发展的战略大不相符。
尽管刘宣如今实力不小,但是与庞大的明王朝相比任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相比于其他弱小的流贼,刘宣现在只能算是一只强壮的蝼蚁罢了。
“刘宣啊刘宣!如今你已经名震陕北!算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朝廷欲除之而后快的残暴巨匪。每走一步,你都要慎之又慎!毕竟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
刘宣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坚定了自己攻打延安的决策。
他眼见月亮从东方升起,才从堡墙上面下来,朝着自己办公的节堂而去。
刘宣先回到家中,安顿好了劳累不堪的金娘,吃过了晚饭,照顾金娘睡下,伴着月光来到庭院中央。
金娘已经怀胎七月,身子非常沉重,今日长途跋涉,虽然坐着毛驴车,但是已经身子乏力。她草草的吃了一口饭,就进入了香甜的梦境之中。
因为长时间的干旱,进入夏季之后,气候也更加燥热。
刘宣正在庭院之中纳凉,突然听见一阵阵压抑的哭声。刘宣支起耳朵仔细一听,发现声音来自西厢房内。
刘宣进入甘谷驿镇后,直接征用了种乡绅的宅院,种乡绅只好搬离了正方,暂居在西厢房之内。刘宣心中疑惑,顺着哭声的方向,带着随身的十个披甲亲兵,来到了西厢房窗外。
“嫂子啊嫂子!”
“你怎么这样傻!”
“不就是失了身子而已?”
“就当是被野狗咬了几口,很苦要自寻短见?”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刘宣自认为自己见惯了杀戮,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乱世。但是这一阵阵哭声,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竟然让刘宣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从哭声的嗓音中刘宣知道,哭诉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妙龄的少女,这一阵阵哭声中,应该还夹杂着一个半大的孩童。
就在刘宣感怀不已之时,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痛斥:“嚎啥嚎?你是不是盼着你爹爹早死?”
这一声痛斥的声音刘宣也有些耳熟,应该是宅院的主人种乡绅。
接着,刘宣听见种乡绅的声音有些压抑,还带着一丝哭诉道:“你以为爹爹今天就好受吗,你嫂子不是爹爹逼死的,而是被流贼害死的,是被这该死的世道逼死的,是被旁人的流言逼死的。”
“如今以是王朝末世,我们能苟全性命已经不易,还是早早埋葬了你的哥哥嫂嫂,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希望他们来生能投一个好胎,做一个太平盛世的安乐之人。”
第七十七章民心
刘宣默默地站在墙外,听着种乡绅一家的哭诉,一时间默然无语。
他大步迈开步伐,雷厉风行的进入节堂。
节堂之内虽然点着几支蜡烛,但是因为空间较大,一点儿也不显得明亮,反而有些压抑的昏暗。
节堂之内,轮值的孙登、胡宽二人正在奋笔直书,也不知道在抄录什么文件。
如今刘宣随身的文案已经超过了四人,除了叶谬之、孙登外,又提拔了现在掌管军妓所的胡宽,与原籍西安府的周建。
周建本是中产之家,但是现在也逐渐生存艰难,不得已只能去延安府投奔亲族,后被刘宣俘获,为了生存,周建也只能投奔刘宣。
周建此人四十三岁,还没有考中一个秀才功名,算是名副其实的老童生。他之所以科场失意,并不是因为学问不佳,只是因为记忆力不佳,不善于八股文罢了。周建因为科场失意,最后也绝了功名利禄之心,反而专研算经十书等杂学,就连西方的几何学,周建此人也多有涉猎。
正是因为身怀大学问,周建很快在军中脱颖而出,被注重真才实学的刘宣发现,提拔为自己随身的文案。
胡宽的才能不下于周建,但是科场运气更差,他的思想有些离经叛道,被当时的主流文化不容。尽管考了几次,居然连第一轮童生考试都没有过,只能算是乡间的文化人。
在刘宣攻破延川后,胡宽迅速来投,代替了掌管军妓所的王庚,为刘宣赚取了不少银钱。
一军统帅的文案,在刘宣这支队伍中的地位也非常不凡,级别与哨长相同,实际上的权势更远超哨长。这些文案秘术,毕竟都相当于天子近臣,长时间伴随在刘宣身边,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刘宣。
刘宣进入节堂,对正在轮值的胡宽说道:“我们今日攻破堡镇,新投靠的梁绍军纪败坏,杀戮了不少无辜百姓,今日城中多有哭诉之声,我心中也多有不安。”
“你拿着我的手令,明日去后勤营李营官那里领些银钱,凡是戴孝的人家,每户赏银五两,让后勤营的工匠多打造一些棺木,赏赐给无钱购买棺木的贫困百姓。另外将违反军纪的看押士卒,明日在校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以告慰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
胡宽恭敬的接过刘宣的手令,连夜走出了节堂,开始暗中查访镇中百姓的情况,看看哪家哪户今日死了人,毁了房屋,遭受了无端的兵灾。
走在镇内狭窄的街道上,胡宽的心中也有些兴奋,他以前管理军妓所,虽然没有不情不愿。但是胡宽毕竟自认为读过圣贤书,感情上也不愿意管理这种肮脏污秽的地方。
如今刘宣提拔他成为亲信的秘书,让自认为是读书人的胡宽有了一种被信任、被重用的感觉。
这些天来,每当刘宣交代了任务,胡宽总有一份使不完力气的感觉。
连夜将镇中的情况查探了个大概,第二日一大早,胡宽拿着刘宣的手令,从李昭云手中领取了银钱,带着几名书记官,领着后备营的一队步兵,挨家挨户的为遭受横祸的百姓发放赏钱。
到了午时三刻,胡宽亲自充当了监斩官,将犯下军纪的乱兵全部处斩,尸身埋在城墙外面,头颅挂在城头之前。
等胡宽处理了这一揽子事情,刘宣的军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从流贼升级为仁厚的义军。
镇内那些没有粮食吃的百姓,也一股脑加入刘宣军中。
刘宣回到中军驻地,见种乡绅带着妻儿子女,一同前来感谢刘宣。
昨日种乡绅家死了两条人命,所以领取了十两白银和一口棺木,尽管种乡绅不算贫困,但是十两白银也算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见刘宣已经回来,种乡绅正要下跪,却被刘宣眼疾手快的扶起来,刘宣拍了拍种乡绅的手说道:“钟先生,我攻破堡寨不少,备受乡绅文官蔑视,主动配合我的乡绅却只有钟先生一人。”
“如今我已经算是显赫的巨匪大贼,先生配合我做事,恐怕会被朝廷仇恨。我走之后,怕是朝廷会株连先生,不如先生这次随我一同离开,扔下这些坛坛罐罐,做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我本人现在是求贤若渴,扫榻欢迎先生加入我军。”
种乡绅名叫种平,天生就是玲珑剔透非常有眼色之人。在刘宣入城后,他清醒的知道不可能抗拒刘宣,才主动配合刘宣的工作,不仅让出了安身的宅院,还主动捐献了不少粮食,以避免抄家灭族的命运。
他本以为刘宣很快就会离开,没有人知道自己配合刘宣,没想到刘宣在甘谷驿休整了三日,自己从贼的名声已经弄得人尽皆知。
尽管种平不太愿意从贼,但是害怕官府的逼迫,只能将鸡蛋放在刘宣这个篮子里了。
在种平看来,刘宣如今已经实力不小,加上军纪严明,未必没有招安做官的一天。自己投奔刘宣,也许有一个做官的前程。
种平本来已经打算投奔刘宣,如今听见刘宣亲自相迎,并没有丝毫矫情的说道:“小人如今已是走投无路,愿意入伙儿投奔刘将军。”
“钟先生读过书没有,身上有没有功名在身。”刘宣和颜悦色的问道。
种乡绅脸上一脸惭愧道:“不敢欺瞒将军,小人性子比较愚钝,苟且大半生,并没有考中一个小小的童生。”
“先生不必挂怀,朝廷八股取士,虽然也能招揽一些人才,但是大部分脱颖而出的却是无用的腐儒。本人重视人才,并不重视八股文章。”
“先生既然识字,不如就去后备营充当哨长,为在下管理粮草后勤。”
种平见刚来投靠刘宣,马上就能当一个官做,心中也着实高兴,身子骨也轻了几分。他心情激动的拜谢了刘宣,带着儿女回到了家中。
刘宣之所以马上重用种平,就是因为种平算是第一个投奔自己的乡绅,对于刘宣来说,这也是一种千金买马骨,尽管很难起到多少作用。
况且刘宣手中识字的人员非常稀少,每一个人都要当两个人用,种平前来投靠,也算是物尽其用。
就这样磕磕绊绊,刘宣在镇内多待了两天,他征集镇内的各种物资,开始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刘宣在甘谷驿镇休整了两天,然后大军拔营,朝着延安城杀去。
第七十八章围城
刘宣率兵离开了甘谷驿,不到两天时间,就到了延安城下。
延安古名肤施县,算是陕北之地数一数二的大城,以前更是延绥巡抚的驻地,丝毫不让于大军云集的榆林边城。如今尽管地位有所下降,但是城中的户口还是超过了万户,人丁超过了五万余人。
延安城高三丈三尺,是名副其实的边塞坚城。正是因为城池坚固,新任延安府参将刘勇才决定坚守延安城,想要挫败刘宣的兵锋。
延安城中现在共有兵丁三千余人,除了张应昌收拢的近两千职业军队外,刘勇另外还募集了上千的家丁。这些家丁,几乎大部分都是刘勇本家的族人。
刘家人丁众多,家口繁茂,虽然并不富庶,但是却是肤施县第一大户。刘家发迹很晚,到了刘勇一代,才在榆林镇混出了名头,正是因为在朝廷根基不稳,刘家之人才愿意从军打仗,用人命换取功名富贵。
刘勇虽然骁勇,但是仕途却不算太顺,他与延绥镇副将张应昌交恶多年,一直受到张应昌压制。直到刘宣大破张应昌之后,刘勇才从新获得朝廷重用。
面对气势汹汹的刘宣,刘勇只能从新召集家丁族人,组成了一支上千人的刘家军。这支刘家军尽管缺衣少粮,兵甲简陋,但是因为都是同乡族人的关系,却能奋勇死战,战斗力还超过张应昌的嫡系官军。
刘宣全军而来,带着精锐七千余人,老弱上万人一股脑涌入延安城下。面对城池坚固的延安府城,刘宣采取了四面围困的战术,深扎营垒,将延安城团团围住。
自古以来,守城必守关,城关一失,城池也非常难以守御。如果困守孤城,面对攻城的大军,守城一方也会非常被动。
面对拥众上万人的刘宣,延安参将刘勇也不敢怠慢,他派遣张应昌的亲信张芳,在南门城关安营扎寨,抵御刘宣的大军。
张芳是张应昌的嫡系亲信,与刘勇矛盾向来很深,刘勇也一直不信任张芳的能力人品。所以才会将张芳的本部调去最危险的城外安营。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刘勇的官职远比张芳显赫,况且现在更是情况紧急之时,所以尽管张芳心怀怨恨,但是也只能遵守刘勇的将令。
因为刘宣四面围城的战术,刘勇也不敢随便分兵,害怕被刘宣发现漏洞突然袭城。他只能每一面城墙分配四百名边军,征集城中壮丁协助守城。
至于刘勇嫡系的上千家丁,都被他亲自率领,当做守城的拳头部队,准备随时给刘宣一个难忘的教训。
刘宣逼近延安府已经到了下午,整个一下午,刘宣也没有打算试探攻城,所部上万人也一直在建造营寨,看起来想要长期围困。
刘勇见刘宣防守森严,没有任何空子可钻,也没有白费力气出阵,就这样让刘宣有了一处立足之地。
深夜子时,刘宣入睡不久,忽然听见一阵阵吵杂之声,他匆匆披上铠甲,紧急的集合随身的亲兵。
刘宣点起篝火,仔细分辨声音的方向,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城东的第二营。
刘宣围城时,因为地形的不同,兵力的分布并不均匀。城南地形平坦,官军还在城外扎营,所以刘宣留下了战斗力最强的骑兵营。城东城北靠近延河水,也摆不开太多的兵力,所以只能留下一个营,分别是张虎成的第二营与白旺的第一营。
城西地形也比较平缓,是刘宣主力驻扎的地点,不仅驻扎着李旭中第三营,杨四宝第四营,张应金的第五营三个步兵营。就连李昭云的后备营,刘宣亲自兼任的炮兵营,还有刘宣麾下的老弱中军都驻扎在这里。
听见声音来自张虎成的第二营,刘宣马上招来传令兵,让他们亲自传令各营加强警戒,自己亲自率领麾下的三百亲兵,带着杨四宝一个哨的步卒,朝着第二营方向增援而去。
就在刘宣增援张虎成之时,第二营已经承受了极大地压力,这一次刘勇几乎倾巢而出,带着麾下所有的亲兵,连夜偷袭第二营。
第二营尽管也有所防备,对官军袭营有了几分准备,但是面对刘勇狠历的用兵,张虎成刚开始也失去了先手,情况也十分被动。
好在因为哨兵及时的报警,张虎成立刻有了警觉,他集中了两个哨的兵力,全力阻挡着刘勇的亲兵。
至于另外两个哨的步兵,已经出了很大的混乱,短时间内根本不能从新组织起来。所幸刘宣军中军法严厉,还用士卒的家小控制大军,才没有深夜溃散。
古代的军队,能够夜间打仗的都算是精锐部队,刘勇之所以不多带兵丁,也是不放心张应昌麾下的边军。
刘勇这支亲兵,虽然征集的时间不久,但是却并不算新兵。这些家丁亲兵,都是跟随刘勇作战多年的老兵,虽然已经卸甲几年,但是稍加训练,也算是一支强军。
因为将官士兵都是同乡同族,所以刘勇的这只家丁部队凝聚力很强,刘勇正是靠着这股强兵,才在榆林镇边军中闯下赫赫威名。也正因为刘勇麾下有如此强军,他才会被张应昌忌惮多年。
因为血脉相连,乡土相依,所以刘勇对他这支家丁队伍能做到如臂指使。有了这支凝聚力极强的家丁,刘勇才能组织了这次夜袭,打了张虎成一个措手不及。
所幸张虎成本人从军多年,反应相当果断快捷,他马上放弃了最混乱的一个步兵哨,然后靠着刘武的拼死抵抗,集中了剩余的两个哨的步兵,才能与刘勇形成对峙的局面。
因为刘宣重视队列训练,几乎每日一操,训练的强度也远超官军,所以能够迅速的排成严整的阵型,才能第一时间抵挡住刘勇麾下的大军。
深夜的喊杀声传的很远很远,听着城东方向的惨叫声,火铳发射的轰鸣声,刘宣心中的焦急也不由自主的表露出来。但是因为深夜行军的难度很大,虽然短短的二里路程,但是一时半刻却增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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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结仇一
喊杀声还在继续,刘武站在队列的前面,奋力挥动着手中的长刀,精疲力尽的杀戮着前面的敌兵。
在刘勇率兵来袭之时,刘武为了给张虎成争取收拢士兵的时间,只带着两个队的士兵义无返顾的杀向敌军。所幸敌军将帅刘勇头脑比较清新,没有多与刘武纠缠,分出一部分兵力缠住了刘武,继续向张虎成中军杀去。
两军对垒的时间虽短,但是这场深夜的战斗却非常残酷,短短的一瞬间,双方死伤的士卒已经超过了上百人。
刘武长长吸了一口气,胸膛一鼓一鼓,喷出的气流还带着一股咸咸的血腥。他奋力挡开敌军刺来的长矛,高声大呼道:“刘将军听到营中响动,必赶来增援,大家加把力气,随我杀贼。”
刘勇的士兵,发现刘武就是贼军的指挥官,依靠着优势的兵力,争先恐后的朝着刘武杀来,刘武麾下的亲兵不顾牺牲,奋勇抵抗着刘勇官军,拼命保护着自己的将主。
张虎成下面的几个兄弟中,刘武虽然是一个万金油,什么都能干一干,但是论起武艺来,其实以刘武最差劲。他虽然在战斗中从来不惜力,也敢于冲锋陷阵,但是却并不以勇武闻名三军。
面对敌方士兵前仆后继的冲阵,刘武逐渐的感觉到有心无力,他拖着疲惫的步伐,手中的长刀也越加疲软。
因为刘勇的麾下人数众多,刘武麾下的士兵只能不断地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被逼到营寨的壕沟前面。
这些壕沟足有八尺深,连通着延河水,算是营寨的护城河,保护着营寨的安全。
就是这营寨四周的壕沟,挡住了刘武的退路,让他只能够杀敌拼命,没有了后退的空间。况且刘武与张虎成感情很深,如果张虎成不能安全退下来,刘武也不可能独自逃命。
杀戮还在继续,城东的喊杀声越来越急,情况也越来越紧。
刘武身边的士卒也从一百余人减少到三十多人,剩下的士卒不是死于敌手,就是在黑暗中趁乱逃命。
刘武看着张虎成的中军大营,发现自己的大哥张虎成已经落在下风,他神色也有几分庄重,奋力格杀一名敌军,朝着官军的阵型杀去,麾下的士兵也不敢抛弃主将,只能奋起余勇,朝着官军中心杀来。
刘武形势危急,官军的情况也不好过。刘勇虽然已经高估了刘宣,但是却没想到敌人却是如此难缠,仅仅一营步兵,就扛住了自己的袭营。
“如果不是占着偷袭的便利,这一营敌兵未必不能击败自己麾下的亲兵。从刘秃子扎营的规模,看起来这样的步兵足有六个营,还有一支马队,一哨炮军,如果不能打败这一营步卒,自己这边野战远不是刘秃子对手,野战无力自然不可能守住城池。”
眼见刘宣随时都会赶来增援,但是自己还是不能击败敌人。敌人仿佛打不死的蟑螂,总能吊着一口气续命。
万不得已,刘勇狠了狠心,带着麾下的三十个披甲亲兵,只能亲自搏杀上阵。
刘勇已经是一方大员,朝廷的从二品武官,亲自杀敌的记忆已经非常遥远,但是这一次情况紧急,刘勇也只能亲自皮甲上阵。
刘勇作为二品武官,还要披甲上阵,这种身先士卒的勇气,更是鼓舞着官军的士气,官军的精神霎时间大为振奋。
面对士气大振的官军,只能以两个哨迎战官军主力的第二营顿时压力大增。
而作为刘武一边,虽然他奋起余勇,但是还是没有冲破官军的阵型,自己一方反而损失惨重,眼见追随自己的士兵只有十多人,刘武的脸上也有几分悲痛绝望之情。
刘武不住的后退,退到壕沟旁边,他对着剩下的士卒说道:“我们能坚持到现在,也算对得起刘将军恩养之恩,现在我命令大家分散突围,会游泳的军士跳入壕沟挣扎逃命,剩余之人随我缠住官军。张大哥胜败未知,我刘武一定不会苟全性命、弃他而逃。”
在刘武这个步兵哨中,刘武非常能得军心,他本来在炮兵哨充当哨长,因为张虎成身边缺乏亲近得利之人,才调入了步军。
因为刘武平时爱护士卒,为人大方爽快,能与士卒打成一片,所以在底层的士兵眼中,威望及其高大。
正因为刘武威望很高,所以才能第一个反应过来,率先收拢手中的半哨兵力,短暂的牵制住了刘勇的大军,为张虎成第二营的集结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听见刘武的话如此悲壮,剩下的士卒也大为感动。除了少数的几人跳入延河水逃生外,剩余之人反而一往无前的杀向敌军。
刘武长时间的抵抗,让刘勇留下的这支偏师极为头疼。这支两百多人的官军,现在已经损失了七八十人。所幸这支军队都是由血缘纽带组成,才有保持住阵型不溃散的能力,但是已经元气大损。
随着刘武等人的自杀性冲锋,官军也一时间有些胆怯,反而让刘武一方冲出三四个散兵。
刘武看见有几个散兵冲了过去,看起来应该能保全性命,脸上带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死死的抓紧手中的长刀,朝着一个勇武的官兵杀来。
“斩”
刘武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刀刁钻的斩在官军勇士的身上,直接砍断了铠甲的背带,斩伤了这名敌人。
这名官军勇士也非常悍勇,居然用血肉之躯的双手抓住了刘武手中的白刃,差一定夺下了刘武的兵刃。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官军一名长刀手迅速的一斩,立刻斩断了刘武的右手。
一阵剧烈的疼痛忽然传来,刘武只觉得手上一轻,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彻底跌落在地下,刘武的脑中还来不及多想,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官军的长矛手上前一步,手中的长矛刺向刘武的面门。条件反射之下,刘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脚下一空,摔倒在壕沟之内。
官军见刘武落水,也没有多管这个为他们带来很**烦的流贼骨干,反而迅速排好了阵型,向刘勇的主力增援而去。
第八十章结仇二
张虎成将己方的两哨士卒排成六排,中间是手持长矛刀盾的冷兵器肉搏部队,两翼则各自安排着两个队的火枪手,最后面还稀稀疏疏的排列着大约五十名弓箭手。
到了十七世纪之时,尽管火绳枪面对强弓硬弩还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一个火枪兵与一个弓箭手远距离决斗也处于略势,但是因为火枪的优点极多,在欧洲还是很快的取代了弓弩手。
火枪取代弓箭,最重要的原因有这样几个,第一就是火枪的弹丸容易制造,成本远远比羽箭低廉。
第二就是火枪手非常容易培养,一个愚昧的农夫,只要经过两三月的训练,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火枪兵。而一个弓箭兵,需要长年累月的磨练,培养一个勉强合格的弓箭手,最少也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
第三个原因最重要,因为火枪齐射的威力极大,作战效能远胜于弓箭。尽管这个时候的火绳枪做工粗糙,但是在火枪齐射之时,却能将弹丸发射到一个方向。而弓箭手因为每个士兵的射术能力的不同,根本不能形成这种杀伤力极大地弹雨。
再加上火枪发射的弹丸破甲能力很强,杀伤力也超过了弓弩。因为这种种原因,火绳枪迅速的取代了弓弩,成为这个时代最有效率的杀敌利器。
刘宣的军中,因为大部分士兵都是普通的陕北饥民,除了少数弓马娴熟之人外,大部分士兵没有任何军事能力。所以火绳枪这种简单易学的武器,更受到刘宣的欢迎重视。
在董家堡之时,刘宣就开始研制火器,制造出了简单的三眼铳,三眼铳是一种原始的火门枪,制造的难度不算很大,被刘宣打造出了不少装备骑兵。
至于威力不弱的鸟铳,因为能够打造鸟铳的工匠稀少,大部分还在广东福建等南方沿海地区,所以尽管刘宣攻破了两个县城,但是还没有俘获一个会打造鸟铳的工匠。
因为缺乏熟练的工匠,所以刘宣军中研制鸟铳的速度非常缓慢,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成功的制造出几十支样品。这几十支鸟铳重量极重,达到了十五六斤,普通的士卒根本举不起来,只能带上一个支架使用。
尽管重量很重,但是这些鸟铳的威力远不如西方的重型火绳枪,只相当于官军使用的一般鸟铳。
虽然这种武器不算合格,但是刘宣也只能勉强使用,这支鸟新型铳部队,就被编制在张虎成营中。
张虎成排成的这个阵型,实际上已经与西方流行的莫里斯方阵有异曲同工之妙,莫里斯方阵与西班牙方阵一脉相承,是一种非常实用的防守阵型,也是当时西方非常流行的一种野战方阵。
而刘勇一边的阵型,是非常传统的明军一般阵型。明兵的特点是,骑兵不是单一的兵种,他和步兵是混编的。
明军列阵,一般是骑兵分于两侧,步兵立于中央;步兵分三排,第一派,照例是盾牌和藤牌兵,第二排是长枪兵和刀兵,第三排是火枪手和火炮;两边的骑兵,基本装备火枪,弓箭,马刀。
敌人冲过来时,或者明军自己主动进攻时,就会以两翼骑兵冲锋。等两军快接近时,明军骑兵散向两翼再回撤,等两方中军交兵,两翼的明军骑兵就会回头,打击敌军的侧翼薄弱部位,从而一举击败敌军。
这种战术,是边军与蒙古骑兵常年交战,总结而来的一种常见的战术。
刘勇麾下的家丁超过千人,除了分出一个把总两百余人攻打刘武残兵外,刘勇麾下随身的家丁还有七八百人。这七八百人除了三百骑队列阵于两翼外,剩下的五百余人也全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兵。
刘勇的麾下,除了一部分火枪手外,大部分都是精锐的弓弩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两方的士兵只能漫无目的的发射弹丸箭雨,根本杀伤不了多少敌人。
铅弹一轮轮齐射,箭雨四处轰鸣,两方的军阵中不停地有人倒下,后排的士兵马上上前补充阵型。
双方的激战已经持续了两刻钟,各自死伤了上百人,因为张虎成第二营集结的士卒较少,这样的消耗也逐渐有利于刘勇大军。
两方的阵型开始逐渐接近,渐渐地已经不到十丈,这个时候,尽管还是身处于黑暗之中,但是无论是箭雨还是弹幕,都能对对方造成很大的杀伤。
第二营指挥火铳手的哨官就是白富贵,白富贵此人没有过人的能力,他之所以当上哨长,就是因为他是最早投靠刘宣的官兵,面对伤亡越来越危急的情况,白富贵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错过了齐射的最佳时机。
他直辖的一队火枪手马上被刘勇集中打击,顿时死伤惨重。而另一队火枪手指挥官名叫路恭,此人本是普通的小兵,因为作战勇敢,后被张虎成提拔成为队官。
路恭的表现远超过资历很老的白富贵,他当机立断没有等白富贵的命令,下达了齐射的命令。路恭指挥的火枪手共有两队,现在还能射击的火枪兵还有八十余人。
这八十支火枪,在不足十丈的距离上射击,运气居然好到爆棚,直接击中了刘勇的中军。
刘勇随身的亲兵,一时间死伤惨重,居然有三四十人同时倒地,这些刘勇的亲兵,都是他的嫡亲族人,不少人是他的侄儿兄弟,更有他的叔伯长辈。
亲兵死伤惨重,更激发了刘勇的怒气,他狠下了心肠,在黑暗中厉声说道:“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谁敢后退一步,扰乱阵型,无论亲疏远近,全部一律处斩。”
刘勇话刚说完,刘武的惨叫忽然传来,刘勇偏师顿时传来一阵骚动,士卒纷纷敲锣打鼓,大声鼓噪的说道:“敌将已死,还不早降,免得死于非命。”
尽管战场非常嘈杂,但是仿佛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张虎成居然清晰的听见刘武的惨叫,他的虎目之中不由得流下几滴泪水,心神也越发有些慌乱。
第八十一章结仇三
听见刘勇鼓舞士气,张虎成心中突然传来了几分恨意,他借着微弱的火光,搭上自己的硬弓,如有神助的朝着刘勇射出一支重箭。
这一支羽箭,仿佛带着张虎成悲愤莫名的精气神,仿若神迹的越过了刘勇的军阵,射向了刘勇的面门。
张虎成练习射箭快有三十年,虽然也算是射术不凡的神箭手,但是从没有一箭射的如此精准。
刘勇来不及反应,忽然发现这枚流矢已经射向自己的面门。刘勇心中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几分壮志未酬的哀痛,他狠狠的闭上了双眼,只能祈祷上天让自己苟且活命。
只听见噗嗤一声,刘勇征战多年,立刻判断出这就是羽箭入肉之声。但是自己的身上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刘勇睁开了双眼,却发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心中顿时急怒攻心。
原来在这危急的时刻,刘勇的长子刘乾在危急之时,奋力挡在刘勇前面,他的运气非常糟糕,被这支重箭当场射中了咽喉,还没来得及交代任何遗言,就当场死于非命。
刘乾是刘勇唯一的儿子,刘勇已经三十五六岁,但是子嗣艰难,只养育长大了唯一的儿子。他的儿子刘乾英勇善战,非常得刘勇的喜爱,所以刘勇才会将这个孩儿带着身边充当亲兵,就是想让他学习兵法打仗,以后子承父业、光宗耀祖。
没想到今夜袭营,却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双方的士兵不仅损失惨重,就连身边的大将,也多有损伤。张虎成一方的刘武断臂落水,生死不明,而刘勇一方不仅死伤了不少刘家族人,还损伤了刘勇唯一的儿子刘乾。
刘勇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在地,他死死的抓住一个亲兵的肩膀,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躯体。
看着血肉模糊的刘冕尸身,刘勇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精神,他身子不由得跪倒在地,失魂落魄的抱住了刘冕乾的尸身。
“啊!”
刘勇身不由己得发出一声哀嚎,仿佛绝望的孤狼一般,他狂乱的站起身来下令道:“此战,有我无敌,不留俘虏,凡是抓获对面的流贼,全部凌迟处死。”
在正面战场之长,刘勇的官军与第二营已经开始肉搏作战,两方的士卒犬牙交错,舍生忘死的继续杀戮着对手。
刘勇侧翼的骑兵也已经全部出动,开始袭扰冲击第二营侧翼的火枪兵。
张虎成见官军马队已经开始冲阵,所幸官军马队都是善于袭扰作战的轻骑兵,不是冲锋陷阵的重骑兵,才没有令两翼的火枪手彻底奔溃。
张虎成见指挥火铳兵的白富贵能力不够,大失水准,连续几次没有抓住齐射的时机,于是大为愤怒的骂道:“白富贵,不要以为你是刘将军的亲信,老子就拿你没有法子,你个嫩娃儿表现还比不上一头蠢猪。”
“来人,将白富贵的职务解除,看押起来,战后交给刘将军处理,所部火铳手交给队官路恭统带,暂时代理哨长职务。”
刘宣军中军纪严明,张虎成作为第二营营官,在战场之上自然有权力任免哨长一级军官,但是事后还需要总部刘宣承认批准。
张虎成当机立断,没有顾忌白富贵与刘宣的关系,罢免了表现不佳的白富贵,重用了骁勇能战的队官路恭。
路恭充当火铳兵指挥官后,情况马上好转了一些,他连续打出了几轮齐射,射落了十几个官军骑兵。
虽然张虎成奋勇杀敌,自己也披甲上阵参加残酷的肉搏作战,但是还是制不住部下的溃败,如果援军不能马上赶来,张虎成的第二营也会遭受重创,损失惨重、
在刘勇袭营之后,刘宣麾下的各支军营都已经警觉,在见到刘宣派出的传令兵后,纷纷或多或少的派出援军,除了刘宣亲自带领精兵支援外,李旭升的骑兵营更是倾巢而出,杀向刘勇这支孤军。
面对倾巢而去的李旭升,位于他对面的张芳马上察觉出了不对,但是张芳并没有出兵牵制李旭升。
这是因为张芳以前与骑兵营交过手,对于骑兵营的战斗力一直心有余悸,害怕手中的这些家丁折在骑兵营手里。
最重要的原因更是因为张芳与刘勇不合,他自认为被刘勇排挤出城送死,对于刘勇的愤恨更是超过了贼军,所以他才有意无意的放过了骑兵营,想让骑兵营去找刘勇的麻烦。
尽管黑灯瞎火的道路不平,但是骑兵营的行军速度还是超过了刘宣,虽然刘宣率先派出援军,但是还是落在骑兵营的后面。
骑兵营刚刚入营,就听见刘勇的那声惨叫,李旭升当机立断,带领着麾下的六百名骑兵,在黑夜中朝着刘勇的亲兵杀来。
刘宣麾下的这支骑兵与寻常的明军不同,无论是寻常的训练还是组织,已经算是近代的墙式骑兵。虽然这支骑兵的作战素质,可能远远比不上一百多年后的拿破仑骑兵,但是在同时期的中国大地,这六百骑兵已经算是一支少见的精锐,不下于辽东女真的八旗军。
听着这一往无前的马蹄声轰鸣,刘勇脸上一片惨白,他死死地瞪着张虎成方向,尽管心中不情不愿,但是却知道自己今夜必定会无功而返,面对这支精锐的骑兵,恐怕还会损失惨重。
刘勇心中异常悲痛,虽然他心中非常不甘,但是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虽然刘勇麾下的主力撤出了战斗,但是他用来追杀刘武的那支偏师,却马上遭遇了不测之祸。面对增援而来、气势汹汹的骑兵营,这支部队更是首当其中,尽管因为天色黑暗,骑兵营没有用威力最大的墙式冲锋。
但是面对六百精锐的骑兵冲阵,这小小的二百步军根本不可能阻挡,就像海中的浪花一样转瞬消逝,几乎一触即溃,立刻就被冲散了阵型。
就在李旭升从新列成队形时,刘勇带着剩下的七百兵力也逃出了营门,因为处于黑夜之中,敌情不明,害怕被敌人埋伏,所以李旭升也没有第一时间追赶,反而让刘勇逃过了一劫。
等刘宣率领杨四宝等人增援而来时,战斗已经刚刚结束,刘宣也只能当了一回看客,暂时充作了一回辅兵。
第八十二章攻城
第二天一大早,刘宣已经清点了伤亡,开始为战死的士卒发放抚恤。
昨日一战,时间短暂而惨烈,张虎成的第二营,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损伤了超过三百多名士兵,加上战场溃逃的一百多人,整个第二营的可用之兵已经不足五百人。
至于延安府的官军也损失不小,尽管刚开始刘勇出其不意占据上风。但是总的来说,刘勇还是吃了败仗,仅仅骑兵营抓获的敌军俘虏,就超过了百人,加上收拢埋葬的尸身,刘勇昨日的损失也应该在三四百人。
从伤亡比例来说,刘勇的伤亡还稍微少一些,但是刘勇麾下的精兵也就千余人,损失三四百家丁,已经算是元气大伤,彻底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反倒是刘宣麾下的步兵营超过五个,尽管打残了第二营,还有其他四个步兵营。
所幸第二营最得力的哨官刘武保住了性命,但是情况也非常糟糕,他不仅失去了左臂,伤口之处经过河水一夜浸泡还化了脓。
说起来也是刘武命大,在那种恶略的环境之下,居然也能靠着顽强的求生本能生存下来,他居然用一只手臂,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游过了延河,到了延安城墙脚下。
等到天色将明,刘武才被打扫战场的士卒发现,所幸他经过简单的包扎,才没有流血而死,尽管还是失血过多,但是勉强在鬼门关前捡了一条人命。
士卒发现了刘武,马上潜过了延河,将刘武拖上了简易的皮筏子,护送到张虎成大帐中。等刘武被送回来之时,早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便如此,张虎成也是喜极而泣,他马上准备好了三牲祭品,诚心诚意的祭告了天地,希望上天保佑刘武能平安渡过一劫,保全性命。
就连刘宣,在发现刘武活下来之时也非常高兴,他马上从老营调来了最好的医师冯吉仁,让他好好医治刘武。
冯吉仁是延川县名医,城破之后被刘宣裹挟,携带着全家老幼一股脑加入了刘宣军队之中。
古代的医生,大部分都是失意的读书人,古人云“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毕竟想要成为一个合格医生,必须要读书识字,能阅读前人留下来的宝贵医术。
冯吉仁也是如此,此人还有秀才功名,只因为年纪较大,还无意于科举,专心学医,最终成为延川县第一名医。就是在整个陕北地区,冯吉仁也非常知名。
刘宣攻破延川县后,马上听到了冯吉仁的大名,立刻征召了冯吉仁。冯吉仁家大业大,儿女众多,并不敢抗拒刘宣大军,心中尽管不情不愿,但是还是加入了刘宣军中。
刘宣看了看眉头皱起,用心为刘武把脉的冯吉仁,然后开口说道:“冯老先生,刘兄弟情况如何,还请直言相告。”
冯吉仁看了看刘武,脸上带着几分严峻,他眉头皱起,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禀告刘将军,刘哨长的情况非常不好,他现在不仅气血两虚,还有心火淤积在心中。”
“依老夫看来,如果刘哨长能在三日内醒来,事情还不算太糟糕,如果三日内还没有清醒,将军还要早作打算。”
眼见张虎成双目圆瞪,就要骂出什么难听的话,刘宣赶紧让冯吉仁回去,然后安慰的说道:“张大哥,如今刘兄弟还需要冯老先生医治,如果他不操好心,胡乱作为,恐怕会害了刘贤弟性命,你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儿,忍一忍心头的怒火吧!”
“刘兄弟能够从那样凶险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应该是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过了这个坎儿。张大哥你也要振作起来,第二营经过这一战,已经大伤元气损失惨重,我将刚刚投奔我军的梁绍调来,他麾下的三百名老兵也全部拨给第二营。”
“至于第二营的抚恤训练,一切都交给张大哥做主,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第二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战斗力。至于犯错的哨长白富贵,这次也撤职查办,新的哨长依照张大哥的意见,提拔作战勇敢的路恭。”
张虎成点了点头,对刘宣的安排比较满意,觉得刘宣没有多少亲疏之分,尽可能的做到了一视同仁。
刘宣带走了白富贵,将他的哨长职务撤职查办,连降三级,成为陈铁牛麾下一个小小的什长。
然后刘宣为了报复官军的夜袭,尽起大军开始攻城。
延安城高大雄伟,是延绥地区数一数二的边城,从地形来讲,也是易守难攻。
但是坚守城池,从来是守城守关,如果守不住城关,那么坚守城墙就会非常被动,所以这一次攻城,刘宣也将重点放在城外安营扎寨的张芳大军。
明军作战,以步兵为主,弓箭火铳为先。其阵型也是围绕强弓硬弩、火炮火铳等远程打击战术展开的。
明军骑兵数量不少,远不如宋朝骑兵珍贵,大部分明军边军,两翼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骑兵压阵。
而张芳麾下这支军队,却是全部的骑兵部队,张应昌吃了败仗后,害怕朝廷的追究,将剩余的铠甲战马也全部调集到张芳名下,以备东山再起之时。
虽然几个月过去,刘勇从张芳名下调拨了不少战马,但是直到现在,张芳麾下任然是一支人人骑马的骑军。
刘宣用自己野战的优势,一方面驱使老弱中军修筑鱼梁道,一方面修筑炮兵阵地,全力炮击张芳大寨。
所谓的鱼梁道,也就是用土袋在对方城下堆出一个直达城上的大土堆,让士兵可以直接冲上城头。修筑时士兵推着顶上带有防盾的独轮车运送土袋,并不是电影中背着土袋往前跑去挨箭射的签军。
刘宣起兵已经八个月,他很早就组织了匠户营,积累了不少能工巧匠,交给李昭云管理。
这八个月来,这些能工巧匠不仅制造出三眼铳,更是研制出了鸟铳,就连虎蹲炮,也成功铸造出了几门。
加上工匠营先后制造的虎蹲炮,刘宣麾下的虎蹲炮已经超过四十门,佛郎机大炮十多门,炮兵营的人数也超过了六百人,可以说是兵强马壮了,实力也超过了困守孤城的延安官军。
面对刘宣开始修筑炮兵阵地,张芳最好的策略就是马上出兵,击败刘宣的骑兵,破坏威慑炮兵营。但是因为官军野战能力远不如刘宣麾下的骑兵营,所以打仗之时只能步步被动,眼见炮兵阵地修筑完毕,张芳也不敢出寨野战。
他反而派出三四拨传令兵,要求撤军回城,张芳这个要求,刘勇肯定不可能答应。就在两方不停地扯皮之时,刘宣也成功的修筑了炮兵阵地,开始炮击张芳大寨。
第八十三章攻城二
随着刘宣亲自指挥炮兵,超过五十门火炮开始发射弹丸攻城。尤其是那十几门佛郎机巨炮,那真是威力惊人,十几斤重的石弹击打在城墙上面,顿时地动山摇,溅射的碎石打在守城的士卒上面,刹那间非死即伤。
如果那一人运气不好,被发射的石弹直接命中,更是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延安城作为延绥地区有数的大城,城中的武备也比较充足,各种能够使用的火炮也有超过三十门。
再加上这些火炮位于城头,更有射程优势,尽管火炮数量较少,但是却并不落在下风。
在延安城头火炮的打击下,刘宣修筑鱼梁道的后勤营也死伤不少,毕竟那种简易的木驴车只能抵挡发射散弹的虎蹲炮,如果遇上佛郎机、红夷炮、大将军炮等大型火炮,几乎触之即溃,不能起丝毫作用。
眼见后勤营出现了伤亡,已经有些骚乱,刘宣马上下令鸣金,停止了建造鱼梁道,让这些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壮丁回到中军大营。
后勤老营尽管人数众多,加起来已经不下于万人,但是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青壮之人不到三千,即便这些青壮,绝大部分都是军队挑选剩下的胆弱之辈,根本不适合打仗从军。
见刘宣开始示弱,停止了修造鱼梁道,延安城头的守军顿时欢声一片,仿佛已经打退了刘宣大军,解了延安城之围。
尽管现在延安城的防务是刘勇做主,但是延安城内最大的官却不是刘勇,而是延绥巡抚岳和声。
岳和声升迁延绥巡抚还不到两年,但是陕北的情况已经非常败坏,整个陕北之地,遍地都是流贼盗匪,能攻破县城的巨匪大贼已经不少于六股。
面对这种严酷的局面,因为能力上的关系,再加上岳和声运气不好,赶上了固原兵变,牵制了最精锐的榆林镇官军,岳和声没能第一时间平定叛乱,只能看着陕北的局面越来越糟糕。
因为刘宣连续攻破两城,王嘉胤连续击破白水、澄城,富平等地的官军,岳和声已经彻底失去了朝廷的信任。
尤其是崇祯皇帝,竟然在诏书严厉的训斥岳和声。
面对这种艰难的局面,岳和声只能冒险邀名,亲自赶到延安府监军。岳和声本来以为延安城池坚固,流贼几个月没有攻打延安,必定是没有心思攻打坚城。
没想到刘宣休整两月,竟然全军拔营,朝着延安进军。面对如此情况,岳和声也只能咬牙支撑,所幸他还不是非常愚蠢,将权力下放给了刘勇,自己率领延安的文官全力配合守城。
因为刘宣对待士绅激烈的政策,延安府的官绅非常仇视刘宣,他们派遣家丁族人,一共聚集了两千余民军,配合刘勇守城。虽然这些民军没什么训练,盔甲更是凤毛麟角,但是也极大地缓解了刘勇兵力不足的局面。
有了这些民军加入,刘勇尽管缺少精兵,不敢出城野战,但是守城时兵力也不像以前那样吃紧。
双方的炮战还在继续,火炮发射的声音隆隆作响。刘宣火炮众多,射术较精,官军火炮位居城头,占据射程优势,两方优劣相互抵消,居然打得难解难分,谁也占不了上风。
虽然炮战还在持续,而刘宣军中却有了大行动,他让传令兵传令中军主力全部出动,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三营步兵列阵而出,朝着张芳位居城关的营寨逼近。
李旭升麾下的骑兵营也全部列阵,严密的监视着城内的动向,准备随时随地击败城中的援军。
三营的步兵,足有三千大军,列成的阵型宽度达到了一里,呈扇形朝着张芳大军逼迫过去。这三营的步兵,每一营还伴随着十门轻便的虎蹲炮,浩浩荡荡的半包围住了张芳的营寨。
几个月前,张芳与刘宣麾下的骑兵营已经交过一次手,那一次交手,张芳狼狈而逃,遭受了从军以来最大的惨败。从此之后,张芳对于刘宣麾下的军队,天然就有些畏惧,他麾下的士卒,或多或少也都有一些胆怯之心。
面对刘宣全力而出的三千大军,张芳根本不愿意出战,两方稍作接触,张芳马上溃退下来,带着麾下的骑兵全部逃到城墙之下,带领士兵鼓噪的要进入城内休整。
而张芳在城关修造的营寨,马上便宜了刘宣,营寨之中的各种后勤物资,张芳也没有放火烧毁,完好无损的交给了刘宣麾下大军。
张芳之所以不坚壁清野,并不是他真的愚蠢,而是暗中耍了一个小聪明,他留下大寨物资,就是为了让刘宣麾下的步兵为物资耗费心神,不继续追击自己这支城外孤军。
张芳的目的显然达到了,刘宣为了清点营寨之中的缴获,并没有冒险追击张芳。
刘宣之所以放过张芳,第一是张芳在城头火炮保护之内,避免无意义的伤亡。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张芳麾下已经丧胆,根本不敢对抗刘宣大军,这样一个敌人,不仅不是刘宣需要重视的对手,反而是官军的猪队友,能为延安城的守将刘勇带来更多的麻烦。
攻破了张芳这支军队的营寨,刘宣今日的目的也算达成,他让炮兵营,第三营驻扎在张芳营寨之内,派遣后勤营搭造高台,在城关高台之上安放火炮,这样一来,刘宣麾下的火炮高度不下于城头,在与官军火炮对射中也能占一些上风。
还没有半个时辰,张芳就已经失去了大寨。面对这种局面,刘勇也没有好的办法,毕竟李旭升麾下的骑兵虎视眈眈,刘勇也不敢派出援军支援张芳。
而张芳要进入城池的要求,刘勇也不置可否,现在两军对阵,刘勇也不敢冒险放张芳入城,以免流贼马队趁机偷城。
最近一段时间,张芳一直受到刘勇的刁难,不仅被调拨出去不少马匹铠甲,就连麾下的精锐士兵,也被刘勇抽掉了不少。
如今更是被打发在城池外面把守城关,相对于城内坚守城墙,把守城关无疑是一个苦差事。因为想要把守城关,就需要与攻城一方野战,而面对精锐的流贼大军,张芳出寨野战无疑是自寻死路。
第八十四章攻城三
张芳要求退入城池,但是延安参将刘勇担心流贼趁机偷城,并不允许张芳入城。
在刘勇想来:“流贼马队骁勇厉害,如果露出了空子,有很大的可能就会被对手抓住。毕竟张芳五百多人马,通过狭窄的城门,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如果此时流贼马队冲击城门,城内的大军恐怕抵挡不住。”
刘勇拒绝了张芳入城的要求,没想到张芳神通广大,居然将事情闹到延绥巡抚岳和声名下。岳和声不懂军务,在他想来:“城中的军队能多一分,守城的把握就大一分。”
岳和声对于张芳与刘勇的矛盾也多有耳闻,这个矛盾还要追溯到上一任延绥巡抚朱童蒙手中。朱童蒙出任延绥巡抚之际,张应昌当机立断的依附阉党,搭上了朱童蒙,成功的将老对手刘勇排挤出延绥镇。
如今张应昌彻底失势,而刘勇却从新获得重用,自然会排挤张应昌的嫡系张芳。
如果没有刘宣穿越的蝴蝶效应,张应昌也因为剿贼有功,在崇祯五年升任延绥总兵,成为剿灭农民军的急先锋。但是这一次张应昌吃了大败仗,现在还被关在诏狱中,只怕以后复起艰难,很难再被崇祯皇帝重用。
岳和声自认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想要做一个和事老,调节张芳与刘勇的矛盾。
明末之时,文武殊途,文官的地位远远高于武将,岳和声为官四十多年,算是高配的巡抚,已经是从二品的朝廷大员,自认为是位高权重,能够轻易压服刘勇张芳之辈武夫。
也就是现在延安城危如累卵,随时都有破城的可能,所以岳和声才如此好说话。如果在太平时节,即便斩杀了刘勇这一级武官,朝廷也不会有任何异议,更没有人会为这些武官做主。
午时一刻,刘勇正在城头上巡查,忽然听到家丁通传,说岳抚台紧急召见。
刘武马上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急匆匆赶到岳和声的节堂。
岳和声进入延安府之后,延安知府的府衙自然让了出来,岳和声也就以知府衙门当做了自己的行辕。所幸岳和声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他因为不懂军事,并不干扰刘勇的工作,反而给了刘勇不少支持。
刘勇一路上急匆匆的赶来,还没有喘一口气,就听见知府衙门中传来一阵声音。
“奉国将军,延绥参将,上护军,陕西都指挥使同知刘勇到。”
明末武官的官职,尽管地位不高,却非常繁杂。镇国将军是刘勇的勋级,延安参将是实授,上护军时散阶,陕西都指挥使同知是刘勇的官位。
明末的武官制度,简单的说官位和品序以及散阶、勋级是挂钩的,实授则无对应关系。比如刘勇品级为从二品的都指挥使同知,勋级的镇国将军也是从二品,因为战功卓著,散阶升迁为正二品的上护军,实授的官职则为延绥镇延安参将。
武官的品序是发放俸禄的依据,与官位挂钩。散阶、勋级则是荣誉称号,官员提升后都会有初授散阶,三年初考优异则会升授散阶,六年再考优异则有加授散阶,同时会授予勋级。武官外出领兵则要加实授官职,如实授总兵则有可能挂将军印。
以刘勇来说,这些散阶、勋级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明代武官制度,这种勋级散阶只能领取很少的银钱俸禄,也就是名声上好听一些罢了。
以刘勇现在的官位,每年只能领取禄米五百七十六石,如果按照寻常的年景,也就大约四五百两白银。
如果靠着这一点俸禄,刘勇根本不可能恩养几个家丁,所以明末的武官,大部分都贪污成性,因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明末卫所制度彻底败坏,根本没有可战之兵,朝廷的边军全靠募兵,而家丁的军饷也全靠将主拨付,所以军队中的空饷常常吃了五成以上。刘勇也是如此,他为了恩养这一千家丁,大肆裁撤张应昌的嫡系,吃的空额比张应昌还狠,只有这样,他才能恩养一千家丁。
刘勇进入岳和声的节堂,麻利的上前几步,双膝跪倒磕头,然后说道:“标下听闻老抚台有急事召见,不知老抚台有何事需要标下去办,标下一定尽心尽力,不负老抚台提携之恩。”
虽然岳和声与刘勇一样都是从二品的官员,但是地位却天差地别,一个七品县令,面见岳和声一般也不行跪礼,但是哪怕是一品总兵吴志勉,面见岳和声也要双膝下跪。
不要说是巡抚岳和声,就是见到七品官陕西巡按御史李应期,吴志勉这类军头也要乖乖的跪倒在地,口称大人。
岳和声端坐在椅子上面闭目养神,他听见刘勇的参拜,勉强睁开了双眼,疲惫的说道:“老夫年纪以老,精力也有些不济,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有些困倦。今日之所以召集刘参将,只是有一个疑问,还请刘参将如实相告。”
刘勇见岳和声没让他起来,心中也有些失落。这些天来,因为岳和声必须倚重刘勇,所以对他相当客气,常常不让他行大礼参拜,刘勇心中也有些暗暗得意。但是今日岳和声也许年老健忘,也许对刘勇有些不满,所以没有任何礼让,直接让他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答话。
尽管刘勇有些失落,但是却不敢随便表露出来。他不敢直视岳和声面部,低下头颅说道:“还请老抚台示下。”
“刘参将,依你看来,这延安城能不能坚守?城中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还请刘参将如实相告,今日问你话的不是延绥巡抚岳抚台,而是一个古稀之年的富家翁。”
刘勇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忽然发现岳和声脸上居然有一丝泪痕。他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发现这个非常好说话的老大人已经年过七十,是一个经常受到流贼惊吓的老人。
刘勇刚要说几句吉祥话,安慰一下老抚台的心神。却听见岳和声急切的说道:“还请刘参将不要欺瞒,直言相告。”
刘勇见岳和声一定要知道实情,于是实话实说道:“自古守城比守野,如今城关已失,城外险要之地尽在流贼手中。流贼兵丁矫悍精锐,野战我们不是流贼对手,只能苦苦支撑,所幸城中士绅大力支持,延安城还是有守住的把握的。”
“等吴总兵攻破青泥堡,击败左挂子大军,定会驰援延安城。延绥的精兵,大部分都在吴总兵麾下,到时候里应外合,定能击败刘秃子大军,斩下刘秃子的脑袋。”
第八十五章攻城四
听了刘勇上面的分析,岳和声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连说三声:“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岳和声已经到了年老致仕的年纪,本来就不想在延绥这个烂摊子当补锅匠,如果能击破刘宣,岳和声也能没有后顾之忧,带着一身的荣誉回乡享享清福去了。
岳和声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赶忙让刘勇起身,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已经年老,记性也越来越差,居然让刘参将一直跪在地下,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刘参将还是快快请起吧!”
刘勇连称不敢,谦逊的说道:“老抚台言重了,本朝官制文武殊途,小将也是知道的,只恨自己少时顽劣,没能好好读书。不过小将的兄长刘愿已经在去年高中了进士,现已入朝为官,也算了却刘家多年的心愿。”
岳和声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能如此想最好,听闻你与城外张芳多有积怨,如今张芳已经闹到老夫名下,老夫也不得不过问一声。现在正是危如累卵的关头,你们二人还需要放下旧怨,尽心竭力的为朝廷尽忠。”
刘勇听到岳和声话音有些凝重,知道岳抚台心中对自己排斥异己的举动已经稍有不满。于是他定了定心神,恭敬的对岳和声说道:“多谢老抚台关爱,我与张守备的过节只是小节,而与流贼的仇怨则是大义。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是却一定不会舍大义而取小节。”
“只是现在流贼马队在城外虎视眈眈,我也不敢自乱阵脚放张守备入城。不如等天色黑暗,在悄悄地放张守备大军入城。”
岳和声听了刘勇的回答也比较满意,觉得刘勇是一个明大义知礼节之人,比寻常的粗鄙武夫更加顺眼。于是他夸赞了刘勇几句,开口说道:“今日一大早,我已经听闻,刘参将爱子已经阵亡于城外。听闻刘参将族人多有殁于王事之辈,也算是满门忠烈之家,老夫定会上书朝廷,以褒奖刘参将之武德。”
岳和声说完此话,就端起了茶盏。在官场上,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刘勇身为延安参将,肯定不是官场初哥,马上领会了岳和声的意思,于是他跪安告辞,离开了岳和声的行辕。
就在岳和声召见刘勇时,城外的攻城战也越加激烈。
双方的炮兵毫不顾惜各自的炮管,不停的倾泻着各种花样繁多的炮弹。自从刘宣攻破城关营寨之后,在炮战中已经逐渐占了一些上风,加上攻城方所独有的主动权,就更加进退自如了。
随着两方的炮战继续,一发发炮弹从延安城上空飞射而过。尤其是那些十几斤的炮弹,威力更是毁灭性的,几乎是触之即亡,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哪怕击中了手臂小腿这些不致命的地方,也会马上触之俱断,在缺少抗生素的明末,凡是断手断脚的伤势,活下来的机会也不足三成。
而张芳的这支骑兵位居城门口,正是两方炮战的中心之处。刘宣军中炮兵营发射的炮弹,不时的有一两枚落在张芳军阵之中,一枚炮弹落下,还经常形成跳弹,每一次都要杀伤多名士兵。
张芳尽管算是这支军队的将主,但是面对四处飞射的炮弹,也并不比一个小兵安全。
“嘣”
一声巨响从张芳耳边响起,张芳稍微愣了愣神,只见一股红色喷溅到张芳一脸。张芳抹了抹眼睛,睁开了被粘稠的血液糊住的双眼,却发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一枚重量超过十五斤的炮弹,击中了城墙反弹到张芳军阵之中,不仅打穿了一面盾牌,更是打死了超过五名士兵。这五人都是张芳的亲兵,其中有一人头颅被打成碎片,仿佛破烂的西瓜一般,脑浆血液从破烂的头颅中洒下,染红了黄色的干涸地面。另一人被击穿了胸腔,血液喷射而出,喷在张芳的脸上,糊住了他的双眼。
张芳本就不是胆气豪勇之将,看见这残酷的一幕,顿时有些崩溃,他再也不敢继续停留在城墙脚下,厉声呼喝城门的守军放开城门。
城门的守城官是刘勇的亲信,当然没有给张芳好颜色,坚决不肯放开城门,让张芳入城躲避。
眼见炮击还在继续,张芳麾下的士卒已经伤亡了五六十人,占到全军的十分之一。
如果在野战之中,张芳的这支军队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但是因为张芳被逼在城门口,士卒没有任何逃亡的途径,所以还能保持着阵型。
面对城内的守军,张芳麾下的士卒非常痛恨,竟然装填弹药,朝着城头的守军发射弹丸。
眼见城门口已经非常混乱,张芳忽然发现城头有一个熟人,此人名叫贺霖。贺家是米脂县最大的大姓,整个米脂县北菜地峁地区,几乎都是贺姓之人。因为靠近榆林城,贺家人与榆林地区的普通百姓一样,普遍把从军打仗看成一个出路,贺家人也多有从军之辈。
虽然贺家没有出什么光宗耀祖的贤达之辈,也远远不如马、吴、候等延绥将门显赫。但是已经有不少族人任职把总,千总,延绥有名的勇将贺人龙更是已经到了守备的高位。贺霖正是贺家族人,已经官居千总,在张应昌掌军之时,张芳与贺霖也多有交情,两人也算是志趣相投的酒肉朋友。
张芳看见了贺霖,马上心生一计,他非常了解贺霖,这是一个贪财好色、胆大的鲁莽之辈。于是张芳高声叫道:“贺千总,只要你打开城门,在下愿意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妾红玉儿相让给你,还送你五百两白银当做酬金,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张某人麾下的五百名兄弟也终生难忘你的大恩大德,从此为你马首是瞻。”
眼见贺霖还在犹豫不决,张芳顿时大为着急,急怒攻心劝说道:“贺老弟,你不要害怕,这一次我老张占理。哪怕闹到老抚台那里,咱们也不理亏,到时候咱们兄弟抱团儿,加上张副将的故旧,未必会怕了他刘参将。”
第八十六章攻城五
听了张芳如此直白的话,贺霖不由自主的有些心动。他想到张芳的小妾红玉儿妖娆的身姿,妩媚的脸蛋儿,加上白嫩细致的小脚儿。贺霖身不由己的气血上涌,小腹下面的那玩意儿也有几分硬意。
更何况还有张芳送出的五百两白银,就更让贺霖为之心动了。明末的白银非常值钱,五百两白银在陕北已经能够购买一百亩田。
有了这五百两纹银,贺霖就是不做这个千总,也能购买不少田产,做一个安乐的富家翁。
“米脂贺家人口众多,贺家男丁不下于千人,如果回了米脂老家,未必会怕一个延安参将刘勇。再加上与张应昌的部将守望相助,刘勇也很难奈何了自己,此事还是大有可为的。”
“城外的炮击一直持续不断,炮弹也不长眼睛,如果打死了张芳,这一笔买卖马上就黄了。既然决定要做,自己就不能犹豫,需要马上动手。”
贺霖如此作想,马上就付之行动。他给自己的家丁打了一个眼色,悄悄的与麾下的家丁商议了这个事情,许下事成之后拿出二百两银子作为赏银,才决定冒险办这个事情。
贺霖的家丁几乎都是米脂贺姓之人,凝聚力很强,大部分都是要钱不要命之主。听了张芳的蛊惑,早已经有些动心,如今见贺霖拿了主意,更是磨拳搽掌,随时准备动手。
城门口的守备名叫刘侗,算是刘勇的族弟,也是一个精细之人,他马上察觉出了几分不对,令麾下的士卒做好准备,死死地盯住了贺霖。
贺霖见没有机会动手,顿时暴跳如雷,他本来决定悄悄打开城门,但是情况已经不能如他所愿,于是贺霖决定撕破脸面。他在麾下的士卒中煽风点火,挑拨刘勇亲信与张应昌余部的矛盾。
刘勇升任延安参将之后,马上提拔了不少亲信,这些亲信的官位,都是从张应昌嫡系夺过来的。这样砸人饭碗的事情,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两方的人马早已经心生怨恨。
在整个延安城军中,除了刘勇的家丁族人外,张应昌的余部占据着最多的人数。尽管刘勇从张芳麾下夺走了不少人马,但是张应昌的影响力还是很深。
两方的将校互相都看不顺眼,纷纷发动士卒对骂鼓噪,在城门之内形成了短暂的对峙,几所所有的士卒都放弃了战斗岗位,随着军官对峙骚动。
张芳看到有机可乘,于是挑选手脚灵活的家丁,搭人梯爬上了城墙,控制了城头少数的军丁,然后悄悄地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打开,张芳的麾下马上一拥而上,将城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张芳此人比较怕死,在城门一开之际,就率先进入了城池,丝毫不管后面混乱的士兵。
城关营寨的炮兵马上察觉出了异常,连续打出了令旗,传递出了城门骚乱这个重要的信息,炮兵发现这一情况,更加不顾惜火炮的膛热,开炮的速度也快速了几分。
李旭升此时正在营寨中休息,麾下的通信兵马上发现了炮兵的令旗,将这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传递给了李旭升。
李旭升猛地一惊,迅速站起身来,几步骑上了战马,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李旭升让通信兵向刘宣报信,然后全部排出麾下的亲兵,向骑兵营下面的队官哨长传递命令。
刘宣这支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发展的时间已经接近一年,训练也非常勤奋严谨。尤其是其纪律性,几乎能冠绝于中原大地所有的军队,听到李旭升的军令,骑兵营的各级队官哨长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集结部队,排好了阵型。
时间过得很快,一盏茶功夫之后,李旭升见城门口的敌军已经开始恢复秩序,心中顿时着急万分。
眼见骑兵营全部集结还需要半刻钟,可是到了那时,城门口的骚乱就会平息,自己一方也会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就在此时,李旭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的下定了决心,他带着最先集结的两个队的骑兵,一马当先的冲向了城门。
李旭升此时麾下,也就一百多名骑兵,这一百多名骑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义无反顾的朝着胜利的方向努力前进。
看见李旭升已经率领骑兵出营,城关营寨的炮兵害怕误伤李旭升等人,马上停止了开炮,炮击的声音的也逐渐减弱。
官军城头的炮手发现了骑兵营率兵出营,正勇猛无前冲向还在混乱的城门。他们大声地呼喊着溃散的败军,一边向城中报信,一边继续开炮,将弹丸倾泻在李旭升前进的道路上。
刹那间,弹雨飞射而过,十几斤重的炮弹一旦击中李旭升的军阵,几乎是人马俱碎,随时都能带走几名骑兵的性命。
这一刻,上天是如此公平,他不分营官与普通士卒,无论是任何战士,阵亡的几率是一样平等。
李旭升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任由溅射的血液从脖颈上留下来,他此时情绪万分的紧张,还没有分得清这些血液到底是何人?
从城门外二里处,这短短的一段路途,仿佛阎王殿前的鬼门关,生死的存亡全靠老天的眷顾。一路过来,李旭升脑中一片模糊,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弹丸减少、逐渐消失之后,却发现距离城门已经不足三百丈。
李旭升回头随意一扫,发现骑兵的阵型已经稀疏了许多,尽管他只是随意的一扫,但是就知道大约伤亡了三十多名骑兵。
在近代骑兵密集冲锋的道路上,只要落在马下,可以说几乎不可能幸存。这是因为近代骑兵密集冲锋时,每排之间的间距不超过十米,而十米的距离,在高速的骑兵冲锋过程中,几乎就是一刹那的时间,落马的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会被后排奔驰的骑兵踏成肉泥。
李旭升来不及感怀,只见一波箭雨已经朝着自己射来,他娴熟的侧过身体,将自己的身子藏在马后,操纵着矫健的战马,跃入城门口混乱的军阵之中。
第八十七章攻城六(感谢大爷小火的打赏)
箭雨稀稀拉拉,很少能射中奔驰的骑兵。骑兵营的士卒大部分身披铁甲,即便有个别骑士被羽箭射中,也大多射不穿铁甲。
只见羽箭挂在铁甲上面晃晃悠悠,并不能影响骑兵营的勇士踏马冲阵。
李旭升单手抓紧马缰,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位于骑兵阵型的中间,带领麾下的七十余名骑兵,朝着持续混乱的城门口杀去。
因为石勇的意外战死,刘宣下达了严令,规定不到危急关头,营官一级的军官不得逞英雄白刃交兵,即便迫不得已需要肉搏作战,也要有甲胄在身。
因此,李旭升也没有向石勇那样,每次冲阵都在前排充当死兵。
马蹄声隆隆作响,奔腾的骏马踏着整齐的步伐,不快不慢的冲向了混乱的溃兵。
溃兵还在城门口争抢踩踏,听到城上炮军的呼喊,他们才反应过来敌人已经策马冲锋。面对这一意外的情况,城门口的溃兵更加混乱,一时间人挤马踏,城门口的乱军更加死伤惨重。
李旭升紧跟着麾下骑士,勇猛的闯入乱兵的阵型中,他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左右驰骋的斩杀了两名敌军。
眼见众多的乱兵挡在城门洞内,阻挡住了骑兵营冲击的空间,骑兵营尽管杀戮了不少乱兵,还是没有冲开了城门。
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原来是增援而来的的王双喜队。这一队骑兵上一次大战立下大功,抽调了不少勇猛善战的老兵补充了实力。所以能迅速的调整好了队形,第一个朝李旭升增援而来。
李旭升正稍微感到后继无力,马上听见了这阵阵马蹄声。他看了看拥挤在城门洞内的乱兵,厉声大喝道:“快快让开道路,让开道路者既往不咎,投降跪地者一概活命,谁敢在挤在城门洞内,大军奔驰来往,必踏其为肉泥。”
战场的环境非常嘈杂,李旭升刚才的大喝声音虽高,但是大部分的乱军却没有听清楚。李旭升马上交代随身的亲兵,让他们齐声高喊:“快快让开道路,让开道路者既往不咎,投降跪地者一概活命,谁敢在挤在城门洞内,大军奔驰来往,必踏其为肉泥。”
一同冲阵的骑士马上反应过来,几十人顿时齐声高喊,声音恢弘雄壮,马上传入了乱军耳中。
乱军听见了李旭升骑兵的高喊,顷刻间反应过来。一些机灵的士兵,马上向四面散开,愚笨的士卒或是不知所措,或是跪地投降,不是被骑兵营战士斩杀,就是被奔跑的战马踏死。
眼见城门洞大开,拥挤的乱兵被肃清。李旭升带着还能冲阵的几十名骑士,策马扬鞭冲入延安城。
与此同时,在城门口的张芳正与贺霖纠缠。因为张芳是靠着自己的家丁攀援城池打开的城门,所以并不想认账,对于贺霖所下的承若也不想兑现,两人正在讨价还价,只听见一阵阵奔驰的马蹄声。
等两人反应过来,慌乱的收拢了一部分兵力,李旭升麾下的骑兵已经杀入延安城。
两人身上都是穿着明亮的文山甲,一看就是官军千总以上的军官,顿时成为骑兵营优先杀伤的目标。
两人刚刚弄清楚了情况,李旭升麾下的一队骑兵已经朝着张芳杀来。
张芳的麾下,大部分都是骑兵,但是其麾下士卒的战马,一部分被刘勇调拨,一部分丢失在城关营寨,再加上城门口的混乱,又丢失了一部分战马,现在张芳收拢住的骑士已经不足百人。
张芳麾下这部分人马,大多经历过上次与骑兵营的大战,对于刘宣麾下的这支骑兵营,都有几分莫名的惧意。所以尽管李旭升麾下的骑士较少,只有大约六七十人,但是面对李旭升一望无前的冲阵,张芳这支败兵却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张芳见麾下士卒的士气已经衰竭,于是慌乱的调转马头,想要趁乱逃命。但是李旭升麾下的骑兵紧追不舍,加上张芳调转马头耽误了不少时间,很快就被李旭升所部追上。
上一次大战之时,张芳麾下的士卒还颇为敢战,其麾下的士卒还射伤了骑兵营上一任营官石勇。
但是这一次战斗,张芳麾下的大军仿佛泥捏的一般,还没等与李旭升交手,张芳麾下的士卒已经开始四处逃命。
李旭升带领着麾下的骑士,策马扬刀的杀向了张芳。张芳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精锐骑兵,心神马上奔溃下来,他眼泪流满了脸面,屎尿从裤裆里流出,狂乱的高举着手中的马鞭,疯疯癫癫的呼喊着:“杀!杀!杀!”
一名骑士策马到张芳面前,手中的骑枪微微一摆,立刻将癫狂的张芳挑落马下。
张芳只觉得身子一轻,胸口一阵阵剧痛,他狂乱的神智此时终于清醒。
张芳看了看挂在胸口的骑枪,仿佛回忆着什么美妙的事情,他或者放不下到手的高官厚禄,或者放不下家中的娇妻美妾,在迷醉的眼神中立刻死于非命。
眼见李旭升率兵去追张芳,贺霖脸色一喜,他没有丝毫增援张芳的想法,反而收拢了麾下的家丁,向另一个方向逃跑。
就在此时,王双喜麾下的一队骑兵已经进入城门,贺霖的铠甲非常显眼明亮。这件精美坚固的铠甲,马上为他招来了迅猛的攻击,王双喜这个队尽管被城头的火炮击中阵型,损伤了二十名骑兵,但是剩余的三十人还是英勇绝伦的冲向了贺霖。
贺霖麾下的家丁都是贺家族人,这种同乡亲族组成的军队,一般凝聚力都很强,远胜于寻常的明军。
面对王双喜冲阵的决心,贺霖麾下的家丁眼见没有活路,反而下定了拼死一击的念头。
他们排成厚实的军阵,长矛、刀牌手居前,弓箭手、火铳兵靠后。想要依靠这种严谨厚实的军阵击败王双喜麾下的这一队骑兵。
古代骑兵作战,一般来说有列阵不战的命令,这也是骑兵作战的一个常识。之所以有这个说法,就是因为骑兵冲击厚实的步兵阵完全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骑兵训练不容易,远比步兵难以补充,以命换命的伤亡比列完全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而骑兵与步兵作战,一般来说应该占据主动,占据主动的骑兵更不会亏本的冲击步兵阵型。
而王双喜面对的情况非常特殊,正是夺取城门之时,如果被贺霖麾下的家丁立住阵脚,等来延安城中的援兵,只怕攻进城门的骑兵营也会立不住脚,大好的局面更会功亏一篑。刚刚看见大爷小火小火书友的大额打赏,作者十分感激,在这里感谢大爷小火书友。还有最近一段时间快乐小呼呼,皇天不负,反对的话,烟雾炼狱,清玄散人,司徒寺贤,Jeffery77983等书友的打赏。因为打赏的书友不少,大约有二十多个,限于篇幅作者在这里不能一一感激,也真是非常抱歉,但是这些书友的名字,作者还是记在了心中。新的一周,照例求一求收藏推荐,希望大伙儿不嫌作者啰里啰嗦。
第八十八章攻城七
但是王双喜此时面对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正是夺取城门的关键时刻,如果让贺霖站住了阵脚,一旦城内派出了援兵,依靠入城的百十个骑兵,恐怕也站不住阵脚,守不住城门。
于是王双喜狠狠心,亲自担任前排死兵,高举着手中五米长的骑枪,一马当先朝着贺霖杀来。
王双喜用力踢打着战马,单手夹稳厚重的骑枪,一手从马鞍前的塔帘内取出一支支一尺多长的短矛,用力朝着贺霖阵型投掷而去。王双喜之所以能成为骑兵营数一数二的队官,正是因为他勇武善战,而他平日最为得意的就是这一手飞矛之术。
四支飞矛射入官军阵型,正中三名官军。王双喜还来不及得意,只见官军已经开始放出一阵箭雨,就连后面的鸟铳,也已经装填完毕,随时准备发射。
王双喜咬紧了牙关,闭上眼睛、硬着头皮策马前冲。在骑兵冲阵时,面对敌人投射部队的打击,军官与士卒的生存几率是完全一样的,谁能够安然无恙冲了过去,完全是依靠老天爷的庇护。
砰、砰、砰。
一阵阵鸟铳激发的声音从王双喜耳边响起,所幸官军的指挥不算得力,这阵阵鸟铳声比较稀疏,应该没有形成排枪齐放的效果。
王登高来不及回头,他平端着手中的骑枪,朝着官军阵型的空隙奋勇突进。骑枪势大力沉,轻易的穿过了两名官军,王双喜感觉到双臂一麻,连忙丢弃了骑枪,他还来不及拔出腰刀,战马已经踏入官军军阵。
奔驰的战马仿佛一辆辆发怒的人型坦克,直接踏死了挡在前面的士卒。但是就这样稍微一阻挡,几支长矛已经刺中了王双喜的战马,这匹战马灵性十足,非常让王双喜喜爱,与王双喜的感情极为深厚。但是这一次冲阵,却死于官军长矛手手中。
战马倒毙,鲜血染红了黄色的土地,内脏从伤口中渗出,口中还不住的哀鸣。见到爱马到底不起,王双喜挣扎的一滚,压住了刺向自己的长矛,反手拔出腰刀,斩死了一名贺霖家丁。
从王双喜冲阵开始,死于他手中的官军士卒已经超过六人,这六人都算是官军勇士,所以才会在第一排列阵。
眼见王双喜如此悍勇,贺霖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他紧了紧身上的罩袍,手中持一柄长刀,大跨几步朝着王双喜杀来。
王双喜杀入官军阵型以深,他连续闪过几次袭击,又斩杀一人,终于穿入官军后阵,进入弓箭手与火铳兵的阵型当中。弓箭手与火铳兵本就不善于肉搏,又见王双喜如此凶悍,顿时惊慌失措,已经有了溃乱的兆头。
这时,贺霖已经带着三四个亲兵朝着王双喜杀来,王双喜夺过一柄长枪,身子前倾奋力一扎,朝着贺霖头颅扎来。
贺霖冷冷的一笑道:“也不过如此”
他头颅一摆,避过了长枪一击,闪电的伸出左手,死死地抓住了枪柄。接着贺霖单手持刀,迅速的朝着王双喜当头斩下。
王双喜心中暗叫一声:“苦也!没想到今日就是爷爷丧命之时。”
王双喜本来不擅长枪术,遇上了武艺高强的贺霖,一招不慎,马上就面临着生死关头。
王双喜死死地瞪着贺霖,仿佛要记住这个将要杀死自己的军官。却发现一支羽箭闪电般的射来,羽箭‘嗖’的一声,就像一道夺命的闪电,正中贺霖的咽喉要害,立刻夺走了贺霖的性命。
王双喜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一看,只见李旭升手持硬弓,远在百步之外射出了精准的一箭,救下了他的性命。
刘宣现在麾下有七千大军,手中善射的勇士不下于三五百人,但是论及射术箭法,还是以李旭升张五斗二人最为精准。
到了张李二人这种神射手,已经不是刻苦训练能够培养,而是独一无二的天赋,还有一个优秀神箭手强大的内心。
李旭升救下了王双喜,朝着王双喜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带领麾下的骑兵,朝着官军阵型侧翼冲来。
官军失去了指挥官贺霖,加上本来就死伤惨重,还没等李旭升冲来,就溃散而去。因为现在情况万分紧急,所以李旭升也没有追杀溃兵。
李旭重整了马队,现在两队人马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从出阵到现在,已经伤亡了六十余人。
李旭升正要当一回步兵,杀上城头捣毁城头火炮,只听见一声声炮响,原来刘宣已经听到了传令,下令四面围城,配合骑兵营夺取城门。
城头上的炮兵看见城下残酷的杀戮,对骑兵营凶猛的战斗力惧怕万分,纷纷丢下了城头的火炮,连带着城头上的守军迅速的溃退下来。
与此同时,马武麾下的骑兵已经集结完毕,磨刀霍霍的冲向了城门。
等马武冲进了城门,李旭升迅速调整了队形,清点了麾下骑兵的人数,这个时候骑兵营入城的战士已经超过三百人。有了这三百名骑兵在手里,李旭升马上轻松了不少,哪怕城内官军现在增援而来,已经失去了机会。
三百名骁勇善战的骑兵,战斗力已经超过城内上千精锐官兵,即便延安城内的地形不利于骑兵冲阵,但是剩余的部队还是会马上增援而来。
李旭升想的不错,马武赶来之后,骑兵营其他部队纷纷增援而来,邹风石勇两个哨很快带着剩下的骑兵,彻底占据了延安城门。
就连城关营寨的炮兵营一部,在哨长李进忠的指挥下,也携带着轻便的虎蹲炮,迅速的增援到了城门上。
这时,第一营白旺部开始攻城,牵制城头上的官军。第二营张虎成部队尽管残破,但是也全军出营,佯攻延安城,牵制守城官军。
而刘宣主力,除了李旭中一营牵制敌人外,剩下的杨四宝第四营,张应金第五营全军出动,朝着城门口杀进。
就连战斗力最弱的后备营,也在李昭云指挥下充当辅兵,他们跟随在主力步兵后面,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气势汹汹的杀入延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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