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失常
两人满脸苍白地冲进厅里,心中简直暗暗将沈怜骂了个遍!
沈相爷府上的明珠,不是最温婉柔弱了么?平时一阵风吹来都要晃上三晃,谁要是跟她说一句重话,她那秋水一般的美眸中,立刻就会漾出一层水光来,让人望之生怜,怜之生爱。
却原来,都是装的!
朝薇公主吩咐她们看着点,别让事情太过火,而这沈怜竟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动手伤人,要是郡王妃有什么闪失,她们两个岂不是被沈姑娘害死了。
两人一进氅厅,一个便拦在沈怜面前,另一个则是立刻用目光去检视谢安莹。
她这一看,瞬间有些出神,就连身后同伴拦阻沈怜什么的,也都没听见。
只见谢家姑娘远远地站着,她分明仿佛山谷幽兰一般神秘冷清,脸上却带着一抹世俗顽劣笑意。
宫人使劲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是被郡王妃容貌给晃花了眼,才会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来。
“郡王妃,您没事吧?”宫人想要上前查看,却有些怕自己的举动太过冒昧不敬,故而只好傻兮兮地问了一句。
当这话问出口之后,她再次被自己的感觉所震惊了。
怎么说她们也是服侍朝薇公主的,宫中贵人,她们见得多了,能让人心生敬意的人并不多,而眼前这据说出身微尘的郡王妃竟有这样的气势。
宫人一时恍惚,连“谢安莹怎么就忽然躲过沈怜袭击。站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来不及想。
谢安莹好整以暇地轻抚衣袖,答道:“我无事,不过沈姑娘行为忽然失常。不知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宫人一愣,这才想到沈怜,心中暗暗又是佩服谢安莹的胆量——明知沈怜都失控了,还敢拿话挑唆她,这是非要气得她发狂不可呢?
谢姑娘还真是个不怕事的。
沈怜听闻果然大怒,宫人反应也快。赶紧回过身去,跟自己的同伴一齐拦住沈怜,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推劝慰的话来。
沈怜被围得密不透风。只能看见谢安莹一脸开心的笑容,却拿谢安莹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安莹怎能不笑?
沈怜以为她瞎,端起茶盏还比划了一下,看样子是准备着一定要准准地砸到她脸上不可。
有那功夫。她当然早早避开。让沈怜扔了个空。
看见沈怜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谢安莹终于觉得自己这一口气出了不少——她刺杀自己的大仇可以慢慢算,但那天在婚仪上,她妄图亲近李承霆的利息却要先讨回来。
谢安莹躲开之后,已经有了五分满意,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将沈怜磋磨成这样,已经十分不易了。接下来得换个招数,省着沈怜真被气疯了。追着她乱打乱咬那就不妙了。
当一个卑鄙的人被揭穿之后,她就会气急败坏,就会彻底不要尊严和脸面,那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无疑是最可怕的。
没想到谢安莹躲开沈怜一击之后,正想着收手,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进来的两个宫人,居然没有拦着她,而是去拦着沈怜了?
谢安莹原本宠辱不惊,察觉了这一幕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事情却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恐怕也不像沈怜想的那么乐观呢!
谢安莹瞬间洞察出玄机,心中不由得懊悔,早知这宫中有人是暗偏这自己这边的,她刚才躲什么啊?应该直接还手啊!
谁受到了这样的惊吓,不会一时手滑没端稳杯子呢?
正是方才谢安莹的这样玄奥的笑容,落在宫人眼里,才有了那样的感悟。而谢安莹却浑然不知,只四处打量着方位,寻思着自己现在再上去补一杯子,也不知合不合适?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声轻咳,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谢安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戴更加华丽的宫人,目无波澜地对着一氅厅的混乱道:“朝薇公主请郡王妃谢氏和沈姑娘进殿一叙。”
谢安莹遥遥忘了一眼仍旧一脸忿恨的沈怜,朝厅外点头道:“劳烦女官带路。”
那宫人眼中也有吃惊,毕竟谁能想到厅中会是这样高下悬殊的情景呢,不过她仍旧没表露什么,只是行动上不自觉地多了些恭敬:“二位请跟我来。”
女官在前面走着,谢安莹已经跟了上去,沈怜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跟了上去——她本想借个地方梳洗一下,毕竟方才这一闹,脸上发间都有些凌乱……可她又不能让谢安莹抢先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安莹那样狡猾诡诈,万一自己不在,她恶人先告状,去跟公主殿下哭诉那可就不好了!
她必须抢在谢安莹的前头才是。
眼看那两人越走越远,沈怜一咬牙,匆忙整理了衣裙和发饰,快步追了上去。
永宁宫正殿中,朝薇公主随意坐在罗汉床上,虽然面带亲和的笑容,周身皇家气度却丝毫不减,她仿佛一轮艳阳将围坐在她周围一圈的贵女都震慑得犹如微弱星斗。
众人正簇拥着她,不远不近地距离,人人脸上都挂着微笑,彼此谈论着有趣的事情,像是谁都不知道旁边氅厅里还有两个人似的。
谢安莹和沈怜进来的时候,瞬间就打破了这花团锦簇的一片祥和。
众人都是历练过的,谁也不像谢安莹是头一次出门。原本她们瞧见谢安莹和沈怜,都该露出一脸欣喜,然后口中玩笑道: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晚,一会可要罚你作诗……
这样假惺惺的话,几乎就要从她们口中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可当他们看见两人双双进来的时候,却还是露出了最真实的震惊的表情!
沈怜华美如月如玉如水的衣裙,看上去有些凌乱,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推搡折腾。而她的发髻和妆容就更不用说了,几絡发丝从发髻中滑落,飘散在空中,钗环也有些歪斜。
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手脚僵硬,实在与往日那个娇娇柔柔的她大相径庭!
而当众人的目光再转向沈怜身边的谢安莹时,那震惊便更上一层……(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示好
京城第一美人并非虚名,沈怜虽然多仰仗祖父权势威望,但她自己的相貌确实不输于人,再加上权势助力,这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称她为第一。
通常女子的容貌,在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便很难再分伯仲了,有的只是不同的类型。
比如沈怜和朝薇公主的模样都是上乘,真要不论外因只说长相,就很难说谁更漂亮,只能说沈怜楚楚娇媚,而朝薇华丽灵动,真要论起来,二人恐怕在世间拥护者会各占一半。
京安城中相貌上乘的当然不止她们两个,而这时,就要再加上外因来断定高低了。比沈怜身家弱的自然败给她,而比她身家强的好比朝薇荣虢之类,又都是占着皇亲,这“第一美人”的名头对于她们来说反而不雅。
反正别的不说,这第一美人,朝薇和众人都认为沈怜是当之无愧的。
可当她们看见谢安莹的时候,所有人都齐齐怔了片刻。
谢安莹如窈窕青柳一般在厅中一立,她身姿端正礼仪周到,却莫名便使人觉得她十分婀娜。再看她肌肤胜雪臻首娥眉,领如蝤蛴芳华耀目。
更重要的是,与沈怜站在一处,丝毫不逊色与前者不说,甚至还不可思议地稳稳压过其一头。
这怎么可能!?
女子相貌,又不是只看五官和穿戴就行的,更多的,还是要看这女子自内而外流露的气质——好比女人与男人的眼睛,真放在一处对比起来。不过相差分毫,为何却能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来?
相貌好说,小家出碧玉。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样逼人的倾国气质,当真是平阳侯府能养得出来的?
谢安莹要是知道自己的样貌这么管用,恐怕也只会哭笑不得了。她的母亲孟氏阿绫是南郡数一数二的美人,而平阳侯的模样也不算差……更何况,听说她在胎中时,母亲便消瘦得面目全非,待她出生之后。母亲更是形容枯槁,就好像——就好像所有的精气灵魂都被她给吸走了一样!
至于气度,她师从谪仙学识渊博。又是两世为人——生死界上踏了个回来的人,自然比一班十几岁的小姑娘们大有不同。
众人的惊叹声中,沈怜和谢安莹双双行礼见过公主,公主对沈怜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却又给了谢安莹一个微笑:“你就是郡王妃谢氏?按理我该称你一声表嫂。”
谢安莹听闻心中一定,听说朝薇性子骄傲,从不跟皇子以外的人称兄道弟,否则那么多亲王府上的兄弟姐妹,她就是开个认亲大会也认不全。
这两日李承霆正跟她说过,朝薇从不称他兄长,而是跟着别人一样称他为郡王。
所以今日这一句开场白,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示好了。
与谢安莹方才在氅厅里推断的一模一样!
方才有婢女来拦着沈怜。谢安莹就觉得十分奇怪,现在朝薇公主这一句。不但是向她示好,更是提醒所有人她的身份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谢安莹瞬间感觉到自己安全了不少,只是心底暗暗好奇,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谢安莹只觉身边的沈怜浑身一僵,她心中顿起“同情”,笑语嫣然答对朝薇道:“不敢,谢氏见过公主。昨日听郡王说起公主庄雅绝伦,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朝薇微微眯了眼,瞬间忍俊不禁,帝师大人说什么来着——他师尊不但貌美,这嘴也够甜的的啊!
也不知这个头一会他老人家怎么磕得下去?
朝薇玩味地看了看谢安莹,又看了看沈怜,沈怜一脸凌乱愤怒,谢安莹却好整以暇。朝薇心中有数,知道这说明谢安莹并未吃亏,不免对谢安莹又高看了一些。
帝师大人那番话她并不全信,狡猾如他,看别人一定都蠢得犹如三岁孩童,吓编一番作为借口也是正常。不过不管为何,帝师大人要帮谢氏撑腰,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了。
她只管卖个人情便是。
“既然二位已经到了,大家都不是生人,咱们这就往万春园去吧。”
朝薇公主一动身子,立刻有宫人上千搀扶,而众人也终于将目光从沈怜和谢安莹身上拔了下来,齐齐起身行礼,跟在朝薇公主之后,朝万春园而去。
朝薇一边走着,一边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句——她得让谢安莹站得离她近一点,否则一会怎么能瞧清楚好戏呢?
想到一会即将发生的事情,朝薇心中十分雀跃,要不是碍于身份,她大约也会做出摩拳擦掌的举动了。
那日帝师大人来访,说是要她护住谢安莹的周全,她当时就心生奇怪,不管谢安莹是不是帝师的师尊,她这里最多能护谢安莹一次,却护不了她一辈子啊。
沈怜要想伤人,明着不行还有暗处,她自己不行,还有别人代替她行,这防不胜防谁能保证?
总不能真指望着沈怜那句“一笔勾销”的承诺吧?
朝薇相信帝师大人没有那么幼稚,事实也的确如此——闲歌说只要让他先见上一面,护着她这一次,若真是他师尊,他自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朝薇就是好奇这个,有什么办法能让沈怜再也不对谢安莹出手呢?
这事不是明面上的事情,无凭无据的,就算说到父皇面前,父皇也不能逼着人家答应这种没影的事吧?
帝师大人到底有什么办法!?
万春园转眼就到,朝薇已经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万春园中一座弭南亭,此时早已备下赏花的茶炊点心,各色果子,更有笔墨琴棋,一众宫人在弭南亭四周候着,随时准备伺候前来赏花的朝薇和众贵女。
而此时,亭中还有一人。
帝师把玩着手中小杯,面带笑容地眺着远处缓缓而来的朝薇。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到底是怎样的人,既成了李承霆的救命灵药,又折腾得自己屡次失手掐算不准,明明是一个八字,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死命数,更令他好奇的,便是与他的“师徒之缘”究竟从何而来。
今日他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明白,也不枉费李承霆冤枉他一场。(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猜谜
环肥燕瘦千娇百媚的一行贵女往万春园而来,使得园中原本就美轮美奂的花草风景瞬间更添生机。
待走近弭南亭,不少眼尖的都远远望见了亭中人,一时脚步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闲歌没有丝毫掩饰,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瞬间令不少女孩儿们红了脸。
在贵女们的眼中,这位帝师大人除了年纪来历不明不白之外,其权势富贵丝毫不弱与大历朝任何一位贵公子,更何况帝师大人的相貌风姿,更不是寻常世俗公子比得上的。
虽明知不可企及,但赫然瞧见,难免还是会乱了芳心。
众人脚下犹豫之际,朝薇公主却已经加快的脚步迎上前去,待走到弭南亭外时,还微微行了半个福礼。
只见帝师对她可亲地招手,她便让宫人们搀扶着,踏着玉石台阶往亭子里去了。
其余人相视一眼,帝师能出现在这里,大约也是朝薇的意思,她们无需回避正好可以接机一睹帝师大人的风采——似乎比赏花更让人雀跃不已。
只是原本今日的节目,不是沈姑娘与郡王妃的好戏吗?
有了帝师大人,也不知还唱不唱得下去。
众人都往亭子里依次而坐,沈怜也不客气地走了上去,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自然人熟路熟。她走上前在公主身边的位置坐下,以彰显她身份凌然众人。
谢安莹自从正殿出来,就一直缓缓坠在一行人的最后。
她方才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今日的事情并非突然——朝薇公主朝府里送贴子的时候,就是一公一私两张。她若是想为难自己,就没必要在请帖上花这个心思了。
也就说。从那时起,朝薇公主就在对她表达一个意思——她不会为难她。
但反之,要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她,也仍旧没必要画蛇添足搞出两张请柬……
谢安莹略一思忖心有所悟,恐怕一开始是打算为难的,后来又改了主意吧。
打算为难自己,必是因为沈怜。而打算放过自己又因为什么呢?
李承霆瞧见前后送来两张请柬时,还觉得朝薇挺热情的,并不认为其中有什么。应该不是他的缘故。
那么,是跟亭子中的那个人有关?
得出这个结论,谢安莹微微苦笑。
前世的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去猜,整个人浑浑噩噩糊里糊涂。连自己的终身大事和枕边人都摸索不明白。
而这一世。她物极必反一般,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猜度之上。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给她一个蛛丝马迹的小线头,她脑袋里不自觉地就形成一张关窍的大网,将所有可能性都细细罗列,直到推演出自己需要的那个答案。
要不是有幸遇上李承霆,她这一生恐怕都会活在阴暗之中,盯着一个又一个的仇人。非要亲眼看着他们殆尽覆灭吧。
想到李承霆,谢安莹心中一暖。就像阴暗陈旧的屋子里忽然透进了阳光一样,令人满心欢喜充满希望。
她收了心中那些无用的惆怅,定睛朝亭中那个被自己推演出来的“答案”身上看去。
眼前男子端坐亭中主位,见了朝薇公主连挪都没挪一下,反而是朝薇冲他行了个礼。可看他那闲适怡然的自在模样,却又绝非皇家之人。
如此想来,恐怕是方外之人了。
谢安莹听说过本朝皇帝尊一位太虚玄人为师,因为她与李承霆的婚事,便是由什么帝师莫名其妙掐算出来的,那么……莫非眼前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帝师大人?
可这年纪也有些太轻了……
相貌也美得不像正经人……
谢安莹收回目光,决定暂时放过沈怜——眼下情况有点复杂,她觉定先旁观一番再做打算。
若真是这个人改变了朝薇公主为难自己的决定,那他现在在这里,要么就是有求于自己,要么就是要继续护着自己。
总之她只管见招拆招就是。
谢安莹本想在末座陪坐,朝薇公主身边的宫人却早就得了吩咐,将谢安莹引向朝薇另一边的座位。
朝薇与帝师对坐,左右是沈怜和谢安莹,四个人倒像是围成了一个小圈,剩下的人反而被隔在了外面。
朝薇早就迫不及待了,对着帝师飘过一个眼色,而帝师却一派神秘,什么都不说,目光也并不看沈怜和谢安莹,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知再盘算着什么。
朝薇一阵心急,只道莫非帝师大人暂时还没瞧出名堂,还要再观察一阵?
她想了想,随意起了个话头:“我这院子里,今年多了不少新花,开春你们都是头一遭来,我便出个题目让你们认认,猜对的,便用帝师大人手上这套‘青空’做彩头,如何?”
一会众人猜玩起来,能引得谢氏说话,省得像现在这样木头人一样不好辨认。
朝薇提议,众人自然连声说好,目光也都落在了帝师手上——果然是一套罕见上好的瓷盏,雨过天青般静谧无暇的颜色,配着帝师大人修长干净指节分明的手指,别提多令人神往了。
朝薇见众人都同意,招了个宫人过来道:“去将今春新贡上来的花都搬一盆过来”
她又继续对众人道:“今年有一盆名为‘丑兰’的,谁若猜中了,我就以青空相赠。”
这名字听着更是稀奇,不少人都已经显出了急切。谢安莹也有些兴趣,只是抬头时,却正对沈怜的目光。
沈怜的目光始终如刀锋一般落在谢安莹脸上,显然是全副心思都在如何与她针锋相对,根本无心赏花。
谢安莹只当没看见。
朝薇似乎也看见了这一幕,脸上略过些许不快,但到底碍于沈怜的身份,没当众说她什么。
宫人们早有准备,很快就将十几抬盆花端了过来。细细看去,姹紫嫣红各有千秋,众人发出一阵惊讶赞叹,都开始讨论哪一个才是“丑兰”。
朝薇正想开口令大家都靠近瞧瞧,沈怜却终于按耐不住,忽然开口了!
“臣女有个请求,还望公主恩准。”沈怜甚至起身郑重行礼道:“臣女今日初次结识郡王妃,与她很是投缘,心中很想以花会友……不如公主就将这道题目留给我们二人,看看我们二人谁能先猜出谜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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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讥讽
沈怜此言极其傲慢无礼,与她往日温柔谦和大不相同,实在令很多人都着实吃了一惊。
大家同来赏花,可不是为了给你沈怜沦为垫脚石做陪衬的,就选想要出风头,也不该这样堂而皇之地将所有人都一下子撇清出去啊!
可沈相显赫,众人不敢直面相抵,只有不约而同地望向朝薇公主,等着朝薇公主发话。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不满极其明显,朝薇被沈怜莫名插了话,心中也十分不悦,当即就沉下脸色,准备出言告诫沈怜一番。
可正在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闲歌却笑了。
闲歌笑声清朗好听,像是被勾动的琴弦一般悦耳,令人无故心中便少了些浮躁之意。
“素闻沈姑娘才华横溢,某正想一睹风采,只是这样一来,于之前承诺的彩头却不大公平——”闲歌不理会众人惊掉下巴的模样,轻轻一扬手中的‘青空’继续微笑道:“这套瓷还是留给大家,沈姑娘若是赢了,我令有相赠,如何?”
闲歌地位超然,举手投足丝毫不受礼数桎梏,自有一番他人难有的飘逸,此时扬眉的样子洒脱俊秀令人神驰不已。
要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听到他这样看好沈怜,只怕会更难平息众怒。
不过由他这样尊贵的人说出来,众人一时都觉得他为大家留下了“青空”,当真是体恤众心。十分公平。
朝薇公主默默一哂,她当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糊涂,帝师大人分明就是想借沈怜生事的机会。更仔细地探究一下谢氏而已……只是沈怜今日正急功近利,听见这话也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
朝薇公主哼了一声,权当给帝师大人面子,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沈怜和闲歌的提议。
沈怜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狂妄之色,随后便挑衅地看向谢安莹。
“郡王妃以为如何?”
谢安莹差点就翻了一个白眼……亏沈怜想得出来,要跟一个瞎子比赏花——
她十分端庄大度地点头道:“沈姑娘先请。”
谢安莹一改在氅厅中的凌厉。在众人面前十分持重,即便被人莫名挑衅,也仍旧是温柔大度。对于沈怜的出言不逊。她就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这并非是佯装出来,而是真的未曾放在心上。
众女刚被沈怜踩了下去,见状不免都暗暗偏心起谢安莹来。就连朝薇也对谢安莹多了一丝好感。
朝薇想起有关谢安莹那些难听的传言。冷哼一声——她现在倒是觉得,若不论出身的话,谢氏的模样和气度都还算配得上李承霆的。
沈怜已经率先走到了那些花朵面前。
十几盆花里,有一半都是兰花。兰花孤傲,一向有君子称,最受风雅之人喜爱追捧。所以将兰花和其他花苗分辨出来并不难,在场的都是懂些鉴赏技艺的,单单分辨兰花这一点来说。人人可以做到。
沈怜目光一扫,顺势点了六下。命宫人将这六盆兰花抬到前面来——剩下的连兰花都不是,自然也就不再‘丑兰’之列。
做完这一步的之后,沈怜就像是在施舍谢安莹一样:“照我说,‘丑兰’便在这六盆之中,郡王妃有何见解,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那些花朵各有娇艳,只是颜色和种类谢安莹都从未听过。蒋吕二位嬷嬷教她鉴赏时,几乎将所有的花草誌都搬过来给她翻阅过,但其中并没有眼前这样的。
想来应该是分盆嫁接出来的新种,否则也不会稀罕到要送到万春园来给朝薇公主上赏玩了。
谢安莹顺了沈怜的意思,走向那六盆兰花,刚刚抬手想要触碰其中一盆,却像忽然发现什么了一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众人本就很好奇她要如何辨别兰花,当她伸手的时候,刚刚有种光然大悟的感觉,可见她又放下,一时又糊涂起来。
自两人开始比试,闲歌的眼睛就一刻也没离开过谢安莹,朝薇公主见他少有的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十分好奇谢安莹接下来会怎么做。
谢安莹不但收回了手,甚至还大大方方地退了一步。
她笑着对沈怜道:“沈姑娘承让,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沈姑娘若是也有答案,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沈怜一愣,眼中浮现一丝讥讽。
“我说出来之后,万一跟郡王妃选得是同一盆,那可就胜负难断了,咱们还是依次各自说说自己品评的缘由吧?”
沈怜声音倨傲,话语中的意思就是提醒谢安莹,休想用小聪明取胜。
众女中原本也有人存了这样的心思,想着谢安莹看不见,说让沈怜先说答案,莫非就是想等沈怜说哪个,她便也指哪个。
可现在被沈怜说破,这接下来又该如何?
谢安莹仍旧十分宽和,对于别人异样的眼光丝毫不怒,而是退在一边道:“沈姑娘只管先选,我不与你选一样的就是。”
谢安莹这话一出,顿时四座皆惊。
这话听起来像是谦逊有礼,可细细想来却是傲气凌云——她不但有把握自己能选中丑兰,还说与沈怜选的不一样,那意思分明就是笃定沈怜选不中对的那一盆!
只是不知她这样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沈怜早就被谢安莹气得五脏六腑犹如刀割般难受,见谢安莹还要装模作样,心中更气,恨不得这就喷出火来将谢安莹就地烧成飞灰了事。
沈怜知道谢安莹同她一样,也是身前装贤的高手,而她更加自知言语上胜不过谢安莹,所以忍住不与她争辩,冷笑一声,咬着牙小声道:“郡王妃可别后悔,帝师大人的彩头是小,堕了你才女的名声是大。”
谢安莹像是石化一般,脸上仍旧是令沈怜憎恨不已的笑容。
沈怜终于冷哼一声,甩开手专心去看兰花——待她赢了之后,自然会让人将此事加油添醋地传出去,她要让人人都知道,谢安莹与她乃是云泥之别,居然想滥竽充数鱼目混珠!
也叫世人都替自己和李承霆惋惜一番——好好的一对佳偶,便叫谢安莹这样一个粗鄙的女子给拆散了!
沈怜一边想着,眼神却落在了一盆品相嶙峋的奇异兰花之上……(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丑兰
赏花是时下贵女们常有的交际,花朵秀美人比花娇,与花相称更能显出女子的雅致来。
从最基本的插瓶赏玩,到摆盆栽种,再就是像这样众人聚在一处游园评鉴——无论哪一种,都难不倒从幼时起便被精心培养的沈怜。
沈怜并非空有其表的草包美人,相反,因为家世的关系,她打小便浸淫各种交际应酬的花样手段之中,品鉴兰花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要是放在往常,朝薇公主这样的题目甚至提不起她的兴致,最多是等其他人都猜不中,大家捧着他求着她的时候,她才会出来柔声点拨几句——那样才能显出她的矜贵来。
可今日对上了谢安莹,无论是什么题目,她都势在必得了!
急功近利又如何,反正朝薇公主之前答应过她那些话,就算现在她也看出朝薇想要出尔反尔,但她只当做不知道,朝薇又能如何?
要是她将朝薇与她合谋震慑谢安莹的事情捅出来,朝薇面子上照样挂不住!
沈怜在几盆兰花面前走了两个来回,暗暗压下心中的浮躁——既然已经跳出来了,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沈怜的目光落在眼前一盆丁香色蕙兰上,这盆蕙兰与常见的一品九命不同,并不像九品兰花那样通身带着柔弱的嫩黄颜色——丁香色极其耀眼,配着一品九命特有的蜿蜒,几乎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兰花。
这一盆绝不会是什么‘丑兰’。
沈怜将这最美的剔除出去。又朝其他几盆看过去。
与这罕见的丁香一品兰花一样,其他的几盆兰花也各有千秋。
粉瓣白蕊的高山毛兰,一枝开出十九头的象鼻兰。红白双色的秋亭兰……一个赛一个的罕见漂亮,想要选出其中最丑的,还当真要废一番功夫。
沈怜踌躇间用余光像谢安莹瞟过去,后者就像是入定一般,面带笑容却目光空洞,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沈怜忽地在心里嗤笑起来,她也真是糊涂了。对待一个瞎子,用得着这么谨慎么?
自己若都选错,谢安莹难道还能选对不成?
沈怜不再多思。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到朝薇公主和闲歌面前,福身一礼道:“臣女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等郡王妃一同说出为好。”
朝薇公主越发见不得沈怜的小家子气。皱眉敷衍地挥挥手,让她在一旁等着。
沈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改之前心中烦躁,也不与朝薇相怼,顺从地让开位置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等着看谢安莹的选择。
论美丑而言,她已经挑出自己认为最丑的了。可她还可以站在一旁看看谢安莹的选择。
谢安莹“赏花”必然要用手摸,笨拙之下必然会暴露她的选择。这样一来,便可以将她的和自己的再比对一次,若是不妥,自己还可以临时更改答案。
怎么也不可能会输!
这边沈怜如意算盘打得响亮,那边谢安莹也开始行动了。
众人一下子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目不能视的郡王妃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样的难题。
朝薇公主更是一边盯着谢安莹,一边偷偷向闲歌递过去疑问的神色,只可惜闲歌的神情滴水不露,就像之前没有跟朝薇说过那番话,只是寻常赏花偶遇一样。
朝薇无奈,也只好暂时放弃,跟着众人一齐好奇谢安莹接下来的举动。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名贵的植物,这样的鲜活漂亮,或者孤傲或者清丽,比那花草誌上描画的样子可要美太多了。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未停,一路走过了沈怜所选择的那六盆花,来到了被沈怜最开始就剔除出去的那些花朵旁。
众女一下子发出一阵“嘘”声,这嘘声倒也不全是嘲笑谢安莹的意思,而更多的是想要变相地为她提个醒,不愿意她就这样输给沈怜。
沈怜心中冷笑,有人提醒又能如何?光是凭谢安莹这个举动,传出去就够丢人了。
要是她真的靠众人的提醒又走回来,自己一定要命人将她这举动编演得绘声绘色,然后让茶馆酒肆里说上半年!
谢安莹并没返回,只是回眸对大家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她的笑容美过任何一盆娇艳的花朵,更是将沈怜的心狠狠刺痛,沈怜暗下决心,今天绝对不能轻易放谢安莹走掉——除了让她输了比赛丢掉脸面之外,还应该设法让她付出别的代价才行!
沈怜的目光飘向谢安莹身后不远处的一汪池水……
因万春园处处是花,所以并未像其他园子那样围湖而造,而是放弃了湖景,在院中建造了七七四十九方形态各异的沐花池。
这七十九方沐花池,就像是打碎了一面镜子一般,波光闪耀地撒在整个万春园里,从亭台之上看下去,比湖泊更加令人目眩神迷赞叹不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这些池都不十分大,但因要蓄水沐花,所以都挖得极深,若是有人看不见路掉下去……
沈怜觉得那一定十分精彩。
没有人留意沈怜的神色,也无人知道她内心所想,因为就在这时候,谢安莹已经在一盆奇怪的花朵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比沈怜大方许多,对自己的选择丝毫不加掩饰。
“公主殿下,我想‘丑兰’应该就是这一盆了。”谢安莹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一盆暗红色的花朵,声音中带着些应付完差事的轻松。
众女一阵叹息,许多人掩饰不住地失望起来,但事已至此,再提醒谢安莹也没用了。
她们心中不免有些抱怨,都觉得这郡王妃也太自负了些……不但自负,还有点傻,有点缺心眼!
就算她不懂,她也应该等沈怜说完再说自己的答案呀,现在这样,可连改口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沈怜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不过眼中的嘲讽也更加明显了。
谢安莹选中的那一盆,甚至连兰花都是不是!
李承霆大概还不知道人人称赞的谢安莹,会是这样的败絮其中吧!
朝薇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但并未多言,而是对着沈怜道:“郡王妃已经说出了她的答案,你的呢?”
沈怜脸上一冷,更觉得朝薇公主是想要包庇谢安莹,若是自己也选错了,兴许朝薇公主还想勉强将这算做平手?
沈怜恨不得将谢安莹斩尽杀绝,又岂会给朝薇这样的机会:“右边第一盆兰花,枝叶原应是最常见的野春兰。野春兰犹如路边蒲草一般毫不罕有,开出的花朵也焦黄枯瘦……而这一盆,却是在野春兰上另嫁接了名贵的素冠荷鼎!”
品鉴花卉的高手,就算是没见过的花,大约也能看出来历。
沈怜便是这样的高手了。
不等朝薇公主和众人说什么,沈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谢安莹身上,意有所指地继续道:“素冠荷鼎虽然漂亮,但根系骨子里却不过是最粗鄙的野春兰,这样的嫁接出来的兰花失了清傲根骨,拿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艳丽美好来撑门面,臣女觉得,这应该就是‘丑兰’了。”
沈怜一番话合情合理,而被她选中的那一盆兰花,也确实是这几盆里最不好看的。
与她想法相同的人还有不少,只是谁都无法说出像她这么抑扬顿挫令人服气的理由来,一时众人虽然脸上悻悻,心中也只有佩服沈怜的才貌双全。
“素冠荷鼎虽然名贵艳丽,但却不易成活不得长久,”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自卑,谢安莹缓缓说道:“沈姑娘只瞧见了名不符实,却未瞧见惜花之人的一番慈悲。我却觉得,素冠荷鼎若是有了野春兰的根系,只会令它更加生机傲然。”
谢安莹不紧不慢的话点醒了众人,大家一齐再去看那盆嫁接过的素冠荷鼎,这才确实品味出一丝不同于暖房娇花的傲骨来。
沈怜脸色一变,冷笑着打断众人的议论,高声对谢安莹道:“那又如何?就算你我各有说辞,但今日是选‘丑兰’,郡王妃口齿这样凌厉,选中的却是什么?”
谢安莹望着自己手边的盆花,迎上沈怜凶狠的目光,有些无奈道:“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选中的是‘丑兰’。”(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答案
你说是就是!?
沈怜“呵”地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谢安莹除了一张嘴巴厉害,其他还真是一无是处——她指的那盆花,连兰花都不是,怎么就成了丑兰了?
亏她还敢这样大言不惭!
沈怜之前那番高谈阔论还未得到几声夸奖,就被谢安莹用更慷慨的言语打压下去了,她这时候正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怒火中烧,所以眼看谢安莹自己挖了坑要跳,她立时就更想推她一把!
沈怜掩着嘴笑了两声:“郡王妃说是,那就是吧,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笑我们都是睁眼瞎,没了辨别能力?”
沈怜这话恶毒的令人咋舌。
当着眼盲的郡王妃说瞎子,还这样阴阳怪气的……这还是那个如白莲般纯洁柔弱的“第一美人”么?
听了她这样说,原本还想笑话谢安莹的几个贵女都收了笑容,她们本来只是善意的笑谢安莹猜错了,现在让沈怜这样一说,却是将所有人都拖下水,成了嘲笑郡王妃。
她们可笑不出来。
众人一致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免得她们神仙打架,这边小鬼遭殃。
面对沈怜恶毒的嘲讽,谢安莹丝毫不觉得意外。暗地里做出窥视觊觎别人夫君,又行刺暗害别人的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沈怜今日几次被她言语刺激,按捺不住露出本性也是在正常不过的。
谢安莹不去看她,而是转脸面向朝薇公主的方向道:“公主殿下的意思呢?”
两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就是要问最后的正确答案了。
朝薇一愣,其实她并不知道答案来着。那‘丑兰’是送进宫里之后,老太妃侍弄花草时随口起的名字。她也只是听父皇随口一说便记住了。
这万春园里的花朵成千上万,她又不像平常女儿家那样真心喜欢侍弄花草……哪里知道那盆是真正的丑兰呢?
本来的打算,是让人慢慢猜着,猜出一个大致章程之后,再遣人去老太妃跟前品评,说不定讨好了老太妃高兴,连她这个做庄家的也有彩头。
哪曾想被沈怜这个没成算得。搞成这样乌烟瘴气的局面。
可是……
朝薇微微蹙眉,不管怎么说,谢氏选得那一盆花。的确不怎么符合“丑兰”这个名字。
朝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郡王妃,你选的那一盆,恐怕……”
“恐怕正是丑兰。”
朝薇话音未落,身边的闲歌却倏然起身。磁性的男子声音带着莫名的诱惑。高大翩然的身形在地上落下修长的影子,令人瞧着他的女子们莫名地耳根发热,心中就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似的。
沈怜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怎么这一个二个的,心都歪到了谢安莹那边!?
帝师大人与谢安莹是什么交情,为什么宁愿颠倒是非黑白,也要帮谢安莹说话!
沈怜紧紧攥着拳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帝师大人出面,她也不能就这样认输!
沈怜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苦笑一声楚楚道:“罢了,这样猜谜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样以退为进。就不信帝师不要名声也要为了谢安莹以大欺小!
沈怜却不知,她的这些心思完全就是做作多情了,因为很快,所有人都发现帝师大人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安莹,那眼神中带着无限地温和与亲近之意,仿佛此时天地间一切都是乌有,唯有谢安莹一人能入他的眼。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解缘由却又十分羡慕——能被帝师大人这样瞧上一眼,可比得上千百套青空还令人心动!
女子们都将帕子攥着,又将手提在胸口,仿佛要攥住自己就快跳出来的雀跃之心,一个个全都盯着帝师大人与郡王妃,想听听他们接下来要怎么说。
谢安莹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帮她说话,而且还是这位地位尊贵令人不可企及的帝师大人。
见对方这样看着自己,她一时有些不愉,垂眸恭敬地福身谢了一礼:“不过是个赏玩谜题,最后答案究竟是与不是,还望朝薇公主能公正论断。”
谢安莹自有她的骄傲,她选择这一盆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而且她相信自己没错,用不着旁人帮她掩饰什么。
这帝师大人虽然样貌气质都十分不凡,可他这样贸然站在她这一边,难免让人觉得他们偏颇。
谢安莹冷清地回答,使得所有人都像是被冷雨淋了一刻一样,瞬间就清醒了些。众女收起了自己那乱撞的心思,赶紧恢复道大家闺秀的模样,朝薇也带着三分欣赏,对谢安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该贸然下定论,我这就遣人去问问老太妃,究竟那一盆才是她所说的丑兰。”
谢安莹与朝薇两人光明磊落,不但显得沈怜更落下乘,就连闲歌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闲歌什么都懂,尤其是能入药的东西。兰草全株皆可入药,根系叶脉都是润肺滋阴的药材,就连花朵也有清热解毒之效。
是故他一眼就看出谢氏选得不对了。
可师尊他老人家,就是个不懂花草的!
转世投胎之说,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是惊世骇俗,可对于他这浸淫玄学修道终身的人来说,这事并无不能。
只是仍旧令人震惊罢了!
闲歌心中已经认定与谢氏有缘,又见她在花草上这样糊涂,心中更笃信了一层——又怎么能不出言维护呢!
想到师尊昔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换了个不中用的美人壳子,竟要落得跟小女儿一争长短。
闲歌嘴角抽搐,恨不得这就将沈怜提着脚扔进那沐花池子里落个眼不见心不烦。想到这里,他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先护住这谢氏,哪怕老太妃来了,他一口咬定谢氏选中的那一盆就是丑兰,谁又能奈何他!?
闲歌这样的心思确实耸人听闻,除了像朝薇那般阅尽奇闻异志的,在座的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能体会得了?
朝薇眼看闲歌又要开口说话,对于眼前的局面越发头疼起来,赶紧将话题掌握在自己手中,对谢安莹道:“现在还有些时间,郡王妃既然选了那一盆,不如也说说自己的理由?”
沈怜已经说过自己的理由了,让谢氏也说一说。
不论对或不对,左右不过片刻前去问话的人也该回来了。
朝薇现在只想早点抬了老太妃的答案过来,将这几个不省心的都震住,然后各回各家罢了——这样乱七八糟的人热闹,她瞧着就头疼。千万别到了最后,师尊转世的好戏没看到,却落得得罪沈相肃王府和帝师大人三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朝薇的话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哪怕是沈怜,也扯着嘴角,很想听听谢安莹这一回要怎么胡编乱造!
谢安莹见终于轮到自己开口了,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目光扫过闲歌,又有些不待见地移开,选择了只对着朝薇公主一人说话:“臣女所选这一盆,颜色犹如牛皮般暗赤,花型也开得像一尊牛头。”
谢安莹说着,让开些,使得众人能看得更清楚。
那盆花朵果然如同她说的一样,与一般花朵不同,那花朵不但眼色暗赤,就连形状也像是一个倒过来的三角菱,再加上中间的花心,和上面两个耸立起的尖角,还真得很像一尊牛头。
有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只听谢安莹继续道:“我原想着怎么会有人给花草这样美好的事物起一个‘丑’字,当摸到这一盆的时候,便明白了——论衡中载,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牛也。”
谢安莹说道这里,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原就觉得一个“丑”字十分不妥,放在花草上不合适,拿出来就更是显得粗鄙,原来并非是美丑的意思……这样才算和吻合了赏花的情致才对。
谢安莹又继续道:“既然此丑非彼丑,那么同样,此兰也非彼兰了。我选的这一盆虽然不是兰花,但其香却与兰花如出一辙,乃至更甚……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靠近一闻便知。有了这样的花型和味道,戏称它一声‘丑兰’是十分妥帖的,想必赐名的老太妃一定是个爱花又诙谐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太妃
原本丑兰这名字,听起来充满了嫌弃之意,赏起来更是难登大雅之堂,可现在被谢安莹这样一拆开来层层分析,不但并不粗俗,反而更添几分怜爱。
就像是老人家给自己憨傻敦厚的小孙子起的绰号一般!
之前朝薇公主也说了,这花名字是由老太妃起的——因着上一辈的事情……如今陛下和王爷们都极尊这位太妃娘娘。
一时众人心下都有了自己的立场和答案——不管郡王妃猜对了没有,总之,光是凭着她这样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老太妃起的名字,她便注定更胜一筹了!
沈怜正被谢安莹的说辞惊得目瞪口呆,尚来不及找出对方的破绽去攻击,就见身边一个穿湖绿衣裙的女子已经笑着对谢安莹道:“郡王妃果然广博,这里花香繁复,谁能有郡王妃这样灵巧的鼻子,竟能远远闻见那一盆也是兰花香。”
湖绿衣裙的女子言语可亲,沈怜大为不悦地斜眼瞪过去——竟是正一品左宗人大人的嫡亲孙女袁语白。
沈怜恨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这袁语白也是个一脸狐媚的,素日里就一直与自己暗暗较劲一争长短。可宗人府不在六部之内,祖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陛下眼皮子底下……难怪她敢出头!
沈怜张了张嘴,转遍了脑子却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袁语白像只漂亮的绿蝴蝶一般,扇着翅膀轻盈地飞到谢安莹身边。居然还笑语嫣然地对谢安莹道:“郡王妃好灵巧的鼻子!这‘丑兰’当真是兰花香味,与我祖上传下来的那一盆‘叠蕊送春’的香味如出一辙!”
袁语白的声音娇俏明媚,只听她又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不肯善罢甘休一般咯咯笑道:“嗯!丑兰恐怕比叠蕊送春还要更香呢!先前叠蕊送春代代分盆下来,都不怎么旺盛。要是听说有了这个,我那爱花如命的祖父定要想方设法朝陛下叨扰着讨要一盆了!”
袁语白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迷醉的神情,引得其他几位家中靠山稳固不惧沈怜的,也都凑到谢安莹身边去。
原本的局面瞬间大变,谢安莹身前欢声笑语。而沈怜这边却压抑的无以复加。
“听说有人相中了我的丑兰?”
正在众人嬉笑之时,一个和善而又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朝薇公主随之一愣,连忙提着了裙子自弥南亭中快步走出。一脸恭敬地在来人面前跪拜下去。
朝薇公主才跪了一半,身子便被来者身边的一位嬷嬷托住,朝薇冲那嬷嬷点头算是见过,起身又笑着改为福身行礼对来人道:“朝薇见过太妃娘娘。日头这样大。太妃娘娘怎么来了?”
朝薇身后有些眼色的,早已跪了一大片,而之前无缘见过老太妃的,听见她这句行礼问候,也连忙墩身下去,不在多嘴多舌一个个乖巧斯文极了。
谢安莹跪的远,听见“太妃”二字时,忍不住抬头偷瞄了一眼。
李承霆那时候因为怕她门户不对。嫁进王府有些困难,还曾提过要将她塞到老太妃名下伺候。以老太妃义孙的名义指给郡王府……虽说后来不至于用上这样难为情的招数,但谢安莹还是对这位连这种忙都肯帮的老太妃十分好奇。
可这一眼望去,谢安莹瞬间觉得好奇心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太妃身边跟着的嬷嬷,正是之前教导自己规矩的蒋嬷嬷。
而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谢安莹瞬间有种“有辱师门”的感觉,再加上她与李承霆那时的关系,恐怕早都被蒋吕二位嬷嬷和老太妃知晓了……
想到这里,谢安莹的脸瞬间红了一半。
她赶紧低下头,学着别人一样“乖巧斯文”地盯着眼前的水磨红石地面,心中回忆着方才惊鸿一瞥那老太妃的样子。
老太妃头发斑白,发髻上簪着赤金镶东珠的十二对凤簪,一身琥珀金锦绣河山挑金绣的宫制衣裙,显得极其威严。可谢安莹却是个会看人的——只瞧老太妃眯眼看朝薇公主时那满眼的笑意,便知老太妃也是个随性的人,并不是那种小辈面前便要立威的。
老太妃一手由蒋嬷嬷虚扶着,另一手带着赤金护甲闲适而又矜贵地冲朝薇一勾,朝薇赶紧上千搀扶着老太妃的另一边。
“嗯,好孩子。”老太妃敷衍地赞了一声,便开始满园子地瞧:“方才是哪家的姑娘解了我的丑兰?”
朝薇遥遥朝谢安莹一指,见老太妃瞧见了,便笑着答道:“那是郡王妃。”
“李承霆的媳妇?”老太妃眼中一下子来了精神,笑容也更胜方才,她侧了脸对蒋嬷嬷道:“就是连你也夸赞过的那个姑娘?”
蒋嬷嬷一早就看见了谢安莹,尤其是那一眼对视——都是人精一般的人,蒋嬷嬷对谢安莹早前虽然夸赞不已,但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心思太重,可今日一见,却觉得她眼底多了些憨甜少了些戾气。
蒋嬷嬷不但不觉得她失礼,反而心下顿悟,知道这是夫妻和美的缘故。
“正是这位,谢侯爷家的嫡长女,奴婢觉着极聪敏的那位。”
“对对,想起来了,”老太妃没少听说过谢安莹的事情,又是李承霆冒冒失失来找她,又两位姑姑回来将她说得十分不错,现在一提,她自然知道这是谁:“让她上前来给我瞧瞧。”
老太妃有话,谢安莹自当从命,她暂时放下与沈怜的争执,和顺地走到老太妃跟前,按照之前从蒋嬷嬷手底下学来的本事,礼数丝毫不乱地屈膝下拜。
老太妃照样让蒋嬷嬷托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谢安莹容貌出众气,质也不似小姑娘那样浮躁,老太妃看了两眼,觉得十分喜欢,尤其是她沉稳毫不慌乱的从容与淡定,在这样的时候就更觉得大气。
李承霆倒是个有眼光的,难怪之前要死要活都不肯娶,一朝忽然转了性子,娶了媳妇之后就再不见了人影,连来宫里吱一声的时间都没了!
老太妃心中暗自唾弃李承霆这忘恩负义的,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罚他。
“是个好模样的,跟我到亭子里去坐,”老太妃指了谢安莹,又对其他众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找凉快地方坐了,别给日头晒着。”
老太妃对小辈们都不错,大家起身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笑意盎然的样子,在亭子周围的廊上三五成群随意坐了,陪着老太妃听着她说话。
原本亭子中的一张白玉桌案,闲歌坐了主位,朝薇与他对面而坐,沈怜和谢安莹左右各一。
那时候是因为沈怜身份仅此朝薇,而谢安莹能挨着桌案坐,则全是因为朝薇想近距离地看闲歌“认亲”。
现在老太妃左右携了朝薇与谢安莹,沈怜再想挤到前面去,便要看帝师大人的心情了。
她也是拜见过老太妃的,老太妃从前也夸过她几句!沈怜不甘心就这样落了下风,心想帝师大人必然不会凑这个热闹,应该会让出座位才是。
可当她求助地看向闲歌之时,却发现闲歌根本就没有让开的打算,反而一直盯着谢安莹!
沈怜冷哼一声,走到袁语白身边挤出一块地方坐了,冷笑道:“你抬了她,现在上头可有你的位子?”
袁语白心情大好,才不理会她的挑拨:“我的位子本来就在这,不过我记得你的位子方才还在上头呢!”
沈怜脸色瞬间铁青,想走又不甘心,又怕给老太妃落下不好的印象,只得咬牙切齿地攥着拳头等着,眼神却不断地瞟向不远处的沐花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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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师父
沈怜脸上的恨意几乎掩饰不住,那袁语白看了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去劝慰开解她,反而故意火上浇油地不时刺激沈怜两句。
她们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攻击得热火朝天,但毕竟已经沦为配角——连桌案都坐不上,更别提有别人注意她们了。
自谢安莹与朝薇一左一右随着老太妃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四人身上。
帝师闲歌像老太妃拱手行礼,老太妃摆摆手,连应酬他的心都没有,显然两人已经熟悉到没有尊卑之分了。
老太妃忽略了闲歌,转而对朝薇公主笑道:“我们朝薇知道赏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前一阵子听你父皇说你正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钻研历法,可是把他愁坏了!”
世人皆知公主博学,但许多人也只当是吹捧皇家故而夸大其词罢了,但这宫里人可都是知道的,朝薇早慧得厉害,**岁时就没什么能入她眼的事物了。
说起来,研究历法才是她正常的举动,倒是这赏花什么的,成了她哄父皇开心的雕虫小技了。
老太妃说完,瞪了一眼闲歌:“学弄什么历法,我看又是你的主意!”
闲歌摸摸鼻子,两眼望天,气得老太妃抬手就要打他,朝薇轻轻咧嘴,赶紧哼哼唧唧地拉扯着老太妃的衣袖撒娇,又磨蹭了几句,总算是将这一事揭过。
老太妃将他们二人各责问几句,这才转脸又看向谢安莹。
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谢安莹的身上。
只见谢安莹坐在那里,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令她雪白的肌肤更显得耀眼。加上她气质恬静相貌美艳,这样温婉含笑静静聆听陪坐的样子,就像是一副美极了的仕女图,又像是鬼斧神工精雕玉琢的九天玄女一般。
单是这样貌,就是少见的出色。
老太妃心中又赞一声,对谢安莹温和道:“我的丑兰只有你能认得,可见是个有心的……你也不必拘着了。自在些与我说说,你是如何相中那一盆花的?”
只要有心,万事不难。但难就难在能在陌生的场合陌生的安排之下处处用心。
谢安莹仍旧起身福了一礼,老太妃亲自按了按她的手,她才顺势坐下答道:“回太妃娘娘的话,这也不过是凑巧猜到的罢了。”
谢安莹谦逊了一句。更提起了众人的好奇。
子鼠丑牛在座的谁知道。就连辨别兰花香味也人人都会,可别人怎么就没有凑巧呢?
谢安莹本不欲多话,可老太妃慈祥的眼神却让她莫名心软,不自觉地就开口解释道:“前不久在府中整理内库房的时候,因着事物太多,不得已之下便要给内库房编号……”
谢安莹挺喜欢这位老太妃,便与她讲起了自己在肃王府的事情。
她的嫁妆虽说也是一百多抬,但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陈蓉深知里子比面子重要,许多东西甚至连礼单都不上。就给谢安莹夹带了过来。
说句难听的,完全是怕谢安莹在王府立不住,那些东西就当是给她拿出去变卖换银子使的。
可她到了王府,虽说明面上是受了肃王妃不少磋磨,但她自有手段,一来二去也没叫肃王妃讨到什么便宜,目前两人至多算个平手。她自觉还隐隐压过肃王妃一些去。
再加上李承霆对她的疼爱呵护,
当然就更谈不上变卖私产为生了。
只是这样一来,谢安莹的私房物件就有些多的吓人了!
这些话,谢安莹当然没对老太妃说,她带着笑意说起了王府新苑的库房。
“原是在后罩房之后又加了四间,起名甲、乙、丙、丁、四库。可东西实在太多,四库根本就装载不下,不得已,只能差遣了工匠又在东西厢房之后各加盖了四间——这样一来,便只好用子丑演卯这十二时来做库名了。”
“原来如此,”老太妃觉得有趣,笑道:“十二间库房,用子丑演卯……这十二时来分辨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了。”
库房都要有个名头,一般都按甲乙丙丁来划分,将东西登记在册之后,取用的时候只需说一声“甲库”或者“乙库”就可以了。有些府邸大约也会按照梅兰竹菊,或是春夏秋冬来划分。
谢安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谁叫她东西多呢……
那几日红提几人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理出了十二间库房,还是细心的红莲想到第二间“丑库”名字不雅,怕将来谢安莹要赏人东西或者取用东西的时候不好开口,于是又费心做了调换,将“丑库”里放置得都是极不常用的物件。
这样以来,至少谢安莹以后要拿什么用什么,总不至于说“你们去丑库里拿了来”。
几个婢女为了这事,还笑闹了一番。
谢安莹就将这段故事又讲给了老太妃,随后又道:“有了这事情,我听见‘丑’字自然多了个心眼,再加上我眼睛不好,鼻子却灵,循着味道闻过去,一摸便知自己猜得七八不离了。”
谢安莹与老太妃说话时,脸上神态温柔,语调也少了些冷冽多了些温暖。
她自己也觉得诧异,想来是因为两世为人,从平阳侯府到肃王府都没有一个能令她全心信赖的长辈,故而看见老太妃,觉得连李承霆都那样依赖她,自己也情不自禁想要粘上去似的。
谢安莹想起平阳侯府老夫人,心中一声叹息——若母亲还在,若没有柳氏,她说不定也会对老夫人孺慕万分的。
可惜一开始就注定带着企图和利用,而后又见识了老夫人将儿媳当成摇钱树聚宝盆的行止,虽然这一世老夫人待她不错,但若放在侯府利益前,照样一文不值,她又怎能全心依赖呢?
谢安莹轻轻嘘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老太妃的目光从谢安莹脸上略过,见她先是笑语嫣然,随后似想到什么一样带上了一丝落寞,可只一瞬间,她便自己排解了那些忧郁,又换上坚韧的笑容。
老太妃本就挺心疼她这眼睛看不见的缺陷,但见她性子强韧,更多了两分爱怜。
“照你这样说,倒的确是因为凑巧,而不是因为她们都比你笨,”老太妃半开玩笑指了指围坐在弥南亭周围的贵女们,惹得大家都吃吃地笑。
谢安莹方才说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她的聪明和风度,令大家都十分心服口服——不管是凑巧还是聪明,这道谜题她们都答不上来。
而且按照之前的约定,输的明明是沈怜,谢安莹却丝毫没有咄咄逼人,而是退了一步成全了所有人的面子。
贵女中便有人笑着提议道:“既有太妃娘娘主持公道,那这一局便是郡王妃赢了……帝师大人的彩头是什么?快让大家都瞧瞧呀!”
有人这样说了,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众女都想欢快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个伸着雪白的脖子等着看帝师大人能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适才听着谢氏讲述这些的时候,闲歌一直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目光落在虚空,像晒够太阳的猫。
谢氏并非不懂花草,也比他那坏脾气的师尊要温柔多了。可这些都不能证明她是,或者不是……
闲歌想了想,终于将目光收回,他将修长的手伸进袖带,摸到一块沁凉的石牌——这是师尊老人家的东西,便拿出来试试吧……
闲歌带着微笑将手缓缓取出,周围已经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他的手上,就等着看他会拿出一件什么东西。
“事先没什么准备,不知这件东西能否当做彩头?”
闲歌语气散漫,似极不经心地将手上的石牌往桌案上一抛……
众人瞬间都傻眼了,只见一块寸许大小的墨黑牌子“噹”地一声砸在桌子上,然后就没了动静……
那牌子黑漆漆的,没什么光彩,也看不出什么材质,听落下那一声像是石料,可石料玉料都最忌磕碰,若这么扔一下,就算是再好的料子,表面上没什么,只怕内里也磕出冰裂内伤来——这以后遇到个天冷天热,保不齐就要四分五裂的。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帝师大人赏的彩头,不拿肯定不合适,可要是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收下?
坐在一旁一直给谢安莹吆喝叫好的袁语白一时也愣住了,沈怜则是又得意起来,冷笑道:“我还是跟你们再争一争那套青空吧,帝师大人这手笔,一般人可无福消受。”
袁语白气结,眼睛瞪得大大的,只盯着谢安莹,仿佛谢安莹要是接不住这份礼,便是对不起她的支持一样。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望着谢安莹。
谢安莹却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眼前那块玄黑的牌子,她双唇微张,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这样震惊生硬的表情出现在她那看起来就很从容温柔的脸上,令所有人都觉得十分不适应,就连老太妃和朝薇公主也对她投来了探究之色。
谢安莹却顾不得那许多,她缓缓伸出手又忽然一把将那玄黑牌子夺在手里,拼命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过了好一会,一句几乎走了调的喃语才从她的嘴里念出:“这是……墨莲……是师父!”(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震惊
谢安莹盯着手上玄黑色的石牌,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这是师父的东西!
前世师父在她面前从不露真容,以至于她这辈子想要找他却也无从下手……却原来,竟然会是帝师大人么?
谢安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身在镇北侯府后宅的时候。
那破落残旧的院子,空气里的泥土味道,阳光中漂浮的清尘,还有桌案上苏君然未读完的手记……
那时自己初嫁镇北侯府,除了容貌出众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苏君然虽是“谦谦君子”,但面对着她这样一个怯懦无趣、又是王氏选中的人,自然没什么心思相处。
两人就那样过了一段无声的日子,谢安莹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影子一般,不如不在。
而此后没过了多久,在某一天苏君然不在的时候,师父就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说了一些“是我大意了,对你不住……”之类的她听不懂的话。
还说要她好好跟着他,多学些东西,然后就可以回归正位,去该去的地方。
那是的她不知什么才是自己的正位,只知道努力多学一些,便可以多助苏君然一分……而她在这世上也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影子。
现在想来……若师父就是眼前这位……
谢安莹白嫩的手指摸索着石牌,万春园的景色在她眼前褪成黑白,就连朝薇公主和老太妃探究的神色。也没能使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是师父的墨莲没错——这东西据说是师父年幼时顽皮,妄想学那飞天遁地之术。而师祖却告诉他世上并无此道,他生性顽劣不肯相信。硬生生凭双手和利剑将师祖修行的灵山向下开凿了百仗洞穴。
遁地术自然是没有学成,不过却在万年冻土之下挖到了一块似木似金的石头。
将这块石头放入水中,水便会被映得漆黑如墨,而石头上却会显现出一缕缕白色斑纹,那斑纹的痕迹勾勒的像极了一朵莲花。而将石头从水中拿出来,水仍是清水,石头上的莲花也会消失不见。
师父没有掘出遁地之能。觉得颇没面子,便将这石头送给师祖自欺欺人算作平手,但从此后却再不多话。只踏踏实实学习玄术。
再后来,师祖驾鹤西去,师父便将墨莲一直带着,只拿出来给她看过一次。
谢安莹前世今生的各种想法在脑海中反复交织。这一世。她知道自己的婚事是帝师一手促成,还因此怨过帝师与李承霆多事,这样一来,倒是懂了前世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若师父就是帝师大人,那时他是想将自己和嫁了李承霆的谢安珍调换过来么?
谢安莹渐渐明白,帝师大人循循善诱教导自己医术和玄学甚至朝纲与后宅之道,绝不是单纯因为看自己可怜——说到底,恐怕还是因为李承霆的婚事。
这八字之说……真的就这么重要?
重要到非要让她已经错嫁为人妇的瞎女人。再回到李承霆身边做郡王妃?
谢安莹花了几息的功夫,终于将头脑里的线索连在一起。一丝疑虑也渐升出来……
谢安莹的神情十分明显,尤其是她看着这手上牌子时那一脸的震惊——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去,但朝薇公主和闲歌目光如炬,又是一直盯着她的反应,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
尤其是听见谢安莹口中喃喃嘀咕“墨莲……师父”那一句。
朝薇的嘴巴瞬间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老太妃在一旁不明所以,只当是闲歌扔出来这怪石头把谢安莹看傻了,正准备出言打个圆场,再送了谢安莹些别的算作安慰。
可闲歌却已经倏忽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闲歌今日第二次忽然起身了!
谁不知帝师闲歌是个懒散性子?单单看他平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路都像踏着浮云走十步就要飘忽睡着的样子……这不大会的功夫,居然为了谢安莹站起来两次。
还站得这么认真……
用“认真”二字形容闲歌此时的样子一点也不为过。
何止是今天,闲歌心中清如明镜,从他年幼时打算踏实静心修习玄术之后,他便再没将什么事当成过正经事……
天下万事皆有定数,一切不定之数都是自己眼拙!
故而对他来说,只有游戏红尘,没什么值得上心。
可今日这事却有些吓着他了。
别人或许听不出谢氏嘴里念叨的什么,谢氏将“墨莲”二字一出口,便紧紧闭上了嘴巴。可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他怎会不知!?
这东西,除了他自己,只有师尊认得!
闲歌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犹如井底蛙——枉他从前还自以为堪得破,现在这般奇幻的命运就在眼前,他却连点皮毛都看不明白!
闲歌一脸素色,将衣袍一掀,双膝一弯……
众目睽睽之下,大历朝能与皇帝比肩的第一人,就这样跪在了谢安莹的脚下!
这一下,震惊的终于不是谢安莹一个人了,只听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贵女们早已顾不上礼数,一阵寂静之后便是一阵尖叫,而后不管不顾地互相询问,眼睛却死死盯住眼前,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安莹刚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此时反而成了弥南亭中最冷静的那个,前世是前世,今生要想好好过下去,有些事情却是死都不能翻到明面上来的!
她若没有李承霆,倒不怕什么。
可现在,她也怕失去。
虽然不知帝师大人为何而跪,但谢安莹既然知道他是师父,便也对他的能耐心中有数——想来是看出自己是还魂之身……
谢安莹想到李承霆,想到红提,想到自己这一路艰辛守护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她深深吸一口气,起身带了些慌张的神色,连连退开了几步道:“帝师大人……这是怎么了……我,我不要您的彩头便是,您快起来,有什么事可以私下吩咐我。”
谢安莹将“私下”二字咬得极重,还有她惊慌的口吻,听起来都突兀极了,只是众人现在一个个呆若木鸡,就算她说错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
闲歌听闻抬头,深深地看了谢安莹一眼。
他脸上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凝了一凝,转瞬又被他平日的百无聊赖所取代。“郡王妃果然渊博,竟能认得我的东西,我正舍不得,想要行个大礼再讨回来。”
闲歌说完就要起身,朝薇连忙像个小辈一样搀扶了他一把。
朝薇是“知情人”,闲歌虽然按照谢安莹的意思,将事情掩饰过去,但他那一跪,分明就是认定了!
朝薇再看向谢安莹的眼神,便是又恐惧又敬畏,举手投足的皇家气象一时全无,扶着闲歌竟不知所措起来。
场面和气氛又奇又乱,四个主位又三个都成了木头,好在还有老太妃坐镇。
老太妃的眼神在谢安莹和闲歌之间扫了一圈,见两人虽有隐瞒,但的确是素不相识的样子,目光扫过那块牌子,心下明白问题大概就出在那牌子上。
许是有什么渊源吧,但只要不涉及皇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也不会插手多管闲事。
老太妃用手在桌案上拍了两下,十分不满地咳嗽一声:“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恁得小气!一块牌子都舍不得?我看这彩头还是我出好了。”
老太妃说完,便指了蒋嬷嬷道:“去将那套祖母绿的大妆头面取来,郡王妃能答对这谜题,也算是我的半个知心人了,该好好赏赐才是!”
老太妃手上的大妆头面,没有个王妃品级的命妇谁敢往头上戴!?
关系到这样贵重的首饰,而且还夹带着暗示尊贵的身份——众人立刻顾不上谢安莹与闲歌之间那点莫名其妙了,转而齐齐倒抽冷气,一个个都被老太妃的大手笔震惊的两眼放光。(未完待续。)
二八二章 撞上
老太妃还嫌不够,停顿着想了片刻,又回头瞧了一眼丑兰,爽快地对谢安莹道:“也赏你了。”
一种异样的情绪从谢安莹心底蔓延开来,老太妃虽然年迈却绝不昏聩,她的眼睛清亮真诚,还闪着智慧的光芒——在后宫之中,能坐到这个位置,活到这个年纪,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谢安莹深知自己刚才的小伎俩定是瞒不过老太妃的,而对方却仍愿意善待自己。
一套首饰可以说是为了帝师大人夸张的举动做掩饰,而再加上一盆亲手培育的花来——谢安莹觉得老太妃是真的有点喜欢自己的。
谢安莹的心情莫名暖了起来,她终于露出了进宫以来的一个最真诚开心的笑容:“谢谢太妃娘娘赏赐,安莹却之不恭……”
老太妃知道谢安莹是个冷清性子,听嬷嬷们说,她在侯府做姑娘时就极为内敛,很少有活泼欢笑的时候。
而看见谢安莹略有些生疏腼腆的笑容,想来已经是十分难得。
谢安莹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笑意弯了弯,令她原本如画般的面容忽然就鲜活灵动起来,老太妃瞧着也不由一瞬失神,只觉得这般品格容貌,也亏得是嫁了李承霆。要是嫁了别家,权势不够护不住便是祸,财富不够,不能娇养便是糟蹋……
老太妃点点头,受了谢安莹的礼。又有嬷嬷将祖母绿的头面放在精致绝伦的镶金掐丝檀木盒子里奉上。谢安莹接了赏赐又屈膝谢过一遍。
她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自己与师父相认的念头——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谢安莹转而对闲歌道:“墨莲石十分罕见。安莹谢过帝师大人,但不敢夺人所爱,物归原主还望帝师大人勿怪安莹失礼。”
闲歌虽然已经起身。念着宫闱里的规矩,也不想令朝薇和太妃难做,这才没有继续他的“荒唐”举动。
可从谢安莹认出墨莲的那一刻起,闲歌看着他的眼神就已经变成浓郁得化不开的羁绊,那种渴望和探究仿佛有形有力的实质,将谢安莹笼罩起来,令她感到莫名沉重却又前所未有的安全。
“郡王妃大度。该是我谢你才是。”闲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深沉:“若郡王妃不嫌弃,可否抽空来闲字阁小坐,我那里还有不少珍玩。可供郡王妃任意挑选。”
闲歌有不少疑问想要跟谢安莹说,谢安莹又何尝不是!
听见闲字阁,谢安莹闭上了眼睛,师父前世就有言在先。让她有事去闲字阁寻他。这样看来,是真的没错了……
只是之前她也让红提去了几次闲字阁,除了第一次顺利换到些银钱之外,之后几次再去,闲字阁便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了。
谢安莹小心翼翼地问道:“当真可以?不知帝师大人何时有空,安莹定要上门叨扰。”
闲歌一愣,见谢安莹连闲字阁都知道,眼中情绪更为复杂。之前他为了躲李承霆。卷着铺盖逃进宫里了,若是不走。说不定郡王妃已经去找他了。
“随时有空,恭候郡王妃大驾。”
谢安莹与闲歌的几句对话又快又急,两人都像是迫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又极力地掩饰着什么。
朝薇刚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知道他们这番话的意思是要避开众人改日再谈,正好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赏花猜谜了,便用眼神询问了老太妃。
老太妃的脸上也有倦色,更多的也是想早些回去私下问个究竟。
朝薇点点头,对一般贵女笑道:“郡王妃的博学一下子就换走了一套好私房,只是接下来我可拿不出这样大手笔的彩头了,不如今日就这样散了,你们各自回去可不许乱说,也算替我藏了这出手寒酸的名声。”
众女木讷了一晌,这才起身齐齐行礼称是。
众人与朝薇一样,今日大饱眼福地见识了不少,眼下谁还有心情继续赏花?
若谢安莹只是出个小风头,她们或许还能有兴致再攀比争锋,然而谢安莹不但受了帝师大人的跪礼,致谢,甚至还被帝师大人相邀去闲字阁,还任她挑选他的珍玩。更有老太妃送了价值连城的首饰和亲手培育的花草……
这样的风光之下,连朝薇公主都暗淡了不少,她们自然没了攀比的兴致。
众女带着笑容纷纷起身准备一同告退,袁语白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失魂落魄的沈怜,就像胜利的小斗鸡一样昂着脖子,对谢安莹笑道:“郡王妃可要与我们一同告退?我家府邸与王府相邻不远,我们的马车可以一同回去……”
谢安莹前世低如尘土草芥,这一世也始终躲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人的人生,而今天,她忽然亮相人前,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竟然也有人对她示好了?
无关来者是谁,也无关是非善恶,单这样的感觉就已足够特别,使得谢安莹忽然就对未来忽然充满了希望——她是该放下仿那个冤魂恶鬼的身份,做一个真正的人了。
似乎学着像其他贵女一样喜怒哀乐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突如其来的经历,为谢安莹带来了不一样的眼界和感受,她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虽然知道尚不少事情未定,但对袁语白报以友好的微笑:“那我们正好同去。我还从来没一人带着重赏行路,心有戚戚。”
袁语白见沈怜今日栽得这么狠,心中已经谢安莹也是个狠辣角色,想着她应该极难亲近。没想到对方却能在受了帝师和太妃娘娘盛赞之后,还这样和气温柔平易近人。
她赶紧捧场地迎了上去,一脸十分荣幸地笑着小声道:“你私库便有十二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是怕外头那些不知轻重高低的冲撞了……我来时带了护卫,我们同路,你不用怕。”
谢安莹与袁语白一来二去,很快就算是结识了,众人又再次向老太妃朝薇和帝师行礼告退,这才三三两两由宫人引着,朝万春园外走去。
谢安莹手上拖着那硕大的首饰盒子,又沉又贵,导致她走路都大方便,还有一位帮着她抱着丑兰的宫人跟着,这样一来便落在了最后。
袁语白也不急,慢悠悠地跟着她,有一句每一句地与她闲聊着无关痛痒的小事。
袁语白今日看沈怜吃瘪,正是得意的时候,谢安莹心中有事,也是心不在焉,两人还要顾着彼此谈笑增进感情,于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沈怜正无声无息地靠近过来。
沈怜脸色死灰一般,早已没有了来时的光彩。
她千算万算也料不到,原本是专门为谢安莹设下的“鸿门宴”,到了最后却让谢安莹出尽了风头,得到了三个上位之人的青眼。
还有今日来陪坐的贵女们,沈怜亲眼看着她们看谢安莹的眼神,从不屑到友好,最后变成羡慕甚至崇拜!
更可恨的是,谢安莹是踩着自己的颜面爬上去的!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谢安莹的垫脚石!而谢安莹所得到的一切,都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沈怜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陷手心的嫩肉中也丝毫不觉疼痛。
今日之前,因为状元楼一事,她的名声已经大打折扣,在市井坊间处处被人拿来和谢安莹比较。
今日之后,不但是那些贱民口中,恐怕连达官权贵和深宫内院里,也少不得要说她不如谢安莹了。
她与谢安莹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了!
沈怜眼中寒芒一闪,眼看谢安莹脚下的路正接近了一方沐花池……
沈怜脚下一个不慎,似是被路面滑到,而后又踩到自己的衣裙,她惊呼一声向前扑去,大力装上上全无防备的谢安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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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落水
袁语白正与谢安莹说笑,说起自己的祖父酷爱花草,等到丑兰繁茂能分盆之后,一定要卖给她一盆。
谢安莹由着她殷勤的亲近,正要笑着答应,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瞟道身后有个异样而又仓皇的身影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谢安莹心中一惊。
她手上捧着贵重而又压手的盒子,身边还挤着一个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袁语白,虽不知身后是个什么境况,但只是本能地想先将盒子护好,便准备侧身向一边躲去。
可这一侧身之下,她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在一方沐花池跟前!
木花池的周围堆砌着装饰用的东山石,嶙峋的石料错落堆放,看起来十分养眼,但沐花池本就是万春园的一大妙景。
而且为了不挡人视线,这些东山石最高也不过刚刚及人膝盖。更矮的地方,只到脚踝处高低而已。
这些石头线隔开道路与花池,让人不至于会跌落进去,来游园的主子贵人又都是前呼后拥的,自然从来没出过事。
可若是这样被人从身后一撞,可就不好说了……
谢安莹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可脚下却终究慢了一步,事发突然之下她根本腾挪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怜结结实实地撞向她的一侧。
甚至在这一瞬,谢安莹还看清了沈怜眼中流露出的恶毒光芒。
沈怜的力道实在不小,谢安莹失去重心惊呼一声。到底还是向木花池一头栽下去。
谢安莹只听耳边花盆落地和袁语白的尖叫同时响起,更有首饰盒落地摔碎的声音,她紧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若是让她活着过了这一劫。她决不让沈怜好过!
谢安莹已经做好落水的准备,却不想就在她的鼻端几乎闻到水腥气味时,身子却滕然一轻!
一只修长的手臂轻轻环上了她的腰肢,无声一拉一带,便将谢安莹从水面上捞了回来!
“师……父……”
谢安莹双脚落到实处,意料中的意外并没有到来,眼前纯白的身影就像是一朵高高在上的祥云。环着她的手臂虽不像李承霆那样有力霸道,却温柔得令她安心。
“你还好吧?”
闲歌悠然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这声音亲近而又关切,与闲歌之前的说话都不相同。正是谢安莹前世听过的师父的声音。
谢安莹不知怎的就软弱了起来,她眼眶微热,心中百感交集,深吸一口气。指着沈怜对闲歌道:“是她!”
沈怜被谢安莹这样一指。当场就落下眼泪来。
她怯怯地摇着头:“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谢安莹分明就是死路一条,却还有人能救得了她!沈怜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帝师大人能这么快速地将谢安莹拉起来,会不会说明他刚才已经看见自己的举动了?
无论看见与否,现在唯有不认。
沈怜急忙转身又对谢安莹道:“我也是不小心滑了一下,你又没事,怎么可以乱说!?”
“就是你!”袁语白迅速挤到谢安莹另外一边。目光防备地望着沈怜道:“你分明是嫉妒郡王妃胜了你,便想要报复她令她出丑。”
袁语白刚才也被吓惨了。她看见有人撞过来,本能就想躲开,却忘记了去拉谢安莹。
这要是然让谢安莹掉进池子里去,必然性命堪忧,而要救起她来又须得护卫援手——女子落水衣衫不整又被男人近身,就算是救命,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也要遭人诟病,终身难以摆脱了!
而自己也少不了要被人猜疑责问!
沈怜目光一冷,恨不得将袁语白也一并推下去算了,可眼下没有下手的机会……这笔账,就留到下一次在算!
沈怜打定主意坚决不承认,听了袁语白的指责之后,她哭得更为伤心了。
她本就生得娇柔,这样梨花带雨的啜泣起来,更加令人心生怜惜。尤其是当谢安莹和袁语白都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的时候,便更显得她十分可怜。
完全就是谢安莹与袁语白欺负了她的样子。
谢安莹正冷眼瞧着沈怜的表演,忽然腰上一松,原本圈着她的手臂忽然放开了她。
袁语白还要再与沈怜对峙,看见帝师大人松开手,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闲歌走向沈怜。
闲歌一身白衣,沈怜也是,他缓缓走近沈怜,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样贵气华美,一样的容貌超群。
袁语白咬紧了牙,挽着谢安莹的手臂也情不自禁加大了力气——她也不得不承认,沈怜这副模样的确令人心疼极了,帝师……可别被沈怜给骗了!
许是袁语白的紧张传给了谢安莹,谢安莹也不想自己刚认为可以依靠的人这么快就倒戈了,她轻轻抿住了唇,定定地看着闲歌的举动。
沈怜心下一喜,眼泪却落得更快。
她看着帝师朝自己走来,便在最合适的时候扬起了脸,她含泪望着帝师,眼中满是委屈与无助:“帝师大人,是……是我不好,可,可我真的只是滑了一下……”
沈怜说着将眼睛一闭,一脸绝望配合着两行潸然而下的晶莹泪珠,让人情不自禁便想伸手替她拂去。
闲歌看着沈怜,抬起双手——
“噗通!”
一声钝重的落水之声轰然回荡在众人的耳边,闲歌双手直直地伸了出去,而沈怜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闲歌推下了沐花池!
这一瞬,整个万春园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呼救,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闲歌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他甚至还将手在空中刻意停留了一会才收回来,好像对自己这样不会武功的笨拙姿势有些不满。
谢安莹与袁语白双双吓傻。
谢安莹这一世自认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如果说之前还下定决心要报复沈怜的话,那么这一刻,谢安莹觉得自己瞬间就变成了圣女。
她莫名地不恨了,痛快之余,还觉得沈怜真够可怜的……
沐花池中翻起水浪,溅湿了周围好大一片地方,之前摔碎的兰花和首饰,都被打湿了不少,七零八落地掉在周围。
眼看池子里扑腾得厉害,闲歌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他负手而立,站在花池旁边,就像是再赏花赏鱼一样,一脸的平静自得。
“帝师大人!”朝薇公主的殷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人手下留情。”
闲歌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弥南亭,见朝薇起身站在亭中,一直主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微微一笑,宫中一向只问规矩不问是非,能忍到现在才开口让他手下留情,可见朝薇心性的确不错,倒是可以考虑教她些什么。
闲歌对朝薇挥挥手,示意她不用担心,再次看向沐花池里,就俯下身子挽起广袖顺手在水中捞了两下。
袁语白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谢安莹也怔怔地说不出话。
只见闲歌手中抓着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缓缓向上一拽,将沈怜的头拉出了水面,随后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在沈怜身上摸索着,摸到她的肋下,将她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有我
能被被帝师大人抱着,似乎是种非常不错的体验。
但是放在此时的沈怜身上,可能就是一场噩梦了。
沈怜被闲歌拉扯着头发提上来,雪白华丽的衣裙在被水浸泡之后,全部贴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起伏的曲线。
她的衣裙被水掀起,凌乱的裙摆之下两条雪白如藕的腿也露了出来,还有一只绣鞋不知所踪。
更不用说满头乱发钗环尽失了……
闲歌抱着昏死过去的沈怜,丝毫不觉得自己一番举动有任何不妥。
他冰冷的目光从沈怜惨白的面容上扫过,又十分嫌弃地挪开眼睛,直到看向站在一边有些怔忪的谢安莹,这才柔和了几分。
“你放心,一切有我。”闲歌没解释什么,只淡淡道:“我会负责。”
闲歌说完又看了谢安莹一眼,眼神中有些许留恋,但终于还是转过身,抱着沈怜朝弥南亭中朝薇公主走去……
袁语白见闲歌走了,一时又奇又急,跺着脚对谢安莹道:“帝师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他推沈怜下水,分明是看见沈怜对你使坏,所以才出来主持公道的。可为什么又要亲手救她上来,还说要负责……这岂不是便宜了沈怜!?”
找个护卫救她不就得了!让她在护卫的怀里身败名裂才好——她自己种的恶果,就该自己吞下去才对!
谢安莹的身子崩得笔直,望着闲歌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怜撞向她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沈怜想干什么……这样恶毒的行径,的确应该好好惩处。
就像袁语白说的那样。让她自食恶果才对。
只是以沈相爷的权势,若真是有护卫救了沈怜,只怕明天那些护卫就要被杀人灭口了,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杀掉,也总有办法暗中出去。而沈怜也定然会平安无事,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就可以继续冰清玉洁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反正知道这件事的人。谁也不会刻意去跟沈家作对,八成也会将事情含糊过去。
就连朝薇公主肯定也不愿在她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最多就是事后设法用些人情或者赏赐来补偿她谢安莹而已。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安莹脑中回响着闲歌那句“你放心”。
现在的情况是闲歌将沈怜推下水。又将沈怜救上来,更看见了沈怜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想要负责,沈怜跑都跑不掉……
没错,不是沈怜缠着他负责。而是他故意赖上沈怜了!
帝师的身份和本事。自然不像几个无名护卫那样沈家想杀就杀、想除就除。而闲歌只要开口说负责,沈家也无法继续追究什么。
更往深处想想,闲歌开口要对沈怜负责,以后恐怕也没人敢再多看沈怜一眼。
这一回,沈怜可真得冰清玉洁了。
到底是便宜了她……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因为闲歌此举,彻底斩断了沈怜对李承霆的企图,斩断了一切她接近李承霆的可能性。
谢安莹抿着唇一言不发,师父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的吧。
————
谢安莹与袁语白一同乘车返回。红提见主子全须全尾如同进去时候一样,心中安定。又见主子还交了一个新朋友,看上去十分漂亮活泼,就更为谢安莹高兴了。
她坐了车前的踏子,将谢安莹和袁语白让上马车,命车夫一路朝王府驶去。
袁语白觉得沈怜因祸得福,心中很是不满,路上发了不少牢骚。但谢安莹却觉得袁语白虽然跟沈怜一样骄纵,心眼却比沈怜好得多。
就好比她言语之间都是想让沈怜出丑,而沈怜却每次都想让自己去死……
谢安莹心神不定,并没回应袁语白几句,袁语白以为她是吓到了,渐渐地也就闭嘴不言,转而安慰起谢安莹来。
就这样行了一路,两人算是有了些交情,直到马车停在分岔路上,袁语白见谢安莹没有相邀她做客的意思,这才与谢安莹挥手告别,转而上了她的马车,朝袁家行驶而去。
谢安莹下了马车,心中正想着待会进去之后若是王妃召见该要如何言说今日之事,她低头微微沉吟之际,便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安莹。”
“红提见过郡王。”红提快速行礼。
谢安莹瞧见站在大门口的李承霆,心中微讶:“你这是……要出门?”
李承霆穿戴的整整齐齐,看不出是要出门还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人高马大地杵在这里,着实是抢眼醒目。
谢安莹想到沈怜,心中微微有些低沉迟疑——也不知他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想法,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沈怜对他又执念颇深……
“我这是在迎你。”李承霆眉间微微轻蹙,敏锐地察觉到谢安莹似乎兴致不高,“出了什么事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喜欢的人?吃喝可都还习惯?在宫中可有人为难与你?我找人送信给太妃娘娘,请她务必照拂一二,你见到她了吗……”
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迎上谢安莹,双手扶上她的肩膀,低头细细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李承霆在别人面前从不多话,可每次在她这里,却变得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
谢安莹听了先是一愣,原来太妃娘娘并不是因为一盆兰花被猜中了名字就忽然赶到万春园……谢安莹心中一暖,只觉得再多不快都被李承霆的温柔融化,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李承霆见谢安莹脸色稍霁,一手抚上她的发端,低头在她额上啄了一下:“想是累了,我来接你就不用先去母妃那里回话了,咱们先回新苑歇歇……”
谢安莹脸上一红,之前低迷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红提在一旁捂着嘴傻笑,谢安莹忙轻轻挣脱了李承霆道:“别闹,在门口呢……进去再说。”
李承霆见谢安莹双颊绯红,心中只觉美不胜收,他每每看见她时,总有些情不自禁。今日她只离开了片刻,他便心里空荡荡的,总是坐立难安,直到遣人去给太妃娘娘传了话,这才安心一些。
可就算是这样,算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也终于还是坐不住,非要到门口来迎她,好像只有亲眼见到她才踏实一样。
李承霆也知自己在门口就与她亲昵显得太过孟浪,怕她脸皮薄受不住,便转而收了手,与谢安莹一道并肩而行。
谢安莹听说不用去见王妃,轻轻松了口气。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她也实在无心与肃王妃斗智斗勇,能回去歇歇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不跟肃王妃回禀这些事还算情有可原,但却不好不告诉李承霆一声。
想到这里,谢安莹轻轻拉住了李承霆果的袖子:“今日在宫里见到了沈怜姑娘……”(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心态
李承霆在府外迎了谢安莹,而后跟她并肩一同朝内宅新苑走去,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忽听见谢安莹提起沈怜,他心中没来由就是一抽。
沈怜对他那点心思,他多少也能察觉得来。
只是从小到大他都与沈怜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任何感情——连互相照拂的兄妹之情都没有,就别说男女之情了。
要说相熟,李承俊恐怕与沈怜走得更近些。
从前他根本没想过沈怜这个人,可自从迎亲当日谢安莹遇刺之后,他和父王调查了所有的线索,而那些线索最后都证明这是沈府所为……
从那时候起,他便觉得沈怜是个很危险的人,也仔细回想过了自己与她相处时的感觉。
可是他回想不出——他第一次对女子有情,貌似就是从谢安莹开始的,在那之前,李承霆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的相貌都没记住过。
真要让他回想沈怜,他脑海中想起的却也是谢安莹在侯府寿宴上的一身红衣,谢安莹在普觉寺中的聪敏决绝,还有谢安莹在静王府为舅母治病时的医术超群与专注。
更有后来他们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哪里有什么沈怜的影子?
可李承霆也知道,自己似乎欠了安莹一个交代……
那日婚仪之上,他对她承诺过,无论伤她之人是何等的位高权重,是何等的娇艳如花,他都会让他抵命。
可现在……
李承霆的眉端微蹙起来。不知该怎么跟谢安莹解释。
他与父王都在等一个时机,想要沈家付出代价,必须是时机成熟之时——可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更像是推脱的借口一样。
想到安莹要与杀身仇人在宫中虚以为蛇你来我往地应酬,他却还在等着出手的机会……
除了觉得愤怒与无力,他实在无法开口解释。
谢安莹不动声色地将李承霆的表情收入眼底,刚刚好转的心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原本好好的,听见沈姑娘的名字就沉默不言,还换上这样一副凝重的表情……这让人怎能安心?
她从婚仪那日起。就将一切都交给李承霆去处置,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过问,看他这神情。分明是已经查到了沈怜头上。
可自己提起沈怜,他却连一句安慰和解释都没有……
谢安莹莫名就有些心烦起来。
“沈姑娘今日答题输给了我。”谢安莹加重了语气,一边观察着李承霆的神色,一边像闲聊般继续道:“只是她不服输。之后还想趁没人的时候对我动手……”
谢安莹说道这里。刻意停了下来。
她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个无所谓的玩笑一般,可心中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忐忑不安——她从来都不会怕,可这时她却生怕李承霆说出什么令她无法承受的话来。
可正当谢安莹为自己的试探感到懊恼的时候,前一刻还将嘴唇抿紧表情生硬的李承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忽然转过身来。
“什么!”
“她对你动手!?”
“你有没有怎样?”
李承霆瞬间又恢复了在门口时见到谢安莹的样子。浓浓的关切从他眼中流露出来,就差没当场将谢安莹上下检查一遍了。
谢安莹差点撞上突然停下来的李承霆,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就觉得心都跟着漏跳一拍。
李承霆眉端的忧郁还未散去,似乎是之前在思考着什么令他为难的事。可他双目澄清。就像九天星辉一般闪耀,眼中除了关切,绝没有一丝欺瞒之色。
谢安莹微微后悔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李承霆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从前他为她做的事情不少,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从没有虚情假意过——若连他都信不过,这世上恐怕真的无人可信了。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虽说她受了不少委屈,今日几乎又是落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心中怨气自然不小。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沈怜,并不是眼前这个关心她爱怜她而且有些笨拙的男人。
她不该胡思乱想地迁怒,否则一旦伤了两人的感情,岂不是等同于帮了沈怜?
李承霆笨拙,她怎么也跟着犯傻了。
李承霆见谢安莹不答,脸上焦急之色更甚,他一边拉着谢安莹的袖子就要掀起来查看,一边又急急忙忙向红提投去询问的目光。
红提并未跟进殿内,更没资格伺候游园,对于里面发生的事情她是一无所知。听见谢安莹这样说,她的反应跟李承霆差不多——也是跳起来就要掀谢安莹的袖子裙子。
谢安莹彻底没了一丝脾气,眼前这两人一大一小不分场合地朝自己扑过来,她连忙后退两步闪开。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真的。”谢安莹说着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脚,证明自己真的无事:“反倒是沈姑娘她……”
谢安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承霆和红提齐齐松了一口气。
根本没人关心沈怜她怎么样了。
谢安莹心中暖意横生,率先朝前走去,语气也不再试探,而是像对着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讲述自己的遭遇一般:“沈姑娘不服输,路过沐花池的时候想从背后撞我下水,最后却自己掉了下去。”
“她竟敢对你动手!?”
李承霆的声音夹杂着滔天怒意。
可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无奈……沈家又不是第一次对谢安莹动手,有什么敢不敢的?
反倒是他,眼下除了生气愤怒,竟然没有别的办法,真是可恨极了!
李承霆明显是怒了,谢安莹的心情却更被修复了一些。在外受了欺负和委屈,回到家看见有人感同身受地为自己着急为自己生气,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令人欣慰。
可也不能总令李承霆这样悬着心。
谢安莹轻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牵了牵李承霆的袖子,反过来温和又小声地劝慰他道:“你放心吧,太妃娘娘今日照拂我不少,还特意赏赐了我不少好东西,说起来我不但毫发无损而且收获很大呢。”
“而且,今日还有师……帝师大人为我做主。正是他及时出手才阻止了沈怜,也导致沈怜掉进了沐花池,只是不知道这接下来帝师大人要如何善后了。”
谢安莹说完轻叹一口气,又安抚地拉了拉李承霆的袖子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
李承霆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听见“帝师大人”他一点也不放心。
谁能告诉他,闲歌怎么会出现在万春园!
之前他千方百计要见谢安莹,自己可是一口拒绝了的!(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教导
谢安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再计较沈怜的事,可李承霆却满脑子都是闲歌那张略带无赖表情的脸。
沈怜就已经够令人心烦的了,闲歌居然背着他,迂回着从朝薇公主那里见到了谢安莹!
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李承霆心里莫名就泛起一股酸意。
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闲歌那个混蛋暗搓搓地跟朝薇密谋……可又是他帮了安莹,要不是他,安莹怕是要在沈怜手上吃亏了。
可哪有这种人,非要看别人的妃子?
他到底要干什么?
许是李承霆一脸纠结的样子太过明显,谢安莹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只是感觉他似乎对帝师闲歌没什么好感。于是只草草讲述了自己得了老太妃青眼,又如何惹怒沈怜,最后被闲歌出手相救的事情。
至于师徒一事则是略过不提。
毕竟要坦白她与帝师大人的关系,这就要从上辈子说起。这样的话太匪夷所思,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而且……虽然心中已经认定,可到底还没跟帝师大人亲口确认过。
想到这件事,谢安莹的目光又偷偷看向李承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去见师父,李承霆身体里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她的本事毕竟不够,但师父就不一样了……他一定有办法!
谢安莹下定决心要这样做,却摸不准李承霆的心思。一时便瞒了下来只等何事的机会自己去一趟闲字阁就是了。
谢安莹与李承霆前后进了新苑,到了自己的地方,李承霆也没了诸多顾忌。回头牵了谢安莹的手,两个人一同进了主屋。
谢安莹心中惦记着何时去见闲歌,却不知李承霆也正这么想。
李承霆将谢安莹安顿好之后,找了个借口说要出门,便沉着一张心事重重的脸直接赶往了闲字阁……
————
自大婚后,谢安莹还从未见李承霆这样忽冷忽热过,但又想到自己已经决定要信任他。于是也没找人盯着跟着,只随李承霆自己去了。
李承霆走后,她正要叫来红提一同商议去闲字阁的事情。却见屋外一个婢女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着。
“看什么呢!?”红提泼辣地喝了一声:“你这是哪儿的规矩?郡王妃面前也敢这样!”
红提说着就迎了出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台阶之下的婢女。
谢安莹被扰了心情,也放下心事朝外看去——这一看之下便明白了……
来人是肃王妃身边的。
那女子穿着与红提一样的头等婢的衣裙,只不过衣料上差红提不少——毕竟新苑的衣裙都是出自天一阁。放眼京安城也没有谁家的婢女比得上。
不过谢安莹能认得她。却不是凭衣服装饰——全是因为她身上的香。
“让她进来说话,是母妃那边的人。”谢安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自从她与肃王妃****斗法之后,这府里的人往这边报信的时候都是一脸见鬼的模样,她已经习惯了,就不必让红提再吓唬她们了。
果然,那婢女一听她这样大度,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提着裙子上千回禀道:“奴婢给郡王妃请安。王妃听说郡王妃回府,请您这就过去问话呢。”
婢女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谢安莹一眼。脚下还稍微朝与红提相反的方向躲了躲……
红提翻了个白眼心中不满……她什么时候动过粗?斗不过还总要来挑衅,一点都没有做王妃的风范。来就来了吧,偏生又怕成这样。
谢安莹也瞧不上王妃那边的人。
也不知是王妃脾气太大还是怎么回事,这手下人一个个被她调|教的切切挪挪,看见一个厉害眼神就要吓掉半条命……
这还能当好差事么?
“你去回了母妃,就说……”谢安莹话说一半,忽然想到李承霆已经出门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适才李承霆说让她在府中歇歇,不必过去请安。可那是他在的情况下。他要是不在,自己怎么好意思不去?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谢安莹收了另一半的话,对那婢女道:“母妃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是……是问您为何回府不去请安”,婢女的声音轻若蚊蝇。
果然……
想来是王妃已经发过一通脾气,难怪下面人都吓成这样。
只怕自己这一去也没什么好下场,李承霆今天可真是把要她害惨了。
谢安莹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就说我梳洗一番就过去。”
谢安莹看了看时辰,天色还早,现下李承霆不在,而且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好太忤逆肃王妃的意思,且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再做定论。
那婢女见她答应了,一脸欢喜地往回跑。红提不满地“嗤”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办成什么大事了呢!”
谢安莹跟着笑笑:“只要你们别学着就行。”
“奴婢才不会那样没成算!”红提自豪地笑笑,上前服侍了谢安莹梳洗。
片刻收拾整洁,主仆二人这边往肃王妃的正殿而去。
谢安莹才一进门,便听一声瓷器的脆响,不及抬头,就见一只盛着水的茶盏在自己脚下碎裂开来,茶水与瓷片飞溅,正溅在她的裙角之上。
谢安莹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在宫里被沈怜摔了个杯子,回来又被肃王妃摔个杯子。
这招数吓唬吓唬小婢女也就算了,这么些天的相处,还当她是软柿子说捏就捏呢?
“安莹见过母妃,”谢安莹面无表情绕过地上的碎瓷,“适才进宫赏花,因万春园阳光太盛,身上出了些薄汗。故而换了衣裙才赶来给母妃请安,不敬之处还请母妃原谅。”
谢安莹说着福身行了个礼,垂眸站在一旁再没有多余的话。
肃王妃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见谢安莹已经换下了早上那身将她衬托的极美的衣裙,新换上一件杏色交领常服。
可这身衣裙简简单单,却又更显得谢安莹温婉如水。
真是天生的狐媚!
肃王妃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顺眼,偏她一进来就将自己要说的话都堵死了——想要再找她麻烦,没个正当理由,王爷与承霆那边又说不过去……
肃王妃想到肃王和李承霆,心中更是生气,张口就对谢安莹道:“哪敢当致歉,只不过怕你初次进宫马虎大意失了礼数,所以才唤你过来问问。你且把今日之事都说与我听,有什么不对的,我也好教导你下次不要再错!”(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惩罚
面对肃王妃这样的要求,谢安莹还真是有些无语了。
难道自己已经傻到看上去会说自己的坏话了?
既然没那么傻,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又怎么可能让肃王妃挑到一点错处……
谢安莹心中无奈,本不想提及宫中发生的事情,可就在她准备找借口搪塞的时候,肃王妃却咄咄逼人道:“你最好别打算糊弄我,我虽年纪不小了,但也没到眼花耳聋的岁数——你若是敢有欺瞒,改日我召沈怜那丫头过来一问便知。”
不提沈怜还好,说道沈怜,谢安莹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肃王妃神情严厉中带着轻蔑的嘲讽,见谢安莹脸色不善,只当她是被自己识破了心思,顿时争斗之心更胜:“你不常在贵女圈子交游,自然不知其中规矩。而沈府明珠自小便是在宫中贵人眼前长大的,修养学识气度都不是你能比的……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就连朝薇公主也与怜儿知交甚笃……”
这可真是稀罕了。
谢安莹心中冷笑,看来她还真是不懂什么贵女圈子的规矩——今日与她们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就丝毫没敲出来人家朝薇公主对沈怜有多好?
想到沈怜被自己逼得火冒三丈的样子,而朝薇公主却一句话也没多说……
如果那也叫好的话,她对自己岂不是好得没边了?
谢安莹嘴角微抽,在肃王妃终于停下为沈怜贴金之后。寻了个空挡插话道:“听母妃这样说,安莹恐怕改日要寻个机会去好好拜谢朝薇公主了。”
肃王妃眉毛一挑,不解地看向谢安莹。眼神中虽有疑问,但更多的却仍然都是不屑。
谢安莹也不计较,继续道:“今日沈怜姑娘提出与我猜谜一较高下,之后败了却不甘心,口出狂言辱没于我……”
谢安莹拖了拖声调,眼看肃王妃的凤眼已经瞪成牛眼,这才继续说下去。
“当时太妃娘娘与闲歌大人都出言相帮。安莹本觉得这无可厚非,毕竟孰对孰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只是朝薇公主也屡次示好,全然没帮沈姑娘说项半个字。搞得沈姑娘好生狼狈——现在听母妃这话,公主殿下却是帮里不帮亲,当真度量不凡了!”
谢安莹说完这一番话,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不再开口。
她估摸着肃王妃要好一会才能消化掉这番话的内容吧……
谢安莹所料不错。肃王妃的确当场就傻眼了。
她今日从一早。见到谢安莹开开心心地出门去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十分不爽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谢安莹能进宫,还不都是借着肃王府的名头!?
自谢安莹嫁进来之后,她一直刻意地打压着她,不许她见亲人,不提她回门之事,更不带她进宫面见皇家之人——说白了就是变相不想承认谢安莹这个儿媳妇。
可一个不留神。帖子却下到府中来了。
想到谢安莹那娇俏的小模样,肃王妃只觉得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瓢滚油一样难受。
她要不是肃王府的媳妇。宫里的贵人哪里会邀请她前去?
她有什么可嚣张的!
肃王妃自谢安莹走了之后,心中这口气就一直不畅,直到后来南宫嬷嬷来安慰她说,宫里的贵人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她这才舒坦了一些。
是啊!宫里的贵人哪一个不是笑脸迎人的?
但若真想合了她们的眼,对了她们的心,可不是单凭一副脸蛋漂亮就行的——或许,应该说脸蛋越漂亮越难让人喜欢!
更别提还有许许多多微妙的细节之处了。
若是无人提点,一个行差踏错冒犯冲撞了贵人,别说能得青眼笑脸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南宫嬷嬷自从上次香料之事之后,便自责不已,每次来跟前伺候似乎都提不起精神。而这一回却是她点醒了她。
肃王妃顿时觉得还是南宫嬷嬷用着顺心趁手,想想那香料对李承霆有害的事情,也不是南宫嬷嬷故意的,便留下她伺候了自己一顿午膳。
午膳过后主仆二人总算消除了隔阂,又恢复了之前的亲密。
至于香料的事……说到底还是那个谢安莹多事!
肃王妃得了南宫嬷嬷的点拨之后,心中就一直盼着谢安莹能在宫里出丑。
至少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名门贵女可不是有两把银子就行的。让她去瞧瞧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以后也好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她就这样盼着想着,直到听说谢安莹一回府就被李承霆接回新苑……
这样一重一重的期盼落空之后,肃王妃对谢安莹的不满早就达到了顶峰。
所以她才在谢安莹一进门的时候就打砸了一个杯子——那一下,摔的可不只是个杯子,更是谢安莹的脸面!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今天非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个没眼色没规矩的破落侯女!
可是……
肃王妃眉头扭成一团,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可是谢安莹刚才说什么?说她赢了沈怜?太妃和帝师大人对她称赞?连朝薇公主也站在她这边?
她做梦呢吧!
就凭她?
肃王妃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不知为何却硬生生地又停住了。
许是因为二人相斗了这么久,就算她不承认,她脑海中和心中也多少了解一些谢安莹。
谢安莹她说不出这样的慌话……
肃王妃放在膝头的手暗暗握紧成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怜那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沽名钓誉最是擅长,这样人前露脸出风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输给谢安莹。还有帝师大人,老太妃……还有朝薇公主……
这是怎么了!?
肃王妃目光如刀,晦暗不明地盯着谢安莹,正殿之内一片静谧,殿中服侍的婢子们连头不不敢抬一下,生怕打破这尴尬万分的沉默,使得肃王妃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来。
肃王妃心中何尝不尴尬!
她刚说完那些抬举沈怜的话,就被谢安莹四两拨千斤地摔回她的脸上!
谢安莹她一定是故意的!
肃王妃脸色青得难看,就算谢安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反正今日她咽不下这口气。
“还敢狡辩!我看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母妃!”肃王妃生硬地忽然打破沉默道:“来人,将落雁银鞭给我取来,顺便告诉咱们这位郡王妃,目无尊长顶撞婆母忤逆不孝该如何惩罚!”(未完待续。)