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不在
谢安莹瞬间觉得口中有些腥腻,强忍住不适,大声对着李承霆尚未走远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答道:“我夫君戎马征战,大约喜欢铿锵有力的破阵曲,他喜欢的我也喜欢,只是那种曲子,却不适合秦宣公子。”
她的声音清脆犹如玉珠落盘,言语中的意思也格外坚定明确,点点敲砸在众人心上。
李承霆的脚步一停,猛地转身看向谢安莹。
谢安莹也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坚定决绝,却似乎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承霆收回目光,默默走了回来,他一句话未说,拉着谢安莹重新坐下,顺手招了个婢女来:“茶水冷了,给郡王妃换一杯。”
“不必了,时辰不早,等兄长弹完一曲,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安莹的声音弱了下去,再也听不出方才的在意。
秦宣见状,心中一阵恼怒,想要插话,却被李承俊打断。
李承俊却是个见好就收的——他做事从来不留把柄,毕竟他是为了让李承霆不痛快,而不是为了惹怒李承霆让李承霆跳起来打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一曲吧。”
李承俊眼角瞟过谢安莹,谢安莹却只是盯着厅外的景致,既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
李承俊走向琴台,随手拨向琴弦……
果然只是平凡一曲。
谢安莹听罢,随意客套着夸奖了两句。声音却冷漠的让人不敢再次挑衅。
李承俊的笑脸就像面具一样,哪怕看出了谢安莹和李承霆之间的暗涌,他仍旧装作没事人一般。自称切磋败了,要做东留秦宣用饭。
还问李承霆和谢安莹要不要一同留下来。
李承霆摆手拒绝的话还未出口,谢安莹已经福身行礼,转身朝外走去。
李承霆顺势对李承俊和秦宣拱了拱手,转身也跟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承俊玲珑八面的笑声:“承霆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为人十分善良……对了,不知秦宣公子吃不吃得惯京安城的佳肴……”
————
谢安莹出了院子之后就越走越快。
她也不知怎么了。一口气闷在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堵着似的。只想走快一点,让自己在喘息之间将这个口闷气吐掉。
身后传来李承霆的脚步声。
谢安莹不想回头。脚下不但不停,反而更快的向前走去。
“安莹!”
李承霆叫了她一声。
谢安莹脑海中莫名想起方才他的背影。如果那时候,自己只是叫他的名字,而不是说出那些表明立场的话。那他会为自己回头留下吗?
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虽然觉得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妥。在见到他的时候,她也确实有些心虚,可事到临头他会真的不信她,还是令她感到一阵失望。
谢安莹越走越快,若不是这一路上有不少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偷看她,只怕她这就要提着裙子飞奔回去,将自己埋在床上。
“安莹!你听我说!”李承霆猛地从背后拉住了她,“我并不是……”
李承霆还未说完。他的手就被谢安莹大力甩开。
他知道谢安莹不是娇弱的女子,可对着她。他总是将力气放轻十分,生怕弄疼了她。
现在被甩开,李承霆也有些发怔。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再抬头看谢安莹,她已经相识一只蝴蝶,翩然而又急促地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郡王,军营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得快点回去。”李尧忽然出现在李承霆身后,带着一脸紧张道:“属下方才去院子里问过了红提她们了,并没听说郡王妃出了什么事啊,先前嗣王派人传信说得模模糊糊,让人白白虚惊一场。”
李尧心中对李承俊早有不满,只是他到底是外人,不能说嗣王爷的不是。
而且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说三道四了。
据之前抓到的探子说,今夜城防上会有突袭。此时正是紧锣密鼓的时候,小郡王接到李承俊手下高手急信,二话不说就策马赶来。
现在必须回去了。
李承俊的目光落在回廊尽头,似乎想要穿过回廊追向更远的地方,隔了片刻,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回军营。”
“是!”
谢安莹转过回廊,身后的脚步声终于没有再跟上来。
她疾走了这一路,身上翻出阵阵薄汗,此时一停,莫名觉得冷得刺骨。
腿脚也不听使唤了。
谢安莹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顺着角柱轻轻蹲下,将自己抱紧。
她脑中有些模糊,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她脑中变成一段一段的碎片,她想要解释,想要挣扎,想要挽留,又想要抛弃一切转身离开。
最终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自己在柱角下面,听自己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些劲来,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运气实在不好,周围连一个路过的婢女都没有。
看来人果然不能太过张扬……谢安莹有些自嘲。
从前她虽落魄,但危难时候总有李承霆忽然出现。
而今倒好了,事事顺心,自己走不动时他却不在。
是不是近来急功近利,将自己的运气都用光了?
谢安莹只能自己扶着回廊画壁,缓缓朝新苑而去。
“主子,你的气色怎么这样差!?”红提之前被谢安莹指回院子整理秦宣送来的谢礼,一直等在院里,见谢安莹回来时脚步有些踉跄,急忙迎出去扶住了谢安莹。
谢安莹朦朦胧胧望见红提,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向前一栽就倒在了红提张开的双手之中。
“快来人!”红提高声叫道,“主子,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冷!”
明明是大好的天气,所有人都穿上春装还嫌日头太烈,而此时红提却觉得自己手上接着的是一块冰。
“红提,我冷……”
红提倏地想起主子之前就总说自己冷。
从寺中回来,第一次见到郡王,又去了静王府为静王妃医治,从那时候主子就时常抱怨身上寒冷。
可主子一身医术了得,从来没生过病啊……
“快,快将主子扶进去,”红提慌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快找人去请郡王回来!”
谢安莹的手紧紧拉住红提,声音虚弱的几乎快要听不见:“别告诉他。在屋里点上炭盆,我睡一觉就好……若是明日还不好,就请个郎中……”(未完待续。)
第319章 吃药
谢安莹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连手心渗出的汗都像是冰霜一样。
她努力想要维持头脑里的清明,可五脏六腑却一阵一阵的搅动,让她无法集中注意,也没办法去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放平的一瞬间,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床上,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确定是红提守着她,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意识。
红提和红袖几人大惊失色。
“主子刚才说冷……快。”
不知谁喊了一声,惹得一屋子人匆忙的翻箱倒柜,取出冬日用的厚实锦被,又搬来六七个炭盆,将谢安莹牢牢围成一圈。
可床上的人的状态却丝毫没有一丝改善。
“红提,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喊人来。”红袖之前也听见了谢安莹的吩咐,可那时候谢安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现在她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好,这样拖着万一有个万一……
红提浑身上下都在打颤,看起来比谢安莹刚进来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可她不是因为冷,实在是因为怕。
她的姑娘她知道,冰天雪地吃糠咽菜的日子,她都能挺过来,除了杀柳斌那一晚发过高烧,但那也没有用任何药物,第二天顶着高烧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
后来又过了两天就自愈了。
姑娘看似柔弱,其实无论是性子还是身子。都强大的非同一般。
能令她支持不住的真的是病症吗?
红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毒药!
她不能不多想一些,比起红袖她们,她几乎是贴身跟着姑娘的。故而她知道姑娘跟嗣王爷暗中的不合,也知道姑娘在这府邸里其实还有很多危机。
刚才去过嗣王那边,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幅样子。
她怎么能不疑心?
如果只是一般的病情,当然是越快救治越好,但若是牵扯了府中其他主子,这时候郡王不在。闹大了对姑娘未必就是好事。
尤其还有姑娘临昏死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
姑娘不是寻常女子,她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她心里装着所有人都不懂的东西。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原因的。更不会会平白无故不让她们去找郡王。
“红袖,别去找人,听姑娘的。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熬药。”
“红提!”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姑娘的。”
红提甩开红袖,转身跑了出去。
姑娘若是有事,我不会独活,但我相信姑娘……
红提跑去小厨房,厨房里还有姑娘研制了一半的菜品,红提忍不住眼睛泛酸。但随后,她狠狠咬着嘴唇抹了一把眼泪。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打开姑娘存放药材的柜子。
柜子是黑漆乌木的,又沉又大。与琼华院的装饰一模一样。
红提曾经嫌这柜子看起来十分压抑不够雅致,甚至有些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可谢安莹只是笑笑,说棺材里装着药材倒正应了起死回生的意头,倒是十分合适。
红提哆嗦着打开柜子,里面瞬间飘散出一阵清苦的药香。
红提上下翻找,找到姑娘调配的万安丸,捏在手上,然后顾不得被她散落一地的药材,快速来到灶台前。
药罐加水,点火,将万安丸倒进去……
姑娘说这万安丸什么都能治,尤其是解毒震痛……红提也见过姑娘用这个治好了不少人。
而且姑娘还把这个给了许神医,有个头疼脑热都能用,就算治不好也吃不坏。
现在只能用这个试试了。
红提看着药丸在水中化开,渐渐呈现出浓郁的黑褐色——这也是姑娘说过的,用汤药比用药丸更见疗效,尤其是病患不便吞咽的时候。
红提双手僵硬,心中一片空白,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谢安莹曾经说过的话。
对了,还有!
红提再次冲向药柜,从最下面掏出一个锦缎妆点的华丽大盒。
快速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了一根巨大的麒犀角。
这根麒犀角是姑娘上元节在海晏楼灯会上得的,事后红提曾经懊悔姑娘不该去涉险,姑娘却说麒犀角十分难得,搞不好以后救命的时候就要用到。
红提抚摸着手上粗大坚硬的麒犀角,白如象牙,上面一圈一圈紫红纹路,断口还有发丝一样的细小孔洞密密麻麻。
姑娘只说这个能救命,可这个要怎么吃啊?
红提找来厨房里剔骨头的骨挫,使劲磨下来一些粉末,跟之前的汤药熬煮在一起。
汤药滚了,红提倒出来一小碗,不管那刚从火上拿下来的沸腾温度,一仰脖子,先给自己灌了下去。
这之后,她几乎是数着自己的心跳度过的。
她蹲坐在灶台下面,感受着腹中的状况,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她除了精神比之前更安定,身上有些力气和暖意,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红提这才将剩下的温热药汁盛在碗里,疾步往主屋端去。
红提一进屋子,就被屋子的热浪掀了一掀。
她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红袖几人又给屋子里添了几个炭盆——因为有炭盆的屋子空气不好,又要开窗,所以只能开着窗子多摆几个,又将被褥放在炭盆上烤的火热,不断地将谢安莹身上被冷汗浸湿的替换下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红提端着药走到谢安莹面前,见她仍旧面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气。
她咬破了嘴唇终于下定决心道:“红袖,帮我把姑娘扶起来。”
红袖看了看她手中的那碗药汁,紧张道:“这行吗?你可别乱来……”
红提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虽然蠢笨,但跟着姑娘多年……外头那些郎中是个什么水平她心里有数,这种时候府里没人为她们做主,太好的郎中一时半刻请不来,而那些普通医馆里的郎中……恐怕还不如她呢。
请他们来,从问诊到开方子抓药,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主子身份在这里放着,他们又未必敢尽全力治疗。
要是折腾一通,最后只是开些十全大补的药方子,那才真的是害人。
而她这里这药材都是姑娘自己调配的,那些话也是姑娘亲口说的。
红提坚信姑娘的只字片语也比那些郎中厉害。
红袖见她坚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其实红提想到的那些她也明白。她上前一步,将谢安莹从床上扶了起来。
“姑娘,喝药了。”红提也不知道谢安莹能不能听见,但还是先说了一声,这才小口小口的将药汁给她畏进去。
褐色的药汁顺着谢安莹的嘴角流出,炭火映照之下,更显得她苍白的厉害。
红袖不得已只得将她的头向后仰倒一些,几个婢女围上来扶着,好一阵子,终于喂进去了小半碗。(未完待续。)
第320章 夜袭
高大的城墙在黑夜中像是一道深邃的伤疤,蔓延在京安城的边缘,将城内和城外划分出两种不同的情景。
城内街道林立,一片安宁,偶有小巷子里透出点点灯火,照亮夜归人的路。
而城外,则是漆黑一片树木茂密,偶有几声怪异的虫鸣鸟叫,传播在夜空之中,更显的四周阴森恐怖。
今夜之前,李承霆的驻军还扎营在城西这一处地界。有他们的营火在的时候,城外这处也是十分热闹且令人心里踏实的。
可从今日下午起,不知军营里收到了什么消息,说是城北处会有探子夜袭,于是李承霆一声令下,将整个营寨拔出,只留下少数人守城,其余兵卒全部调去城北支援埋伏去了。
“哎!你说今夜那边怎么样了?”一个年老兵卒无聊地扣着城墙上的砖缝,“真的会有探子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郡王说有,那就是有吧。”另一个瘦小又年轻的兵卒来回走动着答道。
年老的那个继续道:“我也想跟去,就算不能拼杀,也要尽一份力气。可是大家都说夜袭十分危险,我年纪大了……”
年幼得瘦小兵卒眼中露出同样的渴望:“谁说不是呢,我虽看着瘦弱,但也有一身力气的。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年老的兵卒一愣,随后憨厚一笑:“瞎说什么呢,军令岂能儿戏?郡王说让咱们在这儿守着,那就一步也不能动。说起来不让咱们跟过去,那也是郡王体恤咱们,咱们就别想那些了。放任咱们在这里守城。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年幼的兵卒目光闪了闪,低下头去,看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夜深人静,这里离北城很远,就算那边大动干戈,这里也难听见一点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个靠着墙砖,一个来回踱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忽然,城外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年老的兵卒猛地抬起头来:“不对!快关城门。上城墙!”
年幼的那个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朝着远处看了看:“别自己吓自己,那是鸟叫……”
“不是京安城的鸟!是北地的夜枭!”
北地……
黑暗中再没有别的动静,两人压低了声音。年老的飞快跑上城头。年幼的则是迅速地冲进门内,摇动销器将城门关上。
古老的城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在黑暗中,像是京安城发出的一声叹息。
城墙上的老兵眼睛亮得像只狼,他紧紧盯着城外那一片古树林,仿佛要从那怪树嶙峋的林子里看出什么来。
可除了刚才的鸟叫,那里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瘦小的兵卒关了城门,也跟了上来:“会不会是听错了?”
“不会!”年老的兵卒目光坚定。
他年轻时曾经与肃王爷一同策马北地。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年迈,这才退下来镇守城防。
这几年的安定,让京安城人已经不知战乱之苦,就连他们这些守城的,对于“探子”、“夜袭”也不大放在眼里。
可他不同,北地的风血,北地的鸟叫,都化成骨血,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里了。
他绝对不会听错。
“你看,那里有人。”年老的兵卒没有回头,却对身后人道:“我看见他们了,就在那儿!”
“在哪儿?”身后的声音忽然变了个调儿,听起来十分陌生。
年老的兵卒浑身一僵,慢慢地转回头去。
“你!你是……”话音未落,却见身后年幼兵卒手中一束寒光当头劈砍下来!
他浑身一震奋力向一边躲闪开去。不等他站稳,第二刀迎着面门继续而来。他来不及呼救,拼命向令一个方向腾挪。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手脚没有年轻人那样灵活。先前瘦小的兵卒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力气大的惊人。
年老的好不容易仗着早些年功夫扎实,一脚踢飞了年幼兵卒手中的军刀。
可他自己也因为受惊脱力,站立不稳,一头撞在了城头堆砌的大石之上。
他身子一软,随着石头轰隆一声,坠下城墙……
京安城的西面城墙之上,一声夜枭高鸣,像是回应着树林里之前传来的那一声。
树林中终于有了动静,一声声沉默的拔刀声起,一束束寒光在黑夜里影影绰绰,一小撮人群最先站了起来,渐渐的,他们的身后出现更多的人影。
身材瘦小的兵卒撕掉自己身上的铠甲,将那属于大历朝荣耀的铠甲踩在脚下,露出身上一身黑色的骑装。
他继续仰天长啸,如同夜枭般凄厉的叫声从他的口中传出,催促着林中人夜袭的脚步。
从城墙上看去,外面人影绰绰,足有几百个人。他们都穿着与他一样的黑衣,用同样的叫声回应着他。
瘦小的兵卒眼中浮现出一抹狂热,北地人都身材高大,他的气力虽然不小,但在家乡的士兵中,却也不怎么够看。
可他总算有了别的用处——当他混在大历兵卒之中,没有人会怀疑他。
城门已经被他关上,但并没有下栓,从外面轻轻一推就能进来。等他们进来之后,他就可以凭借着自己对京安城的熟悉,带领着大家在街巷穿梭。
他们今夜的目标,不是袭击城门,而是要袭击城中那些手无寸铁又熟睡过去的人们。
在街巷里杀戮,放火,这样一来,京安城势必大乱,就算李承霆再有本事,也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今夜之后,他就是北域的英雄!
瘦小的兵卒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豪迈之情,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人手已经到了城下,他振臂一呼,正要发号施令。
忽然,一道冰凉的白芒压上了他的脖子。
“我还没老到分不清北域人身上的味道……”年老而又憨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而且我的力气也不小,用十个指头就能扒住城墙牙子。郡王爷说了,一定要坚持住,等你发出信号引他们出来。”
年轻的兵卒浑身僵硬,一脸惊愕地想要回过头去看,却听见脚下城墙下方传来了巨大的门栓落定之声……
城外忽然亮起一片火把,远处战马嘶鸣,竟是从更远的地方包抄过来的大历兵卒!
他们出现的突然,速度又快,马蹄踏着地面,直传人心,震撼的令人不敢妄动。
城下那群黑衣人瞬间慌乱不已,有人用北地话喊了几句,随后便四散逃开。
可城门已关,他们逃不进来,顺着城墙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瘦弱的兵卒一咬牙,用肘部狠狠向后撞击,他若能在这时开门,或许兄弟们还能有一丝生机!
可背后的老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他这一击,却彷如山岳般巍然不动:“我穿的是郡王的铠甲……”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骄傲,还有些甜丝丝的:“他还说要留个活口。”(未完待续。)
321 322
曙光照亮了京安城,在古老的城墙上镶上一条金边。
京安城中的人们照样繁忙起来,一条条街市上,叫卖声,洗刷声,还有形形色色的马车轿子,地从一处到另一处。
处处生机盎然,处处井井有条。
直到京安城的大门打开,所有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在他们熟睡的深夜,有人却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浴血奋战过。
城墙之外,李承霆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队气势磅礴的兵卒。
这些人的面孔很熟悉,平时他们也会一队一队的策马巡街,有时会帮纸扎铺的大婶找回走丢的孩子,有时会在打铁铺子里磨刀。
可此时,那样亲和鲜活的兵卒,却带着一种肃杀之气,让人一看之下便不由得端正的身姿。
仿佛只有仰视,才能表现出对众人此时他们的尊敬。
因为大家都看见了,看见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也看见了他们身后的几百具黑色骑装的尸体。
“天哪!这些北域人生得真大!”一个胆大的汉子挡着弟弟的眼睛,自己的目光却紧盯着后面板车上拖着的那些尸体。
那些尸身各个人高马大肩宽手粗。这汉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那车上的尸体都快赶上他两个大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北域人!之前传闻说北域人要来夜袭……难道……”一个头上包着青花巾子的女子捂住自己的嘴巴,“难道他们昨夜真的来了!?”
他们来了。而且是在大家的睡梦之中无声无息的来了!女子不敢往下去想……
城防军们没有一句解释,可并不妨碍众人猜出真相!
不知是谁率先爆发出一阵呼声,紧接着。整条街道上的呼声此起彼伏。
众人大声喊着李承霆的名字,声音中不是喜乐,而是劫后余生的惊吓和感谢。
李承霆军令在身,不便多说什么。但还是留下手下一个兵卒与百姓们大致解释了一番,算是安抚他们大清早就看见这个场面……
而他则是要带着这些尸体去兵部复命。
昨夜那一役,即便是他早有准备,即便早已设下圈套。即便他们人多马多,但仍旧是一场远远超出他意料的苦战。
北地派来的这几百人,根本不是一般的探子。甚至不是一般的士兵。
而是一群身怀绝技的高手精兵!
昨夜他设计成功之后,率人马将对方团团围住。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对方,可谁知对方却像是一群死士一般,竟然使出浑身解数拼死一战。
若不是早有准备。一旦让这些人涌入城中……
李承霆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反过来一想。这次的事情,对方的行动似乎也透着一丝有备无患的意味。他们的暗探早已渗入城防军。仔细想想,甚至还有更多的疑点。
之前原本打算早早埋伏在城东,只是佯装去了城北。
可现在看来,若不是留了大陈叔一个人在城东,并且让他假装掉下城头,那探子势必不会给他的同伴发出暗号。
他的同伴们也就不会现身。
这些人一时进不来,可他们却要面对防贼千日的困境……
李承霆心头没来由的浮躁起来。
一种不安而又不祥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令他浑身发冷呼吸不畅。
————
谢安莹在骤冷之下,感觉到有一股炙热顺着自己的喉头流进腹中。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在冰火两重之下苦苦煎熬。
冷意像是附骨之疽挥之不去,而炙热的感觉也不好受,烫的她浑身像是被炭火烙着,连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偶尔有一瞬间的清明,也只够她大口大口的喘息,随后就又被两种极端的感觉所淹没。
谢安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睫毛才一微颤,红提几人倏地一下子全站了起来。
“主子您醒了吗?”才一夜光景,红提整个人就像脱了力一样,全靠最后一点信念撑着。
要是这点信念也没了,只怕不需要任何外力,她自己就能崩溃而死。
回答她的是谢安莹的睫毛又动了动,紧接着,那双美丽慑人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主子!”一阵雀跃的叫声在谢安莹的耳边响起。
要是平日里她肯定嫌吵,可现在听见,却觉得有些亲切。
想到自己昨夜所受的煎熬磨难,谢安莹觉得自己还能见到她们,已经是个奇迹了。
“红提……”谢安莹的声音嘶哑难听。
红提早已满脸眼泪,左右挤开众人扑到谢安莹床前握住她的手道:“姑娘,我在。你好点了吗?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谢安莹摇摇头。
她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巨大的疼痛感虽然已经远去,但长达一夜的折磨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现在甚至不能抬一下手臂,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去回想分析任何事情。
红提见谢安莹不说话了,知道她现在一定不好受。
大约还是应该让主子继续休息……
红提想了想,趁着谢安莹醒着,赶紧道:“主子,奴婢昨夜自作主张,给主子吃了万安丸的汤药,汤药中还放了些麒犀角的药粉。”
谢安莹:“……”
红提涨红了脸,慌张道:“奴婢是不是做错了,那现在该怎么办?现在天已经亮了,要不要请郎中,要不要请郡王回来?”
谢安莹听了红提的话,这才明白昨夜跟寒冷交替的那股炙热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不知红提这样做对不对。可她现在已经醒来,身体的寒意也被压制了,也许红提的做法没错吧。
谢安莹浑身无力地想了想。郎中是不用请了,请来的大多也没什么用处。
至于李承霆……
谢安莹忽然就想深深的叹息一声。
昨日的事情,只不过因为自己跟男子对坐听琴,他便能阴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虽然之后自己放下脸面出言挽留,他也留下了,可到底……
谢安莹疲累得很,实在无力去分析个中对错。
或许是她要求太高了。他要走。她就不该留他。
谢安莹不知自己为何在病中还能升起这样倔强的念头,但想到李承霆转身离去,将她和李承俊秦宣留在一处不管不问的样子。她就觉得心口疼。
她宁愿承受昨夜那种寒热交替的折磨,也不想被他甩在身后。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苦了。
“不请郎中,也别告诉郡王。”谢安莹强撑着一口气,“若再发作。还喂那个药给我……”
红提满脸焦急一点都没有缓和。她紧紧拉住谢安莹的手,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能说,可谢安莹已经将头沉了下去再次陷入了沉睡……
322章
李承霆从兵部回来,在王府门前徘徊了一圈。
昨天他走的匆忙,也不知谢安莹负气离去之后怎么样了。
他很想去看看她,可自己又觉得莫名的有些生气。
昨夜李尧见他面色难看,私下问过他为什么生气。他当时只觉得自己莫名被李承俊摆了一道,又看见谢安莹好好地跟他们坐在一起听琴享乐。
心中自然不痛快。
安莹不是不知道他和李承俊不合。却能在李承俊的院子里怡然自得。
他却像个傻子一样,格外担心她的安危……
可随着这一夜的酝酿消化。李承霆却不得不承认,令自己最生气的不是这个。
他也问过自己,如果只是看见谢安莹跟李承俊在一处说话,他至不至于气得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答案是不会。
李承俊毕竟是兄长,连他自己表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安莹在府中刚刚站稳脚跟,又怎么可能冷着一张脸给李承俊看?
若李承俊真的有心挑拨,安莹防不住无法推却,才在他那里小坐一会。
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真正令他一秒都不愿忍耐的,却是那位秦宣公子!
他在踏进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那阵妖娆多情的琴音,连他这个不喜音律的人都能听出那曲调满是相思之意……
待进了正厅,琴声戛然而止,一屋子的人看着他就像是再看一个忽然闯入的外人。
还有谢安莹脸上那一瞬间的惊慌,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接下来跟秦宣的几句对话,更是让他愤怒不已手足无措——面对他的敲打和质问,秦宣公子却目光坦然赤|裸,丝毫没有畏惧。
风度翩然灵气逼人,还透着夺人心魄的神秘飘逸。
李承霆承认,自己那一刻真的有些怕。怕多留一刻,便会看见谢安莹对秦宣公子的青睐,或者亲耳听见她对秦宣公子的赞赏……
与其说他他负气而去,不如说他负气而逃。
李承霆望着王府的门楣。
今日在兵部的事情也并不顺利,兵部除了几位与父亲早年一起征战过的老将军,其余的,有不少人都是沈相爷的门生。
他一路虽未遇见什么刁难,但想要把自己所怀疑的事情告诉他们,他是不放心的。
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总不能拖着一堆尸体越过兵部直接上奏陛下。
他只是一介小小郡王,若真的仰仗自己有些功劳就如此狂妄,只怕陛下也容不得他了。
况且肃王府与沈家的恩怨,就算外头的人不知道,皇座之上的人却是心中明白。
他要是针对沈家,这悬案只怕更令人觉得内有玄机,永无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李承霆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对谢安莹无能,对朝廷里的事情也无能。
大约他还是更适合在战场上厮杀吧。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在做事,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没有那些进退两难的苦恼。
李承霆轻轻一牵缰绳,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王府,策马直奔城东军营而去……
————
谢安莹在府中睡了一天,她之前在王府也算是恶名远扬,一般无事,倒是谁也不敢前来打扰。
到了晚上,她刚刚转醒,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感觉那寒意再次从心头蔓延开来。
见她白了脸色,红提几人急的不行。可谢安莹又早已有话在先,她们也只能照做。
红提再次端来了跟昨夜一样的汤药,这一回,谢安莹趁着自己还没疼晕过去,一仰头全部喝下。
果然,那种冷热交替又开始了。
谢安莹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汗水顷刻间就打湿了她所有的衣衫。她一心想要睡过去,哪怕是像昨日那样晕过去,也好过眼睁睁地感受着这种痛苦。
偏偏今夜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睡足了的缘故,谢安莹就算闭上眼睛,意识也格外清醒。
这样清醒的意识令她疼痛之余还有一丝害怕。
这感觉竟像是前人描述的回光返照……
谢安莹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回想自己以前的事情,回想自己经历的那些痛苦,好借此忘掉眼下的痛苦,也激励自己活下去。
可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李承霆。
想到自己在山寺中初初见他的样子。
那时自己击杀柳斌不成反被柳斌所伤,是他及时出现将自己抱下山来。他救了她,她却对他诸多防备。
因为那时的她只有前世的仇恨,她恨他为了一个八字就要定下妻子人选,害得她怀璧其罪被人谋害了性命……
李承霆俊朗的面容浮现在谢安莹的眼前。
一想起他,她就停不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敞开心扉真心实意的接纳一个人,之后再想要将他忘记,哪怕是暂时的忘记,都这么困难。
谢安莹莫名心酸,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之前素不相识,他却总是粘在她的身边,后来有了交集,他能次次救她与水火。
怎的如今她将一颗心一个人都给了他,他却要掉头就走了?
从昨日起,到现在,自己没有去找他,他也没再出现过。
谢安莹头疼欲裂,疼痛一波一波撞击着她的灵魂,让她不得不发出一声声的哀嚎。可就是这样的时候,她却还在没出息的想着他,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想他是不是消气了?
“主子!您一定要撑住啊!”红提眼看着谢安莹在床上痛苦的来回翻滚,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苦。
谢安莹极痛之下听见红提的声音,终于感到一丝安慰。
还好,她还有红提。不管怎么样,她至少还有红提。
谢安莹拼命这样安慰自己,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弟妹这是怎么了?”李承俊温润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向外头洒扫的仆役问了一声,她说弟妹好像病了,我便进来看看。”
红提几人听见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脸上都有些不悦,红袖连忙从里间赶出去拦住忽然上门的李承俊。
“嗣王爷留步,主子正歇息呢,妆容不整,不便见客。”
“无妨,我也只是看看。”李承俊笑意不减:“听说承霆跟沈相爷议事去了,又听说沈家姑娘沈怜最近要从庙里回来,想来承霆最近忙着没空回府……弟妹若是病着,还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未完待续。)
第323章 不见
李承俊说完之后,十分关切地朝里看看。
屋里一片静谧,里屋和厅堂隔着珠帘,又隔着屏风。他只能看见一群婢女都围在床前。
这就够了。
加上外面洒扫下人透露的那些信息,他知道床上的人是谢安莹,这就够了!
李承俊眉眼飞扬,心情说不出的愉快,却故作认真地叮嘱红袖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承霆事忙,要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说完之后,他一扫红袖气得发青的脸,心情更是大好。
谢安莹,谁让你要跟我斗!
红袖望着李承俊远去的背影,气得咬牙跺脚却也没有办法。
她冲出去揪住洒扫婢女,怒道:“谁让你告诉他那些话!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负责洒扫的,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婢女,在府中也并不受待见,这才被指派来琼华院的。
此时红袖这位头等婢忽然发怒,将她吓的忍不住哭起来:“奴婢错了。姐姐饶命。他是嗣王……奴婢真不知道不能放他进来啊……”
红袖大力地吸了几口气。
小婢女说的没错,她们几个都守在屋子里了,外头这些人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承俊毕竟是嗣王,在府中跟谁都笑嘻嘻的,而且这时候是大白天,下人们当然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他要是开口问这院子里的情况,小婢女肯定会如实回答……
“算了。以后你注意点吧,别什么都说。”
红袖说完有些乏力地转回屋子里——是该分出来一个人守在院外了。
只是也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姑娘!”
红袖才进门,便听见红提一声惊呼。她连忙冲了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傻了。
谢安莹半撑着身子趴在红提臂弯里,对着床沿下一口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就垂了下去……
“姑娘!”
“姑娘您醒醒啊!嗣王爷那些话,分明就是往故意往姑娘心上插刀子!姑娘您千万不能信他!”
“快,快去拿药!”
李承俊在廊下的一番话。他说得倒轻巧,可对于病中多思的谢安莹来说,却足矣致命!
可这时候。谁也没功夫去生他的气,屋子里又乱成一团。
红提看着昏在自己怀里的谢安莹,见她面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甚至还不如之前夜里发冷时气色好……
她终于决定不能再听姑娘的话了!
“红袖。你来伺候姑娘。我去找郡王回来!”红提咬着嘴唇,一脸悲愤:“你守住姑娘,守住院子,一定要等我回来……”
等郡王爷回来,一定会给姑娘做主的。
他那么爱惜姑娘,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姑娘受这个委屈!
红提咬牙跑了出去,红袖连忙补上她的位置,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谢安莹的状况。
其余人也开始冷静下来。整理血迹,端上汤药。又远远地在院子里点了香炉,对着上苍叩拜,以求谢安莹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次劫难。
红提本就是个能干的,从前为了一口吃的,翻墙爬门的事情也没少干。
主子现在处境不好,她怕李承俊再横插一脚阻止她们去搬救兵,于是索性找了王府偏僻无人的地方,提着裙子爬了出去。
王府护卫森严,但红提似有神助,这样跳出来竟然没被人发现。
她拍拍胸口不敢多留,找准一个方向,飞快的跑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一辆轻快的小马车向城外飞奔而去,马车内传来红提不断的催促声。那驾车人听说是郡王府出事,也一脸焦急地挥动着鞭子,恨不得让马儿飞起来。
城东军营转眼就到,可红提却像是等了好几年一样。
马车才一停下,驾车的小哥刚要回头,就见她直直从马车上蹦了下来,抛给他一锭银子,落地就跑。
小哥一愣,“哎”地叫了一声,红提却连头都没回,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红提下马的地方正是营寨的正门,她一脸慌张地往里跑,还没靠近,便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兵卒拦了下来。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声厉喝,震得红提耳膜嗡嗡作响。
“奴婢是肃王府上的,府中有急事要找郡王,麻烦这位大哥替我通禀一声!”
红提急得直跺脚,却也知道这地方硬闯不得,只能按规矩来。
拦住红提的两位兵卒对视一眼,一人答道:“府中有急事为何不是侍卫来报?要你一个婢女前来?”
那冷漠的语气,分明是不信红提。
郡王府中有专门来往军营的侍卫,越是急事,越应该是他们出面。而且昨夜城防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到现在还有余波未平,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
红提急得出了一层薄汗:“两位大哥,奴婢是郡王妃身边伺候的,名叫红提。因为是内宅有事,来不及告诉侍卫,所以奴婢才自己来了。大哥要是不信,只管去问郡王,他听见我的名字就知道真假了。”
红提虽然着急,但说的也有道理。
两位守门的兵卒一听是内宅的事,知道情有可原,看着红提的神色也缓和了些:“你看着她,我去问问。”
红提忙不迭地一串“多谢”。
那兵卒转身进去了,留下另一人盯着红提。
红提伸着脖子使劲往里看着,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
又等了一会,才见之前那兵卒却而复返,脸色却不大好。
红提连忙迎上去,还未开口,对方便道:“你回去吧,郡王爷今日琐事缠身,不见外人。”
红提一惊:“我不是外人,郡王爷不可能不见我的。这位大哥,您真的替奴婢通禀了吗?”
“我说不见就不见,快走快走!”兵卒黑着脸,也不答红提的问题,直接就上来驱赶她。
红提还要再说,另一人不明就里,以为之前那个已经进去通禀了,想来是郡王的意思说不见。他看着红提的目光不善起来:“再要纠缠,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提拼命想往前冲,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李承霆手下的兵卒?
红提还未靠近,就被一人大力推开。
她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连着退跌了几下,一下子摔倒在土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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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求见
进去通禀的那个兵卒眼神有些闪烁,想上前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快走,府里的事情可以找肃王爷王妃做主,郡王爷真的事忙顾不上你,你再想其他办法去吧!”
那两人说完,便再也不看红提一眼,冷冰冰地站在那里,就像两座石头雕塑。
红提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又急又怒。
起初那两人分明态度不错,并不像是要骗她的样子,怎么后来就忽然翻脸不认了呢?
难道……李承俊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郡王爷真的在跟沈家人议事?还有那个沈怜姑娘,真的回来了吗……
红提心里就算再相信李承霆,可姑娘倒在床上,郡王却连面都见不到,她心里瞬间也凉了半截。
她最后咬牙又望了军营一眼,一跺脚,转身跑了……
红提走后,身后的两个兵卒却开了口。
“你刚才干嘛要扶她?不是郡王爷说不见的吗?她无理取闹,我们推开她也不算错。”
“嘘!你小点声,不是郡王爷说不见的。”
“什么!那你还敢?”
“郡王爷出事了,早起的时候,好像突然就吐了血……”另一个兵卒压低了声音,四下一看才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现在似乎仍在昏迷。”
“你说什么!”
“嘘!让你小声点!小声点!”那兵卒道:“咱们这营中未必没有奸细,李尧亲卫已经说了。除了咱们这些跟着郡王爷出生入死过的人,谁都不能说。”
“那王府那边……”
“那边当然也不能说!你我都不能保证神色正常不露出破绽,你还指望那些丫鬟婢女保守秘密?万一她们一时惊慌嚷嚷起来……城袭的事情可还没完呢!李尧侍卫说了。这事,甚至连兵部那边都不能说!”
————
红提进不去军营,知道再多停留也是没用。
军营不是想爬就能爬的地方,况且,就算爬进去了,万一郡王爷真的不见,她再恳求也没有用吧?
眼下。还有谁能救姑娘呢?
红提刚跑出来,便有一辆马车追上她道:“姑娘,你刚才给的银子太多了……”
赶车的小哥话音未落。红提已经七手八脚地爬了上去:“快!回城中,去闲字阁!”
那小哥愣愣地“哦”了一声,挥着鞭子急忙又往城中赶去。
“姑娘,闲字阁在什么地方?”马车跑的飞快。那小哥却是一脸茫然。
“前面路口左转。看见一个烧鸡铺子,再右转!”红提从马车中探出脑袋,左右指点着给那小哥指路。
闲字阁终于到了,这一回,不等小哥将马车停下,红提就已经跳了下去,之后便是又一锭银子砸在小哥的头上。
“姑娘……”
红提已经往闲字阁跑了进去。
闲字阁开门做生意,一层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当铺似的。挂着些古玩字画,还有几位管事模样的在其中走来走去。
红提这回学聪明了。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而是冲进厅堂扯着嗓子就大喊起来。
“肃王府郡王妃婢女红提,求见闲字阁主人!”
“肃王府郡王妃婢女红提,求见闲字阁主人!”
红提使出吃奶的劲头,声音洪亮凄厉,吓得一众管事齐齐缩了一下脑袋。
红提却仍旧在拼命大喊,她紧紧扒着门框,生怕自己还没见到正主就又被人推出去。
“谁在这里喧哗?”
一个黑衣人从楼上翻身而下,瞬间就逼向红提面门。
红提吓得闭上了眼睛,口中仍旧凄厉尖叫:“求见闲字阁主人!”
那黑衣人却愣了一愣:“是你?四姑娘身边那个烧鸡婢女?”
红提听见“四姑娘”,虽然这称呼不对,虽然也不知对方为何会认识她,但只要没将她赶出去就好!
“正是奴婢,请问闲字阁主人在吗?我家主子有急事要求见。”
“跟我来吧。”
在谢安莹还是谢安珍的时候,黑衣人曾经跟踪过红提,事后还掳过谢安莹,只是那次被红提喊来的李承霆击退了。所以他当然认得红提。
红提在楼下大喊,是帝师大人派他下来查看的。
红提跟在这人身后,一直走上了四层,这才见到了一身雪白的帝师闲歌。
闲歌看见她,又朝她身后看看:“你主子呢?”
红提提着裙子,眼睛一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主子急病呕血,求您搭救!”
闲歌最近一直等着谢安莹来找他,毕竟师尊和墨莲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可肃王府和平阳侯府最近都挺忙的,他也只能耐心等待。
可等了这么多日子,只等来一个小婢女?
闲歌眨眨眼睛,像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主子急病!快要不行了!”红提连番磕了几个响头。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肃王府中牛鬼蛇神太多,军营中李承霆又不肯见她,平阳侯府的人又都没什么本事,就算听说主子病了,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提着礼物上门探病。
在这之前,主子不止一次跟她提过闲字阁,不但大致讲了些她跟闲字阁的渊源,还说闲字阁主人是她非常重要的人。
红提情急之下也只能求助这里,这是她最后一线希望了。
“你说……你家主人病了?不行了?”
闲歌的声音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听起来竟然比红提还紧张三分。
红提连连点头。
“快!走!”闲歌已经跳了起来:“去王府!不对,去军营!不对,还是先去王府!”
闲歌一声令下,红提只觉自己双脚离地,还未看清眼前景象,就发觉自己已经身体腾空。
她这才发觉自己被之前那黑衣人提着领子,揪起来就夹到了腋下,还来不及喊,便已经从四层的高阁之上一跃而下。
可那人并未落地,而是足尖一点,又跃上了一处房檐。
红提只觉风打在脸上生疼,黑衣人上下跳跃腾挪,飞速疾行,颠簸得她头晕眼花差点连肠胃都呕了出来。
等她缓过劲来的时候,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已经落在王府新苑之内了。
跟他一同落地的还有白衣翩翩的闲歌,此时闲歌发丝凌乱,衣衫褶皱,显然是刚才被黑衣人夹在另一边腋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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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做主
闲歌尚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服,就被红提拖着朝屋子里走去。
红袖眼尖,还以为又是李承俊前来闹事,猛地站起身来,却当场愣在原地。
“帝,帝师大人……”
红袖几人是从陈蓉手下出来的,见识到底比红提多些,虽然她们也从未见过帝师闲歌的真容,但眼前这步步生莲仿若谪仙的男子,大历朝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个了。
红袖几人连忙躬身行礼,红提听见这称呼,也被吓了一条,赶紧小心翼翼地放开闲歌的袖子。
“帝,帝师大人,姑娘她……”红提结巴着,脸上焦急仍旧不减,指着谢安莹对闲歌道。
闲歌神情凝峻,挥手让红袖几人起身让开。
他上前几步来到谢安莹的床前,也不见外,顺势坐在床边将谢安莹的手从锦被下取了出来。
谢安莹的脸色不好,正与李承霆当年病症突发呕血时差不多。
闲歌三指轻按,细细聆听了一阵,却是忽然一愣。
“郡王妃服了什么药?”
“万安丸……”红提紧张的心都不跳了,结巴道。
“不可能。将药拿来我看。”
“真的是万安丸,是姑娘亲手做的,”红提将一旁晾着的药汁呈上,“不过,不过这里面,奴婢自作主张加了一些麒犀角……”
闲歌扬眉看了一眼这个不大起眼的婢女。
郡王妃身边倒是人才辈出,本以为都是些只会买烧鸡的货色。没想到还身怀绝技呢……
“你们手上,好东西倒是多。”
闲歌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送入口中尝了尝。眨眨眼睛,心中惊讶更甚——这还真的是万安丸,是他经常陪着给人用的药。
其中加了麒犀角的粉末,用量不大,起不到什么医治的作用,却可将万安丸中驱毒的作用放大一些。
谢安莹能保住性命,这汤药居功甚伟。
更重要的是。这边保住了性命,那边就还有救……
闲歌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做的不错。接下来仍旧用这个药方,将麒犀角的分量再加一倍。”
红提直到这一刻,才觉得双腿发软。
之前给姑娘用药,她像是有十分的把握。但这把握完全是因为对主子的信服。至于她自己,其实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现在听见帝师大人说继续用药,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可一阵后怕之感让她险些站立不住,还好红袖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闲歌看她这样,心中大致明白这药方并不是眼前婢女的本事,再看向床上的人。眼中神色更多了些复杂。
“你们说说,你家主子是怎么突然成这样的?”
原本谢安莹这个人。在他闲歌眼中,就跟一个药引子差不多。她的作用,就是用来治好李承霆,至于她的生死还有她将来会如何,包括她与李承霆的感情什么的,都不在闲歌考虑的范围之内。
但是自从上次宫中一见,闲歌忽然发现谢安莹与他似乎有些别的渊源。
这闲事,他好像就不能不问了。
红袖几人有些犹豫,帝师虽然是医术了得,但府中的事情,跟他说了会不会不合适?
红提却管不了那许多,先是主子病了,又是嗣王爷多嘴刺激主子,接下来又是郡王爷不肯见她……这两日里的各种委屈,压的红提恨不得将王府掀个天翻地覆。
她现在谁都不信,姑娘说闲字阁主人可信,她就只听姑娘的。
说起这些事,红提当场就红了眼眶,她从那日姑娘状元楼回来,如何吩咐她回新苑整理礼单,然后如何去与嗣王爷和秦宣公子听琴,中途李尧侍卫来探了一次,知道姑娘不在这边,似乎就直接去那边找人了。
再后来,姑娘一个人回来,就开始发冷……
红提为了让帝师大人更好判断,将自己心中咒骂李承俊的话都吞下,只咬牙说了她亲眼所见最真实的事情。
当然,李承俊跑来说的那句刺激谢安莹吐血的话,她也如实告诉了闲歌。
闲歌听完之后一阵沉默,吓得红袖几人拼命拉红提的袖子。
红提瞪着大眼,眼中满是不服气,就等着闲歌一句答复。
闲歌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婢女,想了想,知道她们并没说谎。
可是……
这事情说给别人听大约觉得正常,可听在他耳朵里,怎么就觉得这么怪异呢?
他之前早就深思熟虑过谢安莹的额身份,谢安莹就算不是他的师尊,也定是与他师门有关的人。按理说,就算是李承霆,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更不用说李承俊那没来由的一句话了。
想到自己几百岁的老头子师尊居然为了李承霆醋了,闲歌只觉得一身鸡皮……
不会的,师尊他老人家就算转世到女儿身里,也不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闲歌定了定神,微微轻咳一声,拂去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
红提仍旧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有些无奈,背着手向外走去,红提眼中瞬间充满了不甘,正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听闲歌对着外头一片空地吩咐道:“从此刻起,将肃王妃所在的这个院子给我盯紧了。除了我与这院子里的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骚扰。”
外面传来一声:“是。”
红提脚步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闲歌却没说完,继续又道:“肃王府上亲兵厉害,这事我要去跟肃王爷知会一声。你多带些人手围了这里。记住,除了我,还有郡王爷郡王妃,其余的人一律都是闲杂人等,哪怕是嗣王或者肃王妃。”
闲歌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莫名严厉起来。红提浑身一冷,这才想起眼前人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
姑娘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帝师大人出面为她做主……
而她刚才,也真是太冒犯了。
红提小步上前,跟在闲歌身后,想要赔罪道歉。
闲歌却扭头又恢复了游手好闲的姿态:“你们几个,照看好郡王妃。郡王妃无事,你们有功。郡王妃有事,你们都赔命,记住了吗?”
屋子里除了红提,瞬间跪倒一片。
虽然之前也没有人对谢安莹不忠心,但有了闲歌这样一句话,众人自然更不敢生出旁的念头,唯有********照顾谢安莹了。
红提心中感谢不已,朝闲歌连连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谢安莹。
闲歌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烧鸡婢女还算满意。(未完待续。)
第326章 麻烦
闲歌出了新苑,也不管府中人如何看待,径直大踏步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刚才是生死攸关一时情急,所以才任由那些蛮人夹着他飞奔过来……现在看来,谢安莹暂时无事,手下婢女又机灵衷心得很,他根本没有派上用场。
倒是李承霆那边,恐怕没这么好运气,他还是得过去走一遭。
闲歌先找了马车,乘车找到肃王爷,将事情大致与肃王爷说了一遍。
“出了这种事,那几个婢女都不敢跟你说,可见你也不怎么可靠。”闲歌翻个白眼,不等肃王爷插话,继续道,“我自作主张,让人把那院子围了。告诉你一声,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肃王爷目瞪口呆,胡子气的都要翘起来了。
可细想想,这事还真怪不得别人。
李承霆病,还有娶谢安莹入府的作用,这世上就三个人知道——皇帝陛下,帝师大人,还有他自己这个肃王。
可后宅的事情都是王妃在管,王妃那性子,他想想都觉得头大,所以一直以来根本不想对上,只是能躲就躲。
这么一来却是放任了她在后宅想怎样就怎样。
原来倒也没什么,可是多了一个谢安莹,一切就不一样了。
闲歌还算给他留了些面子,没将他后宅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戳穿,但他也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其中大概。
想到这些小事,竟然导致谢安莹状况不稳。肃王爷气得将桌子拍得碰碰直向。
闲歌懒得理会这外表强硬内心柔软的老男人,哼的一声走了。
这还没告诉他李承霆恐怕也倒下了呢!他那后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跟肃王呛了几句。闲歌不敢再做耽搁,直接去了东城城防营。
守城的兵卒看见他,吓了一跳。几个人想拦又不敢拦,围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终请出李尧做主。
李尧听说是帝师前来,哪里敢有怠慢。且不说帝师是大历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这最重要的——帝师他是大历朝唯一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头号郎中啊!
郡王爷忽然倒下。李尧正手忙脚乱呢。一方面要隐瞒真相,另一方面又不能放任郡王不管。
闲歌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李尧跟众位亲卫们商议了几句,大家一致同意请闲歌进去看看。
“不知帝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方才我们郡王还斥责了我,让我赶紧来迎您进去。”
李尧一脸狗腿样,睁着眼说瞎话。
帝师咧嘴一笑,笑容没有丝毫温度。瞧着李承霆这属下说话的样子。也知道李承霆现在状况只怕真的不好。
“那就带路吧。是郡王喊我来喝酒庆功的。”
闲歌说着,便朝军营里的主账走去。
主账被封的严严实实,门外还有四个兵卒一脸紧张地守着。闲歌挥挥手道:“郡王又军功在身,偶尔喝个小酒不算违令。要是有人敢拿这事说闲话,一并算在我头上。你们用不着这么紧张,该干嘛干嘛去。”
李尧感谢的望了闲歌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帮这边圆场……
闲歌掀开营帐入口的帘子,只掀开了一点。一弯身子走了进去。李尧连忙跟了进去,进去之后。又紧紧守住营帐,生怕有人前来打扰。
营帐中撑起一副隔帘,李承霆正躺在帘子后头,身边还支着桌案,桌案上摆这些笔墨文书。
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处理公事时疲累了,随便躺下歇歇……
闲歌“嗤”了一声。这些武夫们的脑子还真是一根筋,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了吗?
“李承霆,起来喝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闲歌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只酒壶模样的东西:“本尊新调制的药酒,看在你昨夜护城有功的份上,请你尝尝。”
李承霆一动不动,李尧目瞪口呆——这帝师大人说瞎话的本事,比他们这些人果然厉害多了。
“你!去炉子上把酒温了!”闲歌不给李尧发呆的机会,一脸嫌弃地使唤他道:“仔细看着些,要是温坏了,郡王爷也保不住你的头!”
李尧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捧着那明知不是药酒的药酒拿去加热。
闲歌走到李承霆面前,同样的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腕探了探。
可这一探之下,原本尚算轻松的神色,却忽然严肃起来。
“醒了……”
“什么醒了?郡王醒了?”李尧刚取了泥炉子进来,听见闲歌一声叹息低喃,赶紧扑过来看。
可李承霆仍旧是那副样子,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不是他醒了。”闲歌表情不善:“去温酒,别废话。”
李尧心中一阵失落,蹲在角落里生起炉子,细细看护着那一小盅药酒。
闲歌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李承霆这病症,分明是有蛊作祟。但蛊这种东西,其实并非有形有物,反而更类似于一种巫术诅咒。
传闻中,西南疆域擅长蛊毒,他们用数不尽的毒虫炼制蛊母,之后莫名就能操控千里之外的人事——这其中的原理奥秘,只怕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明白。
李承霆身上的这一种,便有些类似这个。
要不是亲眼所见,闲歌也不敢相信这样的邪术竟然真的能成。
眼下,谢安莹那边得到了压制,李承霆这边的却忽然苏醒了……这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谢安莹是初次发作,李承霆之前却已经发作过一回,这一回又被牵动,想要再靠药物压制,实在是难上加难。
闲歌心中对肃王府简直恨的没话说!
原本将这两人放在一处,两种蛊毒互有感应,便是最好的控制方法。等二人都到了最平稳的时候,在一举除去,这样一来,他也有八成把握。
而现在,两人不知为何离了心。
蛊毒就像是活物一般,被这种状态激怒,随后就在李承霆的身体里大肆翻腾。
他方才探脉,几乎觉得有个活物要咬破李承霆的心脉,破茧而出……
眼下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想要医治,首先得把这两个人挪在一处。离得越近越好。
可又不能让旁人察觉,否则一旦生疑,又是麻烦……(未完待续。)
第327章 侧目
李承霆这边不方便搬动,只能想办法把谢安莹运过来。
闲歌想了想,从桌案上抽出一向纸,随意写了些什么,然后交到李尧手里:“要委屈你了。派个人,带着这封信去将郡王妃接来。”
李尧一愣,慌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
派人接郡王妃进来有什么可委屈的?可是军营森严她要如何不引起怀疑的进的来呢……
李尧很快就明白了闲歌所谓的委屈是什么意思。
去送信的人在午时刚过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个脸生的黑衣人,而黑衣人旁边坐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红提。
李尧站在门边相迎,还没等马车靠近,红提却忽然变了脸,手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鞭子,朝李尧身上打了过去。
李尧吃惊之下连连后退,那鞭子竟然真的使了十足的力道,堪堪擦着李尧的鼻子尖抽打过去,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
“叫你猖狂!方才我过来,是谁说郡王爷不见的!?”红提站在马车上,一脸骄纵跋扈:“现在郡王爷开口了,你们还不是要求着郡王妃过来!”
红提早上来闹出的动静就不小,这一回同样足够惹人侧目。
一时间,知道内情的,不知内情的,都纷纷看了过来。看着李尧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一定是郡王爷跟郡王妃吵架斗嘴了。所以才会起先不见,现在又想见。
可怜李尧侍卫。竟然掺和到人家小夫妻的家务事里了!
不过这郡王妃的婢女也太厉害了些,传言说郡王爷是个妻奴,之前就为了郡王妃做出好多奇怪的事情——现在看来。八成是真的呢!
军营中闹哄哄的,有不少人在议论。不过他们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看看热闹也就算了,谁也没真的往心里去。
毕竟李尧侍卫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郡王爷到底也是个难过美人关的英雄,他们才不去淌这浑水。
眼看李尧侍卫都一脸尴尬进退两难,早上拦住红提还把红提推到的那两个兵卒。早就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了。
更有几个跟李尧关系不错的,远远地吆喝着:“李尧侍卫,快将王妃请进去吧。小心耽搁了时间,你要两头吃鞭子咯!”
军营不得擅入,但这样一闹开了反而没人愿意拦。不但不拦,一群老大不小的汉子们还插着手笑着起哄!
李尧无奈。心中真是委屈的不行。
他拱手对红提道:“姑娘。是郡王让属下在这里迎王妃的,之前是属下们不懂事,您帮我跟王妃说说好话,绕了一回吧……”
红提大眼一瞪,狠狠翻了个白眼,随后冷笑一声:“好说!只是下一回,李尧侍卫还是放机灵些的好!”
李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只能连连点头。按照规矩,他应该搜查马车的。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敢动?
李尧给旁边的兵卒拼命使眼色:去!你去搜车!
旁边的兵卒集体看天……
马车顺利地驶进营帐,闹了这么一出,谁也不再怀疑车里的人或者事。
李尧一脸不爽地驱散围观的人,这才收起了演技,快步朝主帐走去。
等进了营帐之中,李尧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闲歌正从黑衣人手中接过谢安莹,横抱着谢安莹走到李承霆旁边,将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
“这……”李尧下巴都快合不上了,眼对眼瞧着红提:“郡王妃这是……”
红提早就收起方才泼辣跋扈的尽头,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汪汪地盯着床榻上的两人。
李尧瞬间恍然大悟。
先前他以为红提在军营门口大闹,是受了闲歌信上的指使,为的是让他们不便阻拦。可现在才知道,原来郡王妃也病了,而且还是跟郡王爷一样昏迷不醒。
难怪要一路驾着马车往里面冲,否则给人瞧见,还真的无法解释。
李尧脑中一片混乱,想起自己早上下令拦着红提,不让她进来见李承霆,现在看来,自己这个郡王爷的左膀右臂,也许还不如郡王妃的一个婢女有担当。
可是,这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会说倒就倒,还是两个人一起倒了呢?
小郡王倒是跟他说过一句话——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难不成就像闲歌大人掐算的那什么鬼八字……这俩人还真的是命数连在一起的?
李尧心中各种不解,却也只能期待着闲歌先将两人弄醒了再说。
床榻之上,李承霆笔直的躺着。。他的侧面尤其好看,俊朗的眉骨,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山峰一样笔直高挺的鼻子……令他即便是双目紧闭,却仍旧不减威严。
而他身边的谢安莹,更是娇俏玲珑,彷如玉雕。
两个人这样躺在一处,若不是双双脸色苍白,倒像是一副美好花卷。
闲歌将隔帘档上了一点,将李尧和红提的视线隔在了外面……
随着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直到傍晚太阳即将西落的时候,隔帘那边才重新传来闲歌的动静。
他向李尧要了那一盅药酒,给李承霆灌了下去。
帘子掀起之时,红提似乎闻到一丝血腥。她和李尧迫不及待地想问,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的时候,隔帘后忽然传来了李承霆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
李承霆的声音沙哑,眼神中透着十分的虚弱和隐忍。
他想起身,挣了挣,却动不了。
红提抬腿就要床榻那边跑,被李尧一把抓住,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过耽搁了一天,现在是卯时了。”闲歌的声音从隔帘后传来。
李承霆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眼神中却透出了一丝忧虑。
昨夜他便有些不适,但当时只以为是经历混战之后的疲累,谁想到早上醒来便觉得五脏六腑如同刀绞,之后便意识模糊了起来。
闲歌又道:“放心吧,肃王妃来的及时,你暂时无事,消息也没泄露出去。只不过,这接下来的医治却有些麻烦……”
李承霆身体沉重得仿佛被千钧巨石压着,但听到“郡王妃”三个字时,却还是使劲撑起了身子。
至于闲歌剩下的那些话,他甚至都没细想。
闲歌后退了一步,给李承霆让开地方。
李承霆一撑起身子就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谢安莹,瞬时一惊!
谢安莹熟睡的样子,他时常都能见到。两个人同床共枕的时候就不必说了,就是平日里军营事忙,他偶尔偷空回去,也能见到那么一两回。
谢安莹的睡颜,是他平生所能想象的最美,就像月下幽静的百合一般,莹莹而又温柔的散发着她的光芒。
没当看见她在自己身边睡得安稳,李承霆都会被她深深吸引,有时甚至看着看着就陷入其中,不知不觉任由整夜时光流逝过去,令他觉得此生足矣。
可现在,身边的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李承霆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向谢安莹的脸颊……(未完待续。)
第328章
谢安莹的脸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温热。脸色苍白如纸不说,就连往日娇艳的唇此刻也失了色彩。
李承霆的心像是狠狠被钝器重击了一般,瞬间疼得难受。
他缓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她,怎么了?”
闲歌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给李承霆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待李承霆的眼神逼视过来时,他才慢悠悠地道:“失血过多了。”
李承霆却并没因为闲歌无所谓的口气放松,他转过头去,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安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才道:“她……跟我一样?”
闲歌呵笑了一声,想不到李承霆在这件事上倒是挺聪明的。他的病情,并没有人告诉他太具体的真相。但这么长时间了,他能猜出一丝半点并不奇怪。
“恩,跟你一样。”闲歌语气仍旧平淡。
“是她的现在的状况跟我一样,还是她跟我得了一样的病!”李承霆忽然有些失控。
“都一样。”闲歌摊手。
李承霆的怒气瞬间浮现在脸上!怒不可遏地狠狠盯着闲歌。
他之前只知道,要治疗自己的病症非她不可。却不知她跟自己一样……早就知道闲歌非要让自己迎娶谢安莹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他却不知,她跟自己一样……
闲歌没再说话,李承霆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便重新坐回到谢安莹的身边。
那么疼,连他都两次承受不住晕过去,她这样单薄娇弱的身子。可怎么承受的了!?
看着谢安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李承霆心中一阵恐惧,他猛地扑到谢安莹身边,凑近她,手指忍不住有些颤抖地摸向她的额头。
那****负气而走,他还没来得及跟她道歉,还没有买礼物哄她开心……
“安莹……”
李承霆嘶哑哽咽的声音。让人难以想象那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安莹……快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安莹半点生气也无,更无人回答李承霆的呼唤。
李承霆瞬间慌乱无措起来。伸手就将谢安莹捞进怀里,连看也不敢看她,只紧紧地抱着:“安莹,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起来。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李承霆从最初醒来时的平静,完全是因为他一无所知。可现在他从闲歌的几句话,和谢安莹的样子里,知道的越来越多。
他没办法不怕。
闲歌终于神色微动:“她没死,你别折腾她。”
这句话刚一说完,闲歌就看见李承霆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疯狂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身子重重一沉。
李承霆用手撑住床沿。小心翼翼地将谢安莹放了回去。
旁人不会懂他心中感受,他自己却明白得很。
只这么一小会。他脑中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而也正是他真的想到了那样的结果,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单枪匹马杀入数万敌军之中,也从未令他有过这种恐惧之感。
李承霆又看了谢安莹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闲歌,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在转身跟闲歌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不自觉的拉上了谢安莹的衣袖。
死死攥紧,像是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他身边一样。
“她什么时候会醒?”李承霆不知该从何问起,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可此时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闲歌也不由地叹了一声。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李承霆对谢安莹竟然藏着这么深的执念。
原本他还以为那都是蛊毒造成的依赖,才让两人莫名吸引。一个若死了,另一个便难有生念。
现在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远远不止如此。
但该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的。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比眼下要残酷的多。
闲歌终于肃下神色:“你确定你要现在知道?”
“我确定,我当然确定!”李承霆声音虚弱,目光却似虎狼一般,“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约从闲歌的神色中,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闲歌弯下腰来,眼神盯向李承霆拉着谢安莹袖子的那只手。
下一刻,他忽然用大力将李承霆的手甩开,然后撸起谢安莹的袖子道:“你自己看!”
李承霆莫名被闲歌扯开了胳膊,手中一空,心中也跟着空了起来。他正想急着重新抓住谢安莹……哪怕只是她的一片衣角,却看见谢安莹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缠着一条白色丝帕。
丝帕下,是仍在渗出的殷虹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失血过多,是跟我一样?”李承霆双拳紧握,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他不愿也不敢去做那个猜想,只飞快而又大声地质问道:“是谁!是谁将她伤成这样!”
李承霆的声音吓到了红提,李尧一时也被吓了一跳,红提反手将他一推,两步便冲过了隔帘。
她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完好无损的主子,此时手上缠着染血的白绢,整个人毫无一丝生气地躺在那里……
红提的眼泪瞬间就留了出来,带着又气又恨的哭腔道:“刚才还好好的呢!你们!是你们!”
是你们把姑娘弄伤了!
红提从将正在对峙的李承霆和闲歌左右推开,直冲过去扑到谢安莹身上,抱着她痛哭起来。
“姑娘,都是奴婢没用,没保护好姑娘……”
“奴婢错信了他们,奴婢这就带你走……”
红提不傻,哪怕只有一眼,她也瞬间就明白那伤口是怎么来的,李承霆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自己的姑娘却越发的不行了。
这还用问吗!
难怪他们说姑娘能治小郡王的病……
他们,他们这些人到底拿姑娘当什么!
李承霆和闲歌,两个堂堂七尺男儿,却被红提一左一右地推向两边,两人都是一步踉跄,似乎失魂一般。
李承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全是闲歌方才的话,和红提气怒之下恨毒的指责。
“她现在醒来,对你们两人都没有好处。”闲歌不打算解释什么,他将谢安莹的血喂给李承霆,这是最稳妥有效的方法。
若不这样做,依照现在情况,两人谁也别想活命。
而接下来,是时候该做个选择了。(未完待续。)
第329章 恨死
李承霆脑中嗡嗡直响,这不止是毒蛊发作之后的遗症,更是被闲歌所说的话狠狠重创的后果。
他从第一次看见谢安莹,直到两个人走到今日,虽然也经历了种种坎坷,但他始终觉得,命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可这一次,命运却像是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据闲歌所说,此种毒蛊乃是一双。各自附于孕体之中,待成熟之后,便能驱人心智。或者待成熟之后从身体里剖出,直接驱使。
这绝对是后患无穷的一件事,其中利害只要想想就足矣令人心惊胆寒。
而想要解除这种如诅咒一般的蛊毒,单凭医术是不行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蛊母所在。
闲歌这些年来四处暗中寻访,从南郡到北域,甚至盛行巫蛊的西苗和南洋也都去过,但仍旧一无所获……
李承霆撑着膝坐着,心中疲累至极。至于投放之人还有其目的,他现在已经无力追究。重要的是眼下,他要如何选择……
闲歌给出了两种办法。
其一,按照李承霆的要求,让谢安莹服用药物现在就醒来。但他们两人身体的毒物也已经苏醒,下一次爆发是什么时候,谁也无法预料。
其二,让谢安莹就这样睡着,用她的血来滋养李承霆,暂缓李承霆体内的动荡。在李承霆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谢安莹的血液之后,就可以将蛊毒完全度给谢安莹。
闲歌冷着脸。似乎对这两种办法十分不满。如果让他决定,他不会放弃谢安莹。但他受陛下所托,趟进这趟水里就是为了医治李承霆。
所以他才将选择的全力交给李承霆。
李承霆十分茫然。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因为闲歌给出的这两种选择。都没有告诉他最终的结果——最终谢安莹会如何,连闲歌也不知道。
选择第一种,等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而且比原点更危险的是,随着时间的接近,离蛊毒成熟的期限也越来越近。接下来的爆发,几乎指日可待……
选择第二种。谢安莹虽然沉睡不醒,但似乎可以拖延过更长的时间。看似承受了更大的痛苦,但或许将来会有一线生机和希望。
李承霆默默无声。闲歌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营帐之中之只有红提隐隐的啜泣声在回荡,令人听着心酸又看不到未来。
李承霆就这样坐着,闲歌就这样等着,直到天色已经一片漆黑。账外传来兵卒的换防之声。
李尧看看帐子里的情况。深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请示,却听李承霆忽然有了动静。
“你去安排一下,如无意外一切照旧。”李承霆望着李尧,“有什么事你做不了主的再来问我。”
李尧一愣,赶紧答了声“是”,随后一脸担忧地看了看李承霆。见李承霆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他只有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好?”闲歌脸上的不满之色不加掩饰。他望了一眼仍旧昏迷的谢安莹。胸中说不出的气闷。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关心谢安莹的生死,可看到李承霆的犹豫不决,竟莫名为谢安莹感到不值。
她活的比李承霆更不容易,一个孤女,只因为生辰合适,便被用来养蛊。她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视作弃子,却能在泥泞里苦苦挣出自己的辉煌。
可直到现在,她的命运,也不过是李承霆的一句话。
何其不公?
闲歌心中厌烦至极,目光直逼上李承霆:“有这么难选吗?郡王爷一向杀伐果决……”
“我想好了……”
李承霆忽然抬起头来,声音说不出的平静。
闲歌眉端微蹙起:“那就说说吧。”
“我选第一种。让安莹先醒来吧。”
闲歌有些不敢相信。他原本就觉得只要是有情有义的人,都会选择第一种。至于第二种么,常人连一只毒蛊都应付不了,若将两只度在同一人体内,不等找到蛊母,光是折腾都折腾死了。
谢安莹就算心志再强,但毕竟是个娇弱女流。李承霆这精钢铁铸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她?
但他亲眼看见李承霆真的在思考,真的在选择,而且还想了那么长时间……他是不是曾有那么一刻,已经打算放弃谢安莹了?
“你想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是选了一。你考虑清楚了?”闲歌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态,竟有些不甘心地嘲讽试探了一句。
李承霆神色木然,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而是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我有个打算,你听听看可不可行。”
闲歌扬眉。
李承霆也不看他,走到谢安莹身边将红提一把提了起来,忽然抬手在红提后颈一砍——红提一脸惊怒,脑袋向旁边一歪,晕了过去。
“这就是你的打算!?”闲歌难以置信道。
李承霆将红提放在一边,没有直接回答闲歌的问题,眼神却温柔而眷恋的扫过谢安莹:“对,这就是我的打算。”
“我打算先让她醒来,然后……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时间。等我把一切都料理好了之后。就可以实行第二种方法。”
“李承霆,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让谢安莹一直睡着。等醒来让她面对一切,清楚的得知自己的一生不过是一个药引……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不过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李承霆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谢安莹,“我选择第二种,让她喝我的血,然后把她身体里的毒蛊,引到我这里来……”
李承霆的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有毒蛊,还有他的安莹。
“你……”闲歌一口气没倒过来,“你说什么,你是说……”
“恩,既然她能做我的药,我应该也能做她的药。”李承霆忽然转过来,紧紧抓住闲歌的手腕,双目猩红,一字一顿地低声咆哮道:“别想骗我,你能做到的!对吧!”
闲歌的手臂上传来剧痛,但这种疼痛却远远赶不上李承霆带给他的震惊!
“你这个疯子。”闲歌的目光复杂至极,“她要是知道了会恨死你我吧……”
|(未完待续。)
第330章 醒来
谢安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海中首先浮现的,竟是李承俊那天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可那些话就像是魔咒一样,让她即便醒来,也觉得寡然无味。
李承霆明知沈家伤过她,要取她的性命,更要取代她的位置。之前她一直不逼不问不想让他难做,完全是因为相信他,相信他有朝一日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所以呢?
他就轻轻放下了?当做没有这回事?
还在跟沈家相爷议事,甚至沈怜姑娘回府也要他花时间去作陪?
自己在府中重病昏睡,他可曾来过,又可曾知道呢?
许是人在病中就会变得格外脆弱,谢安莹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是泪。
外面的珠帘忽然响了,发出铃铃琅琅清脆的声音,随着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李承霆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谢安莹面前。
“你醒了……”李承霆顿了顿,“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谢安莹慌乱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却发觉李承霆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说完话就低着头转身去倒水。
她心头像是被人揪着一样的疼,咬了咬唇,倔强道:“红提!”
“红提不在,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红提人呢!”谢安莹双手紧紧攥住被子。
她从来就不是个迟钝的人。李承霆这幅不敢看她的神色,还有红提莫名的消失。都令她瞬间猜出眼下的情况——在她昏厥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李承霆却没有回答她。
谢安莹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慌乱,什么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红提呢!
“你快告诉我!”谢安莹的声音悲愤又带着一丝厌烦。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反正她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可是红提是她最终要的人……如果红提有什么事,她真的承受不了!
李承霆端着水,走到谢安莹面前:“你刚醒来,先喝口水,这样对身体……”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茶盏已经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细小的瓷片。
谢安莹挥开李承霆的手,努力撑起身子。用尽全力抓住李承霆胸前的衣襟,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对他道:“红提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李承霆忽然被谢安莹拉近,鼻端仍旧是她身上熟悉陶醉的香味。可对上她满是质问的冰冷目光。心中就像是压着一座山一样令人窒息。
他的身子轻轻晃了晃。似稳定了一下心神,目光渐渐温柔下来,握上她的手,平静道:“红提很好,只是因为照顾你身子有些累了。是我让她去休息的。”
谢安莹的脸色似有缓和,但仍旧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李承霆无奈的苦笑。
谢安莹居然到现在还会相信他的话,哪怕只是信了三分,他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换成是他的话。要是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恐怕连半点都不想相信了——就好像那日看见谢安莹在李承俊的院子里。他选择掉头就走……何尝不是对她的不信任。
可他注定要让他的安莹失望了。
李承霆握着谢安莹的手更紧了些:“她就在西厢下人房里,红袖几个都照顾着呢。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她。”
“我现在就想见她……”谢安莹听说能见红提,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神经质了——就算她这个郡王妃位置不保,他们也不至于要拿红提怎样。
否则直接在病中杀了自己岂不是更干净爽快。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淡淡地松开了李承霆的衣襟,低着头小声道:“我现在就想见她……”
李承霆的身子似有一刻的僵硬,脸上也露出悲伤的神色:“明天,明天再见她,好不好?”
谢安莹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承霆,对方真挚的神情,还有那哄着她开心的语气,似乎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从他的眼神里,她只看到他对自己的关切,没有一丝破绽。
谢安莹多想一辈子都沉醉在这样的眼神之中,把李承俊那些话都当成是子虚乌有的挑拨离间……
明天,就明天吧。
谢安莹轻轻点了头。
李承霆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丝喜气,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桌案前,重新拿了杯盏给谢安莹斟了一杯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谢安莹感觉自己像是几日水米未进一样,早就渴的不行。既然答应了,就先这样吧。
她接过李承霆的水,昂头喝个精光。
李承霆的神色又转好几分,再倒了一杯来,递给谢安莹道:“想吃点什么吗?我吩咐厨上去做。”
谢安莹又喝了一半,身上舒服多了,只是神色仍有些落落:“想吃红提做的……算了,让厨上随便做些清粥吧。”
李承霆主动忽略了前半句话,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吩咐,你在趟一会儿,马上就好。”
李承霆出去之后,谢安莹抱着膝盖在床上发呆,忽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十分强烈,就像是……
她翻起自己的袖子,看着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色丝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谢安莹感觉自己像是几日水米未进一样,早就渴的不行。既然答应了,就先这样吧。
她接过李承霆的水,昂头喝个精光。
李承霆的神色又转好几分,再倒了一杯来,递给谢安莹道:“想吃点什么吗?我吩咐厨上去做。”
谢安莹又喝了一半,身上舒服多了,只是神色仍有些落落:“想吃红提做的……算了,让厨上随便做些清粥吧。”
李承霆主动忽略了前半句话,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吩咐,你在趟一会儿,马上就好。”
李承霆出去之后,谢安莹抱着膝盖在床上发呆,忽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十分强烈,就像是……
她翻起自己的袖子,看着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色丝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未完待续。)
第331章 霸道
李承霆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向谢安莹,趁着她一脸茫然时拉过她的手,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将丝帕往回缠。
看着他万分紧张的样子,谢安莹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
李承霆正低着头,大大的手掌轻托着她细嫩的手腕。他将丝绢快速缠了两圈,像是急于掩饰那伤口一样,他的手甚至都在轻颤。
可他又怕弄疼她一般,那丝绢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手上,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他连忙拉起来,却不敢用力……
谢安莹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渐渐转向李承霆的脸。低垂的睫毛掩饰了他此时的神情,令谢安莹无法猜透他的内心。
可她从没忘记,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一片阳光,引诱着她从复仇的地狱中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她也没忘记,当自己燃起重新活在阳光之下的希望那天,她曾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回报他。
她和他之间,不该芥蒂至此,误会至此的。
谢安莹拼命眨着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心中生出一种希冀——或许,她应该听听他怎么说。
两个人要相处一生,怎么可能没有龃龉。然而若是两个人都还有在一起的心,那么,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将话说开,也许就好了。
就算这些话可能会撕出心头更大的伤口,但只要肯面对,伤口总有痊愈的时候。
总比一直让刺扎在心头的好……
“承霆……”谢安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告诉我,我这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谢安莹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索性也不掩藏……反正,也许这都是李承霆将她宠坏了,否则她现在仍活在仇恨的阴影之中,又哪里会有这样娇弱垂泪的心思。
谢安莹期待的看着李承霆,可她发现自己似乎想的太简单了。
李承霆除了缠丝绢的手指更为慌乱,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是什么事。让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李承霆恼怒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丝绢,看着那轻柔的触感从指间一次次的滑落,他极力的想抓住。却又因为杂念和顾虑太多,始终不能如意。
谢安莹的话就像是安抚他梦魇的羽毛,又像是一柄直逼他心头的利剑,他却仍旧困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
他怎么忍心告诉她。
告诉她这伤口的来由?割开她的皮肉血脉。流出鲜血被他饮下?
他怎么忍心告诉她。
他已经为她做了选择?新婚不足半年,以后就要孀居在这与她格格不入的府邸之中?
他想尽办法所能做到的也只是能让她活着,但谁会满足这样活着……他之前给她的那些承诺呢?那些要照顾她一生,让她永远都开心的誓言呢?
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谢安莹好不容易骨气的勇气,被李承霆的表现拖累的丝毫不剩。
她多怕下一刻,李承霆就亲口要她让位,让给那个与她不共戴天的沈家姑娘……
“承霆,”谢安莹泪如雨下。“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行吗?”
这一句,便是她最后的妥协了。
他不肯说,就再给他些时间。今天不说,还有明天,后天……
谢安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软弱过。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弄清一切,可是她对李承霆的感情,却又令她像着魔一样,想要在他身边赖着一天,再多一天……
听见她这样说,李承霆终于再也忍不住。
他欺身上前一把揽住谢安莹,用手托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下去。
谢安莹努力挣扎了两下,可李承霆的力气大的惊人。她的后脑被他紧紧捧着,连转动躲闪都不行。只能任由他吮吸掠夺。
她从来不知李承霆会这样急躁,这样蛮横霸道。
他的唇舌强硬地将她的牙齿撬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如困兽般的呜咽低吼。他一步步地侵略,像是要将她揉碎吞下他的身体之中……
可是,她还是渐渐软了身子,甚至开始迎合他。
她认命了……
他就是她命中的情劫,是她前世今生都逃不开的魔。
一夜缠绵,如同生离死别般的激烈,李承霆一次次狠狠撞击着谢安莹的身子,看着她的目光,更像是要将她的呻|吟她的销|魂都牢牢铭刻在记忆之中。
谢安莹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向高峰,脑海中所有的疑问都化成细碎的求饶,可李承霆却执拗着不肯放过她,在听见她的求饶声后,甚至更像是被燃起的炭火,将所有的温度都奉献给她……
————
第二日清晨,谢安莹是在李承霆的怀里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的凝视。
谢安莹有一瞬间的羞愤,别扭地移开视线:“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恩。”从昨夜她疲累极了沉沉睡去之后,他就一直这样看着她。
谢安莹没想到李承霆会答的这么干脆,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要升温,谢安莹连忙推开他,小声道:“我饿了……”
李承霆愣了愣,将她重新揽进怀里,又把头放在她的颈间,埋在她发丝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扯过一件白丝亵衣为她披上,又在她肩头一吻:“一起吃饭,吃完之后……我带你,我带你去见红提……”
谢安莹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就知道,红提不会有事。红提是她的宝贝,也是她最亲的亲人,无论如何,李承霆绝对会护着红提周全的。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充满希望的眼神,心中疼的无以复加。
等见到红提之后,红提会告诉她一切。到了那时候,他和她,就是相隔天堑的人了……
他私心里,甚至想过要将红提远远的送走。
可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总不能连答应她的这点事情都要违背……
这一晚,已经是他从她那里骗来的。他也不敢奢想两个人还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反正都要离别,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不能让她最后一个知道……
那就让红提先告诉她一些,让她慢慢的接受吧。
|(未完待续。)
第332章 西厢
谢安莹完全没有察觉李承霆这一瞬间的失神,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红提,她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太多。
人大概只有在失而复得之后才会更加珍惜,能再见到红提,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昨夜,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无论李承霆愿不愿说,无论沈家姑娘的事情是否属实,她都还要活下去。
她不能不战而退,不能白白将位置让给别人。
所以,她更需要红提的陪伴。只有她能陪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守住属于她的一切。
这一顿饭,谢安莹吃的尤其的快。
许也是饿了的缘故,又或者是一夜厮磨之后她对李承霆更加依赖信重的缘故。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可她已经决定要要面对一切困难了……
李承霆却吃得食不知味。
他最怕的时刻就要到了。
可他却无法让时间停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桌案上的吃食一点一点的减少。
“你怎么了?”谢安莹转身看他,甚至打算伸出手臂探探他的额头。
李承霆一个激灵像是触电一般躲开她的手:“没什么……要不,你自己去吧。红提她,就在西厢下人房里,我,我军营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谢安莹的手停在当空。李承霆却已经夺路而逃。
桌上的碗盘因为他的碰撞而发出哗啦一声脆响,李承霆头也不回。飞速跨出门去,很快消失在谢安莹的视线之中……
谢安莹缓缓起身,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屋子中空荡荡的。身边没有一个婢女,只站了她一个人。空气里还有他残存的味道。谢安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平静地走出屋子,往西厢而去。
李承霆没有妾室,甚至没有通房婢女,新苑这边盖了很多房舍,原本都是肃王妃和李承俊的意思。是打算给李承霆以后的女人用的。
可自从她来了之后,这些房舍全都被她丰厚的嫁妆所填满,气得肃王妃很是不痛快了一阵。
而李承霆。他从没有过让别人进门这样的打算。
谢安莹继续向前走去,以往她想到这些事情,嘴角总是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可今天她却平静的如同一块木头。
有什么事。大约只有在见过红提之后。才会明白吧……
西厢并不太远,红提她们恃宠而骄,原本是给妾室侧妃的屋子,她们却两人一间,还专挑好的住。
谢安莹推开红提所在的那一间走了进去。
屋子里昏暗的很,谢安莹从亮处走进来,竟然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她这才发现厢房里的窗棂全部都被人用厚厚的布帘遮挡了起来。
谢安莹皱着眉头,使劲调整了目光。眼前的事物在她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红提!”
谢安莹几乎倒抽一口冷气,她用手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红提,红袖,红莲……她随身陪嫁来的六个婢女,正紧紧地被人用麻绳捆了手脚,又用布带封了口舌和眼睛!
此时听见她的声音,她们这才呜呜地叫了起来,连方向都辨识不清,使劲朝她所在的大致方向拼命挣扎过来。
谢安莹脑中一片空白,她似乎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一蓬血雾,无声无息地散落开来。
“红提……”
谢安莹快步上前,面无表情地抓住一个人,将她身上的绳索和布带解开,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下一个人……
一个帮着一个,很快所有人都被放了开来。
谢安莹麻木的数着眼前,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她们都在,一个都没有少。
只是这些人已经不像她印象中那样娇俏活泼了,一个个眼中含泪,一脸苦涩地看着她……
谢安莹走到主座前,扶着手边的桌案无力地坐下。
“红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安莹的声音并不冰冷,甚至是温柔的,可她的眼神却并不平静,那种隐忍到极致的克制……只要掀开那层温柔的假象,下一刻便会看见滔天恨意和怒火,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
红提再看见谢安莹的那一刻,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噗通”一声跪在谢安莹的脚下,用一种怕极了的声音道:“姑娘!快逃!”
逃?
谢安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见到红提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自己快逃?
是因为突然的疾病使她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逃?
谢安莹来不及问,却见眼前的婢女一个一个的都跪下了。
“姑娘,快逃吧……”
“是啊,姑娘,走,走的越远越好!”
“对,走了就别再回来,别管我们,也别再管平阳侯府的事情了!”
谢安莹的双手紧紧抠在椅子的扶手上,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她的信仰就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直至此刻,终于只剩下虚无的欢迎了。
“走?为什么?”谢安莹俯身凝视着红提,“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小郡王他要喝您的血!”红提的声音尖锐又压抑,她想要撕心裂肺的大喊,却又怕惊动这府中的恶魔。
说完这一句,红提已经怕的浑身发抖。
没错,这府邸里的,都是恶魔,是妖怪。说什么生辰八字……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用主子给郡王爷治病!
谢安莹听罢,神情呆滞地缓缓拉起自己的袖子。
原来是这样?
“那他喝了吗?”谢安莹问道。
红提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天真的谢安莹,若不是真喝了,她们又何至于这么怕。
喝人血,还是自己枕边发妻,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野兽才能做出来的事啊!
红提跪在地上,解开自己的领口,脖子上一横淤青触目惊心,
她将谢安莹在病中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谢安莹,包括李承霆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喝了她的血,也包括李承霆在醒来之后,该做出决定的时候,砍晕了她不让她听见后续的话。
他的选择和打算,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否则又何须逃避何须不说,何须避讳着她不让她知道!(未完待续。)
第333章 出逃
红提将事情说清楚之后,一脸紧张地望着谢安莹。
主子到底已经嫁了,女子从夫,按理来说无论是生是死,她都是肃王府的人。
夫妻一体,她这个做奴婢的,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非常的僭越,甚至是该死的。
可是,她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那些……她不能不告诉主子啊!
小郡王比所有的人都值得信任,之前她又何尝不是将小郡王看做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尤其是当他一次次救姑娘与水火之中的时候。
比如海晏楼起火那次,若不是小郡王及时赶到,姑娘最后也不知会如何……
小郡王对姑娘的好,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中,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可是!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治病呢?
为了用姑娘的血肉给他治病,甚至是为了让姑娘能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血肉给他治病……
红提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如果他们的初衷就是那样,那么他那么爱惜姑娘,也不过就是爱惜他自己的命。
红提紧紧攥着谢安莹的裙边,低头咬着唇,无声地哭着。
姑娘怎么这么可怜,老天爷要折磨姑娘到什么时候才算够呢?
谢安莹的手轻轻抚摸过红提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像是再安抚红提,也像是在安抚她自己。
无论什么人,听说自己在重病昏倒时。不知不觉的被人割脉取血,还喂给另一个人做药……等醒来之后恐怕都会是红提这个反应。
她谢安莹也是如此。
当她看见红提红袖被捆成这样,又从她们的口中听到了李承霆不敢说的原因。她的心中何尝不惊,不怒!?
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要真的如红提所说,他能放过她,让她来见红提,然后从红提这里知道真相,再大摇大摆的逃走?
“红提,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谢安莹声音飘忽不定。
她知道红提说的都是真的。可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姑娘!”红提的心脏实在承受不了,“姑娘说的对,有可能是奴婢误会了。可要是不是误会呢?姑娘要赌命吗!?”
红提根本不敢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不管是不是误会。主子只要逃,逃的远远的,就安全了。
与其在这府里等着别人高抬贵手,主子浪迹天涯去哪里不能好好的活着啊!
“可是。是他让我来见你们的。而且他现在也走了。如果真像你所说,你觉得我能走出这个府邸吗?”
“姑娘……”
谢安莹任由红提拉扯着自己的裙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红提说的没错,但李承霆也不像要害她……或许,她可以像个办法证明真相!
谢安莹的眼中恢复了些素日的坚定。
对,她可以像个办法去证明!
“红提,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是个丧心病狂的禽兽。那么我恐怕逃不出这个府邸。就算逃出去了,恐怕也走不出多远……”
“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走!”
一切是非,就看她走不走的出这道门!
红提的顾虑她也明白,李承霆看似掉头走了,但或许这只是他的攻心之计。她的性子,宁愿自尽也绝对不会受辱,这一点,李承霆在海晏楼的时候是见识过的。
那时候她为了躲避苏君然,都能选择从海晏楼上跳下去……
所以,这一****陪着小心,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
谢安莹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李承霆是这种人,可是就像红提所说的——万一呢?她要赌命吗?
他让她亲眼亲耳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然后一个字也不愿跟她交代,她怎能无条件的全心信任?
那就证明吧。
若她能走,她就回来,若不能走,她死也会走!
红提听说谢安莹决定要走,哪管她是不是还打算回来。什么喝人血治病的法子,她连挺听都没听过,又被蒙着眼捆了一天一夜……想想就觉得惊悚之极,恨不得这就赶紧离开这处处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她真的能跟姑娘一起走吗?
两个人,虽然能互相作伴,但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也更大了。
红提正在犹豫,谢安莹却已经起身:“你们都跟我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燃起一线希望。她们也同样怕了,也想逃出去活命。可这么多女人,走到哪里都是麻烦。
现在,能让姑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谢安莹走出几步,发觉身后的人都跪着没动,她心中一暖:“你们信我吗?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
是生是死,咱们主仆都在一处……
谢安莹已经将心中所有的恐惧惊疑都深埋了起来,在众人眼中,她仍旧是那个值得人全心信任,说一不二的谢大姑娘。
小婢女红莲第一个站起身:“我要跟着姑娘!”
不管是为了姑娘,或着也是为了她们自己,再加上谢安莹淡然自信的态度激励感染了她们。紧接着,她们一个个都站起身来,带着置死地而后生的坚毅,跟在了谢安莹的身后。
“红提,走吧。”谢安莹将手伸出来,对着仍跪着的红提,“你就真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
几个时辰后,两辆马车驶出王府。
不同于一般的逃亡,谢安莹这一行人,简直就像是王公贵族外出游玩一般。
装扮精致,穿戴富贵的主子,领着六个娇俏入花的婢女,乘坐富丽堂皇的马车,车上还装载着大量的东西……
自出了府,她们这一群人就处处引人瞩目。
“快看,那是肃王府的马车?看方向,他们是去明煦山踏青的吗?”
“是啊,不知是肃王府的哪位主子,真是羡慕他们,能坐这么好的马车去踏青。”
“明煦山风光秀丽,早就被圈成皇家避暑围猎的地方了,你就是有这么好的马车,但没个好身份,也别想进去呢。”
谢安莹听着马车外的议论,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真不想要自己这个身份了。这些人若知道她从生来到现在都经历了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想要跟她调换身份的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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